顾云舟认为他至少能用自己的几分力为肖信搏个安生的逃跑路线,谁知,事实并非如此。
肖信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已用上了九成的轻功,上梁爬屋皆不在话下,甚至能听到风在耳旁呼啸。可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
如今长安城陷身火海,除了天上的那东西,还有什么人藏匿在此?
肖信想不出个所以然,心里却徒然生出一种恐惧,连身子都渗出一层冷汗。
这种惊恐他都不知从何而来,按理说习了这么多年的剑法,无霜阁又天下闻名,能真正伤到他的人不多。
他自认悟性不高,倒也不不至于到了未见人影而心惶惶的地步。
‘难道是今夜见的东西太多了?’
肖信摇了摇头,拼命压抑下那种寒栗,城墙就在不远处,定会有人在那里接应自己。
戌时,长安城玄武门
眼下,除了在拼命救火的长安百姓,其余所有的仙客世家,俱在仰头遥望九天之上。
那里,正有一对强大的势力在对决,寒光和火光交织迸发,一时间竟然无法分出高低胜负。
那是站在圣坛上的人,蔑视苍生,是站在地上的所有人都想攀上去的顶峰。
只是,这些都是外人看到的景象,现下站在云巅之顶的顾云舟已然无法顾及这些。
他正半跪在一朵浮云之上,唯有依靠剑身撑着才没有倒下。喘了几口粗气后,一股鲜血从嘴角涌了出来。
虽早知龙泉很强,但是从未想过它找到人主后,能够强大到如此地步,简直傲视群雄。
“顾决,还打吗?如果想武功尽废,退出江湖的话,我很乐意成全你。”
龙泉剑的声音已经不再沧桑,只剩一腔稚嫩。
这是他人主的本音。
顾云舟眼神微眯地看着那剑,摇晃中站起身,等再定神时,发现眼前正站着一个全身被黑布包裹起来的少年,独独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浅如琥珀的瞳孔,干净空灵,没有一丝浑浊,只是或许因为太过傲气而透着几分戾气。
竟然真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交出肖无双,饶你不死。”
“你休想。”
顾云舟已经感知自己内力要被耗光了,但还是抵死不肯低头。就算把自己所有修为都耗尽,灰飞烟灭,他也断不会让肖信在天雷劫前被这人带走。
“哦?”
闻此,龙泉一声冷笑,怀中抱着剑同时发出火山爆发前的滚滚声响,无疑对顾云舟的回答表示鄙夷。
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如何有能力护着他人?
“顾决,我该说你什么?”龙泉神色玩味,“说你不自量力,还是说你太过于自大妄为,胆敢与天道为敌。”
“你!”顾云舟拄着剑,已经疲惫到无法争辩,“随你怎么说吧。”
“好,那我便说魔教一定会重回世间,讨回当年被差点灭门的公道。”
龙泉毫不留情面,他有的是时间,等到肖信成为天下之主,统领百万鬼将踏破玄武门,重振雄风。
还他们一个清白——正教不存,魔亦非魔。
“并且,我们也很乐意匡扶正义,把这天下给好好治一治。”
说道如此,龙泉顿了顿,像是故意给顾云舟消化的时间,半晌,又道:“而那个时候,统领我们的,必定是你的好徒弟——肖无双。”
听到如此,顾云舟眉间一蹙,面色晦暗,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龙泉瞥了顾云舟一眼,并未罢休:“你以为他真的能跑出长安城吗?我们的暗线早就埋伏在这个城里的每一处角落了,今天你们休想走出这座城。”
顾云舟现在已经无力无心去争取扭转什么了,如果这就是他们的宿命,那龙泉赢了。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输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不见棺材不落泪罢了。
“你想如何?”顾云舟跌坐在浮云上,眼神里只剩下苍凉和绝望,“又意欲何为?”
“自然是杀了你。”
龙泉发出一声冷笑,“杀了你,肖信就没了羁绊,自会心无旁骛的跟我们走。”
“杀了我,不是轻而易举吗?”
顾云舟闭上眼睛,昂起了脖颈。
明明自己要命丧此处,心里徘徊着的却只有一件事——来长安之前,答应过肖信要在长安寻得一个好酒家,自己亲自给他烧顿饭菜。
离开无霜阁这么久,那孩子一定想家,这兴许能化解他心中的不安。
只是,如今一切都晚了。
‘无双,我此生曾犯下大错,孽障深重至无以补救。可你心思澄明,为师希望你一生逍遥快活,仅此就够了。’
头顶上赤黑色的剑锋发出耀眼的烁利,顾云舟眼皮微颤,终究未再言一句。
“锵!”一道兵刃碰撞声破灭了良夜。
此处已经不是皇城中心,满天的火光已经散去,人也少的可怜。
肖信站定在屋顶瓦片之上,头顶月色冰凉,银辉满地。若是继续这样跑下去,等到这帮东西先出手,就不一定谁胜谁负了。
“说,什么人?”
耳边的风呼啸,方才明明听到有兵刃相撞的声音,可是肖信回顾四周,方圆几里竟看不到一个人影。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下意识咽了一口吐沫,越是这样肖信越感觉不安。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周围围满了人,将他包裹得透不过气来。
“再不说话我就动手了!是人是鬼的给我滚出来!”
过了半盏茶时间,终于,暗夜中响起了如涛般汹涌彼伏的声音。
“属下,拜见少宗主。”
冷不丁一声,把肖信吓了一跳,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咳咳……”
肖信用功法按耐住自己拿着剑的手,止住了颤抖,逞强冷静道:“我不知道你们的少宗主是谁。更不知道我们无霜阁得罪了何方神圣,要对我们师徒二人如此赶紧杀绝。”
“属下恭迎少宗主回宗。”
肖信:“……”
心里暗哂道:真是一群木鱼脑袋,说我是少宗主又不自报家门。不行,不能和他们纠缠,顾云舟现在还生死未卜,我得赶快找到季云逸。
“我肖无双的宗门一直以来都是无霜阁,这么多年从未踏出清凉峰一步。诸位,有缘江湖再也不见!”
话音未落,肖信压住一道灵脉,奋力向前奔去。
那些黑影一看人要溜,低声暗语了一句:“抓人要活的,别伤到他。”随后也开始角逐。
长安城偏郊的房屋鳞次栉比,并没有太多奇珍异阁的楼宇,跑起来还算方便。只是,想要甩掉人就难了。
肖信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发现周围黑压压一群,活像一团尾大不掉的黑乌鸦,实在晦气。
“宗主,对不住了。”终于有人玩不下去这种戏码,他们还要交差,一旦肖信跑出长安城他们必会受到重罚。
“就凭你?”
肖信冷哼一声,一边奔跑一边从背后抽出霜暮剑,口中念出几道诀。语罢,一松手,霜暮剑便腾空向后而去,徒留下一把剑,对抗“千军万马”。
肖信拧着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到地上,他操控着霜暮剑的同时还要逃遁,身心俱备受煎熬。不难感知出身后那帮东西来势汹汹,并且绝非善类,武功更是上等。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遁形长安城,好似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眼看东西两侧的黑影越来越多,肖信心一横,顺势收回霜暮剑。
“剑还!”
语罢,转身迎剑,霜暮剑的剑气汹涌,竟掀起了一阵长风。
风过有痕,那群东西黑衣面纱被掀开一角。肖信眼神停留在他们身上仅有一刻,却猝不及防地被震慑到了。
黑衣之下,竟然肉不附体,全是一具具白骨!
一刹那,肖信失了神智,回忆像潮水一般叩着他的心门!
这种场景他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到底在哪?什么时候看到的?此等问题他又想不起来。
模糊的记忆如被披了一层大雾,只能远远看到一点扭曲的形状。
肖信心急如焚,来不及再思索,剑刃在手,怎有不应敌的道理?正当他准备以一人之力螳臂当车的时候,忽然,天上传来了一阵鸿雁长嘶。
“好嘛,现在才来。”肖信转过身,将剑横亘至眼前,眼神虽阴鸷,嘴角却微微上扬。
【作者题外话】:给我票票吧那一百个孩子,作者要写不下去了。
呜呜呜!给我点动力好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