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我在这里守着他

彼时,偌大的妖精洞只剩下元卿一人。

她已经给肖信输完了灵力,那人脸上终于也不是死白一片,两抹红晕挂在上面,终于有了一点生机的样子。

元卿的手轻轻抚上肖信的面颊,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中是不同于往常的柔和,温柔似水一般。

“你是谁?”

忽的,一道清冷又警惕的声音在元卿背后响起,她却并未有所动容。

算了算时间,人也该到了。

半晌,她才缓缓撤开了自己的手,神色好像还有几分留恋。

“咱们这么熟了,还不知道我是谁,未免让人有些心寒啊,顾决。”

元卿笑着转过身,看向迎面而来的男子,见那人有些憔悴,好像刚经历过一些难缠的事。

元卿微微挑眉,“喏,你的徒弟。人是我救下来的。”

“无双……”

顾云舟如鲠在喉,不自觉地卸下所有防备,来到榻前,查看自己的徒弟。

肖信的情况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虽然他心魂有重生的迹象,但是面色阴沉充满死气,脸颊的红晕也像是醉酒了一般,脉络更是一塌糊涂,毫无生命迹相。

与此同时,他耳后出现一片赤黑色。看样子就像是……中了毒!

顾云舟自责到了极点,痛心疾首问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元卿撇了撇嘴,像是对他这般态度十分不满,但也没太过计较,“我找到他的时候,方圆正在和他对棋……”

说到此处,元卿也忍不住垂首叹气,只要不是方圆,换谁来她都不会沦落到找顾云舟帮自己的地步。

可惜没有如果,方圆的棋术已经强大到了成为神话传说一般的存在。若说肖信命中有几道劫难的话,这次便是数一数二的灾祸了。

“果真是方圆。”顾云舟捏着眉心,心中思索如何解毒。

洞中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才被人打破,“要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我去找方圆讨解药的话,他……”

顾云舟话还没说完,便闻元卿冷笑一声,抬手制止了他。

“没有这种可能性,他活了几百年了,从未有过解药这一说。你要去,无非就是送人头罢了。”

“除非……”元卿狭长如狐狸一般的眼睛眯成缝,幽幽道:“你说的这个系铃人是另一个意思——也会制毒。”

闻此,顾云舟心神俱颤,瞬间想起一个故人。

她在江湖榜中名列前茅,不属任何一种派别。只因她专攻毒、蛊两术,已经到了超世绝尘的地步,当今世上还无人能敌,亦无人敢惹。

上次在北望楼里,她曾帮过肖信,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领自己的情。

顾云舟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他又要欠“师妹”一个人情了。

“我认识一个人,名叫苏意。”

“那你有几分把握?她人在哪?确定会帮你吗?”元卿坐在圆凳上,抱着手臂,连问顾云舟三个问题,让他一时哑口无言。

此些问题,顾云舟一个也不拿不准。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虚,元卿遂即又道:“我把肖信带回来的时候,他的仙骨已经全都断了,只能靠每日输送灵力维系生命。”

“就算咱们想出千百种法子,一个一个去试。”她伸手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肖信,落寞道:“我可以等,但是他等不了。”

顾云舟看向元卿,见她眼神凛冽,好似打碎了五味瓶。如今,不用问也知晓她对肖信的心意。

来不及思量过多,顾云舟知道她至少不会做出伤害肖信的事,于是便开口问道:“阁下有何高见?”

“先找人。”

“今夜就去找那个苏意,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亲自见到本人,将她带到这里来。”

半晌,又道:“我会在这里守着他,直到你们回来为止。”

天光微明,一轮灼日从天边缓缓升起,飞鸥在金轮前掠过,几声啼鸣叫破长夜,昭示新的一天即将开启。

山巅之上。

一白衣男子双手背在身后,山风掠过,他耳边鬓发也随之浮动。

嵇无忧俯视苍苍大地,远处楼阁鳞次栉比、田野金灿,炊烟袅袅,还有万山遍红,层林尽染。

好一幅如梦如幻的人间烟火画像。

奈何赏景之人却心事重重。

昨夜他们二人不分胜负,嵇无忧也没想到阮醉功法突飞猛进到此等境地,已经破了逍遥境,甚至还要大成。然而他的出招却不正,剑气沾染了魔性招招生猛,赤霄剑横冲直撞……

比起十五年前让阮醉脱离心魔,这次,嵇无忧花了整整一夜的光景。

屋里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阮醉两眼无神地站在嵇无忧身后,他知道,自己这次又没能杀死肖无双。

远处,一群晚归的候鸟正在迁徙飞向南方,空中不断排列成不同的形状,以此来确认无一落单。

“真就是,到手边的鸟让它飞了呀。”阮醉看着大雁感慨道。

闻此,嵇无忧依旧神色淡然,对身后那人何时来的并无任何惊奇之意。

半晌,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它们去吧,这是自然赐予它们自救的方法。”

“当初咱们二人相遇一见如故,我自以为天下除我以外更无懂你之人。”说着,阮醉苦笑一声,“如今走了这么一遭我才发现,咱俩身上有太多不相似之处。”

“无妨。”

嵇无忧终于将视线从风景收了回来,转过身从阮醉身旁擦肩而过,顺势拍了拍那人肩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才同而不和。”

“阮醉,进屋来吧,我们是时候煮杯新茶了。”

闻此,阮醉看着眼前的竹屋,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这些年你早该飞升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还被缚于尘网中?”

屋内茶香四溢,阮醉难得清醒,相比于酩酊大醉,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才算得上“活着”二字。

嵇无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沏好的茶从紫砂壶中倒入杯里,再递到阮醉眼前。

“额,多谢。”阮醉倒是有点不自在。

他们已经割席断交整整十五年了。

屋里掉针可闻。

半晌,嵇无忧才启齿道:“从前我也嫌恶魔教,恨不得除之后快,只是后来……”

他话音微顿,“后来我游历四方,才发现正教仗着名门世家的名号,强加税款,简直土匪行径。竟然将千百无辜百姓活活逼死。”

“他们不是有的是钱花不完么?为什么还要剥削!”阮醉听着也气,他没有下过山只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

经嵇无忧这么一说,他才觉得这些人也是穷凶恶极。

还是百姓难活啊……

“除了贪念还有怪癖。想看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跪在他们面前求饶的样子。”嵇无忧抿了一口茶,摇摇头,“都是为了满足私欲罢了。”

“这些年悟道的同时我也在悟心,发现自己做不到对旁人的疾苦视若无睹。虽然每个人有各自的命理。成仙之人本不应该满心想着拯救苍生……”

“正教明面上看起来干净,私下已经犹如溃烂朽木;魔教看似是恶,背地里却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说到此,嵇无忧彻底敞开心扉,顺手放下茶杯。

“是时候需要有人来教训一下这群伪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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