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德对老帝师的畏惧，几乎是刻在骨子里。
否则秦若若这个私生女，早就该被接回国公府，何至于遮遮掩掩？
只是，老帝师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像今日这样直呼其名，还是头一次。
师德脑门上瞬间起了一层的冷汗，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弯下腰，毕恭毕敬的道:“岳父！”
柳氏得宠多年，如今顾氏没了，师德都不敢把她扶正，原因就在于这儿。
正一个小妾跟帝师大人的宝贝女儿平起平坐？柳氏岂有那个胆子！
想到这儿，柳氏低垂下的眼帘情不自禁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满脸不忿的瞥了老帝师一眼，瘪瘪嘴，小声嘀咕道:“有什么可神气的！你还能活到百岁，护着她到百岁不成？”
声音不大，可柳氏话音刚落，商卿云倏的扭过头，目光冷漠的瞥向她，然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声。
师德自然是将柳氏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顿时，师德反手便是一巴掌过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脸色道:“无知蠢货！还不给我滚下去！”
“国公爷！”
如夫人还想再拽着师德再说些什么，可惜师德压根不给她机会，一个眼神儿过去，立马有仆人上来，将如夫人连拖带拽的拖走了。
师珍儿几番去拦，可触及师德那道严肃视线，她的动作便这么僵在半空。
“珍儿！珍儿你快跟你爹求求情啊！”
“国公爷，妾身知错了……”
柳氏做梦都没想到，前一刻还跟她耳鬓厮磨的男人，下一刻翻脸无情，这脸翻的比书还快。
处理完柳氏，师德这才讪讪的看向马车，再度开口:“小婿不知岳父大驾，有失远迎，还请岳父见谅。”
堂堂英国公，此刻就差俯首贴地了。
马车内，师菡因为用了药，马车一路颠簸，早已靠在老帝师的肩头睡着了。
老帝师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轻轻的拍了拍师菡，轻声道:“傻丫头，到了。”
师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马车外，便再度传来师德的声音:“岳父，小婿真的知错了，这贱妾没规矩，惹了岳父不悦，晚些时候，小婿自会教训她！”
“怎么到这儿了？”
师菡原以为是要回帝师府，没想到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竟回了国公府。
老帝师正低垂着脑袋，柔声问道:“纵然再舍不得你，可你终究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但是遇到事情别害怕，外公总是在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老帝师的眼里，师菡似乎永远都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纵然师菡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纵然，他必任何人都清楚师菡原本的手段。
师菡咧开嘴，朝着老帝师傻乎乎的笑了下，一点头，应道:“嗯。”
真正的亲人之间，有些话，不必多说。
师菡理了理衣裳，坐直身子，然后这才在师德第三遍高声请老帝师下车时，率先跳了下去。
然后，转身扶着老帝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车帘掀开的瞬间，师德正准备伸出手来搀扶老帝师，结果一抬头，与师菡对上了。
师德的老脸瞬间一僵，伸出的手缩回去也不是，伸出去也不是，一时间，很是尴尬。
师菡无所谓的笑了笑，看了师德一眼，淡淡道:“多谢父亲，如此大的礼数，菡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呢。”
师德的一张脸尴尬的抽了抽，师菡这是赤裸裸的嘲讽他未曾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呢！
然而，当着老帝师的面儿，师德只能讪笑两声，无奈道:“你这孩子，你年幼时，为父抱过你的时候你都忘了？”
师菡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呵呵。”
前方高头大马上的商公子正百无聊赖，一听师菡这面无表情的冷笑，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师德的老脸顿时更红了。
他惶恐不安的看了看老帝师，又下意识的想瞪师菡，可转念一想，赶忙将眼神儿收了回来。
师珍儿垂着头，见师德脸色不好，于是连忙上前，充当和事老道:“大姐姐身上有伤，还是珍儿来扶吧。”
她刚伸出手，师菡便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去，笑道:“你身子不好，怕是扶不稳当。”
她这是摆明要让师德搀扶。
师德脸色几变，意味深长的看了师菡一眼后，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师菡，咬牙切齿道:“你且当心！”
师菡扯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扶着师德的手从车上跳下去后，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让后将帕子当着师德的面儿，毫不在意的扔在地上。
霎时间，师德的一张老脸铁青。
“外公。”
师菡轻轻的叫了一声，马车内，老帝师缓缓起身，就着师菡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英国公府四个鎏金大字，褶褶生辉。
当年顾氏嫁入英国公府时，国公府门楣衰落，已是落寞之时。
哪里有如今十分之一的风光。
大抵是想起女儿，老帝师的神色晦暗几分。
“岳父，里面请……”
师德在老帝师面前，不说是毕恭毕敬了，就差五体投地！
老帝师打前，师菡和商卿云在后，不紧不慢的进了帝师府。
花厅内。
老帝师端坐上首，师德正准备以主人家的姿态坐下上茶，只听老帝师干咳一声。
师菡立马淡淡道:“春荣，煮茶。”
“冬杏，备点心。”
两人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师菡这才接了手炉递给老帝师，然后在老帝师身旁坐下。
师德几次三番给师菡识眼色，无奈，后者压根视而不见。
师德没办法，只好咬着牙，恨恨的瞪了师菡几眼，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岳父，您亲自登门，怎么也不派人说一声，小婿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话音刚落，老帝师忽然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不必准备！挨打受罚这种事儿，还准备什么？”
随着老帝师话音落下，师德懵了。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老帝师，震惊道:“岳，岳父，您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身后，商卿云不紧不慢的走上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人往下一压。
顿时，师德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