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师府门前,传旨太监远远的被隔开在人群外,眼睁睁的看着师菡进府,而他却被卫翡之卫大公子揽着肩头,嘘寒问暖。
卫国公在朝中那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又独宠卫大公子,因此整个京城里,谁若是敢得罪卫大公子,那就是与整个卫国公府为敌。据说,这卫大公子在府中,连卫国公都追着揍,可偏偏卫国公还甘之如殆,也不知道是不是疯了。
而这传旨的小太监,又并非一等大太监,只是个普通的传旨太监,也知道这京城里不能得罪的几位祖宗,景小王爷排头号,这第二个就该是这位卫大公子了。
因此,小太监双手捧着圣旨,一动不敢动,颤抖着小心肝恭敬道:“卫,卫大公子,奴才有差事在身,还请卫大公子行个方便。”
卫翡之微微垂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小太监,“如此说来,是本公子不配与公公叙旧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的意思是,若是耽搁了陛下的旨意,怕陛下怪罪。”小太监声音都在打着颤,后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一个个的如饿狼猛虎似的,他一个小太监做错了什么?
卫翡之深深地看了小太监一眼,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哦?陛下可是有要紧事?”
“这……奴才不知。”
“师大小姐刚回京,想来疲乏的很,陛下向来爱民如子,想来晚上个一日,也是能体谅的吧?”
“这……这怕是不妥……”
“你说什么?”卫大公子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威胁道:“你的意思是,这圣旨你今日非传不可了?”
小太监都快哭出声了,一个卫大公子都已经这么难缠了,也不知道那些应付过景小王爷的人都是怎么活下去的。
正在气氛紧张,小太监欲哭无泪,卫翡之准备动手之际,师府大门内,师大小姐方才更衣洗漱出来。一路舟车劳顿,她的确是没有太多的精力进宫再去应付皇家之人。
重生一世,她还尚未进过宫,前世她本以为会是家的地方,多少,心中还有些难解的心结吧。
小太监一看见师菡主动出来,立马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忙道:“师大小姐请接旨!”
他刚喊出口,脑袋上‘啪’的一巴掌,卫大公子冷下脸,拎着他的衣领,“你找死?”
“卫公子。”师菡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出手拦住卫翡之,柔声道:“这位公公想来也是初次来国公府,许是对府上情况不太了解。”
小太监忙不颠的点头,“正是,正是,奴才若有不周的地方,还请师大小姐担待。”
“陛下有旨召见,本该即刻进宫,只是,祖母回京前病重,需得时刻伺候在侧,二则,师菡今日仪容不整,若匆匆进宫,对陛下多有不敬。若公公能在陛下面前美言一二,师菡感激不尽。”
众人心知肚明,这小太监在皇帝陛下跟前哪儿有说话的份儿?师菡这么说,无非是为了抬高他的身份。可这话听起来舒服多了,小太监闻言,忙点点头,“奴才明白了,师大小姐所说有理,只是这旨意,奴才还要进宫去请示才是。师大小姐不如先进去歇息,若再有旨意,奴才自会来通传。”
“多谢。”师菡说完这话,卫翡之立马上道儿的往小太监怀里塞了一张银票。卫大公子下手狠,但是和阔绰。这小太监出来挨了这么一下打,倒是收了百两银票,自然是开心的。
于是小太监颠颠的带着师菡的话,转身回宫。
小太监前脚走,后脚,便又来一个小太监,卫翡之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没完没了了是么!”
正欲动手,却见后来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道:“给诸位请安。奴才是替三皇子殿下前来传话。”
“夜翊晨?”
“三殿下?”
师菡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前世她跟这位三皇子打的交道不多,只知道此人城府极深,前世若不是失了帝师府这一助力,许是太子之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后来,夜斐然为防止再生变故,便对他赶尽杀绝。
小太监点点头,出声打断了师菡的思绪,“殿下说,陛下因太久不曾见帝师外孙,因而想念异常,这才急着召见。不过师大小姐今日方才回京,必定劳累万分,因而明日陛下亲自设宴,请师大小姐进宫一叙。”
卫翡之冷哼一声,低声骂道:“那白眼狼,稀罕他出来充好人?”
师菡心中虽然觉得不太舒服,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位传旨的太监比方才那位有气魄多了,想必是夜翊晨的心腹之类。
师菡点头应下,小太监也识趣,给众人行了礼后,匆忙离去。
卫翡之看了师菡一眼,抱了抱拳,“天气干燥,师大小姐用些梅花酿,能清火气。”
他话里有话,碍于人多并未直接说出。这话出口后,他便也起身告辞。
一群纨绔纷纷给师菡行了礼后,策马离开,华衣锦服,浩浩荡荡,好不气派。
而这边,回府第一日,师菡去拜见师德时,果不其然的被师德教训了一顿。且不说师老夫人病了这件事,光秦若若在宁州那边的事儿,就让师德肝胆俱裂。
那可是他未来的希望啊!
思及此,师德一把举起茶盏就要朝师菡砸过去。可突然,他想起刚才传话,说明日师菡要进宫,于是师德不得不压下心中怒气,堪堪放下了手中茶盏,咬牙道:“若若乖巧懂事,即便是犯下大错,你也该设法保全她才是,结果你倒好,你非但不保全她,还要步步紧逼!你好狠的心啊!”
师菡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觉得师德这话格外可笑。
秦若若做出的事儿,可是禽兽不如!若她中招,清白被毁不说,性命都难保!
她正出神,门外,师嫣疯了似的冲进来,朝着师菡便扑打过来,“你还我秦姐姐!秦姐姐有哪里对不住你,你竟对她下此毒手!师菡,你的心就是那蛇蝎,不,比蛇蝎还毒!”
师嫣说着,巴掌便朝着师菡脸上打了过来。
师菡方才被师德一顿怒斥,此时师嫣不管不顾,什么都不问的就对她动手,她一腔怒气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把抓住师嫣的手腕。
师嫣一怔,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上像是捏着一只钳子似的,疼的她快要断气,她忙痛苦的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怒骂:“你松开我!爹,爹你快看,她竟敢当着您的面儿对我动手,她这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啪’的一声,师嫣脑子一懵,脸上火辣辣的烧,她茫然的捂着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师菡松开手,满脸淡然转为冷漠,无情道:“早知道你是个冥顽不灵,上不得台面的,我也不必将国子监的名额给你浪费!
“你,你说……国子监的名额是秦姐姐替我求来的,关你什么事儿!”
“秦若若?”师菡冷嗤一声,满脸鄙夷。她之所以对师嫣格外容忍,无非是因为翠姨娘是个可怜人,她原想着,给她一个机会,若是她还有救,日后划清界限,各不相干便是了。可如今看来,师嫣,脑子简直是被虫吃了!
“她自己的名额尚且需要行贿走后门各种手段去得,说给你就给你?你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收容所吗?”
“你!”师嫣震惊不已,她对上师菡的视线,却只觉得后背一阵寒凉。
师菡的眼神儿像是一头觉醒的猛兽,在狂暴的边缘,眼神扫过,仿佛有刀光在闪烁。
师嫣几时看过这样的眼神儿,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切切的望着师菡,不敢再说话。
反倒是师德,被师嫣的话猛地点醒,师菡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动手,谁知道日后还会如何?他心中顿时大怒,猛地瞪向师菡,“放肆!你这是你在长辈面前的态度吗!”
师菡回眸,淡淡一瞥,讥笑道:“父亲从我回来至今,可曾问过半句宁州之事?”
师德不悦的皱起眉,理所当然道:“宁州之事,为父自然都知晓,有什么可问的?”
“父亲真的都知道?”师菡语气渐渐沉重,她走到师德身前,一字一句道:“秦若若暗中给嘉姐姐下毒,祖母偏袒,以苏嬷嬷顶包,此事关乎国公府名声,也就作罢。此后,秦小姐买通下人,污蔑嫡女的行踪,欲借此毁我们清白,此事我也不曾追究!此后,秦若若在祖母药中做手脚,意图陷害于我,被祖母发觉后,关入柴房,却不思悔改,买通贼匪对谋我清白与性命,桩桩件件,都是奔着要我的命来的!父亲却一句不问,难不成,在父亲眼里,压根就没有是非?还是说,一个秦若若,就足以抵消所有的道理和是非!”
“胡说八道!”师德勃然大怒,一挥袖子险些打到师菡。可师菡如今怎会这么轻易的站在这儿让他打?
她后退两步,盯着师德的脸,一字一句道:“秦若若虽然下落不明,可那些贼匪想必还有些东西没交代!父亲放心,我必定……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