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老夫人还能怎么办?眼下只有把秦若若推出去抵罪,希望还来得及。
这国公府里头,现如今人人都知道,最不能得罪的不是师老夫人,不是国公爷,而是师大小姐师菡。这位打败了半朝武将的女子,不仅身后有帝师府做靠山,如今更是能唤长公主一声祖母的人物,更别提她还是务学堂的执掌者。无论哪个身份,但凡得罪了,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也不知道国公爷脑子是不是坏了,放着这么好的闺女不宠着,偏偏要去宠别人家的孩子。难不成别人家的孩子香一些不成?
师老夫人眯起眸子,“如今能够让菡丫头回心转意的法子,只有顾氏了。”
“母亲的意思是……”
师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师德一眼,也不知为何,心中一口怒气蹭的一下窜了起来,她猛地抬起拐杖,朝着师德便狠狠的敲了下去,“蠢货!这事儿还用我教你?”
如夫人见师德都挨了揍,顿时吓得猛地一缩脖子,生怕自己被牵连挨揍。
不过好在师老夫人只是恨铁不成钢,单纯的想出出气罢了,打完师德,正准备离开,这一侧头,就看见如夫人缩着脖子一副见了母老虎般的模样望着自己,这可把老夫人给气的,当即厉声喝道:“不正经的东西,这几日你就在我院子里伺候!再让我发现大白天的勾着国公爷不干正经事儿,我撕烂你的脸!”
如夫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也不敢找师德求情,赶紧讨好的上前拉住师老夫人的胳膊,搀扶着师老夫人离开。
师德长叹了口气,跺跺脚,满脸愁苦的离开。
国公府的这一幕,没过多一会儿就传到了如今住在碧莲院的师珍儿耳朵里。
从前秦若若得宠时,碧莲院门前丫鬟婆子都巴巴的往上凑,如今秦若若废了,师珍儿住进来,原本依着如夫人得宠的情况,她住在这儿也是讨喜的,可偏生师珍儿是个身子柔弱的,走两步都要喘上一喘,更是喜欢清静,于是那些婆子丫鬟下人的也就不敢凑近了。
身边只留着一个自幼贴身伺候的丫鬟百合和一个奶娘朱氏。
这院子的配置,冷清的简直不像是个国公府的小姐了。
师珍儿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在院子里看看书,养养花草,她院子里用的香都是自己调制的。前些日子照料师老夫人时,发觉师老夫人夜里睡不安稳,总是念念叨叨什么,于是还特意制作了一款安神香给师老夫人。
师老夫人虽然不太喜欢如夫人这种狐媚子,不过对师珍儿也算是说的过去。
百合匆匆忙忙的拎着裙子从外面进来,见师珍儿正在浇花,忙上前接过她手上的水瓢,小心道:“三小姐您怎么还亲自动手了?奴婢来便是。”
师珍儿也不跟她争抢,只用帕子满脸嫌弃的擦了擦手,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十分不屑。
养花乃是文人所好,只不过她柔软的手,若是因为干这些粗活磨出茧子来,日后可不好看。
她起身走到桌子前坐下,轻声道:“都打探清楚了?”
百合给花儿浇水,一边道:“奴婢打探清楚了,景小王爷的确离京了,有不少人都瞧见小王爷出了城门呢。”
师珍儿抿了口茶,满脸疑惑的看向远方,“他去哪儿了?又去做什么了?想必,大姐姐是知道的吧。”
说这话时,师珍儿的语气里满是嫉妒。
她从初见那个少年时,便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可他眼里只有师菡。
无论她多么努力,他永远都看不见,英国公府的小姐里,还有一个她,视线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
百合默默地叹了口气,她家小姐聪明归聪明,可喜欢上景小王爷?得偿所愿的可能性不太大。
纵然府里没了秦若若,以景王府那样的家世,是断然不会娶一个庶女的。更何况,景小王爷爱慕大小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百合不知怎么安慰,只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米糕,献宝似的先给师珍儿,“奴婢听说小王爷离开前特意买了这东西,想必是小王爷新喜欢的东西,小姐您尝尝。”
一听这话,师珍儿忙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说着,她将米糕丢在地上,满脸嫌弃的踢的远远的,鄙夷道:“这种贱民才吃的东西,小王爷怎么会买?更不会吃。”
“可是,奴婢真的听说……”
“闭嘴!你也觉得我是个庶女,所以这种下作的东西就敢拿来糊弄我?”
师珍儿脸色阴沉,病态的面容逐渐狰狞,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柔弱,“你,捡起来,吃!”
百合看了眼沾满灰尘的米糕,“三小姐……”
“不想吃?”师珍儿勾起嘴角,微微俯身捏起百合的下巴,脸上满是讥讽,“不吃也可以,我这就去告诉父亲,你手脚不干净,让父亲随便寻个人牙子给你发卖出去。”
“我吃,我吃。”
百合连忙跪着爬到米糕跟前,捡起米糕,稍一犹豫,一闭眼,咬牙吃了起来。
满嘴的沙子。
这种屈辱,于百合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她家小姐虽然身子柔弱,脑子却好使的很,如夫人又对她言听计从,她能三言两语让英国公把这座院子给她,可想而知她的心计了。
百合敢怒不敢言,正吃着,却见师珍儿起身往门外走。
她连忙跟上,“小姐,您去哪儿?”
师珍儿掩着唇低低的咳了起来,“大姐姐的院子久无人居住,想必落了灰,去告知管家,就说我亲自去替大姐姐清理院子。你去传完话,就赶紧过来干活儿。若让我知道你偷懒,定没你的好果子吃。”
百合连忙点头,转身脚底抹油似的去找管家。
久不住在国公府的师大小姐,此时正从国子监内出来,想着明日便要升堂,而后日就是武学堂弟子比试的日子,师菡忙的焦头烂额。
既然执掌了武学堂,师菡对那六人也就格外费心。尤其是白落和陈梓燮这一组,说实话,陈梓燮读书还行,练武……四肢僵硬,毫无天赋可言。
白落跟他搭配,几乎全靠自己的蛮力。师菡早就料到这一点,所以特意根据自己前世在沙场上摸索出来的一套步法,专程过来指点二人。
在师菡来之前,白落都快被气出毛病了,师菡来过之后,白落再次容光焕发。
不等师菡爬上马车,白落便从国子监内追了出来,“师大博士,留步。”
师菡动作一顿,扭头看向追出来的白落,弯了弯嘴角,笑道:“怎么了?”
白落看了眼不远处,爽快道:“之前南疆筹集粮款一事,我兄长一直想当面跟你道谢,今日师大博士既然得空,兄长略设酒宴,还请师大博士赏脸。”
酒宴?
师菡一听,便想起某人临行前的交代,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意,道:“不必了,白将军保家卫国,厮杀疆场,我等在后方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怎么担得起白将军的一个谢字。”
“师菡。”
白落忽然直呼师菡大名,倒是让师菡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抬头看向白落,“嗯?”
“我们白家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你,想跟你做知己。或许我在京城的时日不多,可至少我在京城,我便一日站在你这边。”
白落说的坦荡,没有丝毫私心。
她从前只是不停的从自家兄长嘴里听到师菡的名字,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样的人能把自家兄长迷成这副模样。后来见识了师菡的本事之后,何止她兄长,她都快被迷住了。
这话一出,师菡若是再拒绝,就真的是伤小丫头的心了。
她今生说起年纪相仿的朋友,除了宁州时师嘉师凌姐妹二人,白落还是第一位。
京城里的第一位。
因着师菡国子监武学堂博士的身份,寻常世家女子对她退避三舍,地位高一些的,又都是长辈。因此师菡还真就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用形单影只来形容她,丝毫不差。
见师菡不说话,白落又赶紧补充道:“若是你觉得酒宴无趣,我们去如意坊听戏?听说如意坊的戏不错,你肯定会喜欢的。”
师菡叹了口气,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是……师菡想了想,看向白落,道:“今日出来匆忙,未曾打扮得体,不宜拜见白将军,不如这样,今日你我先看戏,来日我妥善收拾一番,再亲自拜访白将军,如何?”
“这……”
白落甚是为难,视线往师菡身后不远处的那人看去。却见那人微微摇头,随后转身离开。
白落默默地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
不是师菡刻意要折辱白鹤风的面子,他如今是南疆功臣,年少有为,将门之后,颇受老皇帝重视。此时师菡跟他走太近,一则容易引起老皇帝猜忌,二来,他们并不相熟,更何况师菡还怕他报仇来着,怎么会愿意跟他私下相约?
白落看了眼师菡的马车,又看了看自己的马,想了想,一头钻进师菡的马车里,然后理直气壮道:“走着,如意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