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那人立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看向陈梓燮,激动道:“陈兄,帮帮我……”
一头雾水的陈梓燮在触及喻阎渊那道坚定的目光时,心下‘咯噔’一下,恍然大悟。景小王爷这是,在替他解围?
以往儒生对纨绔,向来偏见甚多。陈梓燮更是从未掩饰过自己对景小王爷这种仗势欺人之辈的不喜,更是多次告诫师菡,让她远离小王爷。
可时至今日,他平日里最看不上的纨绔,竟站出来替自己解围,而且还解的这么不动声色,陈梓燮心中五味杂陈,深吸了口气,然后点点头,道:“我家中,的确有一只一样的。”
一听这话,在场其他的几位富贵公子纷纷松了口气。
陈家当年未曾中落之时,也曾是京城名门望族,好东西应该不少。
只不过陈家如今只有一个陈梓燮依靠,朝中无人,所以他们才敢这么欺凌。可一旦今日他们受了陈梓燮这个好,就相当于亲自将把柄递到了陈梓燮手上!
想到这儿,众人脸色都不算好。
‘不慎’砸了酒盏的那人脸色更差,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只要能保命,一切都好说!
于是他连忙看向陈梓燮,理直气壮道:“既然陈兄家中有,这事儿就好办了。”
可他刚说完,陈梓燮却忽的话音一转,不紧不慢道:“可是我有,与你有什么干系?”
“陈兄……你这话就生分了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遭此大难不成?”
那人瞪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陈梓燮。
喻阎渊好整以暇的撑着下巴,有些犯困。算计这些人,他都不怎么需要费脑子,那些纨绔子弟惯用的手段随便丢一个出来,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阁楼上,师菡看着大堂里的场面,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笑意温柔,师菡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柔和起来,身上锋利的棱角也都微微敛起,往日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仿佛也荡然无存。
白鹤风不自觉的被师菡所吸引,他垂下眉,忽的开口问道:“你与小王爷早就商量好了这么做?”
“嗯?”师菡一愣,笑了下,“事发突然,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更别提提前商量了。”
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实则却好像是在说四个字:心有灵犀。
喻阎渊不必问她,就知道以师菡的性子,不会直接冲下去解决问题。而白鹤风,浩然正气,却不懂师菡的顾忌。
大概是被师菡这一句话不咸不淡的点破,白鹤风咬了咬牙,艰难的扯起嘴角,笑道:“原来如此。”
京城里关于师菡和喻阎渊的传闻不少,可从来都是不为人所相信,毕竟师大小姐可是世家女子的典范,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景小王爷搀和在一起的人,可偏偏,师菡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温柔的笑意,在他面前,也会卸下伪装,回复本性。
白鹤风轻轻的叹了口气,他还是来晚了么?
大堂内,砸了杯子那人定定的望着陈梓燮,眼神儿里带了几分威胁,可很明显,底气不足。
“陈兄,不如这样,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家中有,一定双手奉上!”
那人急了眼,性命攸关,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先把东西从陈梓燮那儿弄过来再说!
可偏生陈梓燮就跟个榆木疙瘩似的,淡淡的扫过众人,“陈某虽然家道中落,但也还算富余,不缺什么。”
“陈兄!”
那人急了,陈梓燮要是一直这样油盐不进,小王爷拿着这碎了的酒盏进宫走一趟,说上一句话,他们家本就摇摇欲坠,加上今天这事儿,还不得雪上加霜啊!
想到这儿,那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鼻涕眼泪一并往下流,“陈兄,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吧!若是你记恨刚才我口不择言说的那些话,我给你道歉!只是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今日你若救了我,从今往后,我喊你大哥!”
陈梓燮掀起眼帘,眼底尽是不屑。
那人见状他毫无反应,还以为是他心中怒气未消呢,当即又回头看向身后其他人,怒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刚才对陈兄不敬,还不道歉!”
这话一出,那些人纵然心底不服,可为了活命,只得低头。
于是乎,那些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同声开口乞求道:“陈兄,你就帮帮忙把!”
“是啊,大家相识一场,刚才我们也都是开玩笑的。”
“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喊大哥!”
“大哥!”
……
声音虽参差不齐,可好歹都喊了大哥,算是认了陈梓燮。
喻阎渊不咸不淡的扯起嘴角,浓郁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他握着酒壶,懒洋洋的扫了地上的一团黑黝黝的后脑勺,问道:“本王今日本是一番好意结交,没想到险些害了自己。这可如何是好呢?”
不等他后面的话说出口,那人立马跪着凑上前去,就差直接抱住陈梓燮的大腿了,“大哥!只要你今天帮我,从今往后,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发誓,我拿我祖宗十八代发誓!”
陈梓燮本就与这些人不是同类中人,只不过念书时也算是相识,所以才被他们劫到此处。本来是打算息事宁人,没想到这些人压根就没想过放过他。
此时,主导权已全在他手上。
略一思索,陈梓燮朝着喻阎渊行了一礼,恭敬道:“不知小王爷能否卖在下个面子?这酒盏,晚些时候在下亲自送去景王府,绝不让小王爷为难。”
他这么一说,众人彻底的松了口气。
陈梓燮愿意帮忙就好!好在是性命保住了。
喻阎渊胡乱一笑,握着酒壶起身,浑然天生的贵气在众人之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他即便随意站在这儿,也有一股令人畏惧的压迫感。此时一起神,众人纷纷垂下脑袋。
喻阎渊拍了拍陈梓燮的肩膀,云淡风轻道:“随你。”
说罢,他便起身往二楼走去。
随着那道身影上楼,陈梓燮抬头看去的瞬间,却看见二楼雅阁之内,师菡正端着茶,靠着窗,朝着他遥遥一举。
霎时间,陈梓燮不由倒吸一口气,朝着师菡点点头,默然离开。其他那些富贵子弟一看,哪里还敢在这儿多待,赶紧舔着脸迅速的走了。
这一段小插曲过后,倒是没有影响师菡看戏的兴致。
三人的雅阁内,气氛诡异。白鹤风的视线始终落在喻阎渊紧握着师菡的手上。
而小王爷淡定自若,端坐笔挺,没有半分纨绔的架子,时不时的举杯敬他,瞧着气氛融洽,实则硝烟四起。
师菡哪里注意到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她正看的开心,白鹤风忍无可忍,忽然开口,道:“小王爷自幼接受规矩教导,应当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吧?”
师菡侧过头,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她还没反应过来,喻阎渊便笑了声,道:“白将军若是看不下去,可以自行离开,这出戏,也不是白将军这等孤家寡人该看的。”
“戏与人生不同,戏人人可看,人生却不是人人都能如此圆满。就好比小王爷,身份尊贵,可有些事,也无法自己做主不是吗?”
“本王能不能做主,有必要告诉你吗?”
“……末将以为小王爷还是早些放手,以免白白误了他人的年华。”
“这话听着,本王倒觉得白将军是有几分嫉妒了吧?”
“在下只是就事论事,何谈嫉妒?”
“不嫉妒最好,那就看戏吧。”
两人纷纷转过头,看戏不语。
师菡只觉得自己仿佛无形中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火药味儿,可她看看喻阎渊,又看看白鹤风,两人俨然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给两人倒了茶。
白鹤风扭过头,朝着师菡微微一笑,“多谢师大小姐。”
喻阎渊看他一眼,试了试自己面前的茶的温度,拿起来吹了吹,然后不动声色的放到师菡面前。
“白将军,”师菡叹了口气,诚恳道:“我知道,年幼时将你踹下水,是我不对。白将军想怎么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只是----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她实在是受不了白鹤风这种看不破心思的做法,倒没有阴阳怪气,可只是让人觉得挺惊悚的。
白鹤风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他才缓过神来,讷讷道:“你以为我是想报复你?”
师菡沉重的点点头,“方才我仔细想过了,白将军刚才说提亲,应该也是为了吓唬我吧?想来白将军英雄气概,我本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幼年的那件事,应该是将军此生的污点,所以将军要打要骂,听凭处置。”
白鹤风嘴角抽了抽,他苦心追师菡这么久,她竟然就得出这个结论?
反观喻阎渊,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明显得意。
白鹤风深吸了口气,攥着拳头,一字一句道:“你现在不懂,没关系。我不会放手的。”
说完,白鹤风起身,深深地看了师菡和喻阎渊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