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祠堂里,秦若若缩着身子坐在蒲团上,身前是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烛味道,一股刺骨的寒意,由脚底蔓延全身。
秦若若不甘心的攥着拳头,任凭指甲嵌入手心,将她细嫩的手掌戳的几乎可见血迹。那双极好看的眸子里,满是阴毒之色。
一想到师菡那个贱人,她就恨得牙痒痒。
正在这时,祠堂的大门打开,丫鬟端着一个馒头推门进来,脸上无甚表情,放下馒头后就要离开。
秦若若急忙上前抱住丫鬟的手,“我想见祖母,你帮我跟祖母带句话,就说若若知道错了,只要你帮我带话,这些都是你的?”她一边说,一边从头上拆下自己的耳环金钗。纵然被师嘉罚去浣衣,可秦若若心高气傲,每日都戴着金钗玉镯,恨不得把所有自己带来的好东西都戴在身上。
丫鬟接过东西,在手上掂了掂,然后将东西扔给她,淡淡道:“秦小姐,奴婢还不想死,东西您自己留着吧。老夫人几时愿意见你了,话你亲自去说便是。”
当丫鬟的,哪儿能没有点眼力见?如今师大小姐正是势头上,秦若若陷害嫡女,证据确凿,只要师大小姐报官,这秦若若就算是有师老夫人庇护,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师老夫人看起来也不想牺牲自己来护着她。
见丫鬟不买账,秦若若忙拉住她,哀求道:“那,那可否给我一床被子?祠堂夜里寒凉,我自幼身子弱,挺不住的。”
丫鬟一脸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推开她的手,“真是麻烦,都跪祠堂了还装什么柔弱啊?”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突然,‘咔嚓’一声,丫鬟只觉得脖子上一痛,脖子上血如泉涌,‘滋’的一下喷了出来。
身后,秦若若面目狰狞,白皙的脸上满是血迹,“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她丢下手中的簪子,忙趁着没人飞快的溜了出去。
夜黑风高,师府回廊百转,曲曲折折,好在夜里没什么人走动,没多久,秦若若便跑了出去。
就在她看见不远处师老夫人的院子就在前方时,正要过去,却猛地一头撞在了一道胸膛上。
“谁!”秦若若举起簪子,目光凶狠,正要动手,却被那人一把抓住手腕。
夜斐然低声喝道:“你疯了!”
熟悉的声音和气味,将秦若若不多的理智拉了回来,她眼眶一人,猛地扑进夜斐然的怀里,“殿下,她们要杀我!她们都想要我死!您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谁要杀你?”夜斐然皱起眉头问道。
“是……”秦若若咬着唇,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低声道:“是师大小姐!她陷害我在祖母药里做手脚,祖母受她胁迫不得不让我去祠堂反省,可夜里,师大小姐竟派丫鬟来杀我。殿下……若若活不下去了,要是连你都不帮若若的话,若若定会被师菡那个贱人害死的。”
“啪”的一声,夜斐然也不知为何,听到秦若若说师菡是贱人,他几乎想也不想的一巴掌打了过去。
霎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秦若若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看向夜斐然,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似的道:“殿下……”
夜斐然猛然回神,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深吸了口气,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殿下也不要我了吗?”
秦若若压着心底撕心裂肺的痛,死死地抓住夜斐然的胳膊,她最后的希冀,全在这人身上。
夜斐然回头看向她,“本王需要的,是有用之人。”
“若若可以为殿下做任何事,若若……一定会有用的。”秦若若缓缓俯身,贴近夜斐然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夜色清冷,宁州城不比京城,越是夜里越是繁华。到了点儿,街头巷尾几乎就难再见到人。
而此时,一辆马车,正缓缓的朝着一处私宅驶去。
不多时,马车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披着黑色披风,迈着袖长的腿迅速的进了宅子,而那辆马车,却在大门关上后,默默离去。
此刻,宅子内,灯火通明,两排身穿黑色劲妆的暗卫守在两侧,那人摘下披风,扔给身后那人,声音清冷,道:“岷州情况如何?”
刀一脸色紧绷,皱起眉头,低声道:“岷州刺史反了,岷州城现在只进不出,消息断了。”
“什么?”喻阎渊猛地转身,不怒反笑,手上折扇摇的跟百米大刀似的,怒道:“混账东西!越发的没出息了!”
“主子说的是……谁?”刀一不太确定的开口,毕竟他家主子看谁都混账。
殊不知,世人看他也是如此。不过,稍有不同的是,旁人混账许是真混账。他家主子就不见得了。
南疆军饷之事已定,他家主子去南疆几大家族里坐了坐,那些人便纷纷站出来捐钱捐粮,就差把自己闺女捐出来了,只可惜,主子没看上。
岷州之事这些日子一直稳而不发,原是想再给岷州刺史一个机会,将功赎罪,却不想,那货竟然蠢到直接谋反。别人谋反,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再不然,有兵。他有啥?八十岁的老母可二十岁的小妾?
想到这儿,刀一不禁摇了摇头,替那位岷州刺史默哀:活着不好吗?
喻阎渊深吸了口气,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翘起腿儿,神情不悦道:“岷州内,咱们还有多少人?”
刀一:“加上早前安插进去的,足有百人。只是,即便是有什么情报,也无法传出来。”
“出不来,那本王总进得去吧!”
喻阎渊此话一出,刀一大惊,“主子,是否太过冒险?属下以为,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他家主子这是刚去南境虎狼窝里跑了一趟,又要去岷州贼窝闹一场?
这,这放眼天下,谁家纨绔是哪里危险哪里钻的啊!
喻阎渊那张英俊的脸在烛光的掩印下,半张脸的埋在暗处,眸子里火光跳跃,轻哼一声,鄙夷道:“本王天生丽质,自有仙女庇佑,不像那群丑出世的蛤蟆,上下作妖!”
刀一嘴角一阵猛抽,深吸了口气,道:“主子说的对。”
“对了,”喻阎渊撑着脑袋,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半晌,这才松开手,再抬头时,又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慵懒姿态,“在此之前,还有一事要解决。”
今日从春荣冬杏俩人那里刀一多少也听说了些,那个叫秦什么的女人又干出了不少龌龊事儿。他今天看到师大小姐额头上的伤口时,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他家主子,唯一的逆鳞便是师大小姐。
这位秦小姐也是本事,世间这么多人,她偏跟师大小姐为难。这不是活腻了么?
喻阎渊朝他招招手,低低的交代了几句。
刀一垂手,恭敬道:“属下明白。”
主仆二人合计好后,喻阎渊便起身往后院走去。
这处宅子,是喻阎渊在宁州城新买的宅子,虽然不大,但是胜在精致,整个宁州城,怕是都找不到比这里更雅致的地方。以刀一对自家主子的了解,他觉得自家主子买下这处宅子,完全是按照师大小姐的喜好来的。
走了两步,喻阎渊突然一本正经的回头看向那两排暗卫,试探道:“你们可有谁,会梳女子发髻?”
众人面面相觑:“……”
主子,女子发髻?您认真的吗?我们看起来像是变态吗?
不过,主子倒是模样好,梳女子发髻上街,指不定还能引领新风尚呢。
见众人这副模样,喻阎渊摆摆手,嫌弃不已:“罢了,本王对你们心存什么幻想!”
众人:“……”
“对了,”喻阎渊挽起袖子,一边往后厨的方向走去,一边吩咐道:“去找个手巧的婆子,要求不高,只需最会梳头,会的花样最多,还得教的最快。尽快!”
刀一嘴角抽了抽,心中无语道:就这,要求还不多?主子,您良心不痛吗?
然而,让刀一更震惊的是,他一路跟着喻阎渊走,结果却发现,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子,竟然撸起袖子,深更半夜,钻进了厨房!
刀一整个人猛地一个抖机灵,这,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