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新生,雪凌霜!

三个时辰过去,雪帝深陷昏迷,脸颊苍白,全身上下被汗水浸湿,像是刚从池子里捞起来似的。身躯倒是恢复了往日大小。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体内的法则既已磨灭干净,其强制性的幼童形体自然不复存在。

只是雪帝那一身几十万年的修为,亦悉数付之东流。

其实,雪帝的昏迷,算是好事:

第一,大幅度降低了磨灭过程中的疼痛感;第二,不必立即承受力量尽失的沉重打击;第三,免于应对此刻尴尬羞愤的场景。

是的,羞愤。试问,力量尽失之下,又如何能显化出衣物来?

确实,雪帝而今可谓是不着片缕,玉体横陈于陌绝寒面前。挺拔的雪峰,紧致的圆月,…

好在陌绝寒历事无数,心境过关,未起旖旎强占之念。雪帝使用的魂导手镯也扔在一旁的地上。

没记错的话,雪帝这次在龙城顺道买了一些较为精美的成女装束。可能是自觉成功率不高,想立个衣冠冢吧?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陌绝寒摇头,以内力将雪帝烘干,从其魂导器中取出衣物,助之穿戴完毕。随即,横抱起身,御剑返回。

洞府内,冰帝早已铺好了床榻,一脸庆幸地接过雪帝,冲着陌绝寒不住感谢。

陌绝寒摆手:“你且抓紧时间陪伴雪女吧。她把自己弄得天地难容,如今能捡回条命,已属不易。

眼下性命无虞,皆赖我五雷真元护持。往后得时常把她带在身边照料,等情况好转,我再把她送回来。”

冰帝拜谢告退,看着床上昏迷不醒,再无半点魂兽气息的佳人,轻轻一叹:“姐姐,这样做,值得么?”

虽有满腹疑问:譬如化形为什么没有形态上的改变?化形必有的先天满魂力哪去了?怎么一点魂力都没有?为何非要化形不可?

但冰帝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不想问。无论如何,雪帝平安归来,才是最重要的。

月上中宵,清澈的月光透过洞顶,撒进洞内。

雪帝幽幽转醒,有些不适地推了推身上柔软暖和的被褥,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见冰帝看来,努力挤出一抹微笑,调皮道:“冰儿,晚上好。”

冰帝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掖了掖被角,道:“晚上好,姐姐,快些睡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你也是,冰儿。”

“呜,呜。”冰熊王小白同样一直关注着雪帝,只是洞口太小,它进不来。

日升月落,经过一宿的修养,雪帝的精神和状态果然好了很多,喝着鱼片热粥,正与冰帝交谈。

“什么?!我昨天就是这样穿回来的?”

“对啊,有什么不妥吗?呀,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伤势复发了?我唤他来帮你看看。”

“额,没,没有。只是被一根鱼刺卡了下,咳,咳…”

雪帝窘迫难当,面觉火烧。如此一说,自己岂非被看了个精光?

“这样啊,那他也太不小心了,亏他还保证处理过的鱼片绝不会有鱼刺存留呢。我待会找他说道说道。”

“这是他做的?”雪帝惊讶。

“对,鱼也只是他带你回来时顺道抓的。不用特别放在心上,说是伤势初愈的你正需要。”

雪帝麻了。为什么连随口胡诌的托词,都绕不开陌绝寒。

只好掩饰道:“不,不用了,他昨日为了救我,耗费了不少气力。咱们不该再吹毛求疵的。”

“那倒是,我很感激他能救回姐姐。”冰帝点头赞同。

这时,陌绝寒走近:“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五雷真元,不可久置;子午一过,根深蒂固,再难拔出。就地剥离,此处的气候,你又撑不住。”

说罢,陌绝寒将两枚银龙王的鳞片交给冰帝,让其督促天梦继续炼化体内能量,随即走开,将空间让与“二”人。

稍作惜别,冰帝按雪帝的需求,将池内的莲花折下,连同三枚万载玄冰髓,一并存放进雪帝的魂导手镯里,两枚备用,一枚纳凉。

那串原打算用来恢复身形与部分修为的万载玄冰髓手链,则失去了用途,便留给了冰帝。

少顷,二帝携手走出洞外。雪帝摸了摸冰熊王,羞怯地不敢直视陌绝寒,有些扭捏地趴到背上。认命般闭眼扭头。

毫无魂力在身的她,如何踩得住疾行中的绝世好剑?不用背,难道用抱?别开玩笑了!

离去之际,冰帝忽得叫住陌绝寒:“有没有适合我变强的方法?”

雪帝闻言一愕。冰儿似乎一夜间长大了,懂得了上进,也收起了那种随时会爆发的娇蛮劲儿。

冰帝嬉笑眨眼道:“虽然不知姐姐你为何这样急迫。先是苦修不辍的习剑,后是九死一生的化形。但作妹妹的我都看在眼里,自然也不好拖姐姐你的后腿,不是?”

雪帝沉默。明明自己已选择了负重前行;明明自己从未言明。所表现出来的沉重,还是传递给了身边之人。

不过也好,求人不如求己。自身强大,才是最靠得住的。

陌绝寒赞许:“不错,长进了。”

冰帝昂首:“姐姐在外就拜托你照顾了。等下次回来,我们给你准备好吃的食材。怎么样?有没有啊?”

陌绝寒思罢,指聚云团,点进冰帝脑门。冰帝立时陷入顿悟的状态中。

“等它自然醒来即可。在此之前,不要动它。”

语毕,陌绝寒背着雪帝,腾空御剑而去。雪帝双臂紧环,心绪飘飞,不知何处(chu)。

下到龙城,陌绝寒直奔主题,火速要了两间上等客房。将雪帝放在床上,走到屏风处,吩咐道:

“掀衣,露背。我要先在上面绘制阵法符篆,确保无缝衔接,代替五雷真元,护你不受法则所侵。”

此前还显迷糊的雪帝一下反应了过来,脸刷得一下红到耳根,双手捂胸道:“为什么是后背?”

就听陌绝寒一本正经道:“心脏者,百血汇集轮替之所。阵法之力可由血脉推及四肢百骸。不选前胸,便取后背。除此之外,还有其它更适合的部位不成?”

雪帝愣了愣,小腹丹田?不,别说里面再无半点魂力储存。就是行,也只会比露背,更加令人害羞。

弱弱问道:“若是不取出五雷真元,会怎样?”

陌绝寒冷哼一声:“那你这辈子只能当一个注定早衰早亡,且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再无步入修炼的可能。”

随即解释:“我所用之法,为‘五雷化殛手’。以胸中五行之气,孕化胸中五雷。五行者,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互为制肘,牵一发而动全身,……”

雪帝至此终于明白:五脏中,肺属金,主敛聚;肝属木,主生长;肾属水,主浸润;心属火,主破灭;脾属土,主融合。

五行相生相克,囊括了天下一切能量、物质的运动形式与转化关系。故能磨灭法则归五行,再造神物于三界,反之亦然。

但也正因此,仅这一丝来自他人的五雷真元,一旦在自己的五脏中扎根,后果不堪设想!

会持续消耗五脏之气,壮大己身,早早落得天人五衰的下场;会尽数化去吸收、修炼出的每一丝能量;无法祓除,无法炼化,只能重新更换身躯…

雪帝抿了抿嘴,褪去上衣,扯过被褥,遮住无限春光,长发拨于被外。

“可以了。”

陌绝寒走近,抓起桌上茶杯,手中雷光乍现,将茶杯包裹。洁白的茶杯迅速变红,至床头,已呈朱红色,泛着金刚石般的光泽。

啪,一把捏碎,细若粉尘,中无杂色,赫然是上等辰砂!

只有从诞生到使用,都未曾沾染此界法则之物,方可对抗此界而不至“出师未成身先死”。

以指代笔,蘸取辰砂。每每触碰,雪帝的娇躯都忍不住微微轻颤。

最终分别在雪帝后心,腰间位置,画上了辟邪护身符与净身法阵,让雪帝免去清洗身子的折腾。

同时也亏得雪帝体内再无此界法则残存,才能承载这诸天通用的亘古真法,而不招致自毁。

想到此,陌绝寒不由一叹:针对魂兽,针对生灵,乃至针对一切从面位诞生之物。这绝非“神界”中那些“纸面神祗”,能够僭越的手段。换句话说,这是宇宙自己的选择。

准确而讲,是“脆皮”宇宙在具备自我意识后的一惯通病。越是弱小,便表现得越是明显。此方宇宙,更是“登峰造极”!

嫉贤妒能,草木皆兵,竭尽打压之能。既无半点格局可言,又无丝毫容忍之量。生怕从某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一个威胁,夺下它的鸟位!

就好比百年后的小儿唐三,仅靠区区的些许信仰,便从斗罗星这永远地窃取走了海洋权柄一样。哪怕此獠被黑洞栓住了万年不得脱困;哪怕投了胎去喝猪奶,都拿不回来…

大功告成,只欠收尾。随即掌贴雪帝玉脐往上,五脏中心处,就要取出五雷真元。

雪帝陡然一个激灵。那只略显冰凉的大手,已然触及山脚!

“别动。”一声低喝,雪帝不再乱动,双目紧闭,睫毛微颤,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直至大手撤离,雪帝顿松口气。

见阵法符篆运行无碍,陌绝寒道:“此法暂可维续你三日正常起居,久则伤身。效力尽失前,你来找我重新绘制。”

雪帝一惊:“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端看你何时能把重修的剑意内力,填满所有经脉窍穴,可以初步抗衡法则的侵蚀为止了。”

陌绝寒不耐道,却见雪帝一副比自己还委屈的表情。

“昨日我昏迷那阵,你是不是也这样对我的?”

“法则遍布全身,无奈为之。于我眼中,你当时只是个需要被救助的孩童。”陌绝寒并未否认。

这时再解释自己一直固守君子之礼。为磨灭法则,不得已,仅上手了三岁幼体,也只会火上浇油。

“你还无奈了,是吧?给我出去!”

雪帝羞怒交加,抓起床上的抱枕,朝陌绝寒扔去。

陌绝寒自知理亏,退出门外。

半个时辰过去,陌绝寒推门而入,将饭菜登桌上,将两册白皮书递给雪帝,转身举步:“好生休息,明日我们骑马南下。”

雪帝接过翻看,一册是经脉窍穴图解,另一册则是一簿剑谱:

开篇十六字,紧接十来张白页,再往后尽是一些类似「白马献蹄」、「鹞子穿林」、「卧虎腾空」等,连剑法初学者也难瞧上眼的寻常剑招。

只是开篇那玄之又玄的两句话,令人在意——

“万气自生,剑冲废穴。归元武学,宗远功长。”

抚摸着书册未干的字迹,雪帝气消了大半。

【是啊,医者眼中无性别。当时如果不救,自己就只能抱着满心的不甘和抱负去死了。

相比起极北所有部族的存亡,自己的小得小失,微不足道。何况陌绝寒高大冷静,英武盖世,待我也是极好…】

愈往下想,心里愈发混乱,于是就坡下驴道:“喂,我现在不是魂兽了,帮我起个新名字吧,就像你那样!好听的话,这事就算揭过了。”

陌绝寒衡量着雪帝的绝世风姿,不由联想起今早传给冰帝拳法的最后一式,脱口而出:“傲雪凌霜,便叫雪凌霜如何?”

“雪凌霜么,马马虎虎吧。姑且算是原谅你了。”雪帝,啊不,雪凌霜,口是心非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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