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距离六点半还差五分钟,大约是伯克利刚回旅馆的时候。尼尔来到了俱乐部的包厢。
尼尔是谁?
佩西生前在教训瘾君子时曾问过这样一句话:你要不要猜猜看大哥会怎么看我?
尼尔·尼罗,便是佩西口中的大哥。
约两米二的个头,三十岁出头的年纪。
和红灯区街头那些面似人类却长着兽耳兽尾的,人类与兽人结合诞下的半兽人猫娘、豹娘之流不同。
尼尔是个“纯种”的兽人。
一头人型的的狮子。
灵长目、人科、兽人属、狮人种。
深棕色的瞳孔像是陈年橡木桶中的上等威士忌。
同色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鬓角整齐、油光锃亮,精致的有些过分。
深红色屠夫纹西装外套的肩胛骨处做了方便打架的风琴褶。驳头的手工插花眼上,更别着一枚白金色的六角雪花状徽章。
徽章中心写着两个花体的,大致相当于前世“w”与“t”的通用语字母,代表着他所隶属组织——
冬日絮语。
不过比起这些,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尼尔那条被假肢取代的右腿。
当尼尔走起路来时,右手的桃花心木手杖好似一条真切的腿般灵活,看不出丝毫瘸拐不便,反而有种雷厉风行之感。
走进包厢,尼尔第一时间只瞧见了自己的另一位同僚,而没有看见佩西时愣了一下。
“佩西呢,克劳斯?他还没来?”
尼尔向沙发上搂着两个姑娘左亲右舔的克劳斯问道。
克劳斯是个小人族,不到一米二的个子。
抛开贴在鼻下那精致的“假”八字胡不谈,克劳斯如同所有没有步入老年的小人族一样,无法从外貌和声线判断这究竟是个少年,还是几十岁的中年人。
克劳斯的穿着打扮更是非常符合世人对“侦探”这一职业刻板印象。
猎鹿帽、烟斗、大衣、怀表、皮手套、胡桃木手杖一应俱全。胸前亦别着同款“冬日絮语”徽章。
克劳斯松开左右姑娘的胳膊,目光茫然:“佩西不是你小弟吗?你问我?”
“你又不是不认识佩西。”尼尔道。
同时尼尔在克劳斯不爽的目光中掏出两捆钞票塞进姑娘们的胸口,将姑娘们送出了包厢。
克劳斯嘀咕:“我只是认识他,不是上过他。”
尼尔听罢,琢磨了一下感觉不对,抡起酒瓶便朝克劳斯扔去。
然而克劳斯只是随手一伸便稳稳攥住酒瓶瓶颈,吨吨吨的开始畅饮。
尼尔则大马金刀的往沙发上一坐,右手手杖撑地:“佩西从不迟到。记得上个月吗?他妈妈病倒了需要照顾,而我们‘恰好’在那时召唤了他。
“他二话不说来到了我们的面前,领受任务,用一根钢笔捅死了目标,没有迟疑哪怕一秒钟。”
“所以?”克劳斯问。
“佩西出事了。一定。”尼尔说道,“他是我的小弟,跟了我那么多年,从只比你高一点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了。”
“……”克劳斯不说话,只想打人。
尼尔继续道:“是我最初带着他抢车、我手把手教他如何收账、甚至是我把他校长的女儿绑去监狱和他一起轮了,庆祝他年满十八岁。
“我非常了解他,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他既像我的弟弟,也像我的儿子。
“你得帮我。”
克劳斯思考两秒,说道:“你是想告诉我,你那公牛一样的小弟仅仅只是比平时晚到几分钟,就被你判定为‘出事’了?”
“对。”
“……”
克劳斯还想说话。
忽然间尼尔与克劳斯齐齐将视线投向门口,而一秒后,包厢的房门被敲响。
“两位尊敬的先生,很抱歉打扰。有位警长想拜访你们。”
“哪个警长?”
“我!”
警长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尼尔认得这个声音,心里一沉:“进来,兄弟。”
警长进了门没有往里走,而是逗留在门前,单刀直入的开口:“佩西死了。”
“我他妈就知道。”尼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克劳斯!”
“知道了知道了。”
克劳斯戴上自己心爱的猎鹿帽。
双手一撑,从几乎埋葬了自己的沙发之海中跃起并落在地毯上,跟着同僚与警察一并离去。
马车载着三人来到了被警察堵住路口,不让进出的小巷前。
警长边对两人念叨“放心,都是我的人”,边领着两名黑帮向小巷深处走去,来到了岔路后那十平见方的空地。
那是,
案发现场。
瞧见瘾君子和佩西的死法,尼尔猛地扭过头看向克劳斯:“‘他’干的?!”
“不是他。他杀佩西干什么?”克劳斯摇头。
显然克劳斯和尼尔都认得报纸上的“开膛手”,且熟悉的很。
然而在听到这样的对话内容后,警长却对此视若无睹。
尼尔猛抽一口雪茄:“该你了,大侦探。”
说话同时,尼尔给了警长一个眼神。
而警长娴熟的向前走了几步堵在空地前的岔路上,不让那些普通警察接近这里。哪怕那些警察是他的手下。
克劳斯则真的如同什么名侦探般叼着烟斗,酝酿着情绪,煞有其事的吐了口烟。
这口烟不是什么必须的、充满奇幻色彩的施法方式,仅仅只是克劳斯认为侦探办案时应有的“仪式感”而已。
伴随着烟雾扩散,一道造型迥异于伯克利那只恶灵的恶灵,自翻腾的烟雾中显现。
这恶灵躯体暴露在外的部分仿佛木乃伊,不过并非以白布捆绑,而是以长长的电影胶带取而代之。只露出两只镜头般的眼睛。
这胶片木乃伊恶灵亦没有上衣,只在身上套着一条棕色背带裤,头戴报童帽,右肩扛着一台放映机。
“你的这篇‘乐章’和你一样高大威猛。”尼尔看着这具一米二的恶灵“赞美”道。
显而易见。
“乐章”,便是“恶灵”的学名。
就连量词用的也是“篇”,而非“具”或是“坨”之类的什么词——帝国通用语中有量词的概念。
而回应尼尔挪掖的,是克劳斯竖起的中指。
至于这篇乐章,此刻左手轻轻搭在佩西尸体的心口,右手则扶着放映机对准一旁墙面。
“说起来,佩西知道我们的事情吗?”克劳斯问,“你自己说的,他就像你的儿子一样。”
“不知道。”尼尔摇头,“我们‘奏者’的身份是绝密,任何时候必须低调行动。
“这可是‘老板’的血律。
“佩西一直以为能力者是远在天边的都市传说,从未发觉我们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可惜。军师已经批准他成为一名正式的士兵,只要进行仪式就能成为和我们一样的奏者。我都想象不到他到时候会有多兴奋。”
“奏者”便是演奏“乐章”之人的学名。即都市传说中所谓的能力者、超凡者。简单易懂。
“……我们这真的算是低调?”克劳斯指了指为他们这两个黑帮守门的警长。
“当然算低调。精灵老爷什么时候在乎过黑帮摁着条子的脑袋嗦管这种小事?”尼尔反问。
简而言之。
黑帮可以肆无忌惮,招摇过市。
但是奏者,必须低调。
克劳斯吐了口烟:“我懂我懂。那么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是谁杀了你的佩西——
“——就用我的《昨日重现》的能力!”
那是乐章的名字。
独属于克劳斯这只恶灵的名字。
昏黄的光自放映机的镜头投出,以倒带的方式将佩西生前所见的画面照在墙面上。
那是,伯克利的身影。
杀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