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丑时,山风猎猎。
沈太傅起身高呼道:“一刻已至,不知将军如何抉择?”
“太傅何必多此一问,欲陷杨石于不义乎!”
“既如此,休怪老夫冷血无情!”
沈太傅挥剑下令道:“点火!放箭!”
随着引信滋滋点燃,五百火弩拖着长长哨音应声而发。
顷刻间点亮了半边夜空,如火雨泼下!
危机时刻,却见路障之上站立一个瘦小老道。
他手中展开一张黑色符箓,口中念念有词道:“天皇皇兮起风,地皇皇兮布雨,招离水兮出无冥,具!”
话音刚落,手中符箓猛然炸裂,绽放出万道光华!
慕然间,光华收敛,化为一条水桶粗的巨长水龙盘旋而起!
那水龙咆哮间一个转身,竟将那漫天火弩尽数卷起,然后旋转而上,直冲夜空消失不见!
一时间,敌我双方具皆骇然。
这等伟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由得众人心神摇曳,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所致。
沈太傅正发呆时打了一个抽搐,却是揪断了下颌几根胡须。
他忽然醒悟过来,急忙开口叫道:“果然有妖人兴风作浪,快去请韦正上师过来!就说他要找的人就在此地!”
崇明老道施法收了火弩,施施然地走回营地深处,场中众人犹自惊魂未定。
“好!师父果然厉害!”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九公主慕容嫣然拍着小手,兴高采烈说道:“师父,这法术好生厉害,教我好不好?”
“果然是仙家妙术!”
杨石喃喃自语道,适才亲眼目睹,这等术法威利绝非人力能为。
一霎时,二十多年的固有观念,受到剧烈冲击,不由得心潮起伏难以平息。
“上师,老夫看这水龙端的厉害无比,为何不放出去冲垮来犯之敌,好让我等逃出生天?”
王司马刚才亲眼目睹这般神奇变化,也是心神剧震。
他一颗必死之心,却又活泛起来,双眼充满希冀的望着崇明老道问道。
崇明深深的看了王司马一眼道:“一,此术只能用来解困,却不能用来伤人,二,修行之人严禁干扰世俗争斗,贫道此次出手已然违抗了禁令,若在出手伤人,岂不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乎。”
王司马心中暗道迂腐,这般紧要关头还分什么一二三四,真朽木不可雕也。
双方众人正自回味之时,忽然间有一道长长笑声远远传来。
那声音有如金铁相交,干涩刺耳又不带丝毫感情,听得人头晕脑胀大感不适。
“不好!果然是我那对头来了!”
崇明老道失声叫道:“杨将军,一会务必助贫道诛杀此大敌!”
同时脸色也变得凝重无比,再没有刚才云淡风轻之样。
杨石如临大敌,紧握掌中长枪。
又听那笑声不断传来,初时尚在极远之外,不多时已近在耳畔!
“崇明!有故人来访,却因何不见!”
那声音就在周边回响,却四下不见有人踪迹!
“在天上!”
不知是谁抬头仰望,忽然间发现,夜空中竟然有一人在悬空而立!
一霎时,所有声音归于沉寂,只有山风阵阵,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这等仙家手段,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敌我双方接连受到惊吓,此时都是瞠目结舌不敢言语。
只有崇明老道满脸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竟然练气圆满了?”
“然也!”
那身影自夜空缓缓下降,落在对阵双方之间的空地上。
他牢牢站稳,开口道:“崇明,你胆敢干扰世俗纷争,扰乱王朝秩序,今夜还有何话可说?”
“韦正!你因何而来,你我之间心知肚明,何必攀扯其它。”
“好,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交出那件玄器饶你不死。”
那人中等身材,一头白发,脸上却没有胡须,穿一件月白长袍,在夜风中分外显眼。
此刻他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崇明老道又道:“我已练气圆满,若能合了那件玄器有望筑成道基,而你已垂垂老矣,此生筑基无望,何必因此白送了性命。”
“哈哈哈哈!”
崇明老道狂笑道:“痴心妄想!那玄器是我和四位好友,我们五人历经千辛万苦,方才侥幸所得,不想被你窥见之后,一心想杀人夺宝,竟然接连害了我四位好友性命,还梦想贫道能双手奉上?做梦!”
那白发老道也不着恼,洒然一笑道:“呵,好个杀人夺宝,那我来问你,是谁一路之上接连做下记号,引诱我一路尾随?”
说着,不等崇明搭话,单手指着崇明又说道:“是你!是你想独吞此宝,然后借我之手除掉你那四个同党,崇明,你这招借刀杀人玩得那是极好啊极好!”
崇明脸上青红交替怒喝道:“韦正!休要血口喷人!我堂堂仙机门弟子,焉能如你说的这般背信弃义,待我传信师门,定将你灵根打散让你形神俱灭!”
“我血口喷人?呵呵呵。”
韦正手指崇明蔑笑道:“你若没有私心,早就点燃令符返回仙界,将宝物上交师门了,却为何要滞留在,这无有半丝灵气的俗世数年,还要终日躲躲藏藏?崇明,岂不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那韦正身上月白长袍随风翻滚,单手指着崇明大喝道:“崇明!再问你一句,那宝物你交还是不交?”
“韦正!尔以为老夫惧你乎!想拿宝物那是痴人说梦!”
“好、好、哈哈.....”韦正气极反笑道:“那就手下见真章,崇明,一别数载可有长进?”
说着,那韦正手中,凭空变出一根尺子一般的物事。
那尺子虚空悬停于韦正胸前。
尺身上有数道光芒,在黑夜中闪闪放光。
“去!”
韦正两指虚空比划,那尺子身上大放光明,如有人牵引一般向着崇明猛然冲去!
“好符器!来得好!”
崇明口中说话,手下不停。
他胸前也是凭空出现一根尺许长的短剑,嗖!的一声向着那尺子撞去!
只听得叮!得一声响,一尺一剑在半空撞击在一起。
然后在二人隔空操持下,一尺一剑盘旋向后,在夜空划出两道弧线,又折返回来狠狠撞在一处。
只听得叮!叮!叮!叮!声响不断!
一尺一剑在空中已然相击十余次,黑暗中不断有光芒闪烁,只看得众人心旷神怡不能自持。
只片刻时间,崇明老道就已落入下风。
那短尺已然突破至身前丈许距离。
那韦正好整以暇,一把短尺劈点刺砸运转自如。
再看崇明,他衣衫不整气喘如牛,左支右挡已是险象环生!
“将军速来助我!”
危急时刻崇明爆喝一声。
而后奋起余力,将一把短剑环绕身前两步距离,上下翻飞护的自身密不透风。
听到崇明召唤,杨石紧握手中长枪就要飞身助战,一边的王司马却突然按在他臂膀之上。
“我儿且慢,我儿乃军中主帅不可轻举妄动,待为父先去探探虚实。”
“义父?”
王司马按住杨石,饱含深意的看了杨石一眼,低低声音道:“当年我与你父同在边疆为将,情同手足,你父临终之前将你托付与我,是义父无能连累我儿受此灾殃,若你有失,我还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兄长......”
王司马望了望场中正在斗法的两人,又低声道:“况且听得刚才二人狗咬狗之言,此二人具非善类,我儿万万小心,勿要被人蛊惑乱了方寸。”
“义父所言甚是,杨石知晓,只此时此地,还要仰仗这老儿,却不容有失。”
杨石稍作思量又道:“这样,义父带领剩余人马倾巢而出,便有所伤亡,想来也能护得义父周全。”
“正合为父之意,虽然这厮仙法高妙,任他三头六臂,咱们一拥而上,难不成他还能是铁打的不成?”
“义父多加小心。”
三言两语,父子二人商量妥当。
王司马翻身上马,带领剩余人马整装待发。
他抽出腰间长剑,高喝一声:“打开路障,随老夫杀贼!”
早有手下死士,七手八脚将路障两边分开。
王司马领二十余骑和一众死士,风一般疾驰而去!
那一边,沈太傅也望见王司马这里在点兵点将,也是催促手下做好了准备。
但又怕引的韦正上师不瞒,只能扯着脖子喊道:“上师小心!有叛贼来扰!上师可需我等相助?”
“老夫今夜出手乃个人私事,却和尔等无关,凡夫俗子,又焉知我仙法奥妙!待老夫离去之后,尔等之间的纷争自行解决,却无需尔等相助。”
那韦正和崇明老道二人斗法正酣之时尤有余暇。
看着杀向自己的一干人马,他却云淡风轻浑不在意。
双方之间本就百多步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王司马带领众人越过崇明,已来到韦正身前,双方之间,不足二十步距离!
“杀!”
王司马挥剑高喝!
“杀!”
二十余骑围作一排,长枪泛起寒光,枪头红缨如血鲜艳!
“杀!”
一众死士紧随其后,举起手中刀剑杀气腾腾!
那韦正却是视若无物,一边单手遥控短尺,连续对着崇明重重冲刺。
另一只手,却拿出一张金黄色符箓出来。
“浩浩冥冥、庚辛伐利、近斩其身、远斩其物!斩!”
恍然间,似有一道光芒闪过,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远远观望众人的注视之下,王司马和一众亲信死士,连人带马忽然齐齐裂作了两半!
没有嘶喊之声!没有血液飞溅!
二十余骑,五十多死士,就这样在距离韦正身前不足七步之外,具被拦腰斩断!
那韦正又取出一张红色离火符,掐诀念咒,大喝一声道:“燃!”
砰!的一声,那符箓化为点点红芒,落在众人尸身之上,燃起熊熊大火。
只数息时间,众多尸首便已化为飞灰!
“上师威武!”
沈太傅见此情景,不由大为振奋,挥舞着手臂高声道:“王定先携其同党皆已伏诛!”
“大哥!”
王贵妃目睹此情此景,不由得肝肠寸断。
一息之间失去全部心腹。
自己的大哥死在眼前,又化为灰烬,不由得她痛哭流涕大放悲声。
“义父!”
杨石只觉得血往上涌怒发冲冠!
闭眼间往事历历在目,义父的叮嘱尤在耳边回响,二十余亲信还依稀站在身边。
定眼看时,已然踪影皆无化为了飞灰!
杨石撮唇长啸!
唏律律!骏马嘶鸣,一匹红色战马,自身后密林之中疾驰到了身边。
杨石提起长枪翻身上马,他眼中有寒芒闪烁。
挺起长枪,杨石策马向着韦正飞奔而去!
“老儿!今夜必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