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看头顶上,斜搭在房檐上的几根椽子,又低头看看身边地上,散落的小铁盒,明白过来,我是从上面掉下来了。
早上起来,拿着自己用小铁盒做的简易收音机,准备上房顶,搭在广播线上去听点开始的少儿节目,‘小喇叭开始广播了’。
小铁盒有点大,放不进口袋里,只能拿在手上,顺着斜搭在房檐上的椽子向上爬,快到房顶了,没想到脚底一滑,手没抓紧,椽子一转,人就掉了下来。
摇了摇有些发懵的脑袋,看看沾满污渍的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站起来。
突然间意识到不对!小手!这是谁的手?
我是钱玉麟!今年已经五十过了,这是怎么回事?
记得早上和几个朋友喝完早茶,看时间还早,准备去商场买点菜,因为茶馆离商场不远,就打算走过去。
路过一个小巷,想起小时候在这里住过,穿过小巷就可以到商场的后门,估计小巷还没有封死,应该可以走。
拐进小巷,走了不远,大概是原来小时候家里住过的附近,正在四处打量,看看能否找到儿时的记忆。
再一明白过来,怎么坐在这里还变小了?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是穿越?不对!穿越不是小说里都说,是穿越到其他人身上夺舍吗?
是重生?也不对啊!我重生也不可能带着地球上,几十亿人一起陪我玩吧!再说不管重生还是穿越,起码先死了才对呀!
我走的好好的,小巷里前后都没有人,这个小巷的路口设有路障,只能走行人,不要说摩托车,自行车也过不来。
今天的天气也不错,只有零星的几片云,天空很蓝很美。因为是月底气温也不高,这还是早上,不可能中暑。自己的身体也还好,怎么可能是重生?
摸了摸头上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难道是黄粱一梦,还是南柯一梦?
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谁这么无聊,跟我开这种玩笑。
想了半天,手上胳膊上也掐出了不少红印,不是做梦。想不明白,算了!不管了,先看看再说。
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把散落的小收音机捡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的房子和满院子跑的鸡,毫无疑问这正是我小时候的家。
这房子以前是单位用来办公的地方,后来单位搬走了,因为这里有院子,还有自来水,所以我父亲通过关系把这里要过来住,我家也就成为整个大院,少有的几家能通自来水的。
家里住的这排和前排距离比较远,门前就有了一个很大的院子。刚才我准备爬的就是靠着前排的后墙,我们家自己盖的一间煤房,院子里养了三十多只鸡还盖了一个不大的鸡舍。
走到屋门前,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脑海里出现奶奶坐在小桌前,拿着用面粉烫的浆糊,在糊鞋底的影像。
奶奶在我记忆的时空里,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我是奶奶从小带大的,弟弟比我小两岁,父母要上班,没办法同时带我们兄弟,我一直跟在奶奶的身边,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奶奶是个小脚女人,出生在清末民初,我爷爷比奶奶大十几岁,在我两岁多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所以记忆不深,只知道我爷爷是个读书人。
爷爷年轻的时候还去报考过黄埔,走到半路因为闹土匪,把路堵了过不去,而没能赶上。
因为有文化,抗战时在军医院里当过文职军官,算是旧官吏,解放后成份不好,只能辗转来到了西北。
这个时代成份不好加之岁数大,是没办法给安排工作的,靠奶奶做点小买卖和亲戚的接济,才勉强度日,直到我父亲和叔叔上班后,家里的日子才有点起色。
站在门口不敢推门,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为什么把我弄回来?让我面对这一切!这该死的混蛋!如果能选择,我真的不想回来。
我已经五十多了,有一儿一女,妻贤子孝,女儿也挺乖,父亲十多了,身体很健康。儿子刚结婚,小两口准备明年要孩子。女儿上初中,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挺好,我们两口子都交了养老金,过几年一退休就可以到处转转。
为什么回来!其他人回到过去不是报仇就是报恩,我为了什么?
虽然事业几经起落,可是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更没有什么值得去报复的仇人。
报恩也不至于把我给弄回来吧!帮助过我的人是有不少,可是在人情的来往中也都有所表示。
要说是上天给我的奖励?扯吧!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虽然有点同情心,可也不会主动的去做滥好人。拾金不昧和扶老人过马路,这些好人好事,只是在我的作文里出现过。
要说是惩罚就更不可能!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这几十年从不和人结怨,手机号码用了二十多年,不换号不关机,从未有意识的坑人骗人,真是回来的莫名其妙。
想不明白也要去面对啊,站在门口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推开门看到奶奶已经在收拾桌子,连忙跑向水管,准备洗去脸上的灰尘和泪水,可是奶奶已经看见了,问我道:“怎么哭了?”
我不敢抬头,哽咽的说是爬墙掉下来了。
奶奶忙问:“摔着没有?”
“没有,只是按了一手的鸡屎。”
现在的孩子很皮,爬墙上树什么的,大人们基本上不管。
奶奶让我洗完手,把衣服脱了再好好洗洗。洗完不敢在房间里待,怕面对奶奶。
顺手从桌子上抓了本书,就快步走进我和弟弟住的小屋,坐在床头一边想着怎么面对奶奶,一边随手翻动着手里的书,根本没注意拿的是什么书。
放下书,准备硬着头皮去和奶奶说会话。忽然发现,我清晰的记住了,刚才无意中看过的几页书,不但记住了里面的内容,就是中间的几个图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本解放牌汽车底盘的维修书,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都没有看过,我又拿起书接着看了几页,都记住了。
穿越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福利‘过目不忘’?
傻傻的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为什么不是做梦?以后的家人怎么办?还能回去吗?用什么办法能回去?
听到奶奶叫我,木然的走了出去,奶奶让我去父亲所在的厂里找父亲,让他买点醋带回来。
厂子离家不远,穿过一条小巷就是,我拿着一个装醋的空瓶出了门,走到巷口,我知道会遇到一对青年男女,在转弯处的墙角,偷偷的拉手。
果然转过弯就看到了,他们也看到了我,急忙松开手。因为看我是小孩,他们并没有离开,这个时代谈恋爱也是要避人的,更不要说是拉手了。
快出巷口我停了下来,一出去,就会从旁边的垃圾堆里,跳出一只花猫来,当时吓了我一跳。我停了一会,出去时猫已经从垃圾堆里出来了。
我不但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就是今后几十年里,我所经历的,还有从书本上、电脑上、手机上,只要是看到听到,哪怕是路人的面孔,我都能想起来,就像以往的人生,用电脑复制粘贴了。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是一种非常渴望得到的能力,我却感到很恐怖。时间带走的那些,不愉快经历,又都清楚的回来了。
今后几十年里,会有许许多多的亲人、长辈、朋友、熟人,因为疾病或者其他意外原因去世,到时我该怎么办?
因为疾病去世的,我也许爱莫能助,为什么是也许呢?
这一世我会有很多钱,别问为什么。到时帮还是不帮?又该如何去帮?
那些因为意外去世的又该怎么办?管还是不管?管又该怎么管?会不会带来很多的麻烦,头痛。
如果没有现在这恐怖的记忆,很多人很多事,想管都管不了,可是现在我却知道时间、地点、以及出事的原因。
该怎么办?娘的!不想了,到时候再说。
我觉得这恐怖的记忆,真是多余。只要我有原来的记忆就足够了,起码我知道古董、猴票、股票、房价这些。知道一样,这一世都会衣食无忧,真不知道要这恐怖的记忆有什么用?
对于见父亲,我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虽然父亲年轻了好多。
父亲是我们县里,唯一一家承接对外修理,汽车修理厂的技术副厂长。书记厂长是上级单位派来的,自身不懂技术,厂里的工人基本上都是我父亲的徒弟。
父亲办公室门开着,父亲正在和几个同事说话。我父亲现在很瘦,加之烟瘾大,脸上的气色不太好,什么叫面黄肌瘦、两腮无肉,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是。
这时候的香烟没有过滤嘴,可以连接在一起,他经常一根接一根,抽几个小时都没有烟头。
我妈对此意见非常大,直到明年夏天,我和弟弟随母亲回首都看望姥爷、姥姥。父亲为了给我母亲一个惊喜,戒烟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抽过一根烟。
现在抽烟的人很多,我父亲成功戒烟后的榜样作用,给很多的同事家庭,带来了很大麻烦,有撅烟的、有泼水的、还有打架的,很是闹腾了一段时间,好几个人都被家里人逼迫,跟着戒了烟。
我觉得那些家里闹腾的,一方面抽烟花钱,另外就是吸烟人,身上嘴里的味道非常难闻。
还有可能想要惊喜,这个时代的生活太单调了,业余时间不是生孩子,就是揍孩子,没事就和孩子较劲。
和爸爸的同事打了招呼,说明来意,父亲接过醋瓶就准备喊个徒弟,让他骑车去买。
我连忙阻止道:“爸!我会买,我自己去。”
父亲以为我想要剩下的零钱,没在意,递过醋瓶和一角钱。
商店在街口,我走过去十分钟左右,路过我们县的食品加工厂,我记起明年月份,这个厂里盖水塔,挖地基时挖出了不少银元宝,还有大量的银元。银元宝是散放的,估计是箱子烂了,银元是用带花纹的瓷瓶装着还封了口。
食品厂就在修理厂旁边,当时我父亲听说后还去亲眼看了。
派出所的人为了清点银元数量,瓶子的封口很结实,估计是用糯米汁和泥封的,不好打开,于是直接就把瓶子打碎了。
现在想来这可能是买椟还珠的另一个版本。
明年记得要和父亲一起来看看,顺便让父亲提醒他们一下,那瓶子可能比里面的银元更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