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还在傻眼。
他真怕等下被子底下漏出来个大地窟窿来。
地窟窿里头在爬出来个灰头土脸,扛着一麻袋金银珠宝的人……
好在,只是炕塌了,底下并没有什么地窟窿。
“兴许是这炕年头太久了,塌了也正常。”
张叔拍了拍人的肩膀,说不上是安慰人,还是正经的分析。
梁知却还记得炕塌之前,那几下冬冬冬的声音。
并不像他的错觉与梦魔。
“我之前好像听到了敲击声……”他不是很确定的跟人说道。
敲击声?
几个人不免又瞅向那塌了的炕。
过了好一会儿,几个人甚至都要屏住呼吸了,可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外头更是安静的,连树叶子被风刮起来又落在地上被吹着跑的声音都能够听到。
哗啦哗啦的,倒是显得他们这儿屏息凝神的样子,有些傻。
大姨先没绷住笑出了声音:“哪有什么声音,我看你刚刚就是被吓着了。”
说着,还要伸手给人呼噜呼噜毛。
梁知一脸尴尬的躲开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哪里还需要摸摸头说吓不着。
“兴许吧。”他喃喃的说了句。
外头静悄悄的,屋里头也静悄悄的,还真不好说刚刚究竟是不是他的错觉。
也真是奇了怪了。
梁知瞅着那塌了的炕,还是很郁闷,也实在是想不出个原因来。
四人简单的收拾了下,把主要是把被子拿出来掸了掸,拍打干净上面的土灰,抱到了陈峰的那屋。
晚上烧了炕的,就这三个屋。
另外一个屋不仅没烧,那后窗户的地方还放着东西冻呢!
现在去现烧炕不仅麻烦费时间,那屋里要是给烧热乎起来了,东西也就放不住了,得挪到下午库房去放着才行了。
那又是好一通折腾。
所以谁都没想去烧另一个屋的炕,直接就让人搬到陈峰那屋去了。
东西两个前屋的炕都是两米乘三米五的,就是再多几个人,也能睡得下。
倒是陈峰,给人把被窝铺好以后就有些紧张。
他哥今儿个一天都没搭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因为那事儿生气。
关了灯以后,梁知还在想刚刚的敲击声,细细回忆着炕塌之前的诸多细节。
“哥、”陈峰憋不住喊了声人,跟人道歉认错:“……我不该去陈德木家胡乱叫价、狮子大开口的讹人家。”
他其实有些说不清楚现如今对梁知的感情,像是拿人家当哥哥,又好像是在当父亲……敬畏着又依赖着。
以至于特别害怕梁知跟他说、赶他走的话。
“我知道我有前科,我坐过牢,我干了挺多偷鸡摸狗的事情,谁知道了都得啐上两口唾沫,根本不值得信任……”如果不是他哥把他领出来,又给了他安稳的住处、供他吃喝,还给他分钱,让他体体面面的有个人样的活着,他可能也就是跟张祖鸣他们似的,当个街熘子,抢点这个、偷点那个,搭上一辈子吧。
连他亲爸都不要他。
没有梁知,他还不一定会在哪个角落里发霉、变烂。
梁知飘远的思绪,被陈峰的一阵剖白给拽了回来。
“我以后真的不会了……”陈峰反反复复也就那么几句话,他错了、他不会了,他好好做人。
一点也不像前世的老陈。
梁知轻啧了声,坐起来的同时,拍了一下陈峰的脑袋:“瞎想什么呢?”
他信的从来都不是陈峰,而是老陈。
前世教他小手艺的老陈!
他心里压根就不知道陈峰会是个什么脾性品德。
甚至对老陈,他也不是信任,单纯只是一份……感激吧。
“你是我弟弟,谁吐你两口唾沫,我都不会的。”梁知说道。
他其实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引导才算正确。
“我只是觉得,讹人者,人恒讹之,陈威弄丢了咱们的东西,你去索赔,这合情合理,也天经地义。”
梁知略斟酌组织了下语言:“可是你虚抬价格,就是把原本咱们占理的事情,变得不那么占理了,你说是不是?”
陈峰嗯了声。
“至于你偷东西的事情……你已经得到过相应的惩罚了,那这事儿就让他过去吧!只要你以后不再走上那些歪路,好好做人、好好做事,那没什么的!”
谁能是清清白白的呢。
他还坐了三年牢呢……甭管原因是为什么。
肯定会有人带有色眼镜瞧他的。
只要他自己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不鄙视自己就成呗!
进都进去了,出也出来了,日子还能不过了咋的?
梁知拍了拍人肩膀:“别想那么多。”
他又胡乱开导了几句,说了些老陈以前常说的歪理。
俩人唠着唠着,倒是唠起之后的打算来:“你说,你就这么跟着在我家里头住,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陈峰的户口还在他亲爸那边呢。
这以后有得啥事儿,也不见得方便。
“我要没记错,你今年还没满十八呢吧?”他问了句。
陈峰嗯了声,有些忐忑的想着梁知突然说起这话是啥意思。
还是觉得他坐过牢、不值得信任,所以想要赶他走了吗?
梁知觉得,还是得把陈峰的户口握在自己的手里,在那家人手里,总是有些不放心。
这种事儿还是早点打算的好,省得以后有什么幺蛾子闹出来,大家脸上都难看。
湖里湖涂的想着,他又迷迷湖湖的说了点什么,招呼着早点睡,倒是没多会儿就囫囵着了。
陈峰却闭着眼,怎么也静不下心去睡觉了。
刚刚……
他哥跟他说:“等找个合适的话时机,你就自己门户吧!到时候看看东池头这边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再买一套下来给你安户口!”
梁知还说:“到时候你想住家里头还是搬过去新房子都行……”
陈峰不知道是听到他哥说了梦话,还是自己在做梦。
他哥竟然要给他买房子……非亲非故、无缘无故,他哥竟然说要给他买房子。
哪怕只是村子里的,也是他从来没敢去想过的。
陈峰想不通梁知究竟图什么。
更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可图的。
他迷迷湖湖的,困到眼睛都睁不开,可心里头还是翻来覆去的惦记着这个事情,想不明白想不通,怎么也睡不着。
梁知倒是睡得又沉又香,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看见陈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脸的疲惫,还有些被吓到:“你这是咋了?昨晚也挺早睡的……”
“没太睡好可能。”陈峰瞅着人好像根本就不记得昨天说了什么的样子,也没好提买房子的事儿。
想想还觉得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他哥帮他的都已经够多了!
他怎么还能贪心、得寸进尺呢。
太不知足了也!
陈峰在心里头唾弃了自己一番,倒是也把昨晚的那份忧虑不解给放下了。
梁知没太注意人的表情,叠了被起来,想出去抱柴火烧火做饭的时候,发现外头下了好大的雪。
房门都被埋了半截。
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总算把门给推开。
一路趟着雪,走到下屋库房又是好一通用力气,才勉强的把库房门拉开,从里头找了铁锹出来。
得先撬出条道来。
咋突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雪呢?
夜里头竟然也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梁知甚至完全不记得前世有没有这样大的一场雪了。
他收了收心思,挖到放猫窝饿地方,扒拉了几下猫窝附近的雪,往里头瞅了瞅,看看俏寡妇娘几个还活着没有。
结果头一眼瞅见的竟然是胖狸花的屁股。
“你倒是会找地方,冷了也知道猫起来。”
梁知笑了声,先把猫窝搬进了屋里头,放在了外屋地。
又去狗窝瞅了眼,把两条狼狗也牵进了屋里头。
他开始清理是院子里头的积雪。
才刚给上屋到大门口之间扫出来一段路来,就看见满身是雪的陈宝贵过来了:“梁儿啊,起来啦?”
“啊,咋的啦叔儿?”梁知应了一声,走过去把大门开开了。
因为有积雪的阻力,推大门还用了好一番力气。
“也没啥事儿,就村上刚来了捅电话,说是要找你,问你在不在我们这儿……”陈宝贵说着,就不免打量起梁知来。
梁知一脸的莫名:“谁啊?”
他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找他,还能够找到东池头的大队去。
想来想去,他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如果是谢鸿找他,大概率会通过郑花才对。
“我也不知道啊。”陈宝贵道:“那人就先问了问你是不是在东池头,我说完你在,他就是说等下子会过来……然后他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也没说他是谁呀。”
梁知略皱了皱眉,想不出会是谁。
却还是宽陈宝贵的心道:“既然说是等下过来找我,那就等一下看看是谁会来好了。”他说的有些漫不经心。
陈宝贵觉得好像也确实只能是这样,诶了一声。
梁知不免就又问:“村里头是个什么打算?可是要组织大家一起锄雪?”
“估计要等晌午之后再说了,这会儿先各家扫各家的!”陈宝贵说了一句。
梁知嗯了嗯,让人到时候要用人了就喊他。
陈宝贵应了一声,也就走了。
梁知又想了会儿能是谁来找他,还是没有个头绪,索性也就不想了。
他去柴火垛,把上头的那一层雪扫了下来,扒了几捆干柴火出来抱回屋。
早饭简单的吃了点儿。
饭后,几个人各自拿了铁锹啥的,开始清理院子里的积雪。
收拾的差不多了,张叔拿着把铁锹,跟大姨俩便铲着雪,边往县里头去了。
梁知带着陈峰去参加村里头组织的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