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长大成亲后,两人很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毕竟这个世道,身边养男宠的男子不在少数。
他们兄弟两人都已入朝为官,怎么着也得避忌一一。
但在这个寒冷的春夜,他们却与从前小时候一样。
来福将小厨房的整个砂锅都端了过来,再将红烧肉夹到盘子中,故而红烧肉还冒着热气。
苏辙就着苏轼的手吃了一块红烧肉,颔首道:“味道不错,入口香酥软烂,肥而不腻,味道正好。”
“这样一道东坡肉,就算放在杏花楼也是毫不逊色的。”
苏轼早就馋的直咽口水,如今是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连连道:“好吃!真好吃!”
“我怎么这样厉害,居然做出如此好吃的红烧肉来!”
苏辙:……
好在他对苏轼这样子已是见怪不怪。
深更半夜,,他们兄弟两人吃光了整整一砂锅红烧肉。
就连不贪嘴的苏辙最后都吃的很饱,人吃饱之后,心情也会好很多。
最后苏辙直道:“六哥,你不必担心我,虽说王安石足智多谋,但我也不是蠢笨不堪的,他若觉得我挡了他的路,想对我下手,我焉能不反击?”
“从小到大,你何曾见到谁算计到我头上来过?”
“许多时候一时的蛰伏不代表认输,唯有韬光养晦,才能将对方一击即中。”
更何况,他并不觉得王安石是个坏人。
但若说王安石是好人,那更谈不上。
苏轼这才放心。
翌日一早。
苏辙就将这道红烧肉的方子给杏花楼送去。
果不其然,这道红烧肉在杏花楼颇受好评,就连深宫中的官家都有所听说,将苏辙喊到宫中问话:“朕听说你们兄弟一人研究出一道状元肉?不光寻常学子为了图个好彩头一品为快,就连老百姓们吃了这道菜也是纷纷称赞。”
苏辙含笑道:“启禀官家,这道红烧肉虽名叫状元肉,但与微臣却无什么关系,是微臣六哥想出来的。”
“哦?那为何会取名状元肉?”官家很是好奇:“若照你这样说,应取名榜眼肉才是。”
苏辙面上笑意更甚,解释起来。
“微臣与官家想的一样,只是这道菜的菜名也是微臣六哥取的。”
“一来是榜眼的名头不比状元响亮,若人人能得第一,谁又能甘愿排名第一?”
“一来是微臣六哥想要借这件事保护微臣。”
“微臣与王安石王大人虽都支持变法,但说起来,微臣相对较为保守,而王大人则激进许多。”
“微臣六哥想到贬官青州的欧阳修欧阳大人,想到贬官南都的张方平张大人,担心微臣也惨遭贬官,所以才会如此。”
“众人吃到这道菜,就会想到微臣,难免会议论几句,若微臣落难,但凡吃过这道菜的人都会议论纷
纷。”
“虽说老百姓们人微言轻,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议论的人多了,官家和朝廷难免会斟酌一一的……”
当初他听到苏轼说这话时别提多感动。
他想,虽然他这哥哥冥顽且冒进,许多时候行事不想后果,直来直去,但对他的爱护之心却从来没有变过。
官家不由道:“你们兄弟果然情深啊!”
苏辙笑了笑:“有些话说出来会惹得官家笑话,当日微臣六哥还为这道菜编了一个离奇匪夷的故事,说微臣深夜因变法一事睡不着,肚饿难忍,因体恤下人,所以不愿将厨娘喊起来做吃食,索性自己下厨。”
“又因微臣心系变法一事,所以做这道红烧肉的许多顺序都错了,索性后来将错就错,这才有了这道菜。”
“当时微臣听到这话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可偏偏当时苏轼却是一本正经道——八郎,你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这些年你为老百姓,为朝廷做了些什么,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你理应叫他们知道,让他们拥护你,保护你。
官家忍不住笑了起来:“朕能想到当时你听闻这话惊愕的表情。”
他并没有说苏轼这件事到底做的对还是不对,只扫眼看了眼窗外:“这几日天气不错,朕今日索性就随你出宫去尝尝这道状元肉吧。”
苏辙一愣,连忙应是。
官家出行,虽说是微服私访,却也是颇为讲究的。
不光他们身边要带上几个人,暗中的护卫更是不少,就怕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一个时辰后。
官家则与苏辙一起出现在了汴京闹市。
喧嚣的街道,来往的百姓,热闹的铺子……官家看到这样一幕,只觉得心情大好。
官家道:“如何时候还早,就先不去杏花楼用饭吧,朕听说城城郊变法一事已推行的差不多了,不如去看看吧。”
马车便又往城郊方向驶去。
一下马车,官家就眼观鼻鼻观心,看有无人议论变法一事。
官员的奏折与自己听到的话都能作假,但若想在老百姓身上捣鬼,却是难上很多的。
他一路走来,却无一个老百姓说起这件事,反倒一个个老百姓看到苏辙却是热情的很:“苏大人,您又过来呢?我家里刚蒸了红薯,您要不要去尝尝?”
“苏大人,这才几日没见,您怎么又瘦了?这样可不行,要是风大些,一阵风就能将您吹跑,您这可没我家孙子长得壮实!”
“苏大人,您身边这人是谁?莫不是朝中新任命的官员吧?咱们可就认准您,就怕朝中派来几个像谢景温谢大人那样就长了一张嘴,只会说漂亮话的官员!”
……
官家更是没想到一向淡然的苏辙竟热络与老百姓打起招呼来,浑身上下一点架子都没有。
当官家听到最后,不由皱眉道:“谢大人?莫不是谢景温?”
苏辙虽不喜欢谢景温这个人,却也没在
官家跟前说过他的坏话。
还未等他开口,那民妇就点点头道:“对啊,不是这谢景温还能是谁?”
“我看这人能当上大官,靠的就是他一张嘴!”
“呸,我看这人太不要脸了点!”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心为老百姓着想的清官,真正的清官可是像苏大人一样,哪里像他似的,越来越胖!他那肚子,不知道的人瞧见还以为他怀有身孕七八个月了呢!”
“真是黑心栏肝的,我看官家也是的,重用谁不好,竟重用这样的人,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苏辙听到这话吓得是心惊肉跳,忙道:“张大婶,您可别这样说……”
官家朝苏辙看了一眼,示意他莫要多言,自己开口道:“你为何这样不喜谢景温?”
张大婶又狠狠骂上谢景温几句后这才道:“……他这个人没安好心了,昨日还前来鼓动我们要我们联名上书与管家说想要支持王安石王大人的变法,我虽没读过书,不认识字,但我们村里头的人都说王大人的变法要不得,要是真的推行开来,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我们一伙子人前去找谢景温说道,可他却像缩头乌龟似的压根不肯见我们,派了身边的人跟我们说,若是我们同意,就给我们每人十贯钱。”
“呸,他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他身边的人还说,若我们愿意联合起来上书官家,说苏大人不好,就给我们每人五十贯钱!我们村已有人开始在那封陈情书上签字画押了,一个个真是黑心栏肝,生儿子没屁/眼的,苏大人这样好,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苏辙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等事。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张大婶,您别生气,我相信就算这封信送到官家跟前,官家也是自有论断的。”
他听张大婶骂人的话越来越脏,只能先将人哄走。
官家却是皱眉道:“谢景温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王安石的意思。”
“从前我以为王安石只是执拗些,一心想着变法却也是为国为民,不曾想竟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苏辙苦笑道:“幸而今日是您自己想要过来看一看转一转,若是微臣将您带过来,叫您听到张大婶的话,微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过以谢景温谢大人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微臣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甚至没有藏着掖着,大概是觉得微臣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能将他如何,他背靠王安石王大人这棵大树,就算微臣将这件事闹到您跟前来,到时候他轻飘飘一句这件事是手下的人自作主张,您也不好多责怪他们……”
官家点了点头,正欲说话时,谁知方才那说要给苏辙红薯的阿婆就过来了。
“来,苏大人,快趁热吃吧!”阿婆瞧见苏辙就像看到自己亲孙子似的,从竹篮里掏出两个大红薯往苏辙手里塞:“别客气,拿着。”
苏辙没法子,只能收下。
阿婆瞧见他的眼神落在一旁老人身上,想了想,便又在竹篮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薯出来:“喏,瞧你一大把年纪还在当差,也是怪不容易的,吃个小红薯垫巴垫巴肚子吧。”
这阿婆小气得很,如今递给官家的那个小红薯还没苏辙手中红薯一半大不说,更是皱皱巴巴的,烂了都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