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着醒过来的姿势静静躺了一会儿,眼神不聚焦的盯着某处,很大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还想继续睡还是现在起来出去吃饭,回神反应过来倒没怎么感觉冷,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身上搭了条毯子,想起之前姜贝子从这边抽走的毯子,下意识觉得应该是姜贝子搭的。
别说,有个比较正常的同事,连工作都会提升一点点的幸福感。
听见外边院子里吵闹的声音,他站起身甩了甩头,企图将睡意驱逐,但好像没什么用,只感觉到刘海在他眼前扫,几乎要扎到他眼睛,他向后撸了一把头发,将刘海撸到后面去,但很快又掉回来,想着明天不然就直接把刘海剪了算了,
他一边想一边向着外边走。
越远离侧厅越能清晰的听见庭院里一伙人吵闹的声音,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烧烤的味儿,“滋滋啦啦”的,掺杂着杯子的相互碰撞,此时不知道是谁在大声说话,也听不出音色,估摸着是喝高了。
迟宥出门就感觉到冷了,兴许是因为刚睡醒,便加快脚步朝那边走,想着让些热闹气驱驱身上的寒。
“迟哥!”
还没进去,陈行就首先发现他的身影,高声喊,zuqi.org 葡萄小说网
迟宥懒懒抬起手,表示听到了,随后就打算就近找一桌坐下喝,可他偏偏向那边看了一眼,陈行摇摇晃晃的朝他傻笑,他身影后边是坐的端正的沈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偏过头看他,沈榆正规规矩矩的坐着,与平常别无两样,但看他的脸就知道他也被这种热闹的气氛感染了,细看他长得极俊俏,皮肤也好,又细又白,却并非男生女相,相反,他五官轮廓利落分明,钝感不多,凭着眉眼带笑,因此才将将柔和了他长相所带来的锐利,他不知道是喝酒了还是被熏的,现在脸颊那里蒙了一片红,与旁人说话时沈榆眼睛亮亮的,笑意都要漾出来,他近些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戴了副半框眼镜,将他那副勾人的桃花眼藏起来,今天倒是破天荒的摘了,估计是怕面前火锅的雾腾起来将镜片蒙了,
迟宥无察觉的勾勾唇,抬腿就往那处去。
碰巧姜贝子被池夏拉着不知要去哪儿,匆匆与迟宥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位置,本来沈榆周围堆满了人,此时姜贝子和池夏离座,沈榆旁边空出两个位置,迟宥毫不客气的紧挨着沈榆落座。
沈榆大概真的喝了,察觉到旁边有人,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是呆滞的,
迟宥低头挨近他,
“喝了多少?”
沈榆盯着他愣了一会,好像在分辨眼前的到底是哪位,
迟宥勾勾唇,
“还认得我吗?”
沈榆说,比了个三的手势,
“就……喝了两杯。”
驴头不对马嘴。
“诶,”
迟宥招呼流窜在各个酒桌上的陈行,
“你们灌了他几杯?”
陈行举着酒,正打算灌下去,被突然喊住,他哂笑着打岔,
“真没想到沈先生他酒量这么不行,”
看迟宥脸色变了,又急忙举起双手晃着挡在胸前找补,
“但是但是,看他这样了我们就真没喊他了。”
“几杯?”
陈行挤出一个笑容,
“真没注意。”
迟宥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身旁喝多了还不自知,只顾着一劲儿傻笑的沈榆扶起来,
“我带他先回去。”
陈行高声应了一句,
“好嘞,哦!迟哥你等下记得回来吃饭,刚沈先生回来去侧厅找你,发现你睡着就没把你喊起来,我们在那边给你每样都留了一份,你看你想吃什么。”
迟宥神色微动,想到什么,
“他回来去找我了?”
“昂。”
迟宥将沈榆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手从他下面穿过去,借机正大光明的搂住他的腰,吃了一口人家的嫩豆腐,
“知道了。”
听见迟宥莫名其妙的语气变好了,陈行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沈榆酒品很好,喝多了也没哭天抢地的疯闹,如果不是他涣散的眼神,几乎跟正常人是一模一样的,就是反应慢半拍。
迟宥将人放在床上,贴了贴他的额头,
“难不难受?”
沈榆听见声音转脸看他,就这呆愣愣的注视了他大概一两分钟才慢吞吞的回应,
“不难受。”
迟宥面对这幅样子的沈榆难得耐心,又问,
“不想吐吧?”
沈榆又愣了一会才摇摇头。
迟宥捏了捏他的手腕上突出来的那一小块骨头,说,
“你在这坐着,外面冷,我给你端点热水来洗脸?”
见沈榆不回答了,迟宥转身出去给他打热水,回来时,看见沈榆正坐在床边,低着头,手里扯着床单也不知道在折什么。
走近正打算细看,沈榆这次反应倒是机敏了,还没等他看到什么东西,沈榆已经将皱了的床单打平了。
迟宥笑了,
“什么好东西,这都不给看?”
沈榆语气坚定,一字一句说,
“秘密。”
迟宥垂着眼看他,轻声问,
“秘密?”
沈榆也盯着他不说话,
迟宥将热水放在一旁,伸手扶上沈榆的脖子,眼神暧昧又急切,却怕惊到他,轻声问,
“你说,你明天还会记得今天这些事吗?”
他想做点过分的事情。
他的手刚刚挨过热水,这时候放在沈榆脖子上一阵阵温热从两人相触的皮肤传出来,沈榆上手盖着他的,像是怕他跑了,
沈榆眼神暗了暗,
“你干什么呢?”
沈榆喝了酒变得坦诚,
“暖和。”
“这么怕冷?”
沈榆向后缩了缩,仍然不放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很冷,不想去那里了。”
迟宥听见他的话微怔,这明明是一句看上去像是无头无脑的话,但迟宥就是知道沈榆说的是哪里,
北冥确实冷啊。
他只是在北冥海边稍稍坐过,就已经感觉到寒气透进骨头里,
但他们把他一个人就这么丢进海底,那人所经之路,大概布满寒霜,天寒地冻,百物凋零,身前是猎猎长风呼号不止,两侧是幽魂恶鬼漫山遍野,啼哭怒吼至死方休。又放任他一人踏过荒芜,茕茕踽踽行走在那暗无天日的北冥路上。
一千年,整整一千年,沈榆一个人,要怎么才能熬的过去呢?
迟宥感觉四肢逐渐变得有些僵硬,好像身体里的热气在一瞬间都被人抽走了,
他借着那场由影蜃制造的梦魇趁机放过自己,好像忘了沈榆落得这种下场究竟是因为谁,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的、不断的靠近沈榆,企图让他再次心动,以至于连自己都沉沦在里面了,他以为自己这种不管不顾的行为叫为爱献身,可今天沈榆的话却给他生生剥开了血淋淋的真相,他纯粹就是个傻逼,彻头彻尾。
千年前的那件事从来都没有消失。
只是沈榆忘了,迟宥就以为自己也忘了。
影蜃的那场梦之所以差点困住他,是因为影蜃能挖掘到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因为沈榆在梦里所说的话是最能抚慰他的心,他无视了沈榆流放北冥海千年的痛苦,自私的希望沈榆能像梦里一样能长久的原谅自己。
实话说,当迟宥第一次得知沈榆对于这段记忆是缺失的时候,他内心实际上是松懈的,甚至大大的满足,这就是迟宥最自私的地方,如果现在复现当年的场景,以他现如今的心境,难道情况会有改观吗?
他叩问,心脏却不能给他回应。
因为人活在这个世上,不仅有情爱挂身,还有自己肩上的责任,尽管他真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难道到时候真的对立,他怎么可能真做到两眼空空。
事到如今他做不了什么,只能低声不断的询问,
“还难受吗?”
沈榆摇头回应。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迟宥泄气的松开他,手撑在沈榆两侧,头埋进沈榆的颈窝,有很多话想说,也相对无言,但在这一秒,沈榆的味道至少充斥包围了他,
在这里,是安全的吧。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沈榆困得受不了,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困。”
迟宥“啧”一声,胡乱的在他身上摸了一把,
“想多待一会儿的。”
“我困。”
沈榆是真的困,酒劲儿在他脑子里作乱,引得他的睡意一阵一阵的往上冲,上下眼皮也打架。
迟宥掐住他的下巴,近乎幼稚的要求,
“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让你睡。”
沈榆弱弱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想把他扒开,可惜他困得睁不开眼都找不到人在哪,迟宥将他作乱的手折起来压住,这么一个动作就引得他升起一股子烦闷的情绪在他身体里乱窜,
“去,去。”
迟宥喊他名字,
“阿榆,阿榆。”
沈榆不动了。
“阿榆,睁开眼睛看我,我是谁?”
沈榆不应。
“阿榆,你会难过吗?”
“……”
迟宥低着头,紧盯着面前的人,紧绷着的下颌线表现出他的克制隐忍,低声问询,更像是诱哄,
“阿榆,你亲亲我,亲亲我吧。”
沈榆猛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中还哪有什么喝醉的痕迹,对上他那双清醒的眼神,迟宥被吓到,登时松开了桎梏他的手,倒着后退了几步,
沈榆站起身,逼近他,也不说话,他早就说过,沈榆的五官是极其锐利的,当他不笑时,这种压迫感是十分强烈的,
沈榆猛的出手将他重重摁在墙上,迟宥后背撞在生硬的墙壁上,一阵强烈的痛感瞬间蔓延到四肢,但他没有反抗的意识,慢慢闭上眼,
完了。
就这么点嗜好还被人当场抓包。
他等了很久,想象中的画面却没有一幕落实在这里,反而是脖颈上被人狠狠咬了一口,迟宥吃痛,猛的睁眼,入眼的却是沈榆毛茸茸的头发,和那只此刻染上热情的耳朵,他突然意识到,沈榆好像还是喝醉的,他这种行为更像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狩猎本性,估计是因为刚刚压他压恼了,如果他刚才误打误撞的反抗了,沈榆可能还会做出更加危险的事情出来。
沈榆咬着不放,一股血腥味儿释放出来,似乎是气味儿刺激到他,沈榆停下了动作,懵懵懂懂的松开他,
迟宥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他,
“咬够了?”
沈榆像是没明白,只是指着那小块地方,
“破了。”
迟宥盯着他,只是匆匆“嗯”了一声,
“明天如果你还记得,就告诉我。”
随后就一步跨过去死死摁住沈榆的后颈与他接吻,他亲的很用力,是与他抵死缠绵的力气,仿佛下一秒面前这个人就要破灭了,这时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两个人无暇顾,连自己都碰撞的歪歪倒倒,沈榆被亲的步步后退,这么看与其说两个人在接吻,不如说看上去更像是在打架,两个人很快被绊倒在床上,沈榆撑在迟宥上面想要挣脱开,摩擦间不知道谁蹭开了谁的嘴角,一股子血腥味在两人口腔间弥漫,但这并没有阻止这场没有短兵相接的战争,反而像是助长了迟宥的兴趣,迟宥翻身上去,死死压住沈榆的四肢打算继续,沈榆却突然闷哼一声,迟宥才像是刚刚清醒过来,撤开,
沈榆离开桎梏,终于舒展开四肢,像是条濒死的鱼躺在那儿大口呼吸。
迟宥看着他,眼中的杂念缓缓褪去,瞧瞧他干的这些混蛋事,
“困。”
沈榆嘟囔着喃喃自语,很快又睡过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迟宥叹了口气,将他的外衣脱下来,将人塞进被子里,手探向刚刚打的热水,热水在那儿待了太久,放温了,迟宥端着水出去将温水换了,用热水投了毛巾给他擦脸,这么仔细看才发现原来刚刚是他的嘴角被蹭破了,他轻轻摸了摸那个小伤口,不到三两秒那个伤口就愈合了,又将屋子里被撞倒的物件儿一一归位,他收拾完,站在门前,看着屋子里光洁一新,没有哪一件会透露出刚刚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他返身回去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