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川年言简意赅,
“这是辟邪符,她碰不到你,保护好自己。”
姜贝子沉浸在那种舒适的感觉中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人,他的声音好像刻意的放轻了,像是生怕吓到她一样。
姜贝子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个样子。
鹿川年转过去,姜贝子抬起手想叫住他说些什么,他却突然转过头,给了她一个侧脸,
“我不会伤害奶奶的。”
这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感动,姜贝子作为社恐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尝受到被一个只见了几面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尊重的滋味,她使劲点了点头,用力说了一句,
“谢谢。”
鹿川年转过去看向“奶奶”,她站在那里,神情轻蔑,尽管之前领教过他的厉害,但那次失败的原因是因为珍珠那个废物能力不精,但她可是被神指点,修行了百年,面前这一位她见也没见过,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她。zuqi.org 葡萄小说网
两人对视了几秒,“奶奶”认为那只是眨眼的功夫,鹿川年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她呼吸停滞,四周鸦雀无声,她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身后空气中涌起了一股小小的气流,瞬时她察觉到后边有东西挨近自己,她暗叫不好,正打算错过身子去,但来人似乎速度更快,他已经死死钳住了她的手臂,被他卡住的右臂迸出一阵钻心的疼痛,那里的温度极高,她甚至感觉外面这层肉体被灼伤出一个大口子,很快自己的灵魂开始感觉到动荡不稳,一股十分强硬的力量从那里钻进来,将自己的灵魂几乎要团起来,拉扯着要将她从这个身体里面吸出去。
恍惚间她意识到这次确实是她轻敌了,那人的力量不容小觑,从双方对战中她感受到他的力量是十分干净的,像是来自神邸,可是她多少在那边也接触了那么久,她却从来都没听过他的名讳。
难道他也是同自己一样,私下受神恩惠?
她试着向外挣扎,可挣扎不脱,她感受到自己的灵魂现在已经完全虚弱了,于是她急忙试着打商量,
“你陪在那女人身边不也是为了她的灵魂吗?我可以!呃!”
鹿川年加重了向里灌输的力量。
娘娘在里面处境变得更加难受,来自他的力量十分灼热,此时已经近乎充满了她的地方,她大声尖叫,
“到时候拿到了她的我可以给你,你吃完的留给我,可以吗?先生,饶我一命!”
姜贝子听见她说的话莫名的开始心慌。
他真的,会把自己交出去吗?
碰巧鹿川年正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姜贝子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她的动作幅度很小,但鹿川年还是看到了她的动作。
他动作在原地停顿了半秒。
这时,一个黑影从她身后冲过来,速度极快,鹿川年瞥见,身体要比脑子快,他硬生生阻断了手头上正在输送的力量,匆忙朝着姜贝子冲过去,但在于姜贝子的视角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以姜贝子的视角看来,鹿川年是在听了“奶奶”说的话后,才决定朝自己的方向冲过来的,意思是说,他是有分了自己这个想法的。
她下意识就要向后退着躲开,偏偏中了后面的人的下怀,
相当于猎物投怀送抱了。
他一把将姜贝子搂进了怀里,一个非常大的黑袍子遮住了姜贝子的视线,她挣扎着向外跑,但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那人的力量最大的让步似乎就是单单允许她漏出了一只眼睛,
“姜贝子!”
是鹿川年的声音。
她迫切的看过去。
邪神娘娘的灵魂这时候已经彻底钻了回去,而这一次就意味着接下来鹿川年再想靠近她,对她实行这种动作只会更难,但鹿川年此时已经不管不顾了,他拼尽全力朝自己这边奔来,
“把手给我!”
她太傻了,居然会产生面前这个人会放弃自己的想法。
自有记忆起,那镯子就一直在她手腕上戴着,如果鹿川年一直待在那个镯子里,意思是说他陪了她已经许多年。
退一万步讲,按着鹿川年的能力,如果他真的想要她的灵魂,又何必等到现在?
可是仅仅只是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姜贝子就选择怀疑他。
姜贝子想要将手递出去,但是那人身体里好像生出来无数条藤蔓,将她死死的与他锁在一起,黑衣人目的十分明确,直直带着她朝着门口飞去,门外就是那面镜子,懊悔、自责、恐惧的情绪此时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她几乎都要分不出来空间去呼吸了。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啊。”
迟宥抱着双臂懒洋洋的立在门前。
姜贝子清晰的听见那黑衣人从喉咙里滚出一句话,
“糟了。”
他的声音十分低哑,是她分不辨的音色,因此姜贝子十分确定自己从没听过他的声音。
黑衣人停下脚步,他的面前站着迟宥,身后是沈榆,他咯咯笑了两声,低下头对姜贝子说,
“我们会再见面的。”
似乎有意不与沈榆迟宥交锋,他一把将姜贝子扔了出去,鹿川年随时注意着黑衣人的动向,看着他将人扔出来,迅速的移过去接住,
姜贝子落进他怀里,就十分明显的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他停顿了一会,像是确认怀里的到底是不是真人,后面将姜贝子妥帖的放下来,上下扫了一眼,确认她的安全,
姜贝子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他一下,表示安慰,没想到直观感受到的是鹿川年当场僵硬的身体,
他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抱歉。”
姜贝子退开,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十分郑重的道歉,
“今天是我不对,你答应我的都做到了,而且今天出现这种事是因为我不信任你,才害得……”
“不用说了。”
直到他轻轻将她脸上的眼泪擦下去,姜贝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自己都还在害怕,道什么歉?”
姜贝子觉得丢人,“噌”一下红了脸,立刻转过去面对着墙壁将自己眼睛里存着的、脸上的都擦了个一干二净,嘴硬说,
“没害怕。”
鹿川年站在她身后,
“如果是鹿川年,他不会放弃你。”
姜贝子微愣,这句话像是对她刚刚对他的怀疑行为的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鹿川年说的这句话还有其他的意思。
没等她想明白,迟宥已经慢悠悠走了过来,调侃,
“你们俩还要谈多久的恋爱?人都跑了。”
鹿川年一心扑在姜贝子是否安全这件事上,半点心思都没分给那位罪魁祸首,这会儿理智回来了,才注意到原本站在那儿的黑衣人,如今只剩一件黑袍子软趴趴的躺在那里了。
又突然想起“奶奶”,沈榆已经提前一步将她困住了,他把人押过来,
“那就劳烦你把里边那位的灵魂抽出来。”
鹿川年接手,里边存着的邪神娘娘的灵魂被他的能量灼伤,力量正虚弱着,因此这次抽取十分顺利。
他将抽出来的灵魂随手拎着递给沈榆,沈榆从善如流的将那个灵魂塞进小匣子里,
“喔,差点忘了。”
沈榆拨开另一侧,一小股白雾从那个盒子里飘出来,尽管姜贝子看不清那个模样,但她十分确定那就是爷爷的灵魂,沈榆走到爷爷床边,将符纸揭下来,轻声对着那小股白雾说,
“回来吧。”
那股白烟听懂了他的意思,飘到爷爷身体的上方,施施然从口中飘了进去。
迟宥手放在姜贝子面前,姜贝子眼神被他的动作吸引,看过去,一张透明的符纸从她的额头中浮现出来,
他单手捻着那张符纸,
“辟邪符?”
鹿川年“嗯”了一声。
“喔,不应该啊,有这张辟邪符护着那个黑衣人怎么可能近了她的身,除非,”
迟宥掀起眼皮,懒懒说,
“不是邪祟。”
“送给我,行吗?”
姜贝子伸出双手,眼睛亮亮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虔诚,她指了指那张符纸,
“这个。”
迟宥猜到她的心思,晃了晃手里的符纸,笑,
“干什么?”
姜贝子想了一会儿,看表情应该是没找好理由,只是执拗的又说一遍,
“给我。”
“噢,”
迟宥笑她,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连,
“定情信物是吧?”
鹿川年当场红了脸。
姜贝子被迟宥一调笑,瞬时感觉到心里攀爬上密密麻麻的藤蔓,好像黑衣人在她身上施了咒语,带着这种心情她心虚的扫了一眼立在她旁边的鹿川年,
他此刻正撇着头没看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侧面脸部线条顺滑流畅,肤色偏黑,却不是那种十分粗糙潦草的黑,是看上去就健康的小麦色,尽管他平时总是冷淡的,那双明亮耀眼的眼睛却给他平添一种乖顺的气质,但姜贝子深知他本不受乖顺桎梏,这些矛盾的特质合于他一人身上,他从不像迟宥的肆意洒脱,也不似沈榆的温柔克制,他独他。
迟宥一眼看穿两人之间奇怪的磁场,他两指夹着那件符纸将它递给姜贝子,
姜贝子伸手接过来,很奇怪,透明的符纸慢悠悠飘在她手上就落成了暗黄色的,而上方鹿川年用血做的字没有暗淡半分,她小心翼翼的将符纸折起来,也不知道对谁说,
“我只是想学这个画法而已。”
迟宥想说“给你的书上的你学会没有”,但好歹考虑到毕竟面前这位是个小女孩儿,索性忍着没拆穿。
沈榆那边已经将爷爷奶奶安顿好,各下了一张安神符,对着走过来的小姜说,
“放心吧,他们睡醒了就好了。”
姜贝子朝着沈榆鞠躬,
“这次真的谢谢您。”
“别光谢啊,”
迟宥捏了捏她的肩膀,
“后面的事你考虑好了没。”
迟宥的话题跳的很快,姜贝子跟不上,回想之前自己的种种行为,还是没明白,只好问,
“……什么事?”
迟宥慢慢收起笑意,抿了抿嘴,
“之后,我可能没办法做到时刻保护你。”
又说,
“就像你看到的,如果将重心放在保护你这件事上,很容易把你的家人忽略。”
姜贝子安静下来,脑子中响起黑衣人临走之前对她说的那句“我们会再见面的”,这是预告。
“当然,”
迟宥往前走了几步,坐在床边,垂着眼玩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上的打火机,
“没有任何逼你的意思,一切按着你的意思来,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就是做这个的,不免危险,你也可以选择让鹿川年护着你,没必要非得趟我们这趟混水。”
沈榆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姜贝子,如果她不同意,总还有办法让她达成她的任务。
但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轻轻叹了口气,总不能逼她,毕竟她这辈子已经过了二十二年,有千丝万缕的牵挂留在这世间,就算她不愿意,也没人能指责她什么。
屋子里静下来。
姜贝子垂着眼睛站在一旁,其实在这次的过程中,她不是没想过是否要重新回到“算卦”这个问题,她知道就算是她今天在这里说她不愿意,沈榆和迟宥也没有人会逼迫她,但如果她真的说自己不愿意,就意味着沈榆和迟宥要付出更大的精力保护她。
再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她也不可能对一个相识不过一个月的人保持有如此大的善意,即使自己有能力保护她一时,也不可能护她一辈子,接下来涉及的不是人品问题,只是说现实生活中有太多阻碍,随便一件小事都能切断他们与她之间的关系,对于迟宥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件小事,而对于她和她的家人来说,这可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情了。
并且迟宥和沈榆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能救她两命就已经足够是让她磕头以表达感谢的地步,但是他们却不在意,对于让她回来这件事也从来不是强硬的态度,反而尊重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