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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攻略中

“我就说,这一家的拉面也好,荞麦面也好,都超级好吃的。”

好像是她在说话,又不是她在说话,她并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呆愣着看着她和面前另一个人交谈,豚骨拉面冒出来的热气模糊了坐在对面的人的脸,桃沢香努力想看,却看不清,只觉得这个人好像陌生又熟悉,她很想知道,却认不出他是谁。

一切像是镜花水月,雾气渐渐变成迷雾,笼罩她整个视野,依稀间,她听见对方模糊地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却和他的脸一样,无法被清晰地捕捉。

……

桃沢香睁开眼,猛地从榻榻米上坐起来,外面的天虽然很冷,但室内空调马力太足,以至于被子竟被她踹到肚子那里去,上半身在外面还好,手甚至有些凉,但还未摆脱被子的地方却出了一层汗。

月光从未拉窗帘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开满樱花的树的投影照射进来,影影绰绰,她看了一眼外面,用手背蹭了蹭自己发烫发热的脸颊,摸索着床边的空调遥控器摁下开关,躺下去想继续睡,闭上眼睛却很逐渐清醒,睡意消散,本来在脑海中散去的梦又这样回拢,饥饿感就那样攀上来,便睡不着了。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桃沢香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只觉得越来越饿,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行李箱里并没有带可以充饥的小面包,她一方面觉得这个点提供食物的自助餐大厅连夜宵都该撤下了,一方面又饿的难受不去看了死心一定睡不着,便只好又爬起来草草穿上衣服,踩着拖鞋出了门。

走廊的灯还是亮着的,旅馆中有一段路是走室外的回廊,没有灯,但撇撇头便可以看见月光下的樱花林,风吹过樱花会把落下来的花瓣吹到面前来。

而春夜的凉风也就那样把刚从室内出来的,身上还残存的热意吹散了。

明明外套还算保暖,桃沢香还是抖了一下,有一瞬间她想像傍晚面对夏油杰召唤出的咒灵一样伸手接住落下的残樱,可天还是有点冷,她贪恋口袋里的微末温度不愿把手伸出来,棉拖鞋走在木质地板上几乎没什么声音,她的步子走的很快,很快便要穿过长廊,走向阖着的玻璃门,那边也是灯火通明,只是不知道餐厅中是否还放着食物。

而就在她离玻璃门只有几步之遥之时,门的那端突然走出一个人影,桃沢香被这个点还能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就是什么奇谈中出现的鬼怪。

在看清是个人之后,她的心落下了一点,可在意识到来者到底是谁之后,刚刚放下的心便又悬了起来。

门那边是室内,没有旅馆大厅的灯会在晚上关闭的道理。于是很亮的光洒下来,把他本就闪亮的整个人照的熠熠生辉,白色的发在灯下被镀上一层暖黄浅色的边,而在光并未能照全他的那张脸。

他站在门的那端,一部分阴影打在脸上,嘴唇抿起,他并没有带墨镜,苍蓝色的眼瞳无遮挡地露在外头,可他的眼睛是无尽延伸的天空,难能让人透过眼睛看见他的心。因而就算他想要坦诚,也只能显得他这样神色莫辨。

桃沢香的视线在触及他的这一瞬就烫到似的收回,并非是因为对方无论何时看都很好看的一张脸,也不是因为他无表情无情绪。

尽管看上去多么像是高高在上不存于世的神子,他本质也不过是十几岁的男高中生。

说实话,并没有那么厚重的威压,见到他并不会比见到教导主任的感觉更恐慌。

按道理是该这样的。

但是不知怎么,只要见到他,桃沢香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并不是厌恶,但和他呆在一起就浑身难受,也不是害羞,但甚至和他多说一句话心就会被揪紧开始加速跳动,不算害怕,却不敢和他多对视怕他看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她的灵魂还在疑惑,她的躯体却做出了反应。

刚刚还困扰着她的饥饿感在这种紧张下变得不值一提,她本来要抬起移开玻璃门的手刚刚抬起几寸便被回笼的理智催促着放下,她似乎是想隔着玻璃对他打个招呼。

但无论是好巧你也在这你怎么还没睡都说不出口,明明不渴,喉咙却像是被撕裂似的发不出声音,最终她只能很僵硬地勾起唇角,好像想用笑来代替问候。

但这种问候也失礼而不合规矩。

因为在她笑完之后,五条悟还没做出回应之前,她便已经在往后退,一步,两步,和玻璃门拉开距离,在那双苍蓝色眼睛下一切小动作都无法被掩盖,桃沢香知道自己被看穿,可是仍旧毫不犹豫地转身。

她想离开这里。

五条悟从没如此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桃沢香对他的态度。

说是陌生人,却又顶着那个太宰治熟人的称号,理应稍微亲近一些,杰是如此,也这么做了,她显然接受良好,可到了他身上,这稍微亲近的身份却化作了更深的隔阂,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至少她面对陌生人可不会露出那样一副像是要哭的笑来。

也许是一直没睡让六眼强韧的神经也会感到疲累,也许是他本就不是会克制自己情绪的人,“就这么讨厌我吗。”

玻璃门被拉开,桃沢香脚步一顿,也许她现在可以当作没听见他的话夺路而逃。

虽然会让他们双方都难堪但好歹心里好过,可不知怎么,大概是他的语气太委屈受伤,又或许是肚子里的饥饿感已经强烈到像是不再吃东西胃酸就会把胃烧穿般,逼迫中桃沢香回了头。

月光洒下来,五条悟从满是光的室内走出来,灯光没有了,月光却来了,他站在月色里,月光落在白色的发上,风起来了,樱花散下来突然好像下雪,和某些迷影重叠,一晃而过,像是饿到太过以至于低血糖而眼前一瞬发黑,桃沢香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眨眨眼,将视线重新聚焦,看向他。

他穿的衣服不多,身形却不单薄,眉头蹙起,好看的眼角微微下压,他的脸是很适合做意气风发的表情的,若想偶尔傲慢刻薄一两下想必也很不错。

然而他却在此时露出那种委屈受挫的样子。虽然什么都没再说,却什么都好像说了。

桃沢香想,无论是什么人见到这个人这幅样子都会心软,他的脸真的很好看,寻遍寰宇说不定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一位,她虽然不至于为此着迷,却难免会为此犹豫,心里那些无端出现的慌张在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后又无端地消失,只留下什么感觉也没有的她站在风里长廊上,和他对视。

“不是的,就是……”她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又觉得做出刚刚那样行为的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无用。

虽然不是讨厌,但左右表现也和讨厌没差,便不再多言,只抿着唇笑了一下,很客套地说,“五条君也还没睡啊。”

被如此生疏地成为五条君的五条悟一顿,他原来以为自己已经能接受很多事了。

但桃沢香每一次都能用新的方式提醒他她还远不止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他叹了口气,把那些不忿压下,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轻松地说:“睡不着,你呢?饿了?”

他只要想要,总能摆出一副很讨人喜欢的样子的,之前两次时间太短,人又太多,又因为是头两次见面也没法太热络,他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她就走了,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她抗拒到不行,但五条悟还是装作没发现似的笑起来。

而他一笑,那种让桃沢香紧张的感觉便消失了,她略略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下来,五条悟能看见她其实在见到他那一刻就蹙起的眉头一点点被抚平,看她有些腼腆地勾起唇角,声音低低地和他说话:“嗯……本来想饿着睡,但是太饿了,睡不着,明明晚饭吃了也不少。”

她声音糯糯的,又有点哑,虽然不是在撒娇,一下听起来却感觉像是在撒娇似的。

五条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过她这样对自己说话了,刚刚淤堵在心中的坏心情不知怎么就这样轻松地散了,他忍不住笑,不愿她一个人窘迫:“你一说,我也饿了。”

更何况,他也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算不得撒谎,他顿了一下,思索了一小会儿,开口道:“这家店提供的夜宵已经撤了,最近半夜也开的店就在一两公里外。”

桃沢香一愣,原本她应该摇摇头说既然没有夜宵了那她就睡吧,可也许太饿了,也许是那些梦给她错觉,又也许是这个夜晚,先前一直让她害怕的五条悟态度变得好的不行,她为自己只凭第一印象粗暴对待他而感到抱歉,竟然追问了下去:“是什么?”

“面?也有小吃,看你想吃什么了。”

梦里的食物被面前的人提到,桃沢香竟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好像梦里的人就是面前的他似的。可在这样的妄念浮现在脑中的那一刻便被她否定。

她想,如果自己真和他一起出去过,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抿了抿唇,顺着自己的心意开了口:“吃面吧,我想吃豚骨拉面。”

“好……”

五条悟一口应下,事实上,他在做出那样提议的时候没想过桃沢香会答应和他去吃夜宵。

但她竟然答应了。

可桃沢香却在他同意后感觉有些不对,她蹙起眉头,问了个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走过去?”

“你想怎么过去?打出租的话,现在有点难……”

“这倒不必了,我只是……”只是觉得咒术师应该有更酷一点的赶路方式才对。

这句话就就这样莫名地出现在的桃沢香的脑海中。但如果真这样说出来也未免太失礼。于是她只笑了一下,冲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走吧。”

第51章 攻略中

春夜的风远比想象的要大,走了一会儿后,桃沢香开始冷了,外套不是拉链的,扣子扣到最顶上一粒领口也是敞开的,夜风便很轻易地吹进来,把胸口一片都吹得透心凉,脸被吹到有点僵,但幸好内里还是热的。

至于腿,因为经年只穿一件,早就习惯这样温度,倒也没觉得什么。

但在她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之后,一直在注意五条悟终于忍不住了,他顿了一下脚步,伸手便想要将外套脱给她。

但正如他之前一直犹豫的,隐约担心的那样,在注意到他的动作之后,桃沢香抬手止住了他。

因为急于阻止他,所以棕发少女这次终于没有保持距离了。在她出声之前,她冷冰冰的手就那样扣住了他的手腕。

她用的力气实在不算大,只要他想,违背她的这点意愿,就这样被握着手腕脱下衣服也不是难事。

但他不能这样做。

他这么想着,垂眸看向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白皙,瘦小,比他的小了一大圈。

因为在冷风中吹了有一会儿,又或许是今天月色太好,手背便被映得吹得更白。

大概是怕精心做的美甲划伤碰到他的缘故,她虽然握着他,但指腹是微微向上的,让五条悟能清楚看见她泛红的指尖。

还不待他细看,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松开,冷风一吹,那上面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那点热气便散的一干二净,留下空落落的冰凉。

而后,他听见嗓音已有些沙哑的少女轻轻咳嗽了两声,她的头微微低垂,五条悟此时并不能看清她的全部表情,只盯着她有些发颤的睫毛听她说话:“你穿的也不多,这样也会冷吧?如果你因为脱了外套而感冒了,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桃沢香语气有些生涩,毕竟在她眼中,他不过是只见过四面的,初印象还不太好的陌生人,又如何做出一副热络的样子?可即便是如此疏离,那些关心也是真的。

尽管这些关心对五条悟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生病,知道大概此时站在这里的无论是谁她都会这样说,却也感觉开心。

然而这样的快乐太短暂,落在他永远无法餍足的心中只能快活一瞬便被吞噬。

因为知道她对谁都好,所以希望能对自己更好。因为看见过她对别人极好,所以现在希望特别的人能轮回到他。

五条悟看着面前与她对视的少女,终于舍得从她脸上短暂移开视线一瞬,向前方看了眼,估摸着大约还要走段距离,在稍微犹豫之后,试探道:“那我们快点过去?”

桃沢香低头看了看自己顺便穿过来的毛绒拖鞋,蹙了一下眉头,不确定地询问:“跑过去吗?”

五条悟摇摇头:“不是,是我带你过去。”

听他这么一说,桃沢香便想到面前的人是所谓咒术师。既然夏油杰会召唤樱花,那他也合该有些不同的技能,联想他刚刚说的话,便难掩激动地猜测:“你会飞?”

“算是会……”

“那好啊!为什么不早点说!”

在少女雀跃着应下后,几乎可以算是难得算计,给她下了一个明套的五条悟不容她再细想,凑近她,一把把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棕发少女拦腰抱了起来。

桃沢香骤然腾空,自然下意识用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她躺在他怀里从下往上看他的那张脸,只觉得此刻竟然有种诡异而难言的熟悉,好像有谁也曾这样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过,然而还不等从小单身到大的桃沢香细想,五条悟便像是害怕她要闹着下来一样,浮到半空中用苍瞬移了。

她什么都来不及说,风呼呼在她耳边过,长发被吹起来打在她的脸颊和五条悟的身上,逼着她只能闭着眼眯着眼,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残影和不断向后的光点,还要走半天的路在此刻只需要一眨眼,冷空气刚刚进入鼻腔,五条悟便在一个红绿灯前面停了下来。

他落地的同时,一群驾驶着机车的青年便飞一般从他们面前驾驶过去,摩托车的轰鸣嗡嗡地,伴随着迟来的,对他们的嘘声逐渐远去。

在这样说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声响中,被刚刚发生的事情惊到的桃沢香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正在被陌生人抱着后,一张脸涨到通红,立刻闹着要从他的怀抱里面跳下来。

五条悟当然能制住她这样对他而言可以称为微弱的挣扎,却也知道这样一下大概在她心中算是冒犯了。

因为之前已经差不多有过这样一次了,五条悟怕这一周目她还会因为这个原因生气,只好赶忙把她放下,而刚刚落地,桃沢香便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下蹿出去离开他好远,让五条悟原本满满当当的怀中一下空落落的。

他不想把她放下来,还想抱她一会儿,或者叫她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还想离她再近一点。

可最终,他也只是收拢了一下什么都没有的手掌,微微垂下眼睑,什么也没说。

桃沢香自然完全没有发现他的落寞,她正窘迫地低头理着自己根本不乱的外套,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毕竟这是她自己刚刚同意的……

这么想着,她难得撅了下嘴,感叹道:“这下我终于明白五条君你刚刚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带我飞了。”

毕竟如果想快,就要这样抱着一个陌生女生,也难怪他不愿意。

可真正的原因,五条悟却不会告诉她。

两碗豚骨拉面被放上餐桌,汤面上冒出的热气氤氲着向上,在这一刻,桃沢香眼前模糊了一瞬,梦的旧调向上翻涌在这一刻竟然和面前的人诡异的重合,这样强烈的即视感让桃沢香真切地疑惑自己是否真的做了预知梦。

“五条君,我是不是跟你在哪见过?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这么说,一手撑着下巴略略凑近了一点,她的目光穿过热食上冒出的水汽落在因为她这句话而怔愣住的少年脸上。

那双从未从她身上移开的苍蓝色的眼睛一缩,很多桃沢香无法辨别的感情翻涌上来,他将嘴唇抿起,想说什么,可桃沢香却在凝视他久了之后自己都否定自己起来。

“啊,我就随口一说啊,请不要觉得冒犯。说到底,像五条君这样的人,如果我见过的话,肯定不会忘记的。所以估计是生活中有看到过和你感觉相似的人吧。”

她这么说着,大概觉得刚刚的错觉是梦还没睡醒留下的残响,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像想借此让自己清醒似的。

但五条悟却不愿意她将好不容易想出的那一点两点熟悉感这样轻轻放过,他抿了抿唇:“我经常去横滨买甜品。”

听他这么说,桃沢香蹙了一下眉头,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哦?这倒是的确可能……因为我之前也很喜欢吃甜品,不过我这半年都不怎么去了。”

五条悟一愣:“为什么?”

“突然没那么大兴趣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桃沢香这么说着,耸了耸肩,大概是觉得凉的差不多了,便拿起筷子夹了一把面,一点点卷起来,“不过对一件事情没兴趣,觉得一些好吃的甜品也不过如此,也不需要理由吧。”

毕竟刚刚只是吃饭时的随口闲谈,并不值得认真对待。于是说话间,她的眼睛只盯着筷子上的面看,也不去看五条悟,确定卷好之后,便一下放进口中。

在尝到面的那一刻,她才真的觉得这家店的水平的确不错,想说些什么称赞的话,却又觉得不能再那样跟着梦里的自己走,便刻意岔开话题。

“对了,五条君,你之前穿的那件蜻蜓浴衣哪里来的,我觉得好好看,睡觉之前找了一下店家提供的浴衣里面没有欸,是网上买的吗?”

还在为桃沢香不再喜欢吃甜品这件事而乱想的五条悟一顿,注意力回笼后才重新思考起她的话,他笑了一下,说:“那是我从家里带的,你想的话我后天送你一件。”

像是知道桃沢香会说什么似的,他特意在她开口前又补了一句:“不要拒绝,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赔礼。”

“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你却给我赔礼?”

“不是一开始我把你吓到的吗?”

“噗嗤……”听他这样有理又很强词夺理的话,桃沢香莫名笑起来了,又像是自己觉得这样笑很奇怪,她摆了摆手,用一只手捂住了下半张脸,声音闷闷地解释,“抱歉抱歉,不好意思,总感觉五条君这样说话违和感好强啊。”

“违和感?”

“就感觉不应该这样说话的,赔礼什么的,这种话感觉夏油君说更好吧?五条君,更合适说,莫名其妙害怕起我难道是我的错吗?东西给你就收着这样的话吗?”

话就这样自己从她的口里飞出来,桃沢香自己却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自信,违和感更好更合适这样的话不该是她这个只和对方见了四面的人说出来的,可莫名的,桃沢香又觉得五条悟本该是她存于非现实,无根据,从初印象开始便又幻想里的那样才对。

可这听上去实在太荒谬,在刚刚相处中桃沢香也早就明白现实与想法总有差距,也不怪五条悟蹙了蹙眉,疑惑而又若有所思地反问:“在你心里我是这样吗?我也不是那种做错了事不会道歉的人吧?”

“只是,感觉……”她顿了一下,抬眸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而后又前后矛盾地补了一句,“但我知道五条君不是这样的,说到底那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非要说吓到我的话,我的偏见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吧?明明是两者都有错的事情,说要赔礼,所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样吗……”

“我随口一提的,请不要放在心上!这样也很好,外表看上去好不染纤尘的五条君,实际上是会注意小事的好人,听起来也很受欢迎呢。”

“你这样形容我,被别人听了恐怕会把牙都笑掉。”

桃沢香一愣,随即也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好笑的话,她竟然莫名惆怅起来,胸腔里被很多种酸涩填满,她的垂了一下眼睑,在此刻她眼眸中浮出的不知名情绪被她这一下尽数隐藏,她带着笑音附和:“啊,我也觉得。”

在这一刻,桃沢香又一次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说话的好像是她的躯体,又像单只是她的灵魂。

第52章 攻略中

吃完了热腾腾的一碗面,出餐馆要走回去的时候桃沢香竟不觉得那么冷了,明明天黑到一点别色都没有了,月也西斜了,街道空荡荡,比起旅馆院内灿灿的片片樱花实在逊色太多,可她竟觉得这样的夜色却也不错。

这样在寂静无人的夜晚,在并不熟悉的箱根的街道,和虽然认识但不太熟的男生顺着月光和路灯一路并肩走回旅馆,大概便像是什么文艺片里的场景,是时隔多年后回忆起来会觉得迟来浪漫的一幕。

如果没有突然出现并把他们围住的那几个人的话。

桃沢香没能察觉到他们已经跟了多久,甚至连他们的出现都没能发现,对到来的攻击一无所知,还是五条悟伸手拽了她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才用无下限弹开了那些暗器。

按道理桃沢香应该感觉劫后余生,可她的目光只是飘过地上的那些暗器,而后看向了身边的白发少年。

大概因为是有人在身边,而他又显得很强的缘故,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五条悟拉着桃沢香的手,虽然觉得这些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家伙像苍蝇一样恼人,却不得不感谢他们这样出现让自己能牵上桃沢香的手。

少女的手很凉,此时正很乖觉地躺在他的掌心,在危机面前她不会做些惹人讨厌的拖后腿的事情。因而也不会闹着什么甩开他的手,相反,她还回握住了他。

这样牵手的感觉实在太好,五条悟完全不想松开,便没有一下用术式杀灭这几个他和杰都应该对战过两次的家伙们,还颇有闲心地开了口。

“没想到变了这么多,你们倒居然还会来。”

他像是在感叹什么,但谁都听不懂他的感叹,桃沢香抬眸看向他,出来的时候他就没戴墨镜,那双苍天之瞳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他们将要面对三四个人的围攻。但即便是桃沢香也知道,异能者的战斗很少论人数。

至少,她的直觉告诉她,五条悟应该比这几个人强。

然而那些人却没有自知之明。

“为了十亿,付出些什么杀死你这个六眼也是值得的了。”

他们很不知死活地说着自己完全做不到的话,愚蠢到逗得五条悟要发笑。

他也的确嗤笑了一声。

而从始至终桃沢香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没有移开。因而现在便能看见那张脸上绽开的,带着点他自己都恐怕意识不到的轻狂的笑,他看着那些人,可眼里却完全没有他们。

他好像不一样了。

比起初见时的冷面,和她相处时有些违和的温和,好像现在的他才是破开假面,碎裂坚冰后真的他,他牵着她的手,体温比她高,热度从交握的地方传来,可桃沢香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抓住过他。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白发少年,下意识蹙起眉头,很多不该出现,没有缘由的感情翻涌起来,她好像这一瞬间开始痛,可她浑身上下哪里都很好,也不必痛,于是不必想,也无法想。

而在桃沢香几乎有些热切的视线之下,五条悟抿着唇逼着自己不要回视她,有意装出一副很帅的样子面对那几个蓄势待发的诅咒师。

他一点也不紧张,相反,竟有些兴奋。

当然,不是因为面前那些弱的不行的诅咒师。

他也没有再和他们寒暄下去的想法,索性一手抱起站在身边的桃沢香,浮上了半空,在手掌触碰到她的腰时,五条悟能感到她身体下意识的僵硬,对他触碰的些许抗拒。

但因为深陷危机,她一点也没挣扎,还很乖巧地用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为这样的亲近,五条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却又克制不让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另一只手按着桃沢香的头靠在自己怀中,他的手臂遮挡住了她大半部分视野,让她只能看见很小的一块地面和一点天空,完全看不见敌人的身影。

在被完全护在怀中的这一刻,桃沢香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也许因为五条悟在闪躲中的移动速度太快了,她觉得刚刚吃下去的豚骨拉面在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配着因为紧张而乱跳的心,竟有一种雀跃却又要呕吐的感觉。

但也只是错觉。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诅咒师的术式纷至沓来,可没有一个能击中闪躲的他。

在第三周目开始之后没多久,五条悟便已经学会复数发动苍赫茈了,三个周目的时间累积下,甚至已经能隐约摸到领域的边缘,他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进步。而Q的那些咒术师对六眼的资料却还停留在初始阶段。

其实在一开始,他只要站在那里,手都不用抬一下就能把他们全都秒掉。

但是,又何必呢?

“啊,没想到,你们居然比我想的厉害一点。”

桃沢香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Q的人看得见,看得见他再说这句话时那双六眼里含的是多么深重的轻蔑。

而这轻蔑甚至也没有存在他眼中多久。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似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因为在那些近乎挑衅的夸赞说完之后,他就复又低下头,去看完全被自己揽在怀中,还以为战斗很激烈,就怕打扰到他让他分心于是搂着他一动不敢动的少女了。

她的身上总是这样香喷喷的,又因为现在住在宾馆里。所以沐浴露和洗发露的香味有所改变。

但这样也很好,因为他们用的都是宾馆提供的洗漱用品。于是现在,他们两身上的气味竟能融于一处。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起的似的。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时,五条悟难以克制地勾起了唇角,他看着桃沢香的发顶,忍不住摩挲了两下她柔顺的发。

而后,虽然还没有抱够,因为永远不会抱够,但纠缠的时间在五条悟看来已经够久。虽然他想好好和香香亲近,却不愿自己留给她一个贫弱的印象。

于是,他不再在空中抱着桃沢香听上去艰险但实际上只是玩闹的乱窜,他顿在半空中,诅咒师的术式冲向他,却被挡在无下限之外。

只有这种水平啊……大概是想拖住他吧,能陪他们玩几分钟已经很给面子了,要不是香香和他在一起,两秒钟他就能解决一切了。

他微微垂眸,白色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一小层阴影,他环抱着桃沢香,感受她揽住自己脖颈的手僵硬且带着对未知的颤抖,他这样骤然停下来,她心中恐慌的不行,以为他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而正当她要抬头看看情况时,五条悟一直抵着她后脑勺的手掌微微用力,又把她按回了自己怀中。

“马上就结束了。”

他轻声安慰她,而后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挥。

在简单的,稍微克制的术式之下,那几个人便全被他的咒力冲飞,要么撞断了路灯,要么落到马路对面的草丛里,总之都昏迷了——

他当然不会杀人,而且别说让香香见到死人了,就算让她见太多血都不太合适吧?

要是就这样吓到她让她再也不愿意亲近自己就不好了。

五条悟这么想着,抱着桃沢香缓缓落地,才终于垂下了一直环着她腰的手,他低头看着桃沢香懵懂的,小鹿般的眼睛,笑着耸了耸肩,半真半假地对他抱怨道:“有些冒昧,但没办法,因为要打架不得不这样抱着你。”

“没,没关系。”桃沢香这么说着,也终于迟来地意识到,不论缘由,自己的确在男生的怀里呆了好久。

尽管心跳的早已没有那么刚刚战斗时那样猛烈,可她还是侧过头好像想掩盖自己脸颊上的绯红。

当然,于事无补。

五条悟没有点明,可大约是终于见到她这点害羞的样子,他心情好的不行,一时间竟也不再那么注意距离,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有些发烫的脸颊,示意她转头看向斜上方。

而在桃沢香真的扭过头看向他所指的方向以为有什么时,五条悟便猛地弯下腰,脸凑到她的旁边,一只手略略捏着她的下巴微抬朝向路灯旁的监控,而后用另一只手在她脸颊另一侧比了一个耶,这一刻,他们凑得极近,脸颊和脸颊间的空隙只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宽,像是在对着监控拍大头贴。

桃沢香一愣,为这样骤然的亲近而手足无措,而当她撇过头和五条悟的双眼对视后,才意识到自己大概被他戏耍了。

她抿起嘴唇,立刻抬手不轻不重地把他推开了。一边推开他,还一边往旁边走了几步,五条悟没拦着她,就看她这样又一次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拉开距离。

但因为担心周边也许还有Q的残党,桃沢香也不敢离他太远。

她抬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想用这样的动作缓解尴尬,刚刚砰砰乱跳的心早在这十几秒钟归于平静,现在再看向面前风采依旧的五条悟已没有半点悸动,便顺便随口抱怨道:“你们咒术师的日常还真是危险……”

走在路上吃个宵夜也要被刺杀,是身为普通人的桃沢香没法想象的。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很刺激,可桃沢香却发现她远比自己想的要胆小,明明被五条悟保护的很好,几乎毫发无伤,可不知怎么,她竟然开始害怕,忍不住想远离面前的人了。

就好像再接近他,就会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伤似的。

而在察觉到少女那一点莫名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小情绪后,五条悟一愣,大约是直觉,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知道也许应下她的话可能会让她短暂地怜悯他一下,得到她几句附和性质的抱怨。

但他又感觉如果自己真的点头,恐怕真正的情形会完全异于自己所想。

他垂眸和有些忐忑的少女对视,而后摇了摇头否定了:“也不经常这样,只是偶尔的突发事件罢了。”

听他这样说,桃沢香才为他松了口气,她抬手挠了挠脸颊,不太确定地问出刚刚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的问题:“那我之后会被他们迁怒吗?”

她问的时候实在小心翼翼,不愿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任何嫌弃、抱怨的意思在。

因为她本来就没这个想法,虽然她知道在事件之后对着救了自己也是这期袭击源头的人说这样的话有些失礼,可她的心却不受控制地,急切地催促着她问。

五条悟垂眸看着面前咬着嘴唇,眼神闪躲的少女,察觉到她的不安,也大约明白她的不安从何而来。

论危险,他不觉得太宰治会比自己安全多少,她是横滨人,她不怕异能者和他亲近,不怕她周围的人给她带来不幸,却专门问他这些,理由不是昭然若揭吗?

因为她之前就因为离他和杰太近,被注意到了,而他们又对自己太自信对桃沢香太忽略,坚持认为她只是有异能的普通人,不懂那样的异能在别人眼中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也不帮她掩饰,任由那样的讯息通过层层传递传入有心之人的耳中。

但这一次……

五条悟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不会的。”

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不太坚定,桃沢香一挑眉,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说不会的时候,要犹豫这么久吗?”

“啊,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些糟糕的事。”五条悟笑起来,有些想摸摸她的头顶让她安心,可最终还是没有,他只凑近她一点,说,“放心,明天我就去把他们全部清剿掉。”

他在笑着,许诺的样子也不太认真,可不知怎么,就很轻易地让桃沢香放下了心。

虽然他看上去不是什么特别靠谱的人,可不知怎么,在对待他时习惯浮出的对陌生人的生疏和不受控制的紧张之下,桃沢香竟然发现,自己非常信任他。

以至于他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完全没有再问下去的想法,几乎称得上无理由地相信了。

“那就好……”

五条悟盯着面前顺从地点头后就收敛了表情,什么话也不再说的少女,忍了一下,知道他们应该继续走回去了,却没有能憋得住话,试探性地开口:“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

“一点点什么?”

望着面前少女全然懵懂的一张脸,本来还对自己刚刚表现自信异常,还以为她会夸赞自己顺便把称呼改了或者至少留一下联系方式的五条悟一下泄了气。

他摇了摇头,恹恹地说:“没什么。”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挂在路灯旁边的,也是这条路上仅存的监控,抬手打出一个苍将它也一同毁掉了。

看上去好像是才意识到这个监控录下的东西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但其实,这只是他发泄那点不忿的方式罢了。

但是,又有谁在意呢?

第53章 攻略中

像是夏天,窗户外面实在亮的惊人,开着空调还有热气递进来。

在这样矛盾的气温中,桃沢香勉力睁开眼睛,只觉得看眼前一切都像是隔着磨砂玻璃,所处之地的布置陈设熟到不能再熟,几乎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正半躺在卧室的床上,这里却不止她一个人。

头脑昏昏沉沉,面前人影像是映在水中波纹似的模糊不清,他端着什么凑近她,桃沢香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床头柜上从未放过的相框现在被朝下扣着挪到一边,给他有地方放药片水杯。而他本人则拿着碗坐到她的床沿。

调羹在碗中捣了几下化开药粉后便被放在一边,看不清样子的人似乎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看上去又急又不耐烦,在他把碗怼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桃沢香甚至想他会不会没刹住让瓷碗磕到她的嘴唇。

但没有……

冰的碗沿就那样很轻地靠在她热的唇边,对方似乎想直接这样喂她,动作却僵硬的不行,还是桃沢香觉得不适,把一直藏在被子底下的双手抽出来接过药碗。

那里面的药看起来就很苦,但她早不是还会为了这些抱怨撒娇的女生,而且就算她想,身体也实在难受,不能支持她做这些。

她什么都没说,踌躇了两秒后便捏着鼻子大口咽下,可喝药时却没怎么垂眸碗里到底还剩多少,只愣愣地看着面前心情不愉,却从口袋里拿出糖果剥开包装纸的人。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会发烧。”

他这么说着,像是在抱怨责怪,可语气却难得的温柔。

他从她手中接过空碗放到床头柜上,更凑近她一点,把手里的糖果塞入她的口腔,指腹擦过她有些干裂的嘴唇,摸了摸她还是很烫,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害羞而升温的脸颊。

“我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一向都是别人伺候我,让我伺候的,你可是第一个。”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似乎还很得意,桃沢香昏沉的头脑搞不清面前人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坏,只看见他凑上来,安抚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很温暖,疲惫感和困意在此时海啸般翻腾冲来,桃沢香又依恋又怀念,在这样幸福的状态下,却有几分伤感惆怅涌上来。

在五味杂陈的奇怪感情中,桃沢香好想睁开眼看看他的脸,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便坠入黑暗中。

桃沢香是被晃醒的。

有人不间断地推着她的肩膀和手,硬生生把她从还算香甜的梦里摇了出来。

她睁开眼睛,只觉得很热,可要脱出被子的手却被跪坐在她身边的人摁住,她想挣脱但是没力气,终于掀开自己千斤重的眼皮,勉强和一脸焦急的好友对视。

看到她睁眼了,长泽葵终于松了口气:“香香,你头好烫,你发烧了,要去医院吗?”

发烧了?

桃沢香昏昏沉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但大概是刚从被子里伸出来的原因,并没什么感觉,只是身体的确很疲倦。

她意识到大概是昨天出去吃夜宵的时候着凉了,面对真心实意替她忧心的好友,她强撑起精神,蹙着眉头问:“我烧的厉害吗?”

长泽葵看了一眼刚刚测完的红外线温度仪上的数字,摇了摇头:“不厉害,www.youxs.org。”

“那没什么……”

她这样说着,废了点力气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出一段还算流畅的解释:“这点温度跑去医院也没必要,何况我们在不熟的箱根。”

一想到还要爬起来,桃沢香接受不了,她神情恹恹地往底下缩了缩,把自己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面:“让我睡一会就会好了,你们出去玩,别管我,要是回来了还更烫,就再说吧。”

长泽葵虽然没看出这是病中人的疲软逃避,但还是觉得不能把她一个人刘在这里:“还是留个人陪你吧,香香——”

“如果为了我能不能好好玩,我会很过意不去的,大家不都想去大涌谷玩吗,错过的话接下来的日程也会被打乱吧?而且,有事情、我也会打电话给前台的。”

“但是——”

在发烧情况下逼着自己意识清醒对谁而言都是个挑战,说了那两句长句子,桃沢香就有点撑不住了,她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好友表示拒绝:“走吧,大家都不会照顾人,留下来看我睡觉又有什么意思呢?”

因为身体难受,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撑不住闭上眼睛了,长泽葵似乎还说了什么。

但她意识已经不再清醒,只靠着最后的几分信念重复说了几遍不行不要回应好友的话。

性格温和的人倔起来是很可怕的,在长达五六分钟的拉扯后,一直被拒绝地长泽葵没能拗得过她,最终只能看着好友的背影,叹了口气,离开了。

沉入梦乡的桃沢香这一次睡的并不舒服。

她想要续上上一个梦,看清那个人的脸,却只能梦见些更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的片段,一直处于清醒和沉睡的罅隙,一会儿肚子饿一会儿想吐,但最终都没压的过困意。

在半梦半醒间,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敲门,想要爬起来,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而后,敲门声消失了,桃沢香因为这声音紧绷起来的心也放下了,正当她迷迷糊糊又要彻底睡着时,一些细微的声响传来,逐渐接近她。

桃沢香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什么,隐约听着这声音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消失,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额头一会儿,感觉很舒服,她便忍不住想凑近点让自己降温。可在它被自己的体温捂热之前就被来者收回。

而后,她的脸颊被触碰,有人将她颊边的棕色发丝勾到耳后,桃沢香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牢牢钉在自己的身上,却什么也不做,像是在纠结什么。

按道理,在意识到自己身边正待着一个不知身份的人之后,不论是不是在生病,也应该有点警惕心地睁开眼,起码看清是谁。

可来者似乎自带一种让人不由自主相信的气场,桃沢香呆在他身边只莫名感觉安心,加上一直不间断没停过吹暖风的空调,她非但没有清醒,反而更想睡了。

眼见着脸通红的少女就又要失去知觉般睡死过去,夏油杰低垂着眼眸,回忆了一下触碰她时对方的体温,难得没有纵容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说:“香香,虽然不算特别烫,但这样不吃药睡下去可不行啊。”

在男生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桃沢香整个人一僵,一直飘飞涣散的意识像是沉入水中的人猛地浮上水面似的一下清醒过来,她睁开眼,从下往上和跪坐在自己身边的夏油杰的对视。

这一刻,她竟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方,明明和梦到的不一样,时间场地改变,可在同样生病的状态下出现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却那么有即视感。

她愣愣地看了对方一会儿,才终于把像是飘在半空又像是留在梦中的灵魂拽回来,她用手臂撑着自己要坐起来。

但身体竟然发软,骤然一动头晕目眩,还是夏油杰略略俯身又扶了她一把,让她能起身。

“杰?”

开口时,桃沢香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夏油杰便心有灵犀似的从旁边拿起已经倒好水的玻璃杯递给她,她浅浅酌了一口,感觉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一点,才看向现在已经关上的门,皱起眉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如果是平时,别的异性,在她几乎昏迷的时候不声不响进入她的卧室,桃沢香一定会恐慌万分恨不得报警。

但因为进来的是和太宰先生关系不错,从初见开始印象就很不错的夏油杰,她并不感觉有什么,只是单纯地疑惑他到底为什么进来的而已。

然而因为她在病中,面对什么都倦倦的,体力像是被清空了,勾起唇角这件事都变得很累做不了,浮着病态红的脸无表情,抿着唇用那双棕色眼睛看向面前之人,竟难得让人感到严肃。

她这样陌生的态度,也让从初见开始就一直占据优势的夏油杰一顿。

但他终究是夏油杰,遇到大多数状况都能想出合理的应对方法。

“我听见长泽和前台要感冒药,但旅馆没有准备,附近没有药店,我回去后发现黑井小姐带了,就给你送过来了。但敲你的门没人应,担心你出事,便自作主张进来了。”

黑发少年这样解释着,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一袋药,他自己大概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十分失礼,说完之后,正了一下跪坐的姿势,抿了抿嘴唇,轻声说:“未打招呼就进来,我很抱歉。”

捧着玻璃杯的桃沢香用泛着点血丝的眼睛盯着面露忐忑而没有去掩藏心绪的夏油杰,他有些心虚,竟然难得略略低着头不去看她,那被天内理子评为怪刘海的一缕发直直垂下来,衬得他竟然有些低落。

这可难得,从见面开始都温和的脸上居然会浮出这样的紧张来。

桃沢香看着面前从来没做出过这幅姿态的男生,略略瞪大眼睛感到惊奇,加之之前做梦时的情感还残余在她心中,竟然一下觉得对方这样陌生的样子很可爱,竟忍不住要笑他。

而一向游刃有余的人因为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幸好,最终她克制了那些想法。

“没事……”

棕发少女小声地说着,马上原谅了他。

她当然想多看他忐忑不安一会儿,可又觉得这不好,加上她还是很累,没那么多精力说再多的话了。

而为心中涌起的古怪感情,她将水杯放下,抬手用手背想冷却一下自己的脸颊。

但只是扬汤止沸,她的头很疼,心情却因为夏油杰突然变得很好。在这样矛盾的情况下,即便是桃沢香也觉得自己病的不清了。

而此时,得到她原谅的夏油杰也看出了她的强打精神。虽然病中是很容易让桃沢香对他产生依赖的时机,可他也不想这种依赖产生的契机是她长久的难受。

他垂首拆感冒药退烧药的包装,来之前他已经看过说明书,现在速度也很快,一共拿了五六粒药递给她,一边解释:“因为感觉冲剂太苦可能你不喜欢喝,我只拿了药片来,一口气吃掉就可以了。”

听完他的话,桃沢香霎时愣住了。

她不明白明明只见过几次,他会怎么知道自己怕苦,而发烧让她的思绪变慢,难以思考,自然而然选择了最不可能但她此刻最容易想到的答案。

在这瞬间,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一下和面前人重叠。

桃沢香本来不相信自己会预知,可在此刻,在即视感如此强却又不同的现在,她竟生出了一点没理由且武断的猜想。

第54章 攻略中

后来桃沢香吃了药,顶着几乎完全糊涂的脑子和夏油杰说了几句话。

不记得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他回答了什么,只在对方几乎算得上无奈纵容又带着哄骗的目光很快又躺下去睡着了。

等她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夏油杰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室内又只剩下她。但因为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也并不觉得寂寥。

她坐起身,抚了抚额头,烧已经退了,虽然四肢还有点疲乏无力,但想继续睡也没有困意。

思绪已很清醒,肚子饿到几乎无法忍受的地步,落地窗外的阳光已经泛起橙红变暗,好友们大概还没回来,她从榻榻米上爬起来,随手理了一下头发,便穿上衣服走出门。

这是网上很受好评的旅馆,因而客人也很多。在往餐厅走去的时候,桃沢香总能遇到两三个并肩而行穿着浴衣刚泡完温泉或者将要去泡的人,甚至有不少人就着这副打扮要去吃饭。

桃沢香之前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总是这群人中的一员。但现在她病还没好,实在没有这个闲心踩着木屐在木质地板上踢踢踏踏。

公共温泉和去餐厅的路不是一条,她很快和那些用完餐的人分开,将走过室外长廊拐角时,迎面撞来的一个男人让她刹住了脚步。

因为之前发生过把饮料泼到五条悟身上的那件事,后来桃沢香过这样的拐角总是小心,不敢走太快,也正因此免过和面前男人的一撞。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因男人没有好好穿上浴衣而坦然如出的肤色偏白但布有伤口的胸膛,对方身材很好,虽然她没有往其他地方乱想,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害羞起来。

桃沢香抿起唇,只觉得脸颊在此时兀地烧红,眼睛一下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直到她终于从面前的景象中反应过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能用这样的方法给自己的脸降温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微微偏过头,看向对面的墙壁。

而从头到尾,伏黑甚尔动都没动一下。即便面前女生要一头栽在他胸上,也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后退,躲避。

他垂下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打量似的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窘迫羞涩,满脸病气,从头到脚都很普通,和异能者沾不上边的少女,顿了一下,而后玩味似的勾起唇角:“啊,真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

桃沢香磕磕绊绊地说着,她说话的习惯是盯着对方的眼睛,可当她习惯性偏过头看向面前男人的脸,就因为差他大半个头的身高无可避免地看到他的胸膛,变如同触电一般收回视线,看旁边的墙壁,脚下的地板,好不容易才能鼓起勇气抬眸,对上他含着笑意,却仍然像是什么蓄势待发捕猎动物的绿色眼睛。

这本是一件小事,按道理,在这样的客套之后,他们就该点点头擦肩而过。

可当桃沢香说完那句话后,黑发男人却还站在原地不动弹,他看上去并不好惹。

无论是略显锋利的五官,不算太夸张——至少不像健美先生但却也足够给人威胁感的肌肉,还是身上、嘴角看上去就不像小打小闹的伤疤,都彰显着他的危险。

桃沢香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她显然在他的目光下渐渐紧张起来,正当她打算鼓起勇气开口说些什么,问些什么时,在走廊那头,陌生男人身后传来的男声解救了她——

“香香,过来。”

桃沢香一愣,随即,很快分辨出这道声音的拥有者,立刻松了口气,逃难似的绕过面前的男人,快步,几乎算的上奔跑似的逃向坐在长廊木板上,好像刚刚一直在赏樱,刚刚才注意到走廊尽头发生小插曲的夏油杰。

伏黑甚尔也没拦着她,只侧过身看了一眼慌里慌张的少女,又回过头和看向他的夏油杰对视,随即嗤笑一声,往里面走了。

而坐在廊前的夏油杰自然也穿着浴衣,这一次他的打扮要比上次见面时松散,坐姿也更为随性,同样露出一片胸膛。

但比起那个男人显然要规矩多了,他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又有几缕黏在他的脸颊边上,加之他本来就比较柔和的脸,让他看起来几乎没有攻击性。

一近到夏油杰的身边,桃沢香便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他身边摆着的,放着些甜点茶水的小木桌,便知道他是特地挑着这个时候来赏夕阳樱花景的。

而她站定还没一秒,对方就指了指木桌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来。

待到桃沢香坐稳,他才很温和地开口:“现在感觉怎么样?”

只是问,也没有伸手抚摸她额头试试体温的想法,如果是之前,他早就会这么做,甚至也不必让桃沢香隔着一个木桌和他坐。

然而,此时,距离感是这世上最惹人厌烦的东西。即便是最得她偏爱的夏油杰也不得不遵守它。

“应该退烧了,我现在感觉不错。”桃沢香这么说着,视线却不住地瞟向木桌上几乎没被动过的甜点,从她出现开始就一直没移开目光的夏油杰立刻注意到了,笑眯眯地给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桃沢香捻起一块大福尽力矜持却还是忍不住一口咬掉一半的时候,夏油杰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少女,随口问:“还没有来得及问,是为什么生病?头发湿了没擦干吗?”

桃沢香咽下口中的抹茶大福,明明是很美味的甜品,饱受饥饿困扰的肚子也因为它稍微轻松了一些。

可不知怎么地,她却觉得它甜的实在太过了,吃掉这个便没了继续吃的想法,她拍了拍沾上粉霜的手,同样随意地回答:“噢,是,昨晚和五条君去吃夜宵了,结果衣服穿的少,夜风又太冷。”

说完,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问:“五条君没和你说吗?”

“今天一早他就不见踪影了。”

“噢,那他应该是去清缴了。”桃沢香顿了顿,大概是夏油杰这样说,五条悟应该什么都没告诉他,便以为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又多说了几句解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昨天晚上我们遇到了几个要攻击我们的人,你们遇到了吗?”

“遇到了,不过,很轻松就结束了。”夏油杰笑眯眯地说着,指了指走廊尽头伏黑甚尔消失的方向,说,“因为有了他,我也轻松了不少。”

桃沢香一愣,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夏油杰指的方向,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她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抿了抿唇,问:“他也是咒术师吗?”

“不是,不过,也很厉害。”

“也是为了保护天内小姐吗?你们的任务很危险?”桃沢香这么问完,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多管闲事了,皱着眉头对还未做出回答地夏油杰摆了摆手,说,“算了,别告诉我,这些事情我是不该知道的。”

“告诉你也没事,毕竟,香香已经猜到了。”

“原本是很危险的任务,但现在,倒变得很简单了。”

“什么意思?是他很强吗?”

“是我们都很强。”夏油杰这么说着,把小木桌上的甜点又推向桃沢香,歪了歪头,说,“为什么不吃了,是不合口味吗?”

桃沢香一愣,垂下眼眸看向面前盘子中放着的大福,她当然不能说她不喜欢吃甜品这样扫兴的话。

何况她和夏油杰不熟,也不太会拒绝不熟之人的好意,只能略略撒了一个善意的,又的确带点事实的谎:“因为想吃饭,吃多了甜品容易食欲不振,到时候半夜又要饿着起来吃夜宵了。”

夏油杰紫色的眼眸盯着她看了几秒,显然是信了她的话,随即笑起来:“这样,的确不该在吃饭之前吃太多甜的,何况你身体才好一些。”

桃沢香点了点头,而后,他们两便没有可以交谈下去的话题了,她坐了一会儿,按道理,只聊了这么点就离开似乎也不太礼貌,她是该再说些什么别的话,可她是在太饿了,刚刚吃的一点大福虽然可以充饥,却莫名让她更饿了。

感受着自己的胃部开始收缩发疼,桃沢香咬了咬嘴唇,没有再久留,很快从长廊上站了起来,和似乎还要在这里看一会儿夕阳的夏油杰道了别。

在推开长廊尽头的玻璃移门之时,桃沢香半个身子踏入室内,却若有所感地回眸看向坐在那里赏景的夏油杰,春日的天不冷不热,太阳将要落山,天也该凉了,他半湿不干的发搭在浴衣上,洇湿背后一小片却又渐干,夕阳照在他的脸上,伴随着樱花的影,显得很好看。

他并非是五条悟那样先声夺人第一眼见到就好看到目眩神迷的一张脸。但显然比他更合适这样古风的布景。

这一回,桃沢香看他并没有再想起不存在的梦,代入不知名的人,只是单纯看着他,就莫名觉得惆怅。

也许是少女不加遮掩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太久,也或许只有一瞬,只是夏油杰对这些视线太为敏感。

总之,他有所察觉地侧过头,用夕阳下泛着些橙色的紫色眼瞳询问般地看向莫名驻足不前的桃沢香。

虽然他没有开口,却已经在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还有想说的。

桃沢香应该回答,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又或许本来也不是每个问题都该有答案,何况是并未说出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目光,她扶着玻璃门框的手收紧了一瞬,略有些苍白的嘴唇抿了抿,夕阳同样衬在她的眼中,也许光芒太甚,让夏油杰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站在那里,只和他隔了几步,却好像很远,正当夏油杰想站起来走近她时,桃沢香却已经迈进室内。

玻璃门被阖上,注视着他的少女已经略带慌张地逃走了。

第55章 攻略中

后来,再又睡过一觉之后,桃沢香的身体也完全好了。

因为接下来要去的几个景点离现在的旅馆很远,在路程上恐怕要花费太多时间,她们便一早决定在第二天的中午离开旅馆,去往下一个住处。

离开的时候,桃沢香有意去和夏油杰他们打了招呼,和天内理子约好以后有空去找她玩,也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名为伏黑甚尔的男人,可直到她最终拖着小行李箱彻底走出旅馆的大门,也都再没有见到五条悟。

虽然桃沢香也知道五条悟是去清剿组织。即便他好像强的过分,也不大会昨天走了今天就回,不该抱有希望。

只是觉得没有和他道别会有遗憾。而这遗憾,也很快在后来的游玩之后被冲散了。

春假不长,也不过半个月,很快就开了学,就如太宰治之前说的那样,新学期的课程对桃沢香而言也同样简单的过分,往往老师还没有把一个公式原理介绍完,她便已经能抢先把当期的作业做完。

但是,作业总归是难以在学校的时候全部做完的,遇上假期的时候便更是如此。

电视里在放着昨天晚上综艺的回放,沙发前的茶几上摊开了好几本作业,桃沢香某一科写累了就会停下来做另一个,好像这样能叫自己轻松些,感觉新鲜点。

可最终,对着那些还没写完却怎么看怎么熟悉的作业,她还是不耐烦了,索性撂了笔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开着铃声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但没什么人会在这时候给她发讯息打电话,所以即便开着声音也不会响。

还算宽敞的客厅荡着综艺中艺人真假掺半的笑,窗帘没拉好,空隙间有阳光透进来,亮的眼睛难受,桃沢香半阖着眼睛,却不想起来。

而此时,在不大不小的电视声音下,有敲门声叩叩传来,把桃沢香从下午漫上来的春困中拔出。

在此刻,她的心不知怎么着总颤抖慌张,踩着拖鞋拉开门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到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几乎在门拉开的一刻就要夺路而逃。

可见到门口站的人之后,那些没有由头的心慌,便如同来时一样,很快来,很快散了。

今天是个好天,阳光很好,洋洋洒洒地落到门外的走廊里头,照亮五条悟的白发,配着那双背着光也依旧透蓝的双眸,闪闪的要把桃沢香的眼睛灼伤。

“五条君,你怎么来了?”她无可控制地眨了眨眼睛,借此回神后才将自己的视线从面前人的脸上移开。

因为刚刚一直赖在沙发上的原因,她棕色的头发乱糟糟,穿着的居家衣裙也皱巴巴。

但脸色却很好,有道阳光从五条悟的肩上穿过,正巧落到她的脸上,把她的小半边脸,连带着把映着他倒影的左眼照亮。

而还不待他说出原因,像是感觉站在门口会不幸似的,桃沢香忙不迭侧了身给五条悟让出能进来的通道。

而随着她的动作,照在她脸上的那道光挪开,落到了地面上,成了小块光斑,五条悟看着她退后,弯腰,从门旁边的鞋柜里找出一双男式拖鞋。

“进来说吧,之前太宰先生来时穿的,将就一下吧,不知道你要来。”

五条悟点了点头,一边迈进室内关上门,一边冲她晃了晃自己手上提着的几个袋子。

“一点伴手礼,还有上次答应给你的浴衣。”他说着将那几个袋子以完全没办法抗拒的速度和力气塞进她的手中。

桃沢香犹豫着看了两眼礼品袋,她意识到就算她现在推辞,在几句话之后也是会被说服的,便歇了这个念头。

在把礼物放在桌上后,她便从桌上的水早凉透的水壶中倒了两杯水,递给明明是第一次来却显得特别熟练,现在已经坐到沙发上的五条悟。

但因为他本身看着就像是没有距离感的人,桃沢香也没说什么,只弯腰把茶几上摊着的某科作业合上,让台面上能有放水杯的空地。

而此时,五条悟抿了一口没味道的冷水,将视线从电视上的综艺上收回,看向走到近前的少女,笑眯眯地说:“只可惜我回去的时候香香已经离开了,没能那时候给你,也看不到你穿了。”

桃沢香抿了抿唇,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侧过脸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离自己不远不近的白发少年,只觉得这样的话很难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着说:“下次也可以?”

五条悟将喝过一口的杯子放在茶几上,从身后拿了一个抱枕垫在大腿上手肘底下,再撑着下巴看她:“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嗯……夏天?”虽然这么说,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桃沢香含混着,没有武断地定下确切的日子,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去清剿组织的事情,怎么样了?”

“差不多解决了。”

“天内桑呢?”

“现在有人保护,过了一阵之后就可以很好生活了。”

五条悟这么轻飘飘地说着,像只是在说一件小事。而星浆体任务也似乎和是他们平日里接到的任务并无差别。

没有人死去,没有人重伤,也没人死而复生却痛苦万分。

任务的期限截止了,星浆体被天与咒缚带走了,天内理子走的那天天气很好,没下雨也没打雷,她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冲他们招手,说下次见。

该死的人的命运被他们改变了,而现在,另一个原本在此时已经死去的人正坐在他面前,捧着冷冰冰的玻璃杯,像要用体温把水捂热。

五条悟听夏油杰说她因为吹了夜风发了烧。但他那时候不在,现在来的又太晚,她脸上已经不见病气了。

“那,应该会轻松很多了吧。”

她这么问,室内没有开灯,全靠外边的光照进来,也挺亮,桃沢香略略侧着头,几缕头发荡到她的脸颊前,在五条悟的记忆中,她似乎一向总带着点妆。但最近见她却总是素净的,却有种很朦胧的美。

“也不是,因为毕竟我的任务并不是让她很好地生活,惹出来的很多事情还要解决,但,至少今天应该没任务了。”

五条悟顿了顿,看向茶几上摊成一片的作业,显然想起上个冬日的某一天,莫名地笑起来:“作业很多吗?”

“是啊……”桃沢香下意识这样应下来,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伸手摆了摆,欲盖弥彰地给自己找补,“不算多,就莫名觉得很简单,不想做。”

五条悟笑着看她,虽然他有意装出一副包容的样子,可他本人就是那种含着坏心的,总闲不下来的样子,摆出这样一副样子只是不伦不类,甚至有种更调侃的感觉,直看到桃沢香有些不满地蹙起眉头,他才收回目光。

他认输似的摊了摊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笔,说:“那我帮你做一点吧,数学物理英语,都可以。”

一听到有人愿意帮自己分摊作业,桃沢香立刻开心起来,她往他那边凑了一点,从桌上挑了两本作业递到他手里,又问:“你们高专也学这个吗?”

“差不多?”

拿着笔的五条悟接过她拿来的作业,垂眸扫了选择题一眼,桃沢香还没顺着他的目光把题目读完,他就选了个B,等桃沢香算出答案,他就已经选到了第三道题了。

速度很快,桃沢香把视线从本子上挪到男生的侧脸,他眼睑略垂,白色的睫毛略略泛着光,遮住一小部分蓝色眼眸,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似的,在认真做题,看起来也好像胸有成竹,这副样子,倒让桃沢香真的放下心了。

放下心了……

一个小时之后,五条悟双手撑着下巴用亮晶晶眼睛看着面前少女,满脸自信,好像就等着她夸奖,而桃沢香顶着这样的目光,翻看着手中的确全被填满的卷子,压力越来越大,心却越来越沉。

她就说,怎么这么多作业只要做一个小时……怪不得写的这么快。

除了英语他是正常的做完,因为没有步骤可以省略,其他的,物理和数学的大题就只有一个答案而没有过程。

桃沢香犹豫,踌躇了好久,有想过要不然就夸他一下等他走了再把过程补上。可,最终,还是她忍不住发问:“五条君,为什么,只有答案呢?”

五条悟一愣,皱起眉:“那还要什么?”

“推算的过程呢?公式呢?”

“我一看题目答案就出来了,还需要过程么?”

是天才吗?虽然看他做题的速度来说他可能是真的天才,但这样听了心里还是会不爽啊……

但她也就想了一两秒,只是不经心的抱怨,也没再提什么要求,只叹了口气,把作业合上,一边说:“没事,我——”

“那我改改。”

五条悟打断了她,很不服气地把她手中的作业本拿了过来,打开本子看了一眼,的确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题目还有什么过程能加。

可既然桃沢香说了,他也不能说做不到,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把过程补上,你有笔记的吧,把笔记给我看看,我对着看看公式……”

待到把笔记递给他,桃沢香还愣愣地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敷衍,直到真的看着他真的很认真翻到她新记下的地方,而后开始皱着眉头把写下的答案擦掉,用铅笔在试卷上填补过程,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可这样,有一瞬间她又觉得觉得自己在做梦,而在偷偷捏了自己一下确定是真实地之后,便开始有点懊恼这几天的笔记做的不那么精细,是否字太潦草。

“香香,你刚刚说,夏天要和我去看烟花的事情,是真的吗?”

正在她不住地胡思乱想时,突然听见五条悟兀地问,她抬眸看向他,他却还低着头,把本子垫在抱枕上写,明明这样没什么受力点,可他的字却写的不错,甚至还有点闲心模仿桃沢香的笔迹。

而听他这么说,桃沢香一愣,不太确定自己之前是不是这么说了,可对方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认真地在帮她做事,桃沢香便没再想,点点头:“当然啦。”

“那我们拉勾?”

“拉勾?”

五条悟放下笔,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的,凑近她一点,用那双透蓝的眼睛看她,桃沢香才惊觉好像从今天见面开始他就没有戴墨镜。

又或者,其实从认识开始,他面对着她的时候,不戴眼镜的时候总是比戴眼镜的时间多的。

那为什么,她会总以为他应该是戴着墨镜的呢?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随即杳无踪迹,因为五条悟凑的近了,她眼中就只有这张脸了,他的视线不知怎么很灼热,让她想移开视线,又觉得也不过如此,因为见过他更热烈的。

她很矛盾,而小拇指被他略略用力地勾着,她没法抽出,也没有很剧烈地抽出的想法,只突然又想,好像之前也和谁这样做出过承诺。

只是不是现在这样的情景。

而此刻,五条悟也笑眯眯地说出了那句很耳熟的童谣。

“拉勾,许诺,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对了,香香,可以叫我悟了吧。”他趁着桃沢香似乎对他没什么抗拒感的好时候追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并非是个特别合格的猎人,急切时会露出破绽。然而即便露出破绽,别人也总难以拒绝他。

因为他总会找些可以拒绝又没那么容易拒绝的理由,再配上他的那张总适合嚣张的脸,却刻意放缓声音:“我都帮香香做作业了,这个要求可以满足我了吧?”

桃沢香看着他,真切地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第56章 攻略中

在假期没多久之后就是学院祭,总归海常不是什么贵族高校,和其他别的学校的祭典也都大差不差。

由于高一已经排过戏剧的原因,这一次班里决定扮有点老套,但还是很赚钱的女仆咖啡馆。

班里一共分为AB两组,分别负责上下午的服务生/招待者/后勤人员,由班长和长泽葵统筹。

因为葵很会打交道的缘故,大家就派她去借相关服装,砍了价之后,竟然还能求得店主多借了她们两套作为备用。

至于甜品食物这类,做的话实在太费时间,大家只能稍微借烹饪教室的地方做一部分,剩下的只能先从别的店里买来,再加点价卖出去……

总之,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正规,甚至有点黑心,但还是办起来了。

意外的,还挺门庭若市。

上一位客人吃剩下的食物被倒入垃圾桶,还残留着奶油的盘子被放进在水池中,水龙头开的很大,已经刷了一个小时盘子的三个男生还在埋头苦干,想着刷完休息一会儿,可大概永远不会有刷完的时候了。

桃沢香把玻璃杯中剩下一点的咖啡倒掉,放在其他脏杯子旁边,而后将托盘放到一旁,坐在临时搭建出的后厨休息处的椅子上,拿起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一点水,稍微喘了口气。

记账的长泽葵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本子倒还摊在桌上,桃沢香偏过头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看起来大概是赚了不少的数字,但她还觉得不够了。

她呼出口气,不禁撑着有点冒汗的额头感叹道:“累了这么久,这么才赚了这么点……”

而此时,遮挡用的帘子被掀开,同为侍应生,同样热的一身汗的奈奈探进头来,明明累的不行,她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甜美笑容。

她的视线飞快在后厨环视一圈,才终于看到坐着休息的桃沢香,冲她挥了挥手,眼角眉梢都是桃沢香无法理解的雀跃:“出来吧,香香,又有指名你的了。”

“我不是休息时间吗,十分钟还没到呢。”

桃沢香呼出一口气,蹙起眉头,不耐烦地喝了一口冷水,平日里任谁也很难看到她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露出这样冷漠的表情。

但现在,这种表情可以不间断地出现在每一个处于休息时间的侍应生身上。

她知道现在不是闹娇的时候,很不甘心地抿了抿唇:“加钱了吗?”

“加了……”

“翻倍了吗?”

“他说愿意出十倍呢,当然,这有点太坑他了,所以我们也只收了三倍。”

奈奈这么说着,还很上道地冲自己的好友眨了眨眼,却没想到这话却引得桃沢香把眉头更深地皱起,她放下手中的纸杯,站起身,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谁啊,这么有钱。”

“是个大帅哥哦——”

好友带着调侃的声音还在耳边,桃沢香已经跟着她撩开帘子,走出后厨。

外面人很多,进来出去的客人招待者侍应生来来往往。而在这来往的,大多都很熟悉的人群中,桃沢香一眼看见了坐在临时摆出来的折叠桌前,正无所事事玩着自己墨镜的五条悟。

他今天穿的是便装,外面气温不冷不热,他只穿了一件长袖,露出很深的锁骨,眼睑微微垂着,遮住大半蓝色的眸子,不在乎身边其他桌上女生们向他投来的,热烈的,打量的目光。

可在桃沢香出来,将视线移向他的这一刻,刚刚还抿着唇无表情的五条悟便有所察觉地抬眸,勾起唇角,冰雪消融似的冲她扬起笑容,那些疏离感距离感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抬起手,很用力地冲她挥了挥。

桃沢香一愣,不知怎么眼眶突然很酸涩,她轻笑了一下,意料之外却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喃喃:“是悟。”

身边的奈奈一愣,看向她:“你果然认识!”

“是啊,钱收少了,还是该收十倍。”桃沢香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变大,怎么都压不下来,面对好友八卦的目光,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快点去干自己的事,一边又说,“算了,待会我亲自去要。”

奈奈不知道他们两的关系,但显然误会了什么,轻轻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示意她上前,随即笑着跑走了。

桃沢香早习惯好友时不时过分的八卦属性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近五条悟的桌边,将放在桌上的菜单推近他一点,问:“悟,你怎么来了?”

“难道不该叫我主人吗,我看他们都这么叫的。”

没听到想听的称呼,五条悟假模假样地撅了一下嘴。

他伸手指了一下隔壁桌穿着女仆装和执事装的女生男生,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面前明明穿着统一的,质量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版型也挺保守,蓬蓬的裙摆垂到膝盖上面的裙装,脸上妆容也和之前无甚差别,却显得比平时好看数倍的桃沢香。

她棕色的长发垂在身前,由于带了美瞳的缘故,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更大了些,呈出一种琥珀一般透明的光华,明明是女仆,但大概累了,面对的又是关系还不错的他,并不是一副谦卑样,反而歪着头看他,做着美甲的指尖在桌上点了有点,像是在催促,那么不耐烦,却难得傲慢可爱。

很多赞美的,夸耀的话涌到喉咙口都因为太轻浮而被压下,最终,他只回答了她的问题:“我看你动态上有发学院祭,就来看了。”

“噢,好吧。”桃沢香笑了一下,一只手撑了撑腰,对五条悟提出的要求也不说什么,只勾起更灿烂的,却有点虚假的笑,刻意放轻音调问,“那,悟主人,您要吃什么呢?”

悟主人……

虽然从走进来坐下之后就在脑中幻想过很多次香香称呼自己的时候会用怎么样的声音语气表情,可当这个称呼真的被叫出来之后,成日在家族中被叫悟大人的五条悟居然没撑得住,抵着下巴的手一松,整张脸都埋进了手掌里。

由于他自己挡着,桃沢香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见他一点点变红的耳朵,他看上去可不是这样纯情的人。

毕竟他和她相处中总是没分寸的要拉近距离,她还以为他应该是老手,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收下呢。

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因为这样一个称呼害羞了。

这样的反差让本来有意逗他的棕发少女一愣,又好笑,又好奇地略略弯腰。

当然,她总是很会控制距离的,没离的很近,只稍微学了他一下,用相同的语气问:“你之前都没有去过女仆咖啡厅吗?悟主人?”

说实话,在桃沢香忍不住,自然而然又叫了五条悟一次主人的时候,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坏心眼惊到了,她总觉得之前的自己不该有这么坏才对……

而此时,五条悟也略略缓了过来,他把脸从手掌里,耳朵虽然还有点红,可脸却是白的,看不见一点红晕了,让桃沢香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唇,而此时,他蹙着眉头,问:“你之前也是这么叫别人的吗?”

“当然了,都是客人,没道理我厚此薄彼吧?”

桃沢香这么说着,没和他说因为是熟人她才会这么放肆,她当然不能对每个来的客人都这样,如果是不太熟的生人看到她这样,恐怕要讨厌起她才对。

而原来还抱着侥幸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五条悟在得到她这样的回答后,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眼看他又要说些什么,桃沢香摆了摆手,点了点桌上的菜单,说:“请先点单吧,如果不点单的话,我是不能陪你聊天的。毕竟我们很忙,不能在这里再偷懒了。”

五条悟垂眸扫了一眼菜单,因为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女仆咖啡厅,也不可能有太多甜点。

但他要找的那个非常经典,一眼就能扫到,他伸手指了指,说:“提拉米苏,这个你喜欢吃吗?配着上面一层巧克力粉不算太甜吧,要两份。”

“可以?但是,难道不该问你自己想不想吃吗?”

“做服务员很辛苦吧?跑过来跑过去的,我想香香吃点。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上班时期不能吃东西的破规矩吧?”

“啊,谢谢。”桃沢香抿了抿嘴唇,她当然想吃东西了,不是说不能吃,只是之前她都很忙,没时间吃,现在虽然想吃,但……

眼看着她皱起眉头要拒绝,五条悟立刻双手合十,又眨巴起他那双蓝眼睛,明明两人之间戴美瞳的是桃沢香,可他的眼睛却更大更亮,这一次,他甚至伸手拉住了桃沢香的手晃了晃:“求你了,就吃两口,怎么样?”

桃沢香一愣,随后受惊般从五条悟双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当然,她能这么轻松收回,也是因为对方没用力,只是在单纯试探的缘故。

“不要因为觉得来女仆咖啡厅就可以动手动脚噢。”她抿起嘴唇,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又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激,有些不好意思。

而此时,五条悟也很适时露出真假掺半的委屈表情来,让她没法再拒绝了。

“好吧,看现在没有我指名我的份上,我就坐下来陪你吃一会儿。但待会儿要是有人找我,我就会走噢。”

她这么说着,拿起别在腰后的笔记本,记下了这些,又问:“还要什么?”

“再来两杯奶茶,一杯无糖,一杯超多糖,还有浮云卷两份,大福各个口味都来两份……”

圆珠笔在薄薄的纸张上很快速地滑过,落下很多算不上好看的潦草字迹,而在记录的间隙,桃沢香抬眸将视线从本子上移开,看向每个东西都点两份的五条悟,不出意外对上他一直看着她的,从未移开的眼睛。

第57章 攻略中

提拉米苏很好吃。

毕竟是从别的甜品店里买过来的,味道自然无可指摘。

尽管现在对甜食早已没那么热衷。但之前毕竟那么喜欢过,吃起来也并没有太抗拒,很快,桃沢香面前的一小盒就被收拾干净。

而当她用纸巾擦了擦沾满巧克力粉的嘴唇,再意犹未尽地喝了一口很寡淡的奶茶,抬眸时,便正正好对上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盯着她到现在的那双眼睛。

倒也不算太惊讶,因为在她面前的甜品还剩一小半的时候,便能通过余光看见面前人已经把他跟前所有甜品清光,不再动作了。

而五条悟此时正双手交叉垫在下巴底下,见她看过来,心情很好地冲她抬了抬手,咂了一下嘴,评价道:“味道还算可以。”

“那当然……”

毕竟去订购甜品的时候她也有提出意见嘛,如果不好吃的话,就算有女仆装执事装这样的噱头,大家也不会太为此花钱的。

不过,这样的话就不必和面前的人说起了,大概是临近中午要去吃正餐的缘故,客人稍微少了一点,店里也终于清闲下来些了,桃沢香本来可以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偷个闲,撑着下巴眼睛都已惬意到眯起来,可当她看见门口走进来的好几个很眼熟的男生后,睡意和困意就烟消云散了。

她一愣,直起身子,脸上露出很灿烂的笑,却和平日里五条悟见到的不一样,那并非是悸动,或者说完全和爱情的甜蜜无关,却灿烂的过了头,高兴到激动的地步,琥珀色的眼睛里霎时爆出很亮的光来,甚至脸颊上都莫名浮出了一些红晕。

这样陌生的表情让五条悟一下危机感暴增,他双眸略略瞪圆,像炸毛的猫似的顺着桃沢香的目光往门口看去,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看见,那个已经在他耳边出现过好几次的男人在这一周目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黄?濑?凉?太。”

五条悟一字一顿念出来者的名字,带着点不忿和敌意,声音却不大,只够让桃沢香听见。

她微微侧过头,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光彩照人的男生移回到面前的五条悟身上。

可在视线移动回来的时候,她脸上那样灿烂美丽的笑容也随之消散了,五条悟只看着那双眼睛在看向他的那一刻不再欣喜。而后,听见桃沢香平淡地问他:“啊,你也认识凉太吗?”

上一次提及黄濑凉太的时候还是黄濑呢,现在就是,凉太了吗?

一种无法克制,来势汹涌来者不善的情感迅速漫上五条悟的心肺,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好像有谁不知死活地捏着他的心脏缓缓收缩,他想发泄,想挣脱,去无处可逃。

从前的他从来不知道也很少体会过这样的感觉,然而最近,这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屡次出现,好像只要在一个场合里出现他和任何一个桃沢香认识,关系不错的男生后,他都会被轻易比下去,无论是杰,还是黄濑。

可五条悟很清楚地知道,在此之前,在之前的无数次约会中,他都会是桃沢香的第一选择才对。

而此时,同样看见来者的奈奈却没第一时间上去招呼,而是挂着和桃沢香同样的笑容走到她身边,像是觉得打扰他们说话,还略略有些歉意地向五条悟投来抱歉的一眼。

但这抱歉在她脸上残留的时间实在太短,转瞬,她便又扬起笑容,轻轻推了一把桃沢香,道:“香香,你看,凉太这个时间来哎。”

五条悟知道,这是她在调侃桃沢香。

桃沢香的好友们都是挺可爱的女生,他还记得有几次她们出去玩到一半他出现要带自己的女友去约会时,她们脸上露出的,和现在相似笑容和轻轻推的手,是因为知道香香喜欢他所以善意的调侃。

可现在,桃沢香不再是他的女朋友,她们撮合调侃的对象也不再是他了。

而面对好友八卦的笑容,桃沢香却没有如五条悟想象的那样红了脸,如果看见他的香香又一次对其他人这样羞涩,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受不了。

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她不害羞,反倒更灿烂笑起来的样子,会让他更痛苦。

“是啊,这个时候来啊。”她带着笑意这么附和好友的话,说着就要站起来,和好友手拉着手离开去黄濑凉太那个桌前说些什么,完全不在乎坐在她面前的他,一句告别的话都不和他说,就这样要离开。

可他怎么愿意她离开。

在桃沢香走过他身侧的那一刻,五条悟无法克制地抬手,拉住了她,迫使她停下。

“香香——”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样委屈又饱含撒娇意味的话的,他只知道,在他这样说之后,他掌心握着的桃沢香的手略略缩了一下,却没有再抽走。

他就保持着那样的表情,抬眸等待着桃沢香垂眸看他。而在她真的垂眸的那一刻,他无比满意地看见她一愣,而后露出有些无措的表情。

“香香,我要把你接下来所有的时间都包了,你就陪我吧。”

五条悟这么说着,不等待面前穿着女仆装的少女说些什么拒绝的话,便连环加码,“十倍也好,二十倍也好,总归我都出得起,我只想要你陪我。”

他这样说话,已经可以说是在无理取闹了。然而,他顶这这样一张脸,却不做出强迫的样子,只是软绵绵地哀求。那么,即便是无理取闹,都很可爱。

桃沢香有些无奈地看向他,转而看向身边的奈奈。而她的好友总是很识时务,看了一眼捏着桃沢香手不肯放开的白发少年,立刻笑起来,摆摆手一个人去迎接黄濑凉太他们了。

“就算你出了钱,我只陪你一个,也不太好,像在作弊,大家会有意见的。”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嘛,我又没来过海常,自己玩也没劲,而且也吃的差不多了,坐在这里好无聊。”

五条悟拉着桃沢香的手不肯放开,正撒着娇,突然灵光一现,“要不然香香,我多出点钱,你就当任务完成,和我出去逛逛吧?”

本来桃沢香听他这样说话还挺心软,可当他说了后面那句虽然对她好但莫名有些欠揍的话后,她就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指了指帘子,开玩笑似的说:“如果闲的话,后厨还有很多盘子没洗,悟可以去帮忙。”

“噢……”

五条悟点点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正当桃沢香想这样的话是不是对他这一个大少爷来说太过分,他却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后面走。

桃沢香赶忙拉住他:“你干嘛?”

五条悟低头看向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此时正瞪大眼睛看他的少女,歪了歪头说:“我感觉开无下限说不定洗的真的会很轻松?”

“我就说说,你怎么当真了……”棕发少女伸手挠了挠脸颊,像是很不适应他这样似的,不知何时,在五条悟的注视下,她脸上竟浮出了一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红,嗫喏着说,“你好歹是客人吧,花了钱还叫你洗盘子,我也太恶毒了。”

“因为是香香说的,所以我当真。”

又或许,他后来才明白,不久前才知道,因为她性格如此。

所以很多真心话都会伪装成半真半假的抱怨,可以忽略的玩笑这样说出来,他始终分不清,又怕分清了却判断错了,因而索性把所有话都当真。

然而,这样笨拙却真诚地态度却让桃沢香不适。

她退后一步,以手掩面,因为五条悟刚刚那么真诚的话,她的脸很红,灵魂深处好像有什么要生出来,她突然甚至想流眼泪,声嘶力竭愤怒悲哀而又心动地说些什么,可说话的欲=望那么猛烈,真的开了口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而此时,五条悟只以为她在害羞,觉得现在气氛很好,便趁胜追击,问:“你和刚刚进来的关系很好?”

桃沢香不知道话题怎么偏到了这上面,那些突然出现的情感在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中被击到粉碎,消失之后什么都没留下,她蹙起眉头,放下手,只觉得怅然若失又劫后余生。

“也不是……”她顿了顿,“因为之前情人节送巧克力的原因,后来又常去看训练赛,就熟了。”

桃沢香短短一句话中包含的信息量让五条悟这样的人都皱起眉头,他不敢置信地重复了好几个关键词,不自禁追问到:“情人节你送他巧克力?为什么常去看比赛?熟了是多熟?”

他的急切太不加掩饰,终于让迟钝的少女察觉到不对,她皱起眉,有些不悦:“问题也太多了,而且没必要和悟说吧。”

“抱歉……”

“倒不必真的为这个道歉啦!”桃沢香笑起来,很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不过,说到巧克力,我倒想起来,有两盒可以给悟你噢。”

“什么?”

“情人节的时候收到两个匿名又特别贵的巧克力,本来觉得既然送我巧克力大概会出现,等着对我告白的时候顺手还了,可人一直不出现,放到冰箱里都快过期了,我不喜欢吃,到时候也是扔掉,如果悟想要的话我就给你省得浪费。”

说着,棕发少女还很苦恼地耸了耸肩:“到时候,要是有人出现,我就只好再买新的还给他了。”

“两盒?”

“是啊,一盒普通口味,一盒白巧克力。”她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调侃,又有些怅然地笑起来,“要是我还喜欢吃甜食就好了,因为这个牌子的巧克力真的很好吃。”

他也许应该说些什么。

可五条悟看着面前的少女,却发现此刻自己并没有话能说出口。

第58章 攻略中

中午换班的时候还没到,女仆咖啡厅就得因为甜点不够而暂时歇业了,不过因为食堂还是照常开放,其他班级也有借了食堂后厨做正餐的。

所以甜品店中午这时候也没什么人,暂不待客也不会给营业额造成太大损伤。

而忙了大半天的桃沢香也终于可以坐在收拾干净的桌前休息了。

虽然后期因为五条悟一直缠着她,她也没再在临时搭建出来的甜品店里来来去去为了指名到处跑了,可以很闲适地稍坐一会儿,而后去给也认识的其他班级的女生上了个餐,陪她们一会儿。

当然,绝大部分时间是和五条悟聊那些有的没的。

说实话,一般情况下,桃沢香是不会顺着任意一个人的心意,由着他来的。

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而现在,明明她终于闲下来了,刚刚一直吵着闹着要她换好衣服陪他出去逛的那个人却不见了。

“真是的……”桃沢香还穿着女仆装不知要不要去换,担心去了更衣间五条悟来了见不到她又要闹,现在便只能坐在位置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明明发出去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回复的短信,本来还算可以的心情骤然坏了起来,她皱着眉头,小声抱怨起来,“到底又去哪里了。”

话音还未落下,她头顶上方已突然传来很轻佻地问询:“请问,香香主人想吃点什么呢?”

伴随着此时恰好出现五条悟刻意放柔到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是后面此起彼伏的,还在店里的其他同学实在忍不了的笑声。

桃沢香心中难免有些困惑,而当她猛地抬头,便明白别人为什么笑,她悚然地看见刚刚还穿着很正常长裤长袖的五条悟不知何时竟然套上了女仆装。

那么帅的一个帅哥突然穿上女仆装,听上去好像还挺诱人的。

但他本人有一米九多,备用的女仆装最大的码数不过是给175的女生穿的,他虽然不算太健壮,却也绝不是瘦削的类型,虽然不精通体术,但却也不差,骨架自然比女生要大很多,小了好几码的衣服硬要穿上去只是完全绷在身上的效果。

而且,虽然没看到他的背后,但桃沢香估计他拉链是拉不太上的,只能用不知道谁友情提供的一件短披风稍微盖了一下。

因为身高的原因,本来还算长的裙摆现在显得超短,蕾丝边蓬蓬裙下露出的腿很细。

但他毕竟是男生,肩膀很宽,锁骨很深,露出来的手臂也有些肌肉,配上那张很靓丽惊人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和矛盾感。

而此时,五条悟大咧咧地站在她面前,在好多人的注视下,竟然一点也不羞耻,坦荡地对着桃沢香眨了眨眼,抛了个媚眼。

棕发少女脸一下爆红,脑子在这一瞬间都快无法思考,只能凭借着本能,抬起双手贴着他短的要命的裙摆摁到他的大腿上,裙摆的布料不厚,桃沢香能感觉到他大腿的热量透过料子传到她的掌心。

而单手举着托盘的五条悟挑了一下眉,对她这样的动作居然还挺受用,却硬要装出一副怪模样出声询问:“这是在做什么呢,香香主人?”

桃沢香垂着头,一想到自己跟这个人居然穿着一样的衣服就觉得羞耻,想到这一幕要被很多人看见就尴尬,恨不得跟所有人说自己不认识他,实在不懂他怎么能做到镇定自如。

但最终,她还是呼出一口气,抬眸,一张脸因为羞恼红的不行,声音却还努力放平缓:“你要,小心走光……还有干什么啊这是在,悟的脸虽然很好看,但配上你的身材是会让客人做噩梦的地步吧,葵居然还把这衣服让你穿,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说着,又忍不住看向她手底下的大腿了,刚刚放上去还不觉得什么。

可他的腿像是烙铁做的似,没一会儿就让她的手掌烫的要命。

而此时,桃沢香也发觉自己这样实在奇怪,便又收回了摁着他裙摆的手。

五条悟注意到她的视线,弯下腰将手中的托盘稳稳放在桌上,然后凑近桃沢香。

即便现在棕发少女因为这样近的距离和他现在古怪奇葩的装扮偏过头不看他也没关系。

因为她害羞的样子也非常可爱,他只自顾自凑近她的耳畔,像是玩闹上了头,坏心眼地小声问:“那香香主人看到了吗?不喜欢我吗?”

“倒也不至于,但,但凑这么近,干什么!”

因为不适应,棕发少女整个人都不住地往后缩,可椅子是有靠背的,她想往后挪,五条悟却不知何时用一只手把住了椅子腿让她无法退缩,桃沢香无可奈何,只好说着就用手推他。

这样微弱的反抗让五条悟兀地笑起来。如果她还是他的女朋友,他肯定会握住她推搡的手凑近去亲她的唇的,他才不管有多少人看,只想看看她棕色的眼眸震惊地缩小,脸上又漫出更多红晕,可爱地说些什么不要在这里亲近的话。

可是她毕竟没有那些记忆,这么冒昧只能有一时之快,而且也太流氓了……

于是,穿着女仆装的五条悟只能大咧咧地直起身,压下那些想法,笑眯眯:“啊,没关系哦,看到我走光也没事。毕竟离我这么近的这里只有香香主人一个嘛。”

当然,其实他有无下限,走光这种问题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如果想,甚至可以控制光的照射。

但这样的话就不必和她解释了,他只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甜品,问:“总之,要吃布丁吗?这是整个店里最后一个咯?”

桃沢香垂眸看向面前的那一小瓶布丁,也许是因为太羞耻想早点哄着他把衣服换掉,也知道如果她不顺着他,这个家伙估计不会善罢甘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便点了点头,可直到五条悟拖了另外一张椅子来坐到自己面前,用勺子挖了一小块送到她跟前,她才明白,原来他是想喂她吃。

“呃……”他勺子上的布丁黄嘟嘟,看上去味道大约很不错,可桃沢香已经很久没吃过别人手上的食物了,而且虽然没抬头看,却知道应该有很多同学此时正在关注着这边。特别是奈奈他们,肯定笑的都快撅过去了。

这样可让她怎么解释啊。

而此时,罪魁祸首却还摆出一副完全无辜的样子,睁大那双蓝眼睛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问她:“怎么啦,香香主人?”

“别再叫我香香主人了,我快受不了了。”

桃沢香有些无奈地这么说着,也许她可以说出更严厉的话,可对着看上去兴致勃勃的五条悟的眼睛,她最终还是没有能狠得下心,还是低头吃了这一口布丁,冰镇过的布丁在她口中化开很甜蜜的感觉。

但因为太冷,她不自觉略略蹙起眉头感受布丁在口中的感觉,缓解口腔里的冷涩意。

而当她终于把这一口吃完,抬头等着面前的女仆喂给她第二口时,却看见五条悟在她吃第一口的时候,已经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都吃了。

见到她看向他,他正好咽下最后一口布丁,还挺得意地朝她展示了一下空荡荡的玻璃罐子后放到了桌上。

有这样当女仆的吗?

算了……

桃沢香叹了口气,只觉得头都大了,她抬手扶了扶额头,一眼都不想再欣赏面前人的美丽装扮,哄小孩似的说:“悟,去换衣服吧,我们可以去D班的摊位吃午饭,他们做什么创新版本荞麦面,我记得你很喜欢吃。”

她说完这句话,却看见从换上女仆装开始到现在一直带着笑的五条悟脸上一僵。

可在她正要疑惑发问之前,他却又笑了起来,露出一种可以称得上乖顺的表情。

因为太难得而显得古怪非常,桃沢香蹙着眉头,他却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好啊,当然可以啦。”

更衣室是室内另外一个地方,因为场地受限,男女是混在一起用的。

桃沢香先把衣服换了下来,等五条悟换的时候,他在里面磨蹭好久,一开始桃沢香还以为他是故意的,暗自庆幸幸亏他们是最后两个换不会被催,可后来时间太长了,她不禁疑心是不是背后的拉链卡到了衣服上拉不下来了。

虽然不觉得五条悟这样的人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可强如太宰治也会忘记带文件夹,桃沢香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凑近门边问:“你好了没啊。”

而在她问出这句话后,好像里头的人专门在等这句话似的,刚刚还紧闭着的门被猛地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把她硬拽了进去,在桃沢香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换衣间的门又砰的一声被关了,上锁。

回过神的桃沢香抬眸,对上此时正垂眸看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女仆装根本没动,在更衣室里呆了这么久的变化只是把披风解下而已。

然而,他背后的拉链没有拉好,靠近脖颈地方便很大咧咧地露出一片肌肤,更衣室里空间很小,两个人站在一块实在拥挤,桃沢香手抵着五条悟的胸膛,勉力略略拉开一点距离,背完全贴到了门板上。

她皱起眉,抬头要看他却觉得太近,低头看他第一眼却是那一片锁骨,她脸骤然发烫,只好触电般的扭过头去看门,伸手想打开更衣室的门出去,可手却被面前的人挡住,惹得棕发少女很不忿地抬眸质问:“你干嘛。”

她抬头,而五条悟一直垂着头,他并未站直,两个人的距离便被拉的很近而退无可退,室内气温略略上升,他垂眸看上脸颊微红的少女,抿了抿唇:“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克制不住要和你说。”

桃沢香蹙起眉头:“有什么事,是要两个人挤在更衣室说的啊。”

“因为感觉气氛会好。”五条悟不着调地说着桃沢香并不能理解的理由,抬手很轻佻的想抹平她眉间的褶痕,却不想桃沢香因为他这样的动作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只好悻悻地收回手,抿住嘴唇打量着她的表情,试探性地开口,“香香,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啊。”

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认真,表情也不怎么认真,像是想用轻佻的假象掩盖他忐忑的心似的,然而演技太拙劣,桃沢香一眼就看出他的真心,却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反问:“在开玩笑吗?”

她心里是真的希望他在开玩笑的。

然而在她的话说出口的这一刻,五条悟却皱起眉头,更近了她几分。

此刻,那些他极力装出的不在意也烟消云散了。自从这一周目开始,他对着不喜欢他的桃沢香总没什么信心,也正因为这种不自信,才让他急吼吼地要告白,却又因为害怕被拒绝而要装出这幅模样。

可谁也知道,他的紧张是真的,他不会克制情绪,怎么装平淡轻佻都装不像,期待和喜欢会从眼睛里露出来,即便是六眼也藏不住。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他不是会逃避的人。在心绪回笼的这一刻,他板起脸,无比诚恳地说:“不,是真的,很认真的请求,非常想你做我女朋友,为此让我穿一年的女仆装也没关系。”

“谁要你穿女仆装啊,十分钟我都快受不了了。”桃沢香对着那双很认真地六眼,却不愿回应,只能这样下意识这样反驳,闪躲。

然而这种闪躲却被五条悟自然而然认成害羞,他一挑眉,很高兴地追问:“那是愿意和我交往对吧?”

“不,当然不。”桃沢香立刻拒绝,可在这样的否定脱口而出,看见五条悟骤然失落起来的表情,她却又于心不忍起来,她不懂自己有什么可以犹豫,却像是习惯性不想让他伤心似的,又开口,像是转移话题,像是想办法说服自己似的发问,“其实我还没有明白,悟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们才见了几次吧?是一见钟情吗?”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五条悟的盲区。毕竟这一周目他们的确就见了几次,他还不能说之前他们认识。

当然,他也觉得这样的答案听上去大概很不负责,可他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只好点头认下:“差不多?可以说是。”

听到他这么说,桃沢香有些高兴,莫名其妙的,同时竟然觉得怅惘,她想要笑,可笑容却挺苦涩,她一边笑,一边蹙起眉头:“那,我有什么值得悟喜欢的呢?”

她这么问,像是被它困扰到极点。

可五条悟却不明白,他皱起眉头,略略拔高声音:“什么意思?”

桃沢香此时并没办法用太确切的语言形容自己的感受,她感觉自己很奇怪,非常奇怪,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也如梦似幻,她不明白怎么五条悟就这样出现在自己身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上自己,更不知道他说的一切是真是假。

她觉得他的话是真的,因为见了没几面她就好像能读懂他些微表情,知道他此刻心真到不能再真,可从心中又腾升出一种刻骨铭心的荒谬感。

她可以同意,此时她脑中突然出现好多他们交往之后可能出现的甜蜜过程,一起分享的一块蛋糕,人群之中交握在一起的手,电影院进场前落在脸颊上的贴贴,雪夜路灯下的亲吻,美好,美妙,可比起同意,她的心居然更要拒绝。

她并非特别擅长言辞的人,可此时,话居然像自己有意识一般从她口中说出,在这一刻,桃沢香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五条悟身上的女仆装此时已经无法再让她受刺激般的挪开视线,她看向他,好像要把他刻在心里,又好像恨不得把他彻底抹消。

而后,桃沢香听见自己开口了。

“因为和悟相比,我那么普通,无趣,找不到太多优点。虽然也可以恬不知耻地说学校里还有几个喜欢我的人,却实在不是什么超人气角色。

非要说我好看也可以,然而在街上走也泯然众人,并非会被星探发觉的那种天姿国色,比起悟来讲更是相形见绌。”

她从不知道自己能如此冷漠,冷静,像漂浮在场外的灵魂,用足够挑剔的视线将名为桃沢香的躯体从内而外看透,贬斥到一无是处。

“性格也优柔寡断不出彩,并非是什么面对危难会迎头而上的英雄,没什么资产,不是什么有钱人,身为学生,学业身体素质这类更平庸万分,偏差值不高,大约没有考上东大这类大学的运气,看遍我自己,我实在找不到有什么能让悟喜欢的。因为我略略觉得自己勉强可以的地方,悟都比我要好,又凭什么低头来看我呢?”

在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桃沢香自己都吓了一跳。而被她以这样平缓却好似斩钉截铁话质问的五条悟更是诧异地瞪大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这是什么话啊,不对,你到底在——”

“请先听我说完啦。”桃沢香顿了顿,此刻,她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勇气,让她能伸手,双手握住五条悟的手,像是转守为攻似的。

但她却也没有趁着五条悟愣神的时候做出什么举动,没更凑近他,只是握住他的手,像借这个动作来安抚一下对方似的。

她歪了歪头,轻轻笑起来,像是觉得高谈阔论喜欢不喜欢这类事情很令人害羞似的,五条悟清楚的看见她脸上露出了那种腼腆地笑容,像是想笑却又克制着不去笑,他们两个人挤在这小小的更衣室里实在太热,暧昧的气氛早就在她拒绝的时候烟消云散,可她的脸颊却还是红的。

看上去和一般被告白的女生没有差别,说出来的话却太过决绝。

“虽然我也知道很多人说喜欢是没有原因的,但总归是要有契机的吧?这样毫无缘由的,一见钟情的喜欢我实在害怕,感觉就算答应了,也不过是浮在空中的楼阁,随时会坠落,我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货色,并不值得悟的喜欢。

而且,也许,悟喜欢的也不是我,是和我相处时的氛围这类?

我说不清楚,不懂你,因为我如果喜欢悟的话可以找到很多理由。但解释悟能喜欢我却一个原因都找不到。”

她这么说着,一开始好像还有点紧张,后面却越来越平顺,五条悟看着她,只觉得心越来越揪紧,他不懂,他不明白,面前的少女明明这么好,是什么让她对她自己下了这样定义,让她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贬低自己的话。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平静,可却无法冷静,他狠狠地皱起眉头,几乎称得上发怒的来反驳:“哪里找不到,你很可爱啊,我觉得你很好看,第一眼就喜欢你了,有什么不可以的?而且我会对你好的,你应该可以看出来吧?我对你的态度,说到底,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值得我喜欢啊?”

“因为我无法保护自己,也并非什么能给你带来助益的人,甚至和悟都不在一座城市,再见面都要在路途上浪费太多时间。”

明明没有思考,完全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却立刻说了出来。而在说完之后,刚刚还气势逼人像要好好教训她扳回她思想的白发少年一下愣住了。

桃沢香看着他,一瞬间脸上竟然露出可以称作纵容的笑来,像是看什么没有长大的孩子,她捧着五条悟手的双手松开,垂下,因为背已经靠着门板无法后退,她也不会再为了这些小事退缩了。

“而且,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听起来虽然很浪漫,但并不现实,我总感觉你的喜欢并非是我可以拥有又或者拥有一瞬间就要失去的。

但我又知道,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一定非常痛苦。因为那时候我肯定已经习惯悟对我好,习惯你总在我身边这样对我笑,我又怎么能再忍受未来有一天不再对我好呢?”

事情已经完全不受五条悟的控制,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一点,就是他并不想让这场告白这样惨淡收场,他皱起眉头,不死心地追问:“那我发誓,可以吧,我甚至可以和你定下契阔,你知道契阔吗,就是咒术师——”

“我知道,悟可以许下很真的诺言,我也相信悟如果愿意发誓那你现在肯定是这么想的。但是,未来的事情怎么说的准呢?就算定下了所谓契阔,到时候不喜欢了想抽身了的话会很痛苦吧?”

“可情感这种事,不是誓言就能解决的,我这么普通,带给悟的乐趣终归是有限的,你想要抽身离开不过是一个念想的事情。

而我即便想要挽回也不可能,想到这里,我就好像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哭了,很可笑吧,但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棕发少女这么说着,伸手撩了一下自己身前的发丝。因为站的很近,五条悟能嗅到她头发上的香味,她总是用这个牌子的洗发水,香到好像碰一下手上就会留香,可此时他并无心欣赏。因为他被她说的心虚又害怕,懊恼又惶恐。

她看上去像是在信口胡说,可句句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他实在难硬着头皮反驳。而他这一刻的犹豫,让他无法再阻止桃沢香如同法官一样宣判。

“所以……对不起,悟,我拒绝,我还是要拒绝悟的告白,也许悟和别的,更好的女生在一起更合适。总之不会是我,我觉得,我实在没什么可以和悟配的。”

刚刚解释时所拥有的勇气好像在此刻烟消云散了似的,可明明她的声音很微弱,颤抖,不确定,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不容反驳,五条悟看着那双戴了美瞳的琥珀色眼睛,忽然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样的美瞳,不一样的打扮,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天气,看着他的眼中也没有期待,更没有泪水。

他恍然记起某一个秋天的游乐园前的一面,那时候的桃沢香等他等到浑身发冷也不离开,只要他出现她就会笑着跑过来,可此时,他站在这里,尽自己全力,努力说那么多话却也没用。

可他还忍不住要垂死挣扎。

“那你的心呢?”

他这么问……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很微弱,他也在这几次的相处中窥到桃沢香流露出的瞬间的心动,这也是他敢在此时告白的原因。因为他看到了一点希望,不愿再等,所以孤注一掷。

而他这样的问题的确问住了桃沢香,她肉眼可见的一愣,犹疑地反问:“什么?”

“说了这么多,你都说的是外在,你的心呢,你的心是怎么想的?排除这么多外在因素,我就只要知道你的心到底怎么想的这件事就好了。”

听起来是很浪漫的话,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去看心,那她肯定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因为面前少年的爱如此之真,在此刻如此诚挚,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璀璨逼人。

然而他的爱也的确如火,稍有不慎就会被灼伤,也随时会熄灭,迎来热过之后的冷寂。

如果只是为了一时之快而答应悟而要承受后来的痛苦,那么她已经不想承受。

桃沢香感觉郁气上涌,她的确好想就此点头,可旧的灵魂在此刻暂时吞噬了新的,那些心动在诸多哀恸下便算不得什么,也许算得,毕竟爱总是世上强大的魔法,总说可以击败一切,然而这也并不能算。

只是悸动,只是心动,只是一瞬间的脸红心跳转眼间就会被忘记,所以算不得什么,更不配提爱。

“我的心,很坚定。”

至少现在很坚定。

第59章 攻略中

学园祭之后没多久,按惯例就应该是林间合宿,也就是在被称为山的丘陵之间的小森林中度过三四天的日子。

在这里,一日三餐所要的食材都会藏在树林间,山洞里,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需要学生们自己去找。

找到之后也要自己学着生火做饭,而在后两天的晚上,则会有类似于试胆大会一样的林间冒险。

因为高一已经来过一次,所以再来也不觉得有什么。

桃沢香本来是这么想的,当班主任带着两个人走来的时候,她本来正抬手理着头上戴着的鸭舌帽想找寻一个完美角度让帽檐投下的阴影能把自己的脸遮住,可当她在拨弄的途中,随意一瞥,却看见了熟悉却好像完全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教官是不认识的人,一般这种林间合宿只要来一个人就够了。但这一次他身后却跟了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少年。

别人都不认识他,为他略显年轻的相貌叽叽喳喳讨论着他的身份,猜测他是长的年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是否是什么少年有为的军官或者二代,然而桃沢香知道,这个人是夏油杰。

一段时间不见,他不扎丸子头了,有一部分头发散了下来,看上去倒有点像女生常梳的公主头,却不显女气,他穿着还算轻便的衣服,像制服却不是。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虽然带着笑,可桃沢香莫名觉得他的笑不达眼底,他的视线很轻地扫过面前列队的,和他年级差不多大的学生,在触及桃沢香的那一刻只有微秒的一顿,而后便作不识地移开了。

桃沢香不觉得有什么,如果他在此时表现出和她的熟识,大约会给他和自己都带来麻烦。

如果他想解释的话,很快就会来找自己。如果他不想,那么这件事大概也不是她能知道的。

反正,夏油杰和她也不过是见过几面的熟人,桃沢香对他并不抱有什么期待。

而很快,在班主任命令散队去林间宿舍房间整理自己的衣物行李后,桃沢香特意慢了几步,回头看夏油杰正插着口袋往这边走,便拐了个弯,窜进了树林。

和阳光照耀到过分耀眼的外面不同,树林阴翳,只有些微的光穿过枝叶的空隙洒落下来,落到桃沢香的身上只有一两星小小光点。

而她还嫌不够,正用一只手抓着难得束起来的马尾,一只手捏着帽檐调整。

好像是怎么动都觉得不够不舒服,她在帽檐阴影下的眉头正微微蹙起,鼻子皱着,嘴唇抿着,大概是涂了防晒的原因,她短袖外露出的手臂和脸庞呈出过分的白,略略带了些唇彩的嘴唇却很红。乍一看,像是在林间出现的什么,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精灵一类。

夏油杰进林间后,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而后,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他的眼神柔和了很多,好像近阶段烦躁郁闷的心也变得轻松些了。

在走近的同时,面前和头发帽子作斗争的少女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虚空或者跟前枝繁叶茂的树干上收回看向他。

而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她却还很不放心的往他后面看了几眼,像在害怕又谁跟着他但他却不直到一样。

即便是夏油杰,不住地为现在这种场景而发笑:“像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似的。”

“因为有担心如果当别人面被发现我和你认识会造成什么不好影响嘛。”桃沢香嘟着脸颊,眼睛分明隐在阴影中,却依旧闪闪发光,“总觉得夏油君你很厉害,来这里一定有要事要办吧,是这座山上有什么很厉害的咒灵?还是有逃犯什么?”

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说着些不知真假的话,随口猜测着那些不着调又好像有点道理的事情,说完之后便双手背在身后,不算忐忑却像是等待他答案,等待他夸赞她猜对了的那副样子。

夏油杰看着和自己不近不远的桃沢香,看着她略略带笑的脸颊,只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可是又变了太多了。

他一如往常地很想顺着她的心意往下说,却还是摇了摇头,可以称得上难得残忍地拒绝了:“都不是。”

“噢……”被拒绝了,桃沢香也只是呼出一口气,失落了一秒钟,复又打起精神追问,“那是什么嘛,噢,当然,如果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就当我没问吧。”

她虽然好奇,但总是进退有度。

然而,面对这样的她,也许即便是一些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看她露出这副好奇又不敢多问的表情,还听见她说出这样生疏又后退的话之后,也会忍不住跟她讲,希望她能跟自己多亲近一点的。

虽然已经略略有些厌烦常人,但夏油杰还是不能免俗。

他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抓了一下头发。因为部分头发散下来的缘故,他脑后的丸子头变小了很多,但他觉得倒也不错。

“啊,因为最近咒灵产生的有点多,有部分高中在林间合宿的时候遭遇这些,横滨又是最容易产生咒灵的地方。所以我们就加强了对这片区的任务频率。”

当然,这个任务很简单,其实是轮不到他的,只是他想来而已。

他的心太烦躁了,所以想稍微清净一些,常人的恶让他心生厌恶,不得不找一些可能的善来抒发郁气。

还好,凑巧,这里有桃沢香。

但在他心中,曾经勉强能带给他些微快乐。如今绝对过去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的桃沢香却还是那副懵懂的样子,微微歪了一下头,用试探的目光盯着夏油杰,小声而不确定地问:“那林间合宿要在这里呆的四天,杰会一直在吗。”

“一半一半吧,在注意你们的同时,我也会挑时间在周边巡视。”

虽然他还没成为特级咒术师——当然,那只是个名头罢了,他的水平早就到达了特级。

但至少名义上,他也是个一级咒术师,很难接了这样一个任务就此清闲,未来的四天也肯定要做些周边的小任务的。

“哦……”桃沢香听完他的话,有些乖地点了点头,又不禁抬头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听你说的那些事情会有些担心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总感觉,杰要是在,会很让人放心呢。”

像只是随口感叹,不入流不上心的称赞,可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却感到难得的,过分的,怪异的开心。

——

话是这样说,可在第一次上山寻找资源的途中,桃沢香就因为没发现藏在草丛中布满青苔的石块,被它绊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摔倒的时候身边的好友们谁都来不及拉住她。在被拉起来之后,桃沢香整个人还是懵的,直到长泽葵弯腰帮她拍了拍破了也脏了的裤子,她才觉得膝盖和手掌火辣辣的疼。

她低头看了一眼破了的,还沾着草屑的手心,又看了一眼更惨不忍睹,被石子弄伤的膝盖,女生们一下子都围到了她身边叽叽喳喳问些什么,她抿着唇摇了摇头。

在缓过神之后,桃沢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皱着眉头忍住疼硬往前走了两步,确定没骨折脱臼之后,松了口气,身上的疼也只有一瞬间,转瞬就消失了大半,剩下的不过是些不入流,可以忍受的痛感了。

虽然有些奇怪,但桃沢香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偏过头用笑容回应朋友们担忧的视线,摆了摆手。

“一点小伤罢了……这样的话听起来有点太逞强了?但只是看起来痛而已,其实走起来还行,没什么感觉。”她这么说着,抬手止住了好友们要来扶她的手。

“看上去鲜血淋漓的,要不然还是回去上个药?”“是啊,看上去好疼啊,要不然这两天你就呆在宿舍等我们找物资就行了。”

她们都是好意,桃沢香也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如她们所言什么也不干,好友们也不会有意见。

但她是真的觉得没关系,又一次拒绝了:“才走多远就要回去了,林间合宿就几天,就要这样错过了吗?才不要,也太没劲了,而且又不是断了腿,没关系的。”

她自顾自说些很孩子气的话,带着笑,却不像会很容易被说服的样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桃沢香便有了些改变,多数时候她还是软乎乎的,别人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的。

可在极少数时候,比如旅游的时候生病,比如现在,她便会露出这种温和却坚决的样子。

像是无论说什么,都心如磐石,难以转寰。

见她这样,好友们就立刻明白拗不过她了,也知道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毕竟山上藏着的物资有限,如果不在近处找到,就要更往上爬,到时候苦的还是桃沢香。

想到这里,她们对视一眼,妥协了,却还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叮嘱道:“好吧,可不要逞强啊,痛的话要说哦。”

“好,别担心我啦。”

桃沢香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受伤的手掌,将破碎洇血掌心的那些草屑拍开了,转身便和好友们继续上山搜寻了。

然而,走出去没多久,就发现不远处的树下,草丛里竖着属于物资的旗帜。

第一个发现的是米饭,而后没走几步出现的是鸡肉牛肉一类的肉类,随后便是胡萝卜土豆一类的蔬菜,光看这些,学校给她们准备的食材还算丰盛。

然而,把顶级牛肉这种食材放在山脚下,却不像是林间合宿教官的手笔。

“今年的林间合宿物资放的这么前吗?”

“不过这样也好,香香可以回去休息了!”

大家感叹着不知道是教官的好心还是自己的好运气,就这样扶着桃沢香下了山。

因为收集全了物资,她们一组才能在中午吃上饱饭。而之后的一整天里,她们小组也依旧非常幸运。

无论是午饭还是晚饭的物资,总是在走上山没多久就被全部找到,满载而归。

在这样一点都不困难的轻松日常中,桃沢香不会因走了太多路或者又不小心被上山灌木树枝擦到而造成更多的损伤,破了的膝盖也很快结了薄薄的血痂,看上去马上就要恢复。

她想说服自己这是好运,然而,她一向不是运气特别好的人,好友们中也没有这样的福星。

而如果联系上这场林间合宿的副教官是可以操纵常人看不见咒灵的夏油杰之后,这样的好运,也许便算不上什么好运了。

第60章 攻略中

林间合宿的第三天,桃沢香腿上的伤已经好了些,至少看起来结痂了,却好像之前消失的痛感突然回来了,走起来的时候比之前更疼了一些。

而经过了两天的磨砺,之前找不到物资的同学也渐渐都能找到,都忍不住往丘陵的更高处去,桃沢香她们一组的人也不能免俗。

只是,她们刚上山没多久便又很好运地将需要的物资全部找齐,还没开始纠结到底是继续上山看看风景还是带着物资下山,腿一直疼,如今疼的有点受不了的桃沢香便先和好友们提出让她们上去,她在这里坐一会儿,开心的话就自己把物资运下去,如果觉得累的话,就在这里等她们回来。

女生们也照顾她还没好全的腿,稍微叮嘱了些事情,让她有事就用手机给她们或者老师发短信后,便离开了。

因为开始大家突发奇想要尝试新道路。所以桃沢香现在在的此处并不是一条常被光顾的小道,现在大概也不会有同学经过,她本来只想靠着树干歇一会儿,可站久了腿就更疼了,她犹豫了一下,便把薄外套脱下来垫在树根上,坐下了。

虽然才是五月份,天也出于冷热之间,昨天分明还很晒,今天气温便降了。

桃沢香里面穿的是一件短袖,一开始脱了外套还不觉得,坐久了变冷了,她抖了一下,却只是卷起裤腿看明明结痂了却还疼的膝盖和小腿上一块,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周围有泛起青紫。

今天是多云,天空上总有大片的云时而掠过太阳时而不过。

于是阳光也时而穿过树枝的空隙落下来,落在桃沢香因为天气而未认真带好的帽子上,落在她棕色的马尾上,照出很多棕金色的光点,把她的手臂和腿上的伤口照的更亮。

夏油杰从小道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影子比他本人先到达至桃沢香跟前,在看到它时,本来正用手指摩挲着伤口。

甚至都快尝试性扒开其中一小片伤疤的桃沢香一愣,像是做坏事被抓住似的猛地收回手。

在收回手的同时,她也抬眸,看向来人。

“夏油学长?”

她好像惊讶,却并不是那么惊讶,也许是同学们总是这样叫他,把本来不这么叫的她也带坏,这样的称呼便脱口而出。

夏油杰为这样生疏奇怪在这段时间又总是听见的称呼愣了一瞬,而后笑了一下。尽管想否认,最终却还是默认了。

“伤还没好吗?”

他走近看还坐在地上的少女,垂眸看她卷起来裤腿下露出的,腿上的伤口。

她的腿很白皙,显得上面深红色偏暗的血痂和周边的一点青紫可怖,他当然见过比这个要严重百倍的伤势,却不妨碍他皱着眉头在她面前蹲下身,手指虚虚地在伤口上划过,问:“应该是有上药的吧?”

“是啊,已经好的很快了。”

桃沢香顿了顿,看着蹲下身来,此时几乎和自己在同一高度的男生。

他改变了发型,这样的发型本该让他变得更柔和,可不知为什么,桃沢香却觉得他好像更冷了,她抿起唇,问题在她口中转了个圈,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

此时,天上大概正好一朵云走过,阳光正好洒下来,一道光穿过树枝落在夏油杰脸上,像伤疤或者刀锋似的划过他的脸,照亮他的一只紫色眼睛。

而在这不强的阳光下,他也不觉得刺眼,只抬起眼睑,用依旧柔和的紫色眼睛眼看她:“什么为什么?”

桃沢香能看见他的一只眼在光下呈出很剔透的,水晶似的紫色,而另一只没有光照,只单纯在阴影里,便显得有些暗,却依旧好看,也许是这双眼睛色泽很美,又或者是在哪里见过,她不自觉凑近了一点,脸上露出一种,迷蒙的表情,也许想要笑,可最终没能笑。

“这几天的物资是夏油君帮忙放在我们的路上吧,之前有猜想,但现在觉得好像不是我的胡思乱想……只是,现在也不明白夏油君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只见过两面吧?”

她这么问,不知道为什么心竟然跳得很快。而一向总会回答她问题的夏油杰却没有回应她,对着他那双紫色眼睛,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竟然不住地联想,说些大约有道理的猜测:“因为太宰先生?他是你认识的人,你和他关系很好。所以你要照顾身为太宰先生熟人的我?还是单纯从副教官的身份,看我受伤了,所以想帮我呢?”

她的这两个猜测都非常有道理,然而一个也不是正确答案。

对她好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因为任何身份,只是想单纯对她好。

然而这样的理由大概不能为现在的桃沢香接受。于是,夏油杰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不达眼底,是一种无奈的纵容。

“如果你愿意这样想的话,也可以。”

“呃……”桃沢香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刚刚还在狂跳的心现在却突然平缓下来,像是一瞬间的发痴,转眼就好。

她掩藏的太好,又或者这种不寻常本来也只有她自己能知道而夏油杰很难察觉,他只是用很温和的视线打量桃沢香的脸,带着笑意站起身,朝她伸手,说:“好了,起来吧,我背你回去。”

他的手掌摊开,又有光落在他的手心,可桃沢香却没有一下握住,也没有拒绝,只皱着眉头强调:“我自己可以走的。”

“虽然已经结痂了,但青青紫紫一片,腿也很痛吧?要迈着这样的腿搬物资吗?已经逞强那么久了,如果现在还不好好休息的话,可是会痛很久的,今天晚上会有新的活动,脚不好可不能让你参与哦。”

他说着这样完全不算是威胁,只是平常建议的话,却像担心这样会惹她不高兴,又摆出一副哄人的架势,略略低下身,商量似的说:“我背你回去,保证不让人看见,接近营地那一段路你就自己走,到那时候就说你坐累了,脚又不那么痛了,所以自己回来了。”

桃沢香虽然不太拒绝人,可这段时间她已经逐渐学会拒绝,拒绝的次数也已经够多,如果想要让夏油杰打消念头,也许也只要一个摇头,他就会很识时务,如同他给人的感觉那样照顾她的心,就这样放弃。

然而,他说的话很有道理,给桃沢香的感觉也太好,就像是欠着他什么似的,她一时间竟然没有办法拒绝,只是眨了眨眼,纠结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

毕竟是给人用来集训的山,即便是人烟罕至的小道,也不至于陡峭到没办法走路。

更何况,背着她的人是夏油杰,这样的路对他而言不过如履平地,咒灵在身后托着物资走,他则不紧不慢地背着背上的少女。虽然现在的时机很难得,他却也没有刻意放慢脚步。

因为那也太刻意。

桃沢香在他的背上,因为不是熟人,也不太好意思趴着,只能用手虚虚扶着他的肩膀,她看着和自己很近的少年,突然想起,从长大之后,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背过。

也许现在有很多人对她好,但却没有人这样背过她。当然,也没有太多机会,因为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突然说不想走路闹着让别人背她走。

然而,现在,桃沢香才突然回忆起,被人背着的感觉是这样好,和那些有的没的一联想,以至于让她竟然生出好多不该有的错觉。就好像她是被他喜欢似的,然而她也知道这样是不着调的痴想。

她知道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也许不一定一定要是他这个人背她,只要有人这样带她下山,走过白天没有人却风景很好的半山,什么话都不说就很好,很浪漫。

而现在天很静,偶尔有风声,刮过树上的枝叶,让从空隙中投来的阳光来回摇晃。而在这风声中,她不禁抿了一下嘴唇,忍不住问些蠢话。

“夏油,你对每个好友认识的人都会这么好吗?”

为她这样突兀地一问,夏油杰托着她腿弯的手略略紧了一下,他现在看不到桃沢香的表情,也无法探测她的心,只能大约凭借着对她的认识猜想,如实回答:“应该不会,而且,其实,太宰治也好,副教官身份也好,其实并不是主要理由。”

“那是为什么?”

“对一个人不好,也许需要理由,但对我而言,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的话说的含蓄又直白,桃沢香不能说察觉不到,却当然很容易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愿让自己的莫名的少女心事继续蔓延,便不太高兴地反问:“我不信,哪里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人好呢?”

少女的声音很近地响在夏油杰耳畔。即便他知道她还很克制地在他背上直着身子尽力不靠着他,却还是觉得她像是在他耳边说话似的。

在无人可以看到的地方,夏油杰的表情也不自觉柔和很多,带着一种他常有的纵容回答她:“那好吧,就算要理由,非要说,也只是一些很简单的理由。”

他这么说,桃沢香自然忍不住追问了:“什么?”

“我觉得香香很可爱,所以想让你开心点,过的顺遂点,能吃上不错的午饭晚饭,仅此而已。”

“呃……”桃沢香扶着他肩膀的手指略略收紧了一瞬,她知道自己应该回应,可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的心莫名砰砰作响,为他的看似很真的话莫名的悸动,可她自己却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她应该高兴,也好像的确高兴,却只能沉默。

“听起来很草率,可事实上就这么简单。”

夏油杰知道他像刚刚那样说话,背上的少女一定会手足无措,也许会让刚刚才接受他的少女又后退回到原点,然而不知何时,他竟然也会偶尔变得这么莽撞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说一些真心话,却还是算了,只能岔开话题:“如果实在因为这过意不去,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什么要求?”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叫我杰呢?老是听你叫夏油,还真不习惯。”

为他这样听起来不太站的住脚的理由,刚刚还有些害羞的桃沢香不自觉笑起来,用一种她习惯的,夏油杰也很习惯的,却在这次开始到现在从没出现在他们对话中的语气和他说话。

像是死去的,已经被抹去的灵魂借尸还魂,突然归位,又像是读档以后的就档还会出BUG似的回溯。但无论是什么理由,她此刻真的非常像是旧的她。

“骗人,我看你听大家叫你夏油学长夏油先生的时候你好像还挺享受呢。”

她这么说……

自然而然,不需要想,也没有犹豫就用这样似乎过分熟稔的态度。

然而,桃沢香还没为此担忧紧张,背着她的少年的回答便已经来了。

“其实我心里是很矛盾的哦。”他用很轻松的声音回答她,像不在意她的熟稔,又像是再用自己的态度回应她的熟稔,桃沢香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从未如此像这样想要看到他的脸。

她抿着嘴唇,棕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好像在为他的话感到疑惑,却不自主露出一点笑容来:“矛盾什么?”

“嗯……告诉香香一个秘密,其实我应该比你们中大多数人都小一岁,我是91年二月生的。”

听了他的话,刚刚还在猜想的桃沢香整个人一顿。而后,很难以置信地拔高了音调:“骗人吧!你长的这么成熟!”

“成熟这种形容词,可真伤人心。”夏油杰失笑,却不因为她这样的话而生气,依旧很温柔地摇了摇头,向少女强调,“但是,是真的,我很少说谎的。”

“那我比大一岁,你听我叫你夏油学长还不纠正我!应该你叫我姐姐才对吧?”

“可不是我让你叫的,明明夏油君这种也可以吧?而且,如果我纠正了你,大家就都知道我小了,总归这样的情况,还是把我当前辈比较来的舒服些。”

“也是……”大概是在谈话中感觉关系被拉近了,不必再坚持那样别扭姿势的原因,桃沢香扶着他肩膀的手不自觉地向前伸,在他脖颈之前虚虚收拢,而后,轻声应和道,“那我的确应该叫你杰了。”

“嗯,香香姐姐。”

在夏油杰带着一点心思,故意顺着刚刚桃沢香开的玩笑说出这样的称呼之后,他能感觉到,刚刚还很开心的,搂着他脖子的棕发少女突然顿住了。

沉默了……

而在短暂的沉默后,像是灵魂归位一般,她开口,却不再那么雀跃了。

“叫香香就好了啦。”她紧了紧搂着夏油杰脖子的手臂,像是想要贴得近一些,有一种想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的欲-望,可她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僵硬了一下好像习惯性凑近他的身体,皱着眉头抿了抿唇,“不过你叫我姐姐,听起来倒蛮顺耳的。”

“就是,蛮不合适。”

棕发少女这么说着,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此时,好像有两个灵魂在她身体里打架似的,又或者是她的情感想要靠近他。

因为夏油杰看上去实在是太靠谱的人,让人不自觉要依赖,可理智又告诉她,他们不过是稍微熟一点,不知算不算朋友的关系,不太适合如此。

但是,她没办法管突然矛盾起来的思绪,只能管自己最突出的那一点情绪,在烧灼的情感冷却之后,便开始自顾自地往下说:“因为,倒像是我多了这么大一个弟弟似的。”

她像是在开玩笑,无需看她的脸,夏油杰也能知道她的表情,没有一点羞涩,没有一点窘迫,只是随口一说,他应该附和,却无话可说。

她是他的香香,却又不是他的香香,是不爱他也不爱悟的桃沢香。

比他印象里冷漠,比他印象里坚强,腿疼也不和别人说,遇到他也不会让他背,那时他觉得她软弱到有时会太过分,觉得要找时间让她改正,却总因为她的撒娇而放弃。而现在,她自己改正了,似乎不再软弱,却一定不会再对他撒娇。

是好事吗?

也许是……

是坏事吗?

仅对他而言,大概是。

因为,也许她爱对那时的他撒娇,只是因为她喜欢他,而今不喜欢了,便什么也不会做了。

第61章 攻略中

如夏油杰所言,今天晚上教官果然又想到了新活动,运了好多烧烤的物资来让他们能在晚上尽情地大快朵颐,又告诉他们吃完之后会有更惊险的林间探索活动。

规则是寻找他们一开始藏在不同地方的小礼物,他们已经在某几个山洞准备颜色不同旗帜,只有拿到和自己组同色的旗帜并且在规定时间内回来才算胜利,而在最后,会按照每个组一共获得的小礼物来评定赢家。

进山洞的人将会随机两两抽签,依靠不同颜色上彩签的数字配对成组。

因为班级里的人数是单数,所以多出来的那一个会有幸和副教官夏油杰一起进树林,有他帮忙,林间探险自然会简单很多。

桃沢香当然就是这个幸运儿。

当然,究竟是她幸运还是某人的暗箱操作,不必多想,答案早就昭然若揭了。

不论理由是她是太宰治的熟人,还是真如夏油杰所言他只是喜欢看她开心。但桃沢香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偏爱。

桃沢香很少会这样明晃晃地感受到别人对她这样的,明显的偏爱。

在不知道的人眼里,这一切不过是好运。假如她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亦或者更天真一些毫无察觉,那么夏油杰便只会是个待她平平的陌生人。毕竟在有人的时候,他和她连多余的对视都不会有太多。

然而,她自己先把这一切点明,那么那些隐匿的,隐秘的,不算藏太深,稍微认真就能探查出的,与他人完全不同的,他刻意地照顾和偏爱,便明晃晃的出现了。

他不会因公徇私给她们组分配过分简单的任务,仍然会给很多对这全是女生的一组而言有些为难的任务。

然而,分配的任务即便很多,坐起来也会很轻松,需要摘选的蔬菜或者待劈砍的柴火往往在她还没动几下手之后便会被轻松解决,走回宿舍的路上也不必一瘸一拐。

因为总感觉大概有她看不见的咒灵在扶着她往前,自然很轻松。

至于晚饭,在她的米饭底下,总会找到一些很美味的,大概只能在老师那边才能得到的肉类。

即便不愿承认自己是会被这种说不上算什么的恩惠打动的人。

可在这种隐秘而大胆的偏爱下,桃沢香虽然理智觉得这不过是一些他想做的,该做的,不逾矩的,却渐渐不能再克制自己。

她胡思乱想,也许是她本人,也许是不属于她的,偶尔乍现的灵魂,猜测,揣测他是否喜欢她,又觉得这不过是她难得生出的,过分的自恋。

然而正如她拒绝五条悟的理由一样,她相信这么短时间内喜欢上一个人是正常的然而这样的喜欢总是微薄,她不满于这个,此时却竟然有些莫名的遐思。

有人说喜欢是世界上,和贫穷和咳嗽同一等级藏不住的东西,又有人说,世上最怕而又最容易发生的是自作多情,桃沢香没经历过这些,一时间不知道她从夏油杰身上探查出的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错觉。

说来奇怪,她看五条悟,在关系近了,愿意仔细看他的时候,一眼就大概知道,心里隐约觉得他大概此时是喜欢自己的笃定。然而她看夏油杰,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他们两虽然是伙伴,同学,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当然,悟的喜欢来的那么汹涌而莫名其妙,如果杰也这样,她就得猜想是不是他们两打了什么缺德的赌,赌谁能把她先追上这种,好像和这个年纪男子高中生挺相配的比赛了。

但桃沢香希望,也隐约觉得,大概不会是这个原因。因为至少五条悟是真的喜欢她的。

而在这种困惑下,可以说是好奇心,可以说是朋友们有关此事的撺掇——

毕竟夏油杰长的年轻好看,桃沢香又是好运和他搭配一组的人,自然会怂恿她去找他和他先亲近一下,培养感情了。

于是,桃沢香便拿着好友们硬塞给她的好几串烤串,在宿舍周边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小坡旁找到了席地而坐在一颗树下的夏油杰。

他背对着她,不知怎么,明明他就在她的面前,可桃沢香却觉得他好像随时都要走掉似的,月光静悄悄地穿过树叶洒下来,和宿舍周围的灯光融为一体,或者在人造灯光中被吞并,总之,照亮他们。

她不自觉放轻脚步,不知道是做些胡思乱想,好像怕惊动他会让他跑走,还是只是单纯地,孩子气而不太现实地,想要猝不及防吓他一下。

但,总归,她无论多么努力放轻脚步,也会被夏油杰听见,踩在土地、草、树叶上的声音再怎么微末,也会被发现。总之,他没有回头,却已经点出了她的存在。

“是给我带烤串吗?”

他这么问,声音不高不低,似乎带着笑意,桃沢香莫名却觉得他其实不想笑。

“果然被你发现了。”她略有些挫败地撇了撇嘴,快步走近他,蹲下身把一直手上拿的烤串递给夏油杰,而后才拍了拍面前的石块,坐在了他身边,轻轻地抱怨,“我找你好久哦。”

一面这样状似哀愁地说着,她拿起一根烤串,狠狠地咬了一口。

夏油杰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东西,自己却不动,只问:“怎么不和长泽她们一起吃?”

“她们叫我带点这个给你,让我讨好讨好你,在接下来的探险中能好过一些。”

听她这么说,夏油杰也只点了点头,感叹似的,又莫名像家长似的,用那样的口吻说:“她们是很好的朋友。”

他只说到这里为止,却好像还有半句不说。

“是啊,杰也是。”桃沢香并不在意他突然有点奇怪的,甚至有点像在交代什么的口吻。在吃的同时,又含糊不清地说,“所以,杰愿不愿意帮我呢?”

她撑着下巴这么问,可一向对她予取予求的夏油杰却没一下答应她,他只是略侧过头,转动那双此刻略暗的紫色眼睛,带着点似真似假的笑意问:“香香想我怎么帮?”

桃沢香将手里的烤串签子放到一旁,撑着下巴略略思考一会儿:“比如,我们走没多久,你就用咒灵把那些都收集来?这样我们就很轻松能赢了!”

“那这也太作弊了,我可不能答应你。”

不出所料,夏油杰摇头拒绝了,他虽然对她好,却还是有底线的,不会无条件纵容她。

“我知道东西都在哪里,可以帮你拿,可以带你轻松的行动。但道路的选择,还是要靠你自己噢。”

听他这么回答,桃沢香撇了撇嘴,明明有点不开心,却还是硬要装出开心的,释然的样子:“那好吧……希望我运气好点吧。”

“香香的运气一定会很好的。”

他这么说,像是真心话又像是在安慰她,又大概是桃沢香撇嘴不满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他便不自觉地露出些笑容来。

而看到他还算真心的,开怀的笑容,桃沢香才算松了口气,刚刚脸上残存的。

不过浮于表面吗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了。撑着下巴对他笑起来:“终于,感觉你心情终于好点了。”

夏油杰一愣:“很明显吗?”

“不明显,但我隐约有感觉哦。”桃沢香顿了一下,稍稍有些孩子气地指了指自己,“如果非要说的话,是直觉!”

她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时候,棕色的眼睛总是亮晶晶,在月光下,灯光下,其他的什么光下,显得总是很璀璨。而如今,夏油杰眼中,这样的双眸是注视着他的。

于是,他便忍不住问:“那香香直觉会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啦。不过,如果想和我说的话,杰你自己就会说的吧?我并不会问,也不会猜的。”

她抿了抿唇,将手中最后一串竹签上的肉咬下,嚼了一会儿咽下后,不知道是烧烤味道不错,还是看到朋友心情变好,她脸上露出一种魇足来。

“但无论和不和我说,至少现在,我觉得,能让杰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时候感到高兴就好了。”

夏油杰一怔,随后,便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

“香香,我很高兴。”他停了一下,重复似的说,“你能这样,我真的很高兴。”

“真是的……看到你开心,我也开心。”

桃沢香视线闪躲着看向自己的腿,脚下的泥土和泥土上冒出的一点青草,她双手不自觉捧着自己发热的脸颊,在月光下,她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夏油杰看着她,恍惚还以为她把天上所有星星都抓到她自己眼睛里了。

她脸颊红红,却显得她的少女姿态可爱万分,他听见她似真似假,又像是完全违心地说:“毕竟,待会儿你和我可要去林间探险,一直郁郁的,说不定没法保护我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往树梢上面飘,视线闪躲般看向她面前,远处的树木,却就是不和他对视。

在这一刻,夏油杰看着她在几缕月光照耀下的侧脸,听她这样别扭的说话,恍惚竟有一种她就是之前的她,她还喜欢着他。或者,她又重新喜欢上他的错觉,亦或者,是事实也不为过。

因为这样的口吻,真的好像之前交往时她惯会对他说的那样。

可他又不免在担心,莫名不自信,这是否只是他的一时错觉。

而他如若冲动,被这样好似她有点喜欢自己的假象迷惑,便会落得和悟一样的,被无情拒绝的结局。

她真的喜欢他吗?

他不确定,一如曾经很多次那样。

第62章 攻略中

白天和晚上进树林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远离了营地处的灯光后,月光实在太暗,刺不透将压下来的树的影,手电筒的光在地面和树干上来回扫动,如是无定的魂灵,风吹过,渡来幽森的,树木枝叶翕动的声音。

如果是一个人在这,桃沢香恐怕进来走了没几步就要转身夺路而逃,认输也不管。

然而她身边是有人的,不是会比她更胆小的朋友同学,是从头到尾气定神闲的夏油杰。

他走过比这更黑更暗更无尽头的路,就算是真的鬼他也祓除吞下过很多回了。因而这些对他而言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玩闹。

他和桃沢香并肩而行,几乎什么话也不要说不必安慰,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安心。

但即便有人在身边,桃沢香还是觉得害怕。

她总觉得好像来过这样的树林,下一刻就会有什么怪物会从她身边窜出来似的,加上林内的确很黑,有手电筒也难完全照彻前路,桃沢香鞋尖兀地被某个凸起的石块绊到,整个人向前摔去。

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夏油杰便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略略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一带,让棕发少女免于让自己本来就没好全的腿再添几道伤口的命运。

也因为这样,他们间的距离被拉的很近。

夏油杰的手掌很热,透过薄薄的长袖传递到桃沢香的胳膊上,却不会烫伤她。

一点点不足道的月光洒下来,洒在他们二人之间,只能照到空气,而桃沢香越过月光下的空气看面前的少年,只能看见他隐于暗色的紫色眼眸。

一呼一吸之间,桃沢香的眼睑不受控制地颤动,她眨了眨眼睛,看面前人离的这么近,本该感觉不适,羞涩,却又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过寻常,没什么可以太在意的,于是竟然没有后退。

不久之前才吃的烧烤的味道还没有散去残留在衣服上,靠近了就会汹涌地冲进鼻腔。

而在这残存的,还让人食欲大开的香气之中,桃沢香却嗅到了一点不同的味道。

夏油杰扶着她胳膊的手还没有松开,她眉头却略略蹙了起来。于是他便误会是这样的动作让她感到冒昧。

在他将要收回手的那一刻,垂眸皱眉思索着什么的少女便抬眸,用此时在树影下显得很暗,只透出一点棕的眼睛看他。

因为离的太近的缘故,她一抬头,差点撞到垂眸凝视她的夏油杰的下巴。

所幸夏油杰退的够快,没有撞到,否则多半两个人都会痛好一下。

心有所想的桃沢香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她只顺着心中的猜测犹豫,而夏油杰总是能在任何时候看出她的犹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即便她眉头都没皱起来,眼神也没闪躲一下。

而无论何时,他都不会不耐烦,总是会更柔和了声音,轻声问她:“有什么想说的吗,香香?”

然而即便她不说,夏油杰也不会怪她。

但现在的桃沢香总是会直说的了。

“我,有闻到,别的味道。”

说都说了,却还犹犹豫豫,好像坦荡说会有什么似的,大约是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实在太扭捏,在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后,便直白了。

“是,烟味?”她不太肯定地问。

夏油杰一愣,因为他在之前已经换过一身衣服,没想到她还能闻出来。

但既然说了,他便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对她撒谎,点了点头,略笑起来:“啊,是的,其实一直偶尔会抽,近来心情不好,同学中也有人抽,大概最近太过了,味道留在身上了吧。”

本来抽烟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桃沢香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话中提及同学,她便不自主地,也是自然而然地联想,而后下意识随口问:“这个人,是悟吗?”

在只有他们二人的场合提到五条悟,夏油杰也许该有些不满,可此时,不知怎么,他的心很不悦,却莫名有种本该如此的无奈和失落。

像是抱有什么期待却被砸碎似的,但他早该习惯。

而这样的自怨自艾实在太不适合他,他面前的少女在情绪感知上不怎么又总有让人惊叹的过分的直觉,稍微有些不对劲就会被她察觉。若她问起,夏油杰也不想用什么谎话来搪塞她。

于是,他便只好快点回答她的问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是他……”他顿了顿,“是硝子,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在我和悟旁边的那个女生,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带你正式见一下她。”

桃沢香一愣,听杰要带她认识新的咒术师,也并不抗拒,勉强回忆起那个少女的样子后,便笑起来,很高兴地点头应了。

她总是会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开心的。

而无论何时,当夏油杰看到她开心的时候,也总是会开心的。

在这样一个小插曲之后,他们便要继续往前搜寻教官在这小山丘的树林中藏匿的小礼物了。

一队人探索的时间有限,他们不止得找多些礼物,也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找到旗帜返回营地。

而她的伙伴虽然说着会帮她忙,但桃沢香又不太好意思让他一直背她走,顶着还未好全的腿,速度也实在不能太快。

不过夏油杰终究是那个总偏心的人,一路上基本不会让她在林间走错路。

因而他们收集的礼物也不算少,等她走到山洞找旗帜时,已经提着一袋子小礼物了。

山洞里要比树林间更加昏暗,完全没有光,手电筒照进去只能照亮一块,桃沢香看着面前几乎漆黑一片的路,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而夏油杰也看出了她的不情愿,轻笑了一声:“要不然我进去拿,你在这里等我?”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有风吹过,吹得树林枝叶沙沙作响,阴森森的,桃沢香怕极了,就怕有什么咒灵突然窜出来,赶忙拽住了好像要抛下她进山洞的夏油杰的衣袖。

“你别留我一个啊。”

这样带着点撒娇的抱怨不自主地脱口而出。而在把话说出口之后,桃沢香才终于有点羞窘地抿起嘴唇,将抬眸看他的棕色眼睛垂下来,不是心虚,只大约觉得这样的话好像不太合适对他说。

说得直白一点,大约就是觉得她自己这样撒娇提一点小要求他会不乐意答应吧。

但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夏油杰一下不明白,但转念又很快明白,大抵是之前没有被坚定选择过,便容易惴惴,还会去想什么,可笑的配不配。

想到这,他的眸子眯了起来,一股郁气,大约是从小山村到现在一直盘旋在他胸口的,才堪堪被面前少女击退的郁气又卷土重来。而此时,握着他衣袖的少女正巧要将拉着他的手收回。

如果是平时,之前,刚刚,夏油杰总是会体谅她的羞涩,体谅她的少女心思,体谅她对他的陌生,可那是她自己拉住的他的手,收回时也只是因为他没有回应,并非是她回神后突然觉得不愿意。

那么这样,他迟来回应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他这么想着,握住她缩回却没有完全缩回的那只手,冲她笑起来,说来很奇怪,明明刚刚他还不开心。

但见到少女诧异睁大的那双眼睛,看她可爱的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心情就会很好。

“那我们一起走。”他这么说,回应她的那点害怕,“拉着我就不会摔倒了。”

当然,他也可以背着她走,但一路上他已经提出好几次这样的要求,无一不是被逞强的少女拒绝。既然她看似不那么愿意,他也不强求。

甚至现在,他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她并没有抽回手。

她垂着头,在暗中夏油杰并不能看清她表情。但月光在她棕色的发上流动,她扎着马尾,让夏油杰没能见到月色照耀在她披在肩背上的长卷发上。但几缕发丝垂在她略略泛红耳垂旁边的这样也已经足够可爱。

在此刻,好像旧时光短暂的回来了,桃沢香不觉得这样被他拉着有什么的,又或者即便知道不太好却还是想这样。

因为山洞里实在太黑,她不像夏油杰那样总是习惯在黑暗中行走。如果不被他拉着只会不断地摔倒还要麻烦他扶罢了。

而且,她也觉得,在这样的树林中,在这样的夜晚,跟在夏油杰旁边会让她更安心。

他们手牵着手往里面走,夏油杰走的不快不慢,照顾桃沢香未好全的腿,却又不会因为贪恋此时而故意太慢。

桃沢香牵着他的手,只感觉少年的体温要比自己高太多,温暖的过了头,好像是一片漆黑里唯一可以依靠的,熟悉而陌生。

前方的路很短,等到手电筒照到山洞尽头里放着的蓝色旗帜时,他们相握的手也随之松开了,桃沢香看了杰一眼,在暗中她其实已经看不见他的表情了,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外轮廓。

不知道其他人来这里会不会被吓坏,桃沢香反正是有点害怕,只是因为杰在自己身边才勉强镇定。

而现在他们交握的手松开,热的掌心被冷的风吹凉,夏油杰没说什么,只是用手上的手电筒朝旗帜晃了一下,示意她上前。

桃沢香没再犹豫,想着早点把旗帜摘下早点出去,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摘下了她面前的旗帜。

而就在她碰到那面旗帜的那一刻,异变突生,漆黑的世界天翻地覆,她眼前暗了一瞬,而后又亮了起来,一瞬间世界是模糊的,像是缓缓揭开的记忆那样逐渐清晰,又如同在梦中一般,除了关键点外一切都是虚无的。

她坐在甜品店里,面前放着已经吃完一半的提拉米苏,杯子里甜腻腻的奶茶喝了一半,窗外雨在下,下的很大,路上行人匆匆,车也匆匆。

这时候的甜品店里没什么人,但桃沢香侧过头。无论是看顾客还是收银员店员,他们的脸都是看不清的。

她下意识拿出手机,手机上的时间也是看不清的。但屏幕一亮起来显示的就是发短信的界面,她给一个人发了很多条短信,和他说这一家甜品店味道很不错,问他到哪里,什么时候来,是遇到什么事情才迟到了吗这样的话。

对方没有回复她。

她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却看不到他的备注,又觉得不知道也很好。

雨太大了,水汽从甜品店的门缝里漫进来,溢满她的鼻腔,她看外面的雨砸下来,觉得他大概不会来了。于是便希望只是因为现在在下这么大的雨他才不能来。

第63章 攻略中

等到桃沢香把杯子里的奶茶喝光了,面前的提拉米苏吃完了,她等的那个人果然还是没有来。

她也许也该走了,因为那个人等了这么久还没来,就算之后来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桃沢香却还不想走,或者没法走。

她像是被钉死在原地的人偶没法动弹,又或者是被玻璃被子盖住的昆虫只能在杯壁打转,发出去的短信没有回音,雨大到路上连人都没了,天色越来越暗,店里人越来越少,而桃沢香还坐在这里。

像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煎熬,在甜品店里却好像在坐牢。

有一点烦躁,有很多无奈和更多伤心,但她还是撑着下巴在等。

痴等……

好像属于她灵魂又不属于的声音在心中替他辩解。但她本人却没有拿起手机用短信和电话对他狂轰乱炸,没去问为什么,是一种荒唐可笑的自欺欺人。

而此时在她心中涌动着的悲伤和难过虽然很多,但因为大多都不是现在的自己想产生的。所以总是隔着一层纱,半假半真,倒也不太觉得什么。

甜品店的玻璃阻隔了窗外很大部分的雨声,里面的音乐又更重地削弱。

于是,人若不认真听便难听见夏日台风天的狂风骤雨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所以现在,就连桃沢香都在想,这么坏的天气,出来又做什么呢?又能去哪里呢?

正当她思考却思考不出结果的时候,甜品店的门被推开。

在她背后,门上的风铃晃动,雨声风声趁着这个时机倾泻进来,落入桃沢香的耳朵,失去推力后的门晃动了几下,后又归于寂静,而等了很久的桃沢香终于可以抬眸,看向走进来的,站在她身边却不落座的人。

出乎她意料,来的人是夏油杰。

他并不像是会在约会中迟到的人。而且他看起来也的确狼狈,在视线触及到他的那一瞬,桃沢香心中因为等待而生出的不满便消失了。

因为即便打了伞,他的身上还是有很多被淋湿的地方,丸子头下散下来的头发和刘海一起被打湿,湿漉漉地贴在他额头上和衣服上,是他这样的人难得会露出来的狼狈。

相对应的,他脸色并不是很好。

一般人在这样的雨天出来心情总是不会好的。但是,桃沢香却大约觉得,他是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和她生气的。

就好像他在什么时候和她承诺过似的。

在她不记得的地方,在这个幻境发生之前,或者是在世界上永远不会出现的某一刻。

但她已经有很强烈的感觉觉得,有些她不记得的事情也许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以一种她想象不到的方式。

这些乱想转瞬消失,她只是抿了抿唇,有些疑惑又不住地笑。

“杰,你来了?”

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略带着一些撒娇的,小声地抱怨道:“我等你好久。”

一般情况下,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夏油杰总是会笑着安慰她,说些认真的,抱歉的话,可这一次,他却微微皱起眉:“真的吗?香香在等我吗?”

这样的问题让在此处等了好久的桃沢香困惑不解:“当然是真的了!杰,你在说什么呢?”

她看着面前表现不同于以往的夏油杰,发自内心地感到奇怪。

“可我觉得,你等的人,应该从来不是我吧?”他笑了一下,桃沢香第一次知道他也会这样自嘲,“难道香香不是在等悟吗?我只是路过吧?”

在听完他的反问以后,桃沢香一愣,而后竟有一种面前的人不是他的感觉。

“什么?”她这样问。

夏油杰没有一下回答她,只是看向自己手上拿着的,已经套了塑料雨套也往外滴水的伞,又看向窗外无尽的雨,叹了口气,忽然笑起来。

“其实,这么大雨的天,无论你还是我都不会出来,因为走一会儿路就会浑身湿透……选在这个时候,大概是因为,你和他都有信心,你相信他不会让你淋湿,所以一直在等他吧?”

他这样说,以一种纯粹叙述的语气。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桃沢香不明白怎么会又扯到从未出现的五条悟身上去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可,我等了这么久,一直没看到悟来,从头到尾只有杰你来了啊。难道这不是说明我等的人就是你吗?”她说着,想要去抓面前少年的手,可他竟然躲开了。

夏油杰退后一步,用紫色的眼睛看她,有在发梢上的雨滴此时缓缓淌下来,流在他的脸上,向他在流眼泪似的。

但夏油杰只是伸手揩去那一滴水,笑起来,却没什么笑意:“那也只是我恰巧来吧,如果现在他一来,你就肯定要走了。”

“可是,我是喜欢你的!”

“这只是,不够纯粹的,玩笑的爱罢了……他一来,你就要转头去看他了,每次都是这样吧?每次都是和我在一起却要看他。”

他顿了顿,明明说着这样伤人心伤自己心的话,却笑眯眯地,他在笑,看上去亲切,但桃沢香知道他一下变得很远了,陌生到奇怪的地步。因为他根本从来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拎着伞,黑色的,往下坠雨,滴落在透明的塑料伞套里,积累出一些水位,他往后退,往外走,桃沢香站在那里看他走,听他很冷漠独断而又带着嫉妒傲慢地问她话。

“香香,你总是不够喜欢我,一直不够喜欢我,却还要我纯粹爱你。这怎么可能呢?我又怎么可能真正喜欢这样你呢?”

“我对你的喜欢,只会你给我的有那么多而已。”

他说着话,桃沢香面前的一切都开始混沌,旋转,面前的夏油杰不再是夏油杰,像是什么恶念凝结成的诅咒。

而在这一片迷蒙中,她隐约听见,有人在越来越清晰地叫着她的名字。

“香香……香香?香香!”

桃沢香睁开眼,看到的是夏油杰在手电筒光线下略有些惊慌的脸。

“怎么了……”她挣扎着坐起来,只感觉头疼欲裂,胸口一瞬间传来被狠狠刺一刀的痛苦。但转瞬即逝,剩下的只是头疼,她皱着眉头回想,“我……好像做了个梦?”

看到她还能正常说话,夏油杰松了口气:“那是附着在旗帜上的诅咒,碰到了才能发现,我刚刚祓除了,只要你醒了,应该就没问题了。”

“可,这里,为什么会有诅咒?”

这也是夏油杰想知道的,这里的一切他都检查过,旗帜上的诅咒只能是放在林子之后出现的,幕后黑手现在还不知身份,他没有把这件事和对此一无所知的少女说的打算。

“是我疏忽了。”他这样将责任揽下。

“这样……”毕竟是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而且既然已经安全,桃沢香就没有再纠结,只是歪了歪头,问,“杰,你做梦了吗?”

“做了……”

“是什么?”

是伏黑甚尔在他面前一刀将她刺死。而他无法上前,只能看而不能救的又一次痛苦罢了。

哦,她死前叫的名字是悟而不是杰,希望五条悟能出现救她。可无论是他还是悟,都没有出现。

但夏油杰并不觉得这是真的,伏黑甚尔动手一向手起刀落,快的离谱,如果桃沢香濒死时可以说话,那么她也可以逆转时间,经验丰富的杀手是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所以,当时真实的情况大概是她什么话也没说,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不过是咒灵想激怒他的场景罢了。

只是,从他人口中叙述的死亡那样直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让他感到痛苦。

就好像在桃沢香被刺的那一瞬间他也受伤了似的。

然而这种死亡是不能对这样的她叙述的。

“没什么,只是一些祓除咒灵的日常。”

他难得对桃沢香撒谎,然而这一次不得不撒谎。

夏油杰向来就是很会控制表情隐瞒情绪的人,在大片黑暗中,桃沢香只能通过手电筒的光勉强看清他的脸,并不能细致观察他的表情,当然,她也一向观察不出来。

在他心绪高度紧密的情况下,棕发少女一向是看不透他的,正因为此,他话题的转移也很顺利:“那香香你做了什么梦?”

“梦到,夏天的下雨天,我在等人。”

“等谁?”

“等到了你,但你却说我在等悟,然后你就要那样走了,不愿为我留下。”她说着,竟然有些莫名的委屈。

那是很寻常的叙述,说一个寻常,略有些荒诞且大概绝不会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前面她等悟可能是真的,但后面他来肯定是假的。

因为他们从认识到结束,从来没有经历到夏天。

“只是梦而已。”夏油杰顿了顿,认真思考了一下这种场景真实发生的时候他会怎么做,笑了一下,安慰道,“如果是现实,只要你让我留下,无论你一开始在等谁,我都不会在意的。”

他这么说,像完全不为这个梦感到奇怪。

然而桃沢香的注意力已经被他后面的,那实在过分偏爱又一点不加遮掩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话啊……”她抿着唇,只觉得脸在烧。

在这样昏暗的场景下,夏油杰只是垂眸看那张熟悉的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红晕,而后,很温和地回答:“我只是实话实说。”

“但听起来很,会让人误会的。”桃沢香抬手挠了挠不知何时有些发烫的脸颊,说来奇怪,明明紧张,此时却也有这样事情发生过一次的既视感。

“也许,我的本意就是想让香香误会呢?”

桃沢香一愣,棕色的瞳孔一缩,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犹豫地开口:“是,告白吗?”

“可以算是。”这样应下之后,夏油杰想起上一次的告白,把它和这一次对比,自己也觉得太草率,“但好像有点太仓促,在这漆黑一片的地方,好像不太合适。”

就算在山中,也该有烟花才对,因为这是她很喜欢的东西。

“告白看的是心意不是环境啦!”桃沢香摆了摆手,有些想笑,可又咬住了嘴唇,“但是……”

“但是?”

和五条悟不一样,她对杰并不会感到不般配,也不会害怕自己被厌弃,他看上去就是一旦在一起就会长久,所以不必担心未来。

她一见面就觉得他亲近,相处中他也总对她很好,是在规矩之内又很显眼的偏爱。

如果没有那个被诅咒的梦,没有之前五条悟的告白,她肯定会很开心地接受,像一切都回归正轨一样答应他。

但是现在这一切实在太奇怪了。

是说不上来原因的奇怪。

桃沢香不得不思考,担心起来,多疑起来,可笑而有点孩子气地去把梦里的事情当做真实来说。

“梦里你说我对你的喜欢不够多,所以你没办法纯粹来爱我,我不太懂为什么你这么说,因为我并不喜欢悟。也许不能这么说……”

因为也有过心动,可是只有一会会儿就被压制,消散,也许真的是在雨中等了太久而不想要喜欢他。总之,那些情愫总是很快杳无影踪,积累下来的实在算不上很多。

“无论怎么看,我肯定更喜欢杰才对。”

她顿了一下,略有些忐忑,却在问题问出之前大致知道了结局,她抿着唇,还想做最后的尝试。

棕发少女叹了口气,在黑暗中,她的声音轻轻地,像是风吹过夏油杰的耳畔,抓不住,也什么都带不走。

她其实不太想问为什么,在此刻,只想知道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他肯定喜欢她的,她确定。

但是,一定没有人的爱会是这样平静的。

没有一个爱人者会在这样近乎全赢的局面下仍然如此冷静。

因为她才见过一个,很喜欢她的人的,过分热烈的表现。甚至梦中的杰都要更喜欢她多点。

所以才这样笃定一切,笃定他好像没这么喜欢她的‘事实。“但是,杰,为什么,我感觉梦里的那个杰都比现在的你喜欢我呢?”

而夏油杰只是怔愣,这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第64章 第四人

虽然告白被拒绝了,但夏油杰在短暂的诧异之后,也并没有失态,也许有失落,但他不会表现出来让现在的桃沢香有心理压力。

他只是沉吟一会儿,看上去很认真地在思考,也的确为此不解。

桃沢香能通过手电筒的那束光线看见他从来都游刃有余的脸上浮出一种不确定,而后听见夏油杰在沉吟之后开口问:“那,香香认为的更喜欢,是什么样的表现方式呢?”

说完,夏油杰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话有些过分,又觉得自己问这样的问题大约有些为难她,便在笑意褪去之后,以一种还算轻松的腔调和她解释。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人,不知道香香心中希望的,我拥有的喜欢是什么样子,如果要像悟那样,可能对我来说难度有点太大,但如果想,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不够喜欢她,只觉得是他表现的方式大约不是香香所期待的那样而已。

少年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在这种场合,情况下主动提及他的情敌,他的好友,面上也没出现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凝视着桃沢香,很像一个好奇要知道答案的学生。

然而桃沢香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她只能凭着直觉指出问题,可要她说个所以然却太难。

“我,我当然不会拿悟和你比,只是……”

明明心中有很多情感翻涌着,但好像一直很擅长的国文天赋在此时失灵了似的,桃沢香竟然没办法整理出一句说的通的解释。最后,她只能皱起鼻子,用一种很为难的表情看向夏油杰。

在这么黑的山洞里,手电筒是唯一的光。但它亮度太大,夏油杰只是虚虚横在他们之间,让延散开的光能照亮他们两人的脸,在这样极亮又朦胧的光下,他甚至能看清少女脸颊边缘的,细小的绒毛,又或者只是光碰到她脸颊之后回射的一点光晕。

她眼睑微微垂下,遮住一半棕色的眼睛,剩下的一半上也好像映着她睫毛的倒影,她看上去很为难,又很努力地在想。

他也在很认真地等待,等待她的回答。

说实话,这样的回应,比起同样告白却被惨烈拒绝的五条悟来说实在好了很多,他应该感到庆幸,高兴,因为即便失忆之后,他的香香还是更靠近他的。

然而,他又难免觉得这样实在有点不公平。

而现在,思索了有一会儿的桃沢香回答了他。

“我不知道。”她这么说,以一种认真而无奈的表情看向他,也许是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孩子气而不负责任,她不自觉偏移了视线,看向被手电筒照亮一个圆点的山壁。

“我不知道理由,但是,我就是这么感觉的,也许是直觉吧。”

就是这样感觉的,直觉。

所以,虽然找不到理由,也不给他改进的办法,只告诉他现在应该不对,就这样拒绝和他在一起。

实在是有些独断专行的回答。

但是感情就是这样没有道理,独断专行的。

夏油杰猜测这也许是因为这只是现在的桃沢香没有记忆,在空缺一大段的情况实在没法找出理由,所以只能归结于直觉。

于是,他也没有在逼问下去,只是带着一些不太真的笑意笑起来,弯起眼睛看向她,把刚刚的一切都抛在身后。

尽管没有在一起,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并不因为这一点插曲而变得尴尬,他晃了一下手中的手电筒,看向面前还没察觉到,对他的动作感到奇怪的少女,提醒似的开口:“那,我们应该要走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桃沢香才惊觉原来她自己已经不在幻境之中,在对话之间他们的时间是流动的。而他们竟然不管小组的胜负输赢,已经自顾自闲谈了这么久——

“我们要失败了?”她不敢置信又懊恼万分地瞪大眼睛,短暂蹙起眉头一瞬后,又用那种可怜巴巴,实在没办法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上夏油杰,希望他告诉她一个不输的方法。

当然,方法是会有的。

虽然不觉得自己是能让面前少女每一件事都心想事成。但这样的小小要求,他总是会满足她的。

“如果我快一点,也许不会?”

他这么说着,背对着她,朝她蹲下身。这样一来,桃沢香就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带点笑意又难得有点调侃的声音:“虽然,但,现在恐怕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虽然夏油杰背着桃沢香的确赶得够快,在时间截止之前回到了营地,但他们组最后还是输了。

但不过是个小游戏,输赢也没有那么重要。

最后,为期四天的林间合宿,还是以一个大家都算开心的方式结尾了。

在上了大巴车,将要离开营地之前,桃沢香坐在车上,头轻轻抵着窗户,透过略带些黄暗色的有色玻璃看向站在小道旁边正同样带着笑意看着她的夏油杰。

在其他所有人的眼中,他可以说是在看这辆车,并不拘泥于到底在看谁,然而只有桃沢香和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看她。

而在那天晚上他在山洞里被拒绝之后,他也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像是在等待桃沢香的答案,又或者在自省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如她所言表现的不够爱,又或者是,真的不够喜欢。

总之,夏油杰心中想的什么,桃沢香是不能知道了。

在林间合宿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桃沢香没有再遇见过五条悟夏油杰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好像只是在缘分的牵引之下亦或者只是兴趣来了似的走进她的生活中,莫名的来,莫名的走,莫名的告白,莫名的被拒绝,来的时候来的很轻松,走的时候也离开的很轻易。尽管留下了联系方式,但桃沢香没事也不会去打。

因为他们看上去和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们大概很忙,在她打电话发讯息给他们的时候也许会在祓除咒灵,也许会很长时间都不回复她,她的短信会石沉大海淹没在他们的信箱中,在闲来无事时才会被捞起。

而桃沢香并不想这样。

她讨厌自己发出去的短信说出去的话没有回音,也厌烦无止境的等待。

尽管她从来没长久地等过人,但光是幻境中的那种,就已经让她无可忍受。

就这样,既然他们不来找她,她也不会去凑近他们,她很普通,是个无比普通的女子高中生,没有自保能力,而她这样的普通人如果偏要去凑近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一定会被狠狠伤到。

只要不靠近他们,平凡地生活下去,她的人生就会很平静,很美满。

她原来是这样想的。

直到那声枪响。

说实话,她那时候走在放学的路上。因为在烹饪教室耽误了一点时间。

所以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晚高峰,一路上都蛮挤的,等到终于拐进小区的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进入夏天的傍晚,不同于冬天,初夏的五点天还是亮的,夕阳虽然往西斜了,但并没有放出橙黄的光,天还是蓝的,亮的。

很热,但是好像充满希望。

然后一声枪响,不知道打哪来的,大概是狙击=枪,也可能是手=枪,桃沢香对这些东西不太熟悉,但对被枪杀这种事情还算了解。

总之,一般情况下如果听到枪声,那大概也躲不过去了。

所以她死了。

开玩笑的。

她才没有死。

在听到枪声之时,或者可能是在开枪之前,就有人拉住了她的后领,轻飘飘地把她带离了原地。

手上拎着的,好不容易在烘焙社团做出来的便当离开了在此时松开的手指,落到地上。

子=弹飞过去的风擦过她的鼻尖,太快了,肉眼没法看见,只能感觉到热风吹过去,一时间有一种自己脸好像被烫伤的错觉,伸手摸的时候,皮肤却是完好无损的。

而等她被带到某棵树下站定,心脏迟来的疯狂跳动,劫后余生地捂着感觉受伤却根本没事的鼻子回头看,一边猜想这个救她的人到底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的时候,却发现她身后空无一人。

“……?”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在自己身后的人就这样消失了。

风凑巧吹过,把树枝吹得沙沙作响。

在此刻,她有在想,着到底是五条悟把她带到这里之后就去找冲她开枪的那个人了,还是本来就是夏油杰操纵着咒灵救了她。

正当她不知道要问谁,皱着眉头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为何被盯上,要遭受这无妄之灾,打算不论待会儿谁出现在她面前都要问个究竟时,她的肩膀却被轻轻地点了一下。

伴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响在她耳边的是完全不同于她之前心中猜想的两个DK声线的男声。

“看这里,大小姐。”

声音低沉,带着些不入心的笑意,桃沢香回头时,撞见一双陌生又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绿色眼睛。

而等她的视线离开那双眼睛,看向他的脸的时候,她立刻回忆起了面前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因为那一面太深刻,所以第二次见面时就会一下子想起来。

“是你?”

听她这样惊讶,伏黑甚尔不禁嗤笑了一声,垂眸打量这个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少女,漫不经心地反问:“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那两个小鬼?”

他说着,像是故意地嘲笑,又像是全然的不屑,勾起了带着伤疤的嘴角。

他看上去和五条悟夏油杰差不多高。但给人的压迫感却不可相提并论,他的身材实在太好,站在她面前把阳光完全挡住,让她只能在他的阴影中,而此时,这个人垂眸,问她:“现在几点?”

桃沢香一愣,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五点二十。”

“那好——从现在起到一个月,我就和你形影不离了,大小姐。”

这个男人这样说着桃沢香有些不懂的话,用很诡异,听了就让她羞耻的称呼叫她,她本来应该反驳,可他之后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动作让她忘记纠正他的称呼。

“一个月的贴身保护是三亿,打八折的话是二亿四千万。”这个男人的口中自然而然地说着在桃沢香耳中完全是天文数字的钱财,似乎在笑,但绿色的眼眸里从他们见面开始就根本没有笑意。

而在桃沢香要用她没有钱,不需要他保护,请他回去这样的话来回答他时,他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黑卡。

像是回答她还没说出来的话似的,略略弯腰凑近她一点,把这张卡在她眼前晃一下,而在黑卡移开她眼前之后,桃沢香看到他像狼一样的绿色眼睛。

“别担心,大小姐,已经有人替你把钱付了。”

他这么说着,笑了一下,将这张不知道额度还有多少的卡塞进桃沢香的怀中,迟来地对他的雇主自我介绍。

“我叫伏黑甚尔,在这个月里,你可以把我当保镖也好,狗也好,随意差遣我。”

名为伏黑甚尔的男人像是没有羞耻心似的说着一些像是玩笑话。

但仔细看他的表情又觉得完全是真话的言语。而在说完之后,他直起身,如同看透桃沢香心一样,非常和善地提出了专业服务意见:“当然,如果您不喜欢大小姐这个称呼,主人呢,MASTER呢,公主殿下呢,这种称呼都可以,随你高兴。”

第65章 第四人

情况还没搞清楚,桃沢香就被名为伏黑甚尔的男人压着从家里收拾好东西,从她从小住到大的家暂时搬了出去。

说是新的住所所有东西一应俱全,不需要多带些什么,实在想要可以到时候再现买,桃沢香便没有多带什么,只装了一个大行李箱就差不多可以了。

至于学校,如果不想在上课的时候血溅当场或者在放学路上被人袭击,那肯定是不能上了,他说太宰治会帮她请假的——在说到这的时候,桃沢香才发现原来替她付了二亿四千万的是连吃饭都有好几次要赊账的太宰先生。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桃沢香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他的钱是哪来的,索性就不想了。

收拾好行李后,伏黑甚尔就要带她去安全的住所暂避,桃沢香本来以为既然对方说是避险的安全屋,那么设施也许不会很好,做好了在二三十平米的小屋子里呆个一个月的准备。

但等到她下了车,看到面前独立的,恍若从大河剧中原版复刻出来的日式宅院的时候,她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这——”

因为实在太过震惊,桃沢香的语言功能又一次卡壳,只能下意识拖长了音调,看向正把行李箱从车后箱搬出来的伏黑甚尔,对上他云淡风轻的脸,不住地蹙起眉头,问:“这是我们的,避难场所?”

明明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震惊是一瞬间的,转念想到雇佣这个男人的钱就这么多,安全屋也不该太简陋才对。

只是,实在有些太过豪华了,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而此时,似乎发现她心中所想的伏黑甚尔一挑眉:“啊,是啊,做保镖不止要照顾身体,也要照顾心理吧?”

他这么说着,不对雇主的任何态度做出什么不礼貌的反应,拉开行李箱的拉杆,往宅院里走了几步才有所悟地顿住脚步,侧过身比了个请的手势,一面说:“不过,这其实是五条家那个小鬼提供的住所。”

“悟?”

虽然之前看到面前这个男人在箱根旅馆和夏油杰他们一同出现,也隐约觉得这件事大概和他们有关。

但一切都是隐约感觉,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卷进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所以,桃沢香理所当然地重复了男人口中提到的名字。

她不禁想起上一次见面时自己拒绝对方告白后,五条悟那张姣好的脸上露出的失落委屈的表情,半被垂下眼睑遮住的,再看他现在为自己提供的住所,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之前因为觉得尴尬所以一直没联系他,他偶尔发来的短信也只用简单的话回答而不多聊,现在学院祭过了都快两个月了……也许她也不该这样了。

正在桃沢香心中纠结,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伏黑甚尔又说话了。

“说是一定要你住,这里最安全。”

明明在原原本本复述五条悟的话。但只复制了言语却没复制语气,用他那懒洋洋的声音说出来,桃沢香能很明显听出他言语间的不屑一顾。

他看上去显然并不喜欢五条悟,想来那个少年一定用了些方法才让面前的人愿意转述他的话。

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没有再让自己的雇主在门口傻站着的想法了,伏黑甚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把制式很古风的钥匙,递给桃沢香一把,打开了院门,由于小道由石子铺成,他便不在用拉杆,直接单手把行李箱提了起来。

而进入宅院后,桃沢香隐约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了,她抬眸看了看天空,还是亮的,肉眼来看是没什么不同。

但桃沢香在此时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便侧过头看向身边唯一能解答她轶闻的男人,小声问:“这里是有能保护我的结界那种东西吗?”

“聊胜于无吧。”

“那……为什么,有人想要杀我呢?”桃沢香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所幸她之前在龙头战争中也对枪战暗杀刺杀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真当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也没有过分地惊慌,她只是顿了一下,在这时候还很考虑到对方,“如果不能回答的话,不告诉我也可以。”

因为一直是普通人身份的缘故,明明身边就是太宰治。但其实很多事情她都不会去了解,也不会问,别人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和她说,这一次她开口询问,只是因为刀指向自己的危机感太浓烈,让她不得不开口。

然而即便如此,面前的男人拒绝回答也没关系。

但出乎桃沢香意料的,伏黑甚尔一点都没犹豫地开口了:“因为你有时间异能啊。”

他一边说着,提着行李箱上了木质长廊,滚轮在地板上行动时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和带着热气的风吹过竹叶的声音相和,桃沢香跟在他身边,却无心欣赏庭院里的美景,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重复他的话:“时、时间异能?”

拥有能力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她身边的人都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告诉她,这样的事实让伏黑甚尔实在有些想笑。

他也算能明白想法,有些人是觉得告诉不告诉没区别,有些人是觉得告诉了只会让她无谓地去担心没必要,有些人呢,只是单纯的想看戏。

而他自己呢,尊重雇主是一方面,有意拆别人的台也是一方面。

“怎么?你不知道?”他故意这样反问些他已经知道答案的话,看桃沢香因为他好像不经意提到的问题皱起眉头。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的确让桃沢香感到不满,她皱起眉头,抿着唇说:“从来没有任何我说过这件事。”

“怎么会呢?一见面他们就和我说你是个异能者,还很强,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我好想听到,据说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噙着笑意,把别人认真隐藏的事实就这样大咧咧地展现在面前的少女面前,不忌讳去谈生死,甚至还很善解人意地告诉她凶手是谁。

“应该是我杀的。”他这么说,垂眸看面前少女在夕阳照耀下的脸上浮出更惊诧的神色,却并无意,也不为了欣赏她的惊慌。

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想说而已。

不需要隐瞒的事情,他也从来不会隐瞒。

桃沢香震惊了:“你?”

太宰先生,雇佣一个之前把她杀了的人来保护她。

听上去有点荒唐,但她转念一想,这还的确挺是他的风格的。

无论是不告诉她事情,还是请杀过她的人来保护她这样危险的选择,都很像是太宰治的风格。

但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又再其中担当什么角色呢?他们对她好,是为了什么呢?喜欢她,原因又是什么呢?

桃沢香不住地胡思乱想着,而此时,伏黑甚尔也给出了他还算能让人安心的回答。

“有钱,我就办事。”男人随口这样解释道,而诡异的,桃沢香在他这样轻飘飘的解释下,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总之其他人都知道这件事还是让他来保护自己,那她又有什么担心的呢?就算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棕发少女这样想着,呼出一口气,把这个话题轻轻揭过了,只是下意识问:“这样啊,那是谁雇佣甚尔你杀我的,你知道吗?”

虽然对方就算回答了她也不大概率不认识这个人。但桃沢香还是想知道想取自己性命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她要失望了。

因为他真的不记得是谁。

“现在还不知道。”伏黑甚尔顿了顿,“至少我不知道。”

而在说话间,他们终于在长廊上停了下来。

身材高挑的男人抬手拉开一扇门,带着桃沢香进入室内。

明明从外面看是古风的样子,但里面的装修却居然很现代,电视衣柜床什么都有,伏黑甚尔走近几步,对着桃沢香指了指室内很大的一张床:“这是你睡的。”

又指了一下地上随手铺着的被褥:“这是我睡的。”

这两张床看上去差距挺大的。

而显然,他们两是要在一起住着了。

现在正面临着生死危机,桃沢香当然不会在意和陌生男人睡在同一间的事情了,而且说来也许有点让人恨铁不成钢。

但在之前的相处中,由于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而且态度也很不错,桃沢香其实对对方的印象非常好。

至少就职业素养来看,面前的男人大概率是个非常好的护卫。

但同时,桃沢香又回想起刚刚的对话,忍不住又问:“为什么要和我说呢?这样和我说的话,我会心存芥蒂的吧?”

“因为你现在是我的雇主啊,大小姐。”

伏黑甚尔轻松地说着这些别人说听起来也许会油腔滑调,他说出来倒好像挺真的假话。

如果她是那些看到子弹手=枪就会尖叫的,真正的大小姐,他当然不会说,因为那样的确会让她们心生恐惧,不愿接近他,叫起来让他耳朵疼得要命,到时候真遇到危险了说不定都不愿意让他带着走,会很麻烦。

可桃沢香是横滨人,对生死远比其他地方的人要看得开,被人狙击也好,在他说前半句她被杀的事情也好,也都没吓得半死,所以说了也没关系。

当然,这样没有情调破坏气氛的话,他是不会说的。

“你在这个月里,在我的心中就是第一位的,你说什么,我当然会回答了。”他只会带着笑意说这样讨人喜欢的甜言蜜语。

他对这些话大概总是擅长的。

而桃沢香一开始虽因为这样的称呼而感到羞耻,叫的多了倒也不觉得什么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不算懒散。

但实在算不上正经,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很随性。但桃沢香实在难因为这样的动作而,平常地对他。

因为即便表现得如此懒洋洋,他看上去还是危险的要命,把生死随口说,让人相信,又让人紧张,也许是真的被他杀过一次。

从见面开始,她看他的时候偶尔便有一种汗毛直立胸腔作痛的感觉。

但大抵是错觉。

“那,有关我异能更深的,有关曾经发生过但我不记得的事情,你也能和我说吗?”她这么问,问的很清晰,很明朗。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脑中闪过很多她之前就感觉不对劲但说不上来为什么的片段。

写起来非常轻松的作业,和别人交谈时的即视感,和太宰先生对话时他透出的零星半点的提示,以及,最明显的,五条悟夏油杰对她莫名其妙的喜爱。

她直觉这件事也许知道了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可她还是想知道。

然而,这一回,之前什么问题都能回答得上来的称职保镖第一次拒绝了她。

“啊,这方面,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一点点而已。”

因为时间异能实在是太稀奇的异能,谁又敢把这样的情报交给一个被暂时雇佣的人呢?他转手就会把情报卖给别人。

当然,他也真的是这么想的。

自觉也许错失了一大笔钱的伏黑甚尔心下惋惜,面上不显,只是笑着看了一眼桃沢香,又轻轻推了一下行李箱,让箱子随着推力往前滑行了一段,滑到室内,“现在,把东西整理好,吃晚饭吧,我点了外卖。”

“外卖?”

她本意大概是既然有人要杀她,那外卖里会不会下毒这样的话。

但伏黑甚尔却故意曲解了,他笑了下,摊了下手,说:“如果你想让我下厨,那明天我也可以去买菜。”

第66章 第四人

在收拾行李,打开衣柜打算把带过来的衣物放进去的时候,桃沢香看到了挂在衣撑上的那件蜻蜓浴衣。

是和之前五条悟送给她的那件一样的款式。但那一件收到后她一直没穿,此时正放在公寓里,这一件只可能是他那时新做的,或者是和那件一起做的。

她抬手想拿下来看看,但五条悟的脸和刚刚伏黑甚尔的话一下闪回在她眼前耳畔,她的指尖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在碰到之前收了回来。

现在并不是穿浴衣的时候,拿下来也不过看一下而已。

她这么想着,最终还是移开视线,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因为带过来的东西本就不多,所以很快桃沢香就整理好了,走出卧室之前,她看了一眼地上完全没好好铺,团的折的乱七八糟的被褥,还是没忍得住,帮对方稍微整理了一下。

之前也说了,五条悟提供的住所是非常大的日式宅院,桃沢香甚至感觉穿着鞋子而非木屐,也不换鞋踩在木质长廊上是一种玷污。

但谁也没给她准备在长廊上走的拖鞋,伏黑甚尔也没说,她最后也只能克服那一点罪恶感走过长廊,凭着之前听到的几句短暂的介绍此处布局的话摸到了客厅。

拉开门的时候,伏黑甚尔正坐在电视机前玩扑克,外卖已经放在茶几上,明明旁边有正式吃饭用的桌子。但他好像就想在这里吃似的,见她来了,冲她招招手,开始摆菜。

不过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感觉也很好,桃沢香什么都没说,轻轻阖上拉门后便坐到了沙发上。

而在她过来的时候,本来坐正对电视的那个沙发的甚尔先站起身,坐到了侧边。

她看着他的动作,和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对视,翕动了一下嘴唇,想说不必如此。

但转念一想,这沙发并不大,他们两并肩一起吃饭可能会碰到胳膊,的确会让她感到不适应,便没有再说。

让桃沢香满意的就是,他并没有点那些和他本人雇佣价格以及此时所在房子相配的那些昂贵菜肴,面前的菜都是很常见的家常菜。

虽然很普通,但从外观上看,色泽很不错,正当她拿起筷子打算开动之前,一直低头随手洗着扑克牌的甚尔却阻止了她。

“等一下……”他这么说。

桃沢香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看向他时棕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而在短暂的困惑后,她好像找到了什么答案,微微鼓起脸颊,试探而又小声地说:“我开动了——是还要说这句话吗?”

因为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吃晚饭。所以桃沢香早就习惯在吃饭之前不说这种话,现在乍然被阻止,自然一下就想到了这件事。

“当然不是,怎么用餐是大小姐你的自由,就算你一边跳舞一边吃我也不会管你的。”

“我可不会跳舞。”桃沢香撅了一下嘴唇,拿着筷子的手习惯性撑起下巴,木质的长条轻轻硌在她的脸颊上,她却浑不在意,只看向甚尔,问他,“那是为什么?”

“这个你要戴上。”他这么说着,如同之前几次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眼镜盒推给她,桃沢香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副看上去土里土气,但材质感觉还不错的眼睛。

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戴上之后,能看到咒灵。”伏黑甚尔这么说着,看桃沢香戴上后,才又接上一句,“是五条家那个小鬼给的。”

是个人戴上这副墨镜都会很呆,也幸亏她本身就长得很好看。

即便眼镜土气,看上去也不过是给她增加了点笨蛋女子高中生的属性,只显得更可爱了。

而桃沢香在听到他又一次提到五条悟的时候,调整镜框的手指一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在她看这副眼睛觉得眼熟的时候,就猜想是否它在她失去的记忆中出现过。

只是在她将扶着镜框的手放下,真正开始观察面前的一切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盘踞在面前男人肩膀上的咒灵。

她瞪大眼睛,瞳孔却因为惊讶缩小,做了美甲的手指轻轻指了一下他,犹豫着开口:“你的……”

“噢,这是我储存武器的咒灵,没事。”伏黑甚尔摸了一下自己肩膀上奇形怪状的咒灵,而后垂首洗了一下手中的扑克,随意从中抽出了一张牌。

此刻,桃沢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牌都附着了一层气一样的雾。但还没看清牌面,他便伸手将手中的牌随手丢了出去。

扑克擦着桃沢香飞出去,速度快到好像破开空气。但桃沢香却没感到危险,她偏过头,发现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被他的扑克砍断。而后,才有所察觉地看向她的身后。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形状狰狞的咒灵被那枚小小的扑克钉在墙上。

但桃沢香看得太晚,它已经开始渐渐消散,只能看见一些残片化作灰烬或者空气一点点消失

最终,只留下那枚没入墙面一半的扑克。

“现在可以吃饭了。”

此时,刚刚丢出扑克斩杀咒灵的伏黑甚尔终于把手上的扑克牌放下,云淡风轻地不像是祓除了一个咒灵。

毕竟这样程度的东西都不能算作他的对手,大概也只是别人派来的前锋罢了。

不过,五条悟的咒力的确还挺好用的。

他这么想……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等到卧室的灯被关上之后,桃沢香才迟来地感觉到不自在。

刚刚洗澡的时候因为在不同浴室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顶着刚刚吹好的头发躺在陌生的床上,枕头和被子都是和自己家中不同的香味,便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换位置。

因为身边除了她翻身发出的声音以外都很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一直没出声的伏黑甚尔应该没睡。

“甚尔……”她轻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至于为什么叫名字而不叫姓氏。

因为在几个小时的相处中,她发现他好像对伏黑这个姓氏归属感不那么强,叫的时候并非下意识回应。而且他自己后来也说可以叫甚尔,因而桃沢香便顺着他了。

而在她出声后,床边上很快就传来回应:“怎么了,大小姐?”

他的声音很清明,一点睡意也没有,桃沢香就知道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入睡。

一些愧疚漫上了她的心头,在黑暗中,她翻过身背对着甚尔那一边,把脸埋进被子,小声问:“你在这里,会睡不着吗?”

“嗯?”伏黑甚尔没有一下回答她,只用气音略略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桃沢香在被子里吸了一口气,声音只是更闷闷地。但无论多小的声音,都不会逃的过他的耳朵。

在除了蝉鸣和空调吹风声以外都一片寂静的夜晚,他听见床上的少女声音穿过空气飘进他的耳朵:“我的意思是,我一直翻来覆去的会不会很吵,这样的呼吸声会不会太重,让你睡不着?”

她这样的话的确有些幼稚,带着小孩子没长大的一点天真。就好像如果他回答的确睡不着,她能有什么好方法解决似的。

当然是没有。

不过伏黑甚尔也不会是在做保镖时就草木皆兵的那种人,他该睡的时候还是会睡,在杀意或者危机感漫上心头的时候他会靠着本能做出反应。

但这一次,他也不会对他的雇主说这样没意思的话。

“不会。我经常和别人睡一张床。”

他的声音是带着点轻佻和容易让人听出来却并不真心的怀念。

但在黑暗中,他头枕着手臂看着天花板,脸上却没有笑容,听见少女又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次她应该朝着他这边了,声音清楚了很多。

“是,你的爱人吗?”她带着些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伏黑甚尔不知缘由地嗤笑了一声,“是不同的雇主们。”

“不同的,雇主们?”桃沢香犹豫地开口,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

“是啊,我的保镖费用里也包括解决雇主生理心理需求,你需要的话直接和我说就行,比如要运动后才能睡着,或者认床必须要别人抱着睡这类。”

回答他这样在有心人耳中可以说是骚=扰未成年少女的话的,是桃沢香长久的沉默。

即便在黑暗中,伏黑甚尔的眼睛也能很轻松地看到她的脸,就是这睡的角度不对,被床沿挡住了视线。

即便往那边看也看不到什么,更何况他虽然有点兴趣,但也没那么好奇。

所以他没改变动作,只听见有些羞恼的少女用力地呼吸了两下,而后硬保持着礼貌开口拒绝她:“谢谢,不必了。”

伏黑甚尔问的时候也没把那句话当真,被拒绝当然也一点不失落,他很清楚这样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少女平时心里会想什么,也知道她们的脸皮总是很薄,逗乐调侃也要有个度,便没有再说。

然而,在短暂又或许很长久的沉默之后,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本来应该酝酿出睡意的桃沢香却又开口了,也许是黑暗能给人带来可以隐没情绪的假象,让她竟然比在白天勇敢很多。

“我提什么要求,甚尔你都会答应我吗?”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句,听起来好像带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但仔细听,这期待却好像也没那么真。

因为谁也不至于把这种期待放在一个才认识半天不到的人身上。

她这么问,大概是只是气氛或者情绪到了的一时兴起,也不拘于他的回答。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没有问她为什么一下会问这样的问题,作为一个合格的保镖和小白脸,他很清楚这时候应该怎么对自己的雇主说话,便顺着她的话往下回答:“差不多吧,大小姐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在很长久的思考之后,桃沢香以这样无趣的答案回答了伏黑甚尔和她自己的问题。

她似乎有些失落,明明没有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却闷闷的。

“没有机会的时候一直在想能这样就好了,真的给我这个机会却想不到什么……”

她叹了口气,又一次很想要知道她忘记的记忆到底是什么,会让她在这样的夜里问出这样没头没尾的问题,做出这样没意思的回答。

但是她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和一点有关的记忆。最终,她只能翻了个身,把脸朝着天花板,小声说:“我睡了。”

甚尔没说话,而过了好一会儿,桃沢香阖上眼快要睡着时,才听到他不轻不重地回答。

“晚安,大小姐。”

他说……

第67章 第四人

2006年的春天,是桃沢香经历过的最好的春天。

自从平安夜那天被从天而降的白发少年从咒灵手下救了之后,桃沢香就一直和名为五条悟的咒术师保持着联系。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却一见如故。

一开始他们以为对方和自己的相同点只是喜欢吃甜品,可聊久了,却发现对方居然都喜欢到不同的,新开张的店铺里探店。

像是难以置信会天降知己似的,两人关系立刻更亲近了起来。

他们开始相互分享起探店经历,在评价店铺时又总会带上自己的偏好。

于是竟发现对方除了甜品外,在其他食物上的口味都和自己极其相似。

在知道桃沢香很少离开横滨后,白发少年就会在聊天的时候和她说其他地方好吃的美食。

尽管隔着屏幕,他发出的信息却好像是自带视频的那样,能清楚地向只见过他一面的桃沢香传达他的语气和心情。

他永远是那样,带着那些看上去很好吃的甜品的图片,配以还不错勉强可以是这个市/县里最好吃的一家。但也一般这样有些挑剔的评价,好像这世上很难有东西让他全然地满意。

明明声音都记不清了,桃沢香却还能在想象中模拟出他的语气。

而喜爱甜品的五条悟对横滨毕竟不如她熟悉,作为回报,她会告诉他一些只有老横滨人才会知道的,没什么名气的美食店。

在关系更亲近,好感度逐渐变高不再满足于手机上的聊天之后,他们便逐渐会约着一起出来逛街。

常常是五条悟来桃沢香这里,他总会说横滨因为异能者把守整座城市的缘故他不经常来,不太认识路,自己没什么朋友,去她推荐的那些隐秘店铺总觉得没劲,缠着她要她一定和他一起。

桃沢香当然没有拒绝他。

不论是出自初见时的救命之恩,还是聊天时的默契无限,就算光从面前男生那张足够惊艳的脸,她也不能拒绝他。

于是他们会常常在横滨街头并肩而行,在冬末初春吃冰淇淋,在某一家新开的甜品店吃到味道奇差的巧克力蛋糕后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却在见到对方表情的时候又忍不住笑起来。

后来,他们会去看电影。

看一些动漫剧场版,看一些青春爱情片,或者看一些动作大片,并不拘泥于看什么。

因为也许一开始的几场约会里桃沢香是认真在看电影,会和同伴一人捧着一桶爆米花自顾自地吃,做很文明的观众把话都憋到散场才说。

可是后来,便不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哪家影院商家开始推出大桶爆米花打折的优惠的时候,他们便只买一桶爆米花了。

也许爆米花虽然是大碗,但位置还太小,他们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碰到一起,又在碰到的那一瞬间很快分开。

少年的手要比她热一个度。

这是桃沢香在那段时间里对他手唯一的印象。

因为她总是在碰到的那一秒就立刻不好意思地抽回手,想自己最近怎么总是这样是否会让他误会讨厌。

在黑暗中,电影屏幕的光照下看对方一眼,她看得清对方的脸,却看不清他在那样光下真正的脸色。

桃沢香不知道他是否脸红,可她的确觉得脸热心跳,又忐忑不安,担心他发现,担心友情变质后他不高兴再理她。

她纠结,却无法控制地开始喜欢他。

在之后的约会中,她难再把注意力完全聚焦到电影剧情上,往往看到一半就会偷偷去看他,她总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事实大概可能也的确如此。因为五条悟从来没说什么,所以应该没有发现。

她这么安慰自己。

因为这是桃沢香第一次心动,所以也不知道要进攻还是等这样自己心中冲动冷却,所以只能保持原状,不进不退。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可是转变来的很快。

在她某一次如寻常一般转动眼珠的时候,正巧看到同样悄悄看她的那双蓝色眼睛。

他们怔愣,惊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和自己此时一样的表情,理所当然透过表情看到对方的心。

那时屏幕上分明在放虐恋情深生离死别,有观众无可忍耐发出哭声和擤鼻涕的响声。

然而他们只是对视,不管电影里演的爱情如何,只管自己恋情的当下。

电影院总是暗的,但总是有点光,凭借着那么点光,桃沢香能看见白发少年脸上那一点惊讶逐渐被慢慢爬上他脸颊的笑意取代,他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可是桃沢香不明白他为什么忐忑。

但说来可笑而难以置信,五条悟的确一直在担心喜欢的女孩不喜欢他。

尽管六眼可以看透面前的棕发少女,感觉到她时快时慢的心跳,察觉到她偶尔红起的脸颊,注意到她偷偷望向自己的眼,但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什么。

因为她这么做或许是因为电影的剧情的确还算精彩,也许是该死的电影院在春天还开暖空调,可能是担心这个电影无聊怕他不高兴所以打量他的神情……反正有很多种理由能解释这些,所以一点也不能让人放心。

总之,五条悟就是不确定,明明直觉大概笃定她大概也喜欢他不然怎么会偷偷看他,却又不断地找借口说也许只是巧合,是自己太自恋。

他像胆小鬼,又偶尔会是狂徒。

不过在此刻,他什么也不是。

他只是笑,只能笑,好像不会笑够。

如果不是在电影院中担心笑出声音会让别人看向他们让面前脸皮薄的少女脸红羞恼地跑走,他一定要纵声大笑。

但现在,他只是抿着唇,想压下笑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开心,保持一点几乎没有的矜持,可当然失败。

五条悟没办法克制自己的笑意,就像他之前没法克制在少女伸手要拿爆米花的时候抬手故意碰她的手指一样。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他可以大胆地去牵她的手而不怕唐突,不担心她缩回了。

他握住她,少女的手凉凉的,脸颊却红的要冒热气,他不住地凑近她,要更近地看她,看她在电影光下又暗又亮的棕色眼睛,看她抿起的嘴唇,看她粉底都遮不住的红晕。

他的手收紧,她的手回握,有人的心跳跳得快过了头,五条悟只是眨动一下眼,用很美丽的蓝色眼睛望向她。

他不说什么交往一类的蠢话,只是很高兴地笑起来,声音很低,笑意还要溢出来,是感叹也是庆幸。

“原来你也喜欢我。”

也许六眼的这双眸子里曾蕴含无尽苍天星屑。但至少此时,桃沢香很清楚地意识到,这双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身边的场景都略去,这双眼睛里只是在看她。

她似乎回答了什么,但心跳声太猛烈,把她的声音都盖过。而在说完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越来不止是他在笑,她也在笑。

因为他们相互喜欢的心,在此时是一样的。

后来的一切都很好,他们会更频繁的约会,五条悟恨不得住在横滨似的,一做完任务就找她出来逛街,横滨的商场和甜品店应该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他们很快逛完。

但那也没有关系。

因为,他们出来并不是为了逛街。

只要找个地方,坐在那里,面对面坐着也好,并肩也可以,摆上奶茶和甜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会说也许之前说过一次的,在之前任务中或上学时候发生的趣事。但即便说过一次,另一个人也会笑着听完,而后接上更多的话。

在桃沢香开心的时候,说话会像是在唱歌,声音往上飘,因为笑意太浓重。

所以像是话从笑意中好不容易逃出来似的,像飞鸟,任谁听到也会爱上她的声音,而跟五条悟在一起的时候,她永远是开心的,快乐的,而五条悟也是。

因为恋人的开心而开心。

甜品被吃掉之后会再换一些新的,有的时候桃沢香莫名地,吃着蛋糕就光盯着对方的脸痴笑,在他抬眸的时候又快速收回视线,脸颊红红地掩饰性吃一小块蛋糕,如果弄到嘴角上,他就会伸手帮她擦掉,然后就是他盯着她傻笑。

好像没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就是忍不住要笑,也许一个人笑还不算什么,可只要一个人笑,另一个人看到了也会忍不住,他们就撑着下巴捂着脸对着对方笑,周围有人走过他们也不在乎。

“笨蛋一样。”

她带着笑音这样半真半假地嗔怪。

“那也是快乐的笨蛋情侣。”

回答她的是五条悟这样的话。

说完之后,他们对视,什么话都不说,好像要天长地久地看对方,看到直到自己变成石头。

下午的光很亮,透过玻璃窗把少年的白发镀上金边,他的眼睛在光照下又浅又透,桃沢香感觉之前吃的蛋糕里的甜味往上涌,涌到她的全身,像是糖分超标要被溺毙。毕竟谁一下吃了这么多甜品总会发腻。

可桃沢香只觉得那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甜品,度过的最快乐的下午。

她想,她一定还要再这样度过很多很多个下午。

一直这样和他继续下去。

一直……

天长地久……

……

桃沢香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透过窗帘照到她身上的光。

也许正因为这样刺眼的光,才会逼迫她从那样的美梦中醒来。

她刚醒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但在稍微清醒一点之后,发现梦的细节没有随着醒来而褪色消失,她就大概明白,那么长的一段故事,大约已经超脱了梦的范围了。

因为太真实,太熟悉,所以桃沢香知道,那大概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现在大约是日上三竿了,桃沢香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地上的被褥已经勉强被整理好,还算规矩地铺着,而昨晚睡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当然,他总不可能坐在那里一直等她起床。

真那样的话,桃沢香反而会不习惯。

而等她甩掉心中的那些怅然若失,下床到了洗漱间,看到镜子里双眼通红的自己,却才发现她居然在做梦的时候流眼泪了。

桃沢香抬手,镜中的棕发少女也跟着抬手。

她用指尖轻轻触碰脸颊上残余的一点泪水和泪痕,眼泪已经冷了,她凑近镜子仔细看自己,看自己的眼白上难得出现那么多红血丝,明明梦残余的快乐和甜蜜还在心里,她却没办法那样幸福地笑起来。

那么幸福……

她回忆起梦里从玻璃窗反光中看到的自己的甜蜜的笑靥,对比现在的自己的样子,忍不住这么想。

明明那时候想到他就忍不住要笑,为什么现在却要哭。

她不明白,只强迫自己不去想,低头用冷水扑脸,要把泪痕抹掉。

梦的残响在清醒之后逐渐淡去,可未发生过却又的确发生过的记忆就此扎根在她心里。

带给她甜蜜。

带给她怀念。

带给她痛……

好像经历过,又真实地没有发生。

但如果如此,她也许能明白为什么五条悟这么喜欢她,要和她在一起。

因为那样的爱情实在太甜蜜,谁看到都会心动不止。

而在洗漱完之后,正若有所思地要出去吃遇到的桃沢香迎面撞上了正好要拉门走进来的伏黑甚尔。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在走过来的时候面上似乎有点不耐烦,像在想什么,在差点撞到她的时候才垂眸看她。

而在看她的这一刻,他就非常有职业素养的改变表情,勾起嘴角,像是没看到她有点红肿的双眼似的,笑眯眯地说:“早上好啊,大小姐。”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了,因为他看出了她不想他问。

一个合格的保镖,总是这样进退有度的。

“早上好,甚尔。”虽然现在大概已经不是早上,但也不妨碍桃沢香顺着他的话道早安。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她并不在乎这些,只是像下了决心似的呼出一口气,“你来的正好。”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怎么了?”

“我想吃草莓蛋糕了。”

少女低垂着头,声音闷闷地,像是说难以启齿的任性要求,又或许只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没法用平常那样还算活泼的语气说话。

按道理,身为保镖护卫,对雇主的要求伏黑甚尔总是会一口应下,但这一次,并不需要他应下。

“真巧,已经有人给你送来了。”

他只是这么说着,略略侧过身,让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人能走到桃沢香面前。

那个人,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问了也不愿意说,只是给他塞钱一定要提着蛋糕来见桃沢香的五条悟。

他好像挺高兴,又略有点忐忑,可在见到棕发少女那样好像哭过的一张脸之后,他本来带着笑的脸骤然一变,用几乎算得上凶狠地眼神瞪向一旁的男人,用眼神问他为什么她会哭似的。

可惜六眼不能发激光,不然他肯定又要死一次了。

伏黑甚尔凉凉地这么想着,只能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而他即便这么做了,大老远跑过来的六眼还是像不再相信他的职业素养似的不满地皱起眉头。

然而此时,尽管对眼前这个家伙再怎么不满意,五条悟也并没有再管碍眼男人的心思。

他只是不想再让明明在他梦里还那么开心的桃沢香在现实里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想她顶着泪痕,不想让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从没这么迫切地想让她笑,想让她棕色的眼睛蕴着甜蜜,想让她主动凑近他,想让她故意娇滴滴装模作样地撒娇说话。

于是,他看向面前的棕发少女,冲她举了一下手里拎着的蛋糕,抿着唇,犹豫了一下,说:“这个蛋糕是,没什么糖的,不怎么甜。”

他没有说他为什么突发奇想过来,为什么要给已经不喜欢甜食的她带草莓蛋糕。但桃沢香此时不自觉地猜测,他大概也许做了和自己一样的梦。

好像很巧,又像是命中注定。

现在已经不算春天了,初夏的阳光太猛烈,照在五条悟脸上,把他映得像是浑身在发光,他和梦里的那个他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帅气,眼睛也还是那么好看,一如初见模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再对望的时候,竟然不会再不自觉地微笑了。

她那时候明明还以为会天长地久的。

第68章 第四人

学院祭告白后,差不多两个月五条悟没有去见过桃沢香了。

虽然知道自己有错,棕发少女拒绝的理由也很有条理,无可指摘,即便在失忆状况下也因为过去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而不敢认真和他谈一场恋爱,怕重蹈覆辙,这他当然能理解。

可是之前伤害她的人虽然也是五条悟,但毕竟是别的周目的自己,五条悟一直觉得自己和那个在交往期间伤桃沢香的家伙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桃沢香交往过,看上去也比那个家伙更喜欢她,对这场恋情肯定也会比之前更认真,更珍惜她的浮出,一定不会让少女现在害怕的事情发生。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对忐忑不安的少女这么说的。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地解释承诺发誓,就差把真心剖出来,桃沢香还是油盐不进,明明他也察觉到她有几瞬间动心,她自己也承认,但就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还要硬逼着自己不去喜欢他。

五条悟完全不明白,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他也告白了,也承诺了,她又有什么可以拒绝的,难道就那样顺从自己的心不好吗?

他想不通,三番两次被拒绝虽然没有浇灭他要和桃沢香在一起的想法,却的确少见地带给了他挫败感。

他不满,好几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差一点夺门而出在凌晨两三点去到横滨敲响桃沢香的房门把一切解释清楚,告诉她她的害怕都是因为之前的那个家伙不是他,不要再把没发生的当作真实,快点和他在一起。

然而五条悟又不自禁地觉得那些记忆太痛苦。既然她不知道会更开心,那就不如不知道。

他当然也有几个瞬间,在他发长篇大论的信息给桃沢香她却只回几句的时候,他经常赌气地想既然她这么不识好歹不想和他在一起,那他索性也放手不理她好了。

可是他居然做不到。

他一闭眼睛就想她的笑,想梦中朦胧的拥抱和轻吻,想春夏秋冬的约会,想太多事情,那些他本应该拥有而现在没有,如果放手转瞬就会被别人拥有的甜蜜。

他不甘心……

那么,既然不能告诉她事实,五条悟就开始想怎么办能让对前两个周目一无所知的桃沢香不再担心未来。

说实话,没有人能确定未来,即便有什么可以预言的异能者,他的预言可能也不会被桃沢香相信,契阔用过了,她觉得爱会淡会厌倦,五条悟虽然觉得自己不会,但这世上也没什么能证明他爱情的东西啊。

“唉——”

被感情苦恼着的五条悟这一周内第三百多次叹了一声气,低头写作业地家入硝子手一重,将自动铅笔的笔芯狠狠压断。

反转术式的持有者最近本来就因为课业繁多咒灵多需要她治疗的人也多还失眠这种事而烦躁,她的同学五条悟居然还不体谅她的辛劳,持续不间断地这样叹气让她烦心。

倒霉的是夏油杰出任务去了,不能帮她分担这样的烦闷,也不能打断五条悟这样间歇性的发神经。

在五条悟再一次唉声叹气之后,家入硝子忍耐了一下,发现忍无可忍,手捏着自动铅笔快把它捏断,压着怒气开口质问:“五条悟,你有什么好叹气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冬天的时候,他的实力不知道因为什么就一下子突飞猛进。

明明之前还老缠着问她反转术式怎么掌握,一朝一夕之间却突然全都明白了,把五条家所有的术式掌握了个透,从那时起本来就对他言听计从的五条家就更变成他的一言堂了。

本来他就够强了,现在就更强了,做什么任务只要一下就结束,做在山野老林间这种让其他咒术师烦之又烦的任务还不用坐车直接砸断树木瞬移就行,家入硝子想了好一会,都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为难的。

而五条悟的回答也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我在想啊,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觉得我能一直爱她呢?”

看上去完全和恋爱绝缘的六眼神子居然仰面靠在座椅的靠背上,用脚背勾着桌子往后倒,将自己定在一个要摔不摔的角度,抬眸看着天花板,随意而又的确困惑地这样体温。

“她?”家入硝子皱起眉头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词,“你谈恋爱了?谁啊?”

听她这么说,五条悟才惊觉这周目的他忘了把事情和她说了。

但现在说了也不晚。

他想,既然桃沢香是女生,家入硝子也是女生,她们两个人的想法就肯定有共同点。

于是一下坐正,椅子脚落在地上发出咯噔一声响,他手肘放在桌上,撑着头侧过脸看她,很高兴地和她介绍起自己的未来女友:“香香啊,桃沢香,你见过的,就是那个,那次我们进侦探社的时候闯进来那个女生。”

“呃……”看他兴致勃勃一脸笃定的样子,一瞬间没明白桃沢香是谁的家入硝子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时候有这么个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女孩的确应该长的挺好看的。

就是,只进来了几分钟,而且进来的时候看上去也不像是认识他的样子。

那就肯定是那之后接触到的,但是i,这家伙到底是怎么通过那几分钟在之后联系到人家女孩的?而且,这是一见钟情吗?他也会一见钟情?

“你——”

“哎呀,多的就不要问啦,总之我和香香是天生一对,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就是她一直在担心我之后会不喜欢她,担心没有未来,所以就一直不肯和我在一起。”

“高中生的恋情就考虑未来了吗?”

家入硝子对五条悟说的话半信半疑。因为他说的话实在不太符合常理。

当然,她倒不会觉得这是五条悟幻想出来的。毕竟这家伙的脸还是很好看的,有女孩会被他迷倒很正常。

就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还会考虑未来啊?

不过因为没接触过她,家入硝子也没法做更细致的判断,不懂名为桃沢香的少女在想什么。

但既然五条悟这么苦恼,她也只能用正常人的角度来思考,争取帮他一把,叫他不要总像个苍蝇似的在她耳边嗡嗡嗡了。

“未来嘛……”家入硝子撑着下巴,垂头在作业上写了几笔,说,“觉得不爱总归就是安全感的问题吧?就是觉得关系不稳定?要说最稳定,肯定是契阔加结婚最稳定吧,性命和财产都绑定在一起了——”

五条悟一顿:“结婚?”

家入硝子也觉得这话在五条悟嘴里说出来别扭极了,她撇了撇嘴,在心里把这个可能性否决,一边说:“噢,是啊,但你现在还没满——”十八。

她的话还没说完,五条悟就如同风一样从窗户窜出去了。因为太着急,他甚至没开窗,直接瞬移出去的。

“喂!”

很可惜,家入硝子迟来的叫声没能把已经脱缰的五条悟叫回来,她只能看着被撞出一个人形,现在正在往里面吹风的墙壁像看到什么恶心的咒灵一样皱起眉头。

“恋爱的男生真是……”她呼出一口气,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收拾了一下桌面,站了起来。

既然教室里没有人了,那她也走好了,她可不要一个人留下来面对夜蛾老师的怒火,可恶的夏油杰居然不在,否则就能和她一起承受恋爱的五条悟的折磨了,可恶啊!

不过,她到底还是为刚刚冲出去的同学稍微提了一下心。

毕竟看上去他真的挺喜欢那个女生,不知道如果连这样的方式都不行,他到底会使出什么样的损招。

但,如果五条悟真的可以认真对一个人求婚的话,好像这世界上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够拒绝吧?

……

而现在,从家入硝子提出那个建议之后就立刻行动,在几个小时之内把一切都准备好的五条悟,此时正端坐在桃沢香跟前。

他从来没有坐的这样端正,对喜欢吃的草莓蛋糕居然也只是浅动两口,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这里,一定会为他的反常惊讶,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进入了什么幻境,梦到这些不可能的事情。

但现在在座的两人都没感觉到不对,五条悟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此时正用塑料勺子小口小口品尝着和她梦里口味除了淡了一点别无二致蛋糕的桃沢香。

因为来的时候她才刚刚睡醒,脸红扑扑的,现在红晕虽然褪下去了,但好像哭过的红肿眼睛也正常了,不在那么可怜可爱。

因为担心头发沾上蛋糕,她就将没怎么梳的棕色长发被随意地扎了个马尾垂在她肩膀上。虽然随性,却竟显得她整个人柔和无比。

伏黑甚尔不在这里,此时客厅只有他们,他们面对面坐着,六寸的草莓蛋糕被切成八块,挡在他们两之间,外面的光照不到这里。

但即便没有光照着,室内还是亮的,五条悟眼中的桃沢香也是亮的。

即便她没有微笑,没有在吃蛋糕时抬眸望着他傻笑,也没有和他说些无聊却有趣的话,只是静静地垂眸吃着,也是在发光的,可爱的,好像随时会抬眸看向他的。

和他梦里的样子如出一辙。

然而,大概是他的视线太炽热,让本来还在回想梦境的桃沢香也没法忽略了。

“看我干什么?”她说着,还以为这么仔细地吃脸上都能沾上哪有,下意识抹了抹嘴角,垂眸看干净的指腹发现没有后,便用困惑的视线投向了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盯着她不放的五条悟。

她的语气不算太好,当然,也不算太坏,只是平淡而冷淡地反问。

但五条悟不为她从见面开始就不悦的心情而落下笑容,他只是撑着下巴看她,眨眨很亮的蓝色眼睛,说:“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

而在桃沢香顺着他的话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很清晰地看见,五条悟一下挑眉,本来带着笑的脸上增添更多灿烂的笑意,像什么诡计得逞的小孩,就只是在等她追问。

而在她追问之后,便得意无比地推开面前的盘子和蛋糕,几乎要站起身地凑近她一点。

和梦里的他一样不懂保持距离,不知轻重地靠近。

只要桃沢香抬眸,一下就可以撞进那双很好看的苍天之瞳中。

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也能清晰地听见他用那时说原来她也喜欢他的音量和语气说——

“香香,我们结婚吧。”

第69章 第四人

“啊?”

在听到五条悟用今天吃饭了吗这样的口吻说出惊世骇俗的话的此刻,桃沢香真的一瞬间觉得自己耳朵有问题了,她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重复:“你,我,结婚?”

而和面前满脸诧异困惑的少女不同,五条悟只是保持着这样近的距离对她笑,一面笑还一面点头应下:“是啊,我想和香香结婚。”

在五条悟又一次重复这近乎于求婚的话之后,桃沢香才勉强认清现实,意识到他可能是认真的事实。

到底是她脑子坏了忘了他们已经交往的事情,还是他脑子坏了要对一个根本不是女朋友的人求婚?

桃沢香一时想不明白这件事,只能皱着眉头略略往后仰,努力拉开一点距离,一边像听到什么不敢相信的笑话似的开口:“不是,我才刚满十八岁,我还是高中生,就结婚?”

她顿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梦里梦到的变成现实了,很犹豫地试探着询问:“而且,我们没有交往吧?”

所幸,面前的少年还不至于说出因为他做梦梦到他们在一起了所以就认为自己可以和她结婚这样的昏话,他至少点了一下头:“是啊,但是那时候香香你拒绝我的原因不就是感觉没有未来吗?结婚了,我们不就有未来了吗?”

说完,他像终于意识到距离近了桃沢香不适应,便又主动拉开距离,坐了回去。

而且,乍一听,他的逻辑好像还挺有道理,只是棕发少女还是为他的话拧起了眉头,只觉得这样的剧情发展实在不合常理,表情古怪地问:“你真的这么想?”

“我很认真的!”

“呃……”面对五条悟信誓旦旦的声音和闪闪发光的表情,桃沢香差点将他和梦中的他混为一谈。

只不过到最后,她只是低头用手中的勺子戳了一下蛋糕,想起很多小说里会写的那种情节,带着点困惑地发问:“你不会在里面放戒指了吧?”

这样经典而老套的情节当然有被五条悟考虑到,他点点头,还挺得意地说:“有想过,但怕你不小心把它吞下去了就没放。”

“我还不至于吃的那么狼吞虎咽吧……”

在桃沢香撇着嘴抱怨的时候,刚刚才在她面前的坐好的五条悟已经站了起来。

在看见他站起来手伸进口袋里的时候桃沢香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真当他绕过桌子走到她的面前,朝她摊开手掌的时候,她也确确实实看见了他掌心的戒指。

克拉很大,钻石很闪,戒圈上面好像还刻着字,应该是他们两罗马音的首字母。

当然,桃沢香也确定,任哪个女生看到这样昂贵而且大概算是精致的戒指也难免心中一颤。

然而拿出这样戒指的五条悟却不觉得有什么。

他只把手中的戒指当作不值一提的玩意儿往她面前递了一下,说:“太匆忙了所以只有这个,暂时带一下,等找到了可以注入咒术的对戒之后就可以换成它,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立下更细致的契阔,永远不会分开了。”

他这么郑重地说着,而后想到了什么,垂了一下头,就要半跪下来。

桃沢香一愣,在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的时候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托住了他的手臂。

因为太着急,不想让他真的单膝跪地,她的速度已经到她能做到的最快,一时间也忘了保持距离,凑近了一点他。

因为之前面前少年虽然在和她求婚,但态度并不算认真,她也全当作假的,也骗自己他在闹着玩。

而当他真的拿出戒指真的做出要求婚的架势之后,她才惊慌,被逼着面对。

“悟,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拉着他的胳膊这么问,也的确不解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做这样根本没有希望,她绝对不会答应的事情呢?

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的眉头又微微蹙起,五条悟垂眸看她,发现每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桃沢香皱眉的次数总会比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次数多太多,和他梦里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他有时候总觉得那些梦都是幻影,可她又的确对夏油杰那么笑过。于是那样的甜蜜便大概不是他的妄想,是他曾经得到又失去的。

想到这里,五条悟便觉得有些可笑地微笑起来,摇了一下头像是终于愿意听懂她从开始到现在话里的意思了,认输一般说:“不知道。”

像是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回答没劲像是在逃避,他没有拿着戒指的那只手抬手推了一把额前的发,将它们往后撩,他微微垂眸一瞬。而在这一瞬,桃沢香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疲惫。

“我啊,好像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祓除咒灵我很在行,但这方面我一点也不懂。”

他垂着眼睑,浓密的白色睫毛遮住了他一部分蓝色的眼睛,刚刚,或者说桃沢香印象中的那些意气风发转眼间消失殆尽,他好像想微笑。但即便努力,他看起来也并非是在笑。

只是很牵强地勾起嘴角,做出轻松的样子,不想让桃沢香认真拒绝时有什么心理压力。

“那次告白被你拒绝之后也想了很多办法,却感觉没有一个你会喜欢。该怎么让香香相信我的心呢?

该怎么让你和我交往呢?到底该怎么做才算最好呢?没人能回答我,我自己想好像也没有答案,所以——”

所以就想到这一步,几乎孤注一掷了。

然而桃沢香也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她只感觉心酸,不知道为什么很痛苦,也分不清是旧的自己在痛苦还是全新的自己了,她并不否认她的确为面前少年心动过。然而这样的心动累加起来肯定也绝对没到可以结婚的地步。

她反复强调自己的心,压住梦里的甜蜜,诘问自己的灵魂,不让一时冲动做出自己难以挽回的决定,一面又打断他的话,基于现实问:“可悟,你这样做,你家里?”

“他们管不到我,如果你想,我们今天就可以办结婚届。”

当然,他其实还差七个月才成年。但这种事情五条悟才不会说,如果桃沢香真的原因答应他,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把结婚证拿下来的。

然而,即便他把一切都想好,面前的少女也没有答应他。

难的从来不是结婚这件事,是让她同意。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面前的棕发少女只是垂眸看看他掌心的戒指,正当五条悟也低头看她的发顶时,她却又抬眸看着在此时莫名带着笑的他。

在此刻,五条悟察觉到她似乎有些有些心软,甚至有一瞬间有错觉她就要这么接下他的戒指。

可最后,她还是冷静下来,不让自己被那些荒唐的想法裹挟,伸手轻轻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抱歉,这实在太草率了。”

和他之前预料中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在桃沢香尽力轻柔地拒绝他之后,刚刚把话说的那么真挚的五条悟也没再继续强求她,拿着戒指的手指微微蜷缩起,将它握在手掌心,感觉钻石硌着手心的疼痛之后垂下手,轻声应了:“好,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像很快就认清了事实似的。

而他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桃沢香意料。

按照她对他这段时间相处的了解,她原以为他还会撒娇卖痴死缠烂打,也做好这样的准备,可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动作也没有,额前的碎发垂下来的阴影覆上他的脸,让他看起来像被雨淋湿的猫咪。

看他这样,桃沢香还是有些不忍心了,她犹豫地开口,用闪烁的棕色眼睛担忧地望向他:“你?”

“没关系……”还没等她整理好措辞,五条悟居然反过来安慰她了,他笑了一下,抬手挠了一下后脑勺的头发,还算轻松地说,“因为一开始就觉得香香可能不会答应我。毕竟高中就结婚这种事,听起来就不太会被你接受。”

“既然知道我会拒绝,那为什么还要这样?”

“试试嘛!而且——”

他故意拖长音调,引得面前少女无奈地撇了撇嘴,又一次开口追问他:“而且?”

“而且我很久没有见你了。”他笑了一下,当然知道这样的话说起来很肉麻,可此刻,他居然无师自通,自然而然说出这样的真心话,“我很想你。”

而桃沢香总是招架不住这样的话的。

如果是虚情假意,她一下就能看出来。可如果这是真的,她便不能那样冷漠地,旁观者似的看待了。

他能很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眸闪烁了一下,猛地一缩,而后偏移开,不去看他,抬手挠了一下脸颊,像不懂他的话一样,很破坏气氛地开口:“直接来见我也可以吧?”

她这么问,五条悟也顺着她的话说,他勇敢起来的时候总能忽略任何阻力的,明明被拒绝还是几分钟之前的事情,那些失落就一下从他的身上消失了。

而后,在此时,他竟然开始对她说几乎算是剖心的话了:“因为感觉想不到理由见你很无能,不能解决此事的话香香又不会和我在一起,很挫败,当朋友的话又不甘心。所以一直纠结,感觉一定要找到方法后才能见你。”

桃沢香深吸一口气,忍耐似的询问:“有那么喜欢我吗?”

“有哦……”

在得到这样肯定的回答之后,棕发少女抬眸看他,很认真,很努力,想从他眼睛里看出哪怕一点玩笑,然而,他真的很认真。

不惧怕和她对视,见她看过来还很开心地微微弯腰凑近她,笑眯眯等她说接下来的话。

她看着他,觉得面前的白发少年的确很像梦里的他,又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同,而在过去和现在的双重夹击下,她叹了口气,在这场拉扯中退了一步。

“我今天做梦梦见你了。过去的你,过去的我。”在说这句话时,桃沢香正在回忆她的梦,没注意到五条悟整个人僵了一下,“好像我们的确挺相互喜欢的,我听甚尔说,他之前杀了我一次,如果因为这件事和你分手,似乎也不公平。”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也的确好像被他的这样的态度打动,可她原以为会趁胜追击再说些撩人话的五条悟却沉默了。

在此刻,桃沢香便立刻感觉到不对,她看着从见面开始第一次有些闪躲,不愿意看她好像心虚的五条悟,抿了抿唇,追问:“怎么了?”

“哎,这一瞬间有想过要不要骗你……”五条悟这么说着,不遮掩他那一刻的想法,不过最后他还是坦白。

因为如果在这种时候欺骗她的话,那也太没品了一点,“但是还是做不到,那时候和你交往的是杰,过程是我们分手了,你和杰交往,然后被杀。”

“分手原因是什么?”

“那个我,不珍惜你的喜欢。”白发少年阐述原因的时候有点心虚地放低了声音,真稀奇,很多人都没见过他心虚,但桃沢香却能这样轻松地看见。

不过他的心虚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因为五条悟下一刻又猛地拔高声音,赌咒般地对她说:“但这一次我肯定会珍惜的!”

他这么说着,像是看出了面前少女现在在犹豫,是难得的心软,便又开口对她强调:“所以,香香,和我交往吧,如果能让你安心的话,我做什么都可以哦?契阔也好,什么也好,都可以的。”

在此刻,桃沢香知道他是非常认真的,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很认真。

可他这么认真,反而让桃沢香惆怅。

有一瞬间想问如果早点这样对分手之前的她说多好,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和他分手的原因,但分手这么久后的现在,她在看到他做某些事情说某些话时还会心动就足以说明她曾经对他的喜欢有多浓烈。

然而他错过了,然而现在给她的那些害怕,担忧,悲伤也是真的。

理由虽然轻飘飘带过,但不珍惜这种话里实在可以包括太多东西。

而现在,她其实也不知道要不要同意,也许同意了是万丈深渊,拒绝了是快刀斩乱麻。

可是,如果她现在恢复记忆的确可以做一个公平公正的法官。但她不知道过去的事情,便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决定。

最终,桃沢香只是又叹了一口气,垂眸,摇了摇头。

“不需要这些。”

因为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加了太多外在因素的喜欢其实不算是喜欢了,说什么永恒,未来,其实都没意思,不纯粹,只是拒绝的一种借口吧,也许。

因为的确没有人能确保自己会永远喜欢。

她得正视自己的心,喜欢,又没那么喜欢。

于是,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考虑一下。”

等讨人厌的五条家小鬼开开心心离开之后,在庭院里坐了很久看没意思风景的伏黑甚尔才终于回到了室内,继续干起了保镖的活。

和开开心心走了的五条悟不同,他的雇主桃沢香本人却没那么开心,只是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盯着空气,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他没放轻的拉门声也没来看他一眼。

这种样子可很难得。

伏黑甚尔这么想着,走进室内顺便带上门,一边不掩饰好奇地询问:“说什么了,让那家伙那么高兴,他又来干什么的?”

桃沢香也不拘于这些,很坦荡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并告知:“他来和我求婚,我拒绝了,不过,我和他说,我会考虑要不要和他交往的。”

“这样……”

两个十八岁左右的小孩闹着要结婚这种事在别人听起来可能有点惊世骇俗。

但在伏黑甚尔听来也不过只是小事一桩,这也是为什么桃沢香愿意把这种事和他说的原因。

因为他只会这样笑一声,什么也不多说,只说些不太过分地建议和评价:“只要不结婚,和那家伙交往肯定挺好。”

而他这样看似随意的一句感叹,也的确引起了正在思考的桃沢香的好奇心:“为什么这么说?”

伏黑甚尔没看她,只是垂手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随口解释道:“啊,因为你这样的脾气,去对付侧室的话可能反而会被人家欺负吧。”

“侧,侧室?”

桃沢香重复了一遍他口中提到的,好像只会在大河剧里出现的,现在皇室都已经废除的制度,继今天五条悟求婚后又一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尔,你,在说什么啊。”

她这么诧异,才引起打算看电视打发时间的伏黑甚尔的注意力,他扬了一下眉,反问:“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侧室,这是什么啊?”

“侧室就是妾,五条家是封建家族,为了生下合格的继承人,还保留着纳妾的习俗。”

说到这里的时候,伏黑甚尔几乎又要露出那种不屑的嗤笑了。

当然,他还是克制了一下,没有笑出声,还挺好心地帮他的雇主分析了一下。

“当然,如果他足够喜欢你,肯定会让你当正室的。如果过去做妾你这种正常人肯定也不愿意吧?不过你要是手段够高超,也可以让他不纳妾。但孩子还是要生的,得生下合格的继承人。”

明明说这样的话在别的知情人看来大概也是在揭自己的伤疤。

不过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彻底忘了那些事情,把种种他从没在乎的过去抛之脑后,现在也能以一种很轻松地态度说出来。

而在说完之后,他侧过头看向从发问之后就没说一句话,现在正低头咬着唇想写什么的棕发少女,笑了:“震惊了?”

“有点……”她点点头,可能有些后悔刚刚那么草率地答应考虑五条悟的告白了,不过出于对他在之前相处中的态度,她还是没全信甚尔的话,“但是,我相信,虽然五条悟他很不靠谱,但是,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这么说,但谁也不能说她心中,所谓正在考虑的天平是否往拒绝那边狠狠走了一格。

因为她现在的表情可是在说不上好看。

“嗯,也对。”

不管面前的女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伏黑甚尔也没再多说什么,更没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多加一把火。

因为这种话说的太多了,即便是难得的好意也会惹人疑惑提防,他只是笑一下,把这个话题轻轻带过,调试频道的时候闪过某个赛马比赛,他不禁觉得手痒起来。

“那既然大小姐心情不好,今天天晚了,明天要不要去好玩的地方玩玩?”

“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当然是去让人开心的地方。”

第70章 第四人

结果等桃沢香和伏黑甚尔到了他说的那个所谓让人开心的地方,才知道那里是赌马场。

虽然是横滨人,但她毕竟还是学生,一向不沾染这些事情,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一般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地方。

本来她该生疏万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恨不得转身出去一路狂奔离开这里。

但伏黑甚尔在这里实在太如鱼得水,一来就有侍应生迎上来叫他伏黑先生,与他一道来的也有在这里无所事事盯人想找些肥羊宰的好事者的目光。

伏黑甚尔早就习惯这些人的视线。即便是动物也知道趋利避害,该惹的人不要去惹。

所以一般情况下看到是他来,这些家伙就会乖乖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但大约是这次他身边多了个柔软可欺的小姑娘的原因,有几个胆大的人竟然还敢一直盯着这边不放,窃窃私语说些恶心人的话,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

他嗤笑一声,借着往侍应生托盘里放钱换筹码的时候挡住了身侧的桃沢香,在光照下碧绿色的眼睛扫过那些人的脸,而后收回视线,颠了一下手里不算少的筹码,看向站在他身边恨不得拽住他衣角的小姑娘。

“大小姐,伸手。”

他轻轻这么说着,桃沢香抬眸看了他一眼,大概因为身处一个让她感到危险的陌生地方,她对这里她唯一认识的人就会表现的更依赖,抿了抿唇,很乖地朝他摊开了手。

她的手掌又白又小,伏黑甚尔拿了一半筹码放到她手里,微微弯下腰,用一种教小孩的口气和她说话:“左边那个地方就是下赌注的地方,随便下注,觉得不确定的时候就下一两枚,笃定的时候全下也没关系。”

“可……这一枚也要不少钱吧?”虽然刚刚因为紧张没仔细看他刚刚拿出的支票上的数字。

但既然能用支票兑换,又是赌博,肯定花的不会少,这么一想,桃沢香就觉得自己捧着筹码的手掌心烫的要命,说些就要把东西还给他。

“反正也算是你给我的钱。”为桃沢香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伏黑甚尔忍不住笑了一声,明明周围人都出手这么阔绰,她倒依旧维持很普通人的心态。

不过这样,倒也很好,是一种很清纯的可爱。

他这么想着,看着少女这样怯生生,紧张又害怕的表情,大概是明白为什么那两个咒术师小鬼这么迷她了。

他这么感叹着,直起身,颠了一下手里剩下的拿点,感觉还是不够,待会打算再去换点,一边往后退了两步,冲她摆了摆手:“不够了打电话给我。”

他看上去转身就要走,而在他表现出这副模样时,那些本来偃旗息鼓的视线便又卷土重来,桃沢香一愣,下意识就伸手拽住他,一边很不安地问:“那你要去哪里?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她说着,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没有抬头,只是抬眸用谴责的视线看他,看上去又委屈又有点恼火,伏黑甚尔觉得她这样的表情很好玩。如果她不是他的雇主,他大概会乐意多说几句耍耍她。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她还没说话,接了杀她任务的他就把小姑娘一刀杀了。

毕竟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让他见到这样的人嘛。

不过,不管心里在想什么,至少在表面上,伏黑甚尔还是表现得非常称职的。

“唉,怎么会呢,大小姐?”因为面前少女表现出的不安实在太浓烈,他不得不再次弯下身小声安慰她,笑眯眯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难得亲昵,说出的话看似亲近,又很疏离,“转头看看你身后,再考虑跟不跟我走。”

桃沢香闻言,很乖地顺着他的话转过身,在一开始还拉着伏黑甚尔的胳膊不让他走,不过在看清正在往这边走的那个人之后。果然,她拽着男人的手就一点点松开了。

伏黑甚尔只垂眸看着她刚刚拉过还带这点余温的地方,有瞬间想这位大小姐倒也的确挺拎得清,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白眼狼。

而此时,本打算走过来给少女一个惊喜的夏油杰也无奈地冲她笑了起来,轻声叫她的名字:“香香。”

在伏黑甚尔离开去另外的场地之后,桃沢香和夏油杰便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靠在看台的栏杆上看将要开始的比赛,桃沢香没有买这一局。

但夏油杰在等他们来的途中为了打发时间已经买了好几场,据他所说,输多赢少。

“杰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继抽烟之后又学会赌博了吗?”

少女随口说着根本不真的,其实只是玩笑话的猜测,一边凑过头看夏油杰买的赛马的数字,是4和29。

在看清上面的数字后,她像是触电一般收回目光。而夏油杰也当做没看见她表情般摇摇头回应她。

“这样的人会被香香狠狠讨厌的吧?我可不要。”

他用着同样玩笑似的语气答复少女的问题,又顿了一下,回想起在得知家入硝子和他随口聊天时问起五条悟是否有女友。

而当他反问后便告诉他五条悟打算求婚这件事后,带给他的心绪的那种震动。

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感觉那时实在是没法忍受那样的,可能发生的结果,也因为没有办法想后果。

所以那时的自己一定露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表情有点吓到硝子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夏油杰也不会和面前的少女多说,他只是露出和平时无二的笑容,很平淡地和她解释:“是因为听硝子说悟跟你求婚了,实在很担心,所以过来了。”

桃沢香一愣,像是没想到杰的消息这么灵通似的,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毕竟是同学,五条悟又是那样的性格,知道什么也很应该,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反应:“担心我答应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今天他还是那样的公主头扎法。随着他的动作,他脑后的头发和额前的刘海微微动,让桃沢香有些手痒想摸。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只听对方说道:“知道香香不会答应,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听别人说总感觉不放心,一定要看到才好。”

“这样……”

桃沢香点了点头,好像因为他话中的那点所谓的胡思乱想感到一点高兴。但他的表情太平淡,一下子倒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而在她不明白心中那些不知是自己还是过去自己的情感翻涌时,她又听见夏油杰轻声问:“那香香是怎么回答悟的?”

而正当他开口的此时,场下的比赛也开始了,为了更清楚地看清下面的局势,桃沢香改变了一下姿势,眼睛盯着赛场,看似轻飘飘地回答:“我说我会考虑交往,因为,他看上去真的很喜欢我嘛。”

“那——”

他好像还要再问,但棕发少女却打断了他的问题,她抿了一下嘴唇,似乎要下意识抬眸看他,却没有,还是愣愣盯着赛场上的马,看跑的不算快的四号和二十九号,问:“那杰,你呢,你最近有开心点了吗?”

既然她不想说,夏油杰也一向温和地顺着她想知道的话题往下说:“好很多了,那时候是因为接了一个任务见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啊,稍微觉得有点不值得。”

他这么说着,在一瞬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遮住一半紫色的眼眸。而后,看向疑惑追问出声的棕发少女。

“不值得?”

她这么问,终于偏过头好奇地看向他。

也许什么都有所变化,但她总拥有和小孩一样永远旺盛的好奇心,和在问问题时总会下意识睁大的眼睛,嘟起的嘴唇,以及灼灼看着他让他根本无法拒绝的眼神,都一如往昔。

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很不想让她失望。

“因为身为咒术师的我在救,把同为咒术师的孩子当作怪物虐待的那些人嘛。”

他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当作谈资一样对喜欢的女孩说起,也许那时的自己觉得这些事情很折磨人。但既然想通了,便也不算什么了。

“呃……”在夏油杰说出这样的话之后,本来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的桃沢香缄默了。

“而且咒灵的产生,也是其实也是因为普通人的恶念。所以一想到救的其实是罪魁祸首,心里就会很不开心。”

还有的,不能说的就是,无论是天内理子还是桃沢香。难道不都是因为普通人的恶念死去的吗?

也许香香不全是,却也有一半是,一想到这里,他就会憎恨,那种无力感卷土重来,怎么能让他不怨愤。

同为普通人的桃沢香有些不太自在地挠了一下脸颊。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平日里是否会产生什么负面情绪让对方产生负担,一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心虚了。

“那杰是怎么想通的呢?”她这么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却不自觉低了。

“会弥散咒力不懂克制的普通人弱小而会带来无尽的麻烦,那段时间我的确很讨厌。但还要硬逼着自己去面对,后来想是不是见那些好人就会开心呢?于是就接了林间合宿的任务,在见到香香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对了。”

回念起那样的,在痛苦中也好像发着光的记忆,夏油杰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看向桃沢香的表情也柔和万分:“因为每当见到香香的笑脸就会觉得,我的付出也许也不是那么没用的,因为普通人之中也有可爱的你。”

因为实在太可爱了,闹脾气也好,撒娇也好,像现在一样心虚又害羞也好,都可爱的不行,想要凑近她,想要拥抱她,想要亲吻她,就想之前每一次一样。

而在他说完这样的话之后,桃沢香的脸也的确不可控制地浮起了薄红。

“杰,怎么说这样的话……”

棕发少女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这样的话,也太犯规了。

可说出这样话的夏油杰好像还是嫌不够,仍然要再说更多犯规的话。

他笑起来,冲她摆摆手,看上去好像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对面前的少女道歉:“一不小心说多了,不过香香不必放在心上,不论香香选择悟还是不选择悟,我的想法就是,你开心就很好。”

他顿了一下,说出来的话也许是真心,也许是假意,也许是以退为进,目的他自己都分不清,只知道在此刻,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想要香香一直那么笑。”

一想到她能发自内心在这个世界上笑起来,他也会不自禁地感觉到开心,好像一切都值得。

第71章 第四人

冷水扑上高温不退的脸颊,水滴一滴滴沿着她的脸庞边缘落下,些许滴落在洗手台上,更多地沿着脖颈落到衣服上,洇开了一小片深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拧上水龙头,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正好有一滴水珠停在睫毛上。

随着她眨动眼睛的动作坠落,坠进水池中无了影踪,在洗手间顶上橙黄色的光照下,她的眼睛呈出一种暖棕色,的确好看,然而这双眼睛却没有带上平日的笑意,只有茫然。

直觉告诉她应该顺着自己的心走,可她的心很乱,一团乱麻,她分不清楚那些情感到底是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生出的,不过有一件事情还不错,至少她不必纠结他们喜欢的究竟是现在的她还是过去的她,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又或者她本不该把这两者分的那么清楚。因为她们本质上是一个人,缺失几段记忆也许并不会改变什么,然而……

“唉——”她双手撑着洗漱台,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奈,只感觉自己置身漩涡之中,不知来路,不明前路,还随时有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不知名的人杀掉。

不过,她也不必太紧张,毕竟所有人都和她保证她会安然无恙。

因为她不过是风暴之中被波及到的无辜之人,真正处于暴风之中的大概是五条悟夏油杰或者太宰先生,他们都不紧张,还有闲心帮她找保镖或者专门来和她见面表白,那她又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想到这里,桃沢香的心勉强安定下来,最近已经很少出现的鸵鸟心态又一次卷土重来,脸上的水珠在她思考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蒸发完了。

而此时,正好有人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她身边,水流声音短暂地出现在安静的此处,桃沢香抿了一下嘴唇,转身准备离开时,手却不小心打到了对方放在台上的东西。

“啪嗒——”

被小盒子装着的东西在瓷砖地上滑出一大段距离。

桃沢香赶忙快步上前几步,蹲下身打算捡起它,本以为这是管口红或者香烟盒一样的东西。

但在看清后才发现是有封条的木头盒子,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就不知道不知道是故意做旧。

不过既然是别人的东西,她也没有再多想,拿起这个小盒子转身递给已经洗完手的女士。

因为不好意思,少女的脸颊上微微浮出了一点红晕:“抱歉,把你的东西打掉了。”

“没关系的噢。”

她面前的女人微笑起来,在这时,桃沢香才看清她的样貌,打扮很时髦,倒不像是来赌马的,像是来参加宴会似的,唯一奇怪的是她在室内还带着礼帽,遮住了她大半额头,宽大帽檐投下的阴影也盖住了她大半张脸。

在说话间,女士的手已经接过了桃沢香手上的小盒子,似乎是觉得在这里遇到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很奇怪似的,本来欲绕开她要走的脚步一顿,侧身笑着问:“小小年纪,你也来这里赌马吗?怎么样,赢得多吗?”

虽然惊异于对方的搭话,但因为对方气质很好,再加上刚刚是自己弄掉了她的东西。

在短暂犹豫之后,桃沢香便点了点头,很不好意思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嗯……几乎没有赢过。”

毕竟有那么多匹马,她又不可能每一匹都压,只挑两三匹的话肯定压不中嘛。

听完她的话,女士也只是加深了一点笑意,她抬起修长的手指压了一下礼帽,桃沢香只能在她动作间看见她暗色的眼睛。

而后女士便先一步垂下了眼睑,用轻快地语调说:“那下一局赌七也许会赢噢。”

“欸?”

“如果能下注,赢了的话也不要谢我,因为……”说到这里,不知怎么,她的话突然隐没在沉吟间,女人脸上的笑意不自禁扩大了一些,让她看起来更温和美丽了一些,“难得来一次,年轻人要珍惜可以快乐的时光嘛。”

还没说完,她便噙着笑意离开了,只留下还不太明白她的话的棕发少女站在原地,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桃沢香抿了抿唇,没怎么想通。不过,不管她的来意如何,但信一下也没有关系。

她这么想着,也紧接着走出了洗手间,出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但夏油杰正站在走廊尽头的栏杆出等待她。

本来他正在垂头把玩着手机,看似不太经心,却在少女出现的那一刻便朝她微笑起来,往她这边走了几步,像是要迎接她一般。

也正因为知道他一直在外面,知道一旦有什么事情他肯定会出现,桃沢香才有底气能和陌生女人说那么久而不害怕。

不过,在此刻,她脑中又一下闪过之前她不小心碰掉的那个小盒子,它看上去只是个破旧的有封条的小盒子。

但桃沢香想了又想也没想到那里边能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迟来地察觉到不详。

只看现在他们处于的境地,多么警惕都不为过。

她这么想着,一边走向夏油杰,一边随口要向他提起这件事。

“杰,我刚刚遇——”

然而,才说出口了一个字,桃沢香心口就猛地一痛,浑身发麻,像是谁猛地电了她一下又趁着她麻痹大意之时一刀贯穿她的心脏似的,可当桃沢香在这种可惧的熟悉感之中颤抖着垂下眼眸看自己胸膛,却发现它还完好。

没有血,没有刀,只是无端地疼痛,却又不算没有理由,因为居然该死的似曾相识。

是来自灵魂深处,超脱时间的痛苦不知缘由地重新降临在她身上。

是无伤口的疼痛,却比死亡还要痛苦。因为她不会因此而死,因而它永无止尽,她早不知道之前自己要说什么了,手指狠狠揪着领口就要前倾,然而夏油杰来的比她倒下更快。

他接住她,搂住她的肩膀,扶着她半坐在自己跪地的腿上,让她能半靠在他自己的身上,直到他抚摸上她猛然惨白起来的脸之后夏油杰才发现原来他见过那么多死亡之后也会颤抖,也会害怕。

而在疼痛中,桃沢香能看见他紫色的眼眸因为紧张猛地缩小,夏油杰一只手握住桃沢香正死命揪着衣服想减缓疼痛的手,可她此时却不能克制自己,在回握他时将指甲很用力地掐进他的手背,但他却浑然不觉。

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只能托住她的肩膀,看她明明刚刚还鲜红的嘴唇现在被她咬出血,他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手轻轻掰开她的下巴,让她别再折磨自己,也害怕她在疼痛中咬到舌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让惊慌蔓延出来让她更恐惧。

“香香,你是……哪里疼?胸口吗?是什么样的疼痛?”

他尽力细致的询问,希望可以弄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不知名的疾病发作还是受到了诅咒或者异能的攻击。

可只要出声之后,他才能发现自己居然害怕的这么明显。

害怕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她却就这么死掉了,害怕又一次有人死而他无法阻止,而这一次他面前甚至没有对手。

这样后果带来的痛苦即便是想一下也让他无法忍受,他愤怒,他甚至憎恨,可在他怀里这样脆弱的少女面前他又无法发泄,只能忍耐。

桃沢香翕动嘴唇,想很乖顺地回答他,告诉他她刚刚遇到的那个女人,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像有谁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出声,光是喘气就花费很大力气。

因为疼痛,生理性泪水涌上她的眼眶,她下意识往后仰。随着她眨动眼睛从眼角坠下来,划过太阳穴落进棕色长发里。

而这还不是终止,因为桃沢香在泪眼朦胧中看见他脸色一变。

如果说刚刚他还是强压着惊慌不知她的疼痛从何而来的话,那现在就是意识到罪魁祸首之后从心底生出的,近乎要把一切烧灭的愤怒。

他在隐忍,可是不自觉收紧又下意识松开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他看见有诅咒从桃沢香的手和胸口往上蔓延,攀缘,似乎想要快速吞噬她孱弱的躯体。但下一刻,就被他用咒力阻止,堵灭在最初的状态。

这只是种子。

夏油杰一下就明白这是怎么样的一种诅咒,如果不杀死母体,那寄生在她体内的残秽不论用什么样的办法也无法祓除。

但究竟是因为它没有发芽时处于无的状态。所以六眼也不能看破,还是它实在桃沢香离开他视线的短短几分钟被种下的,夏油杰一时间也不能断定。

但现在并不是追根溯源的时候,因为一直只是普通人的桃沢香显然没法再承受这样处在生死之间的痛苦了,如果持续下去,先毁灭的不会是下诅咒的那个人,先会是她岌岌可危的神经。

想到这里,夏油杰几乎有点想笑了,为对方极为恶毒的谋算,以及居然有可能让这种人钻了空子的自责,他憎恨,却更多地是嘲笑自己。

他抿了一下嘴唇,抬手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可这样的泪水是因为疼痛而生,疼痛不止眼泪也不会止息,因而他的动作也只是徒劳。

在这样的姿势下,夏油杰回念起很久之前桃沢香也躺在他怀中勾住他脖子娇笑的样子,那时她面颊红红,小声叫他的名字。而如今她面如金纸,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想起初见那段时光的时候他笑她每次和他见面总是会哭,后来不会了,因为他总想看她笑而不愿她流泪。

即便她流泪的时候看起来也可怜又可爱,然而比起她痛苦的那种脆弱的美,夏油杰更喜欢看她开心,像只小鸟似的叽叽喳喳总在他身边说话。

后来她在他身边时也总是开心时候更多了,可在时间过了很久的现在,她竟然又这样痛苦的落泪了。

是之前所有痛苦的总和似的,要把之前每次见面欠他的眼泪补上一般。

他该痛苦……

他也的确痛苦。

为他的无能为力,为他的粗心大意,为所有人已知她会遇到危险明明已经做好准备却还不万全的埋怨。

可实在是太痛苦了,夏油杰的心被拉扯到一种极限,以至于呈出一种极端的冷静来。

“睡一觉吧。”夏油杰努力柔和下表情,甚至勉强笑起来。

说话间,他将手掌从棕发少女的肩膀勉力移到她的后颈,很轻柔地捏住,“醒来就不痛了,香香,一切都会解决的。”

一切都会解决的。

他这么想……

一定有人要付出代价。

第72章 第四人

桃沢香睁开眼的时候,那种蚀骨的疼痛的确如夏油杰所言已经不见了,只是周围大约也没有人,她处在一片漆黑的室内。

她勉力坐起身,手指试探着摸上床头,在循着记忆碰到墙壁上的开关后,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至少说明现在自己是在屋子里,而没被别人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随着灯打开,光洒下来,她下意识用手掌抚摸曾经传来剧痛但此刻完好的胸口,外面的天是暗的,一点光不透进来,榻榻米上的被褥随意地叠着,一直说会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伏黑甚尔却没在那里。

这让桃沢香下意识感到一点惊慌,她并不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如果放在平常,在半夜醒来后身边有没有人对她而言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可在她有生命危险的当下,她便自然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害怕。

她坐在床上扫了一圈床头柜,没发现手机的踪影,便急匆匆下床要往外面走。可在她接近拉门之前,有人先一步从外面拉开了门。

动作很迅速,来者却不是桃沢香想的任何一个人。

在昏迷之前遇到过的女人此时站在月光下的长廊上,她换了一件衣服,丝绸质地的裙摆直垂下来,夏日的夜风吹过,月光在她的裙摆上。然而她大半张脸却都隐没在礼帽中。

在看清她的装扮之后,桃沢香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和面前的女人拉开距离,惊声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甚尔呢?”

回应她质问的,是并不高挑也不强壮,看上去完全不像能打过甚尔的女人的轻笑:“当然是我,不然是谁呢?”

女人这么说着,往室内走了几步,一眼看出了面前少女虽然看上去在看她,视线却总在往自己身后瞟,便一下明白了她心中在期待什么,不由得嗤笑出声。

她看着面前不知死期已到还心存侥幸的少女,普通人,怀有强大异能自己却不会用的异能者,一时间真不知道是要怜悯她还是嘲笑她。

不过出于一些几乎没有的怜悯心,她还是开口打碎了她的希望:“不要往后看了,无论是禅院甚尔,夏油杰,还是五条悟,或者是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你的养父织田作之助,现在都有事情要忙,没空顾及你。”

她的确是肺腑之言,可对那些人还抱有期待的,可怜的少女却不愿意相信她的话。

“怎么可能……你如果做的这么明显,太宰先生怎么会看不出来?”

桃沢香一边摇着头,一边尽力地向后退,她看上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惊慌,可能是怕过了头,亦或者是心中还残存着一点不可能实现的期望。

“而且,杰和悟,他们一定会来。”

果然,在犹豫之后,不知道谁给了她力量,让她突然有了信心似的这么和她强调。

实在天真到可笑了。

“看得出来又怎么样?谁都有无法自保的软肋,知道是迷局也得往下跳,夏油杰有他的父母,五条悟……

也许他没有,但当你受痛的时候,他肯定要为了你去祓除母体,不是么?至于太宰治,自有他的对手去对付他。”

女人这么笑着,依旧很温和,有礼,高高在上像是带着神性,桃沢香却能感觉到她是不屑的。

虽然在对她解释,却不过是满足将死之人的一点愿望,又或者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如同神佛一样睥睨世人,把一切人的弱点看透。

而在桃沢香想要问更多的事说更多的话之前,她却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没再继续下去。

“好了,说太多就不太好了,香香,不要害怕,睡一觉吧,睡着了以后,痛苦和哀伤都会不见的……毕竟,你的异能留给你用,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诡异的女人用着她完全不配说的称呼,装模作样地学杰之前和她说话的口吻就要逼近她,桃沢香只觉得恶心古怪,下意识就要往后闪,可对方的速度是在太快了,在她要逃跑之前就用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让她逃无可逃。

在被对方握住的时候,桃沢香才发现和这个女人的外表不同,她的力气完全不像是一个瘦弱的女人应该有的,她在碰到她的那一刻就收拢手指,牢牢攥着她的手臂,由于力气太大,桃沢香竟有一种骨头要被她捏断的错觉。

这种疼痛和死亡的恐惧让她瞳孔猛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抬手猛地打落了对方从出现开始就一直戴着的礼帽。

在礼帽落下的这一刻,她瞳孔一缩,看见女人额头上还未愈合完全的缝合线。

以及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此时正用黑黢黢枪口对着她的手=枪。

在生死一刻,按照惯例应该是她异能爆发的时刻,时间应该倒流或者起码停滞一瞬间。

可无论桃沢香心里怎么期盼,女人逐渐举起逐渐对准的动作也没有片刻停留,墙壁上挂着的时钟还滴答滴答在响。

在女人将枪口指向她心脏,将要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桃沢香才突然明白。

如果她的异能是已为他人知的情报,那到底是多蠢的人才不会留下后手克制她?

而此刻已经太晚了,而挣扎的确是再没用不过的事情了,她只能抬手,虚虚地,却很快速地用手指握住的枪口,让掌心完全堵住它。

她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快到面前的女人都没反应过来,又或许这是她异能的残余在帮她如何动作。

总之,真正的原因桃沢香已经想不到也来不及想了,她扣住枪管,等待子弹击穿手掌,又忍不住想自己下一步要如何是好。

下一刻,是一声巨响,可却不是预料中的那种声音。而她本做好准备的疼痛也没有如期到来。

在意识到不对时,桃沢香才勉强从劫后余生的后怕中睁开眼,转过手,看手心那只剩下一截的枪管,切口光滑平整,擦过她的指尖却一点没有伤到她。

正当桃沢香还要抬眸看面前女人时,一只手却从背后横插过来,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碰上那个女人拽着她胳膊一直没松开的手。

桃沢香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手臂上的束缚便一下消失,身后的人揽着她的腰带着她整个人往后一撤,她眼前天旋地转一阵,从一个人的怀里落进另一个人怀抱。

而当桃沢香抬眸在夏油杰怀里看见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那双紫色眼眸时,她才有所了悟地看向不远处侧身对着她的白发少年。

她明白,是他刚刚救了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手=枪一下切割却不伤到她。

这是桃沢香第二次看到他动手的样子。和平日不同,现在的他看上去意气风发,见她看向自己,抬起之前桃沢香从没看他戴过的墨镜,冲她很灿烂地笑了一下。

月光从他被他击穿天花板和墙壁处投下来,照到他的眼角眉梢上,为他镀上一层白色的月华,他完全把那个女人的身影遮住,在对战前夕还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地冲她开玩笑:“在想什么?不会真以为我不来吧?我这一次要是救不了你,还配当最强吗?”

而在桃沢香只呆愣愣看着他笑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时,抱着她的夏油杰却伸手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强迫让她转过脸看他,一面轻声安慰她:“别担心了,香香,之后我们会解决的。”

刚刚经历过生死一瞬的少女现在看上去还没回过神,刚刚看到面前少年时还没想起来,现在意识逐渐回笼,她就想起之前那个女人对她说的话,难免惊慌地用手轻轻揪住他的衣领轻声问:“杰,你的?”

“啊,别担心,我现在已经学会远程控制咒灵了,虹龙会好好保护我父母的。”

说到这,他竟然还有闲心用指节蹭了一下桃沢香的鼻尖,“就是今天没机会让你坐虹龙玩了。”

夏油杰垂眸看着在惊吓之后脸色有些发白的少女,又抬眸看了一眼还在望这边看却已经打算动手的五条悟,冲好友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伸手轻轻扣住怀中的后脑勺让她完全靠近自己的胸膛,不让她能看见任何祓除的场面。

平时还好,但这个东西顶着人的皮囊,祓除起来可能有点血腥……当然,他也可能不是咒灵,是什么怪东西也说不定。

不过这些事夏油杰也没空去想了。因为怀中的少女主动用手环住了他的背。

尽管刚刚看上去她还很镇定,但抱久了,夏油杰就能察觉到她身体上细微的颤抖。

毕竟,他的香香的的确确只是个普通人嘛。

“我还以为你们真的要不管我了。”

桃沢香闷闷的声音在五条悟和那个女人的打斗声中很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这样一副被狠狠吓到的样子实在可怜到不行,夏油杰心生爱怜,不住地用手拍了拍她的背,以哄小孩的口吻夸赞她:“不来,香香不也有打算了吗?用手掌堵枪口,真是勇敢。”

“因为——”

“砰!”

即便夏油杰先一步捂住了怀中少女的耳朵,由茈发出的一声巨响还是打断了桃沢香的话,他能感觉到少女在自己的怀中猛地一抖,毛都快炸起来了。

她像是要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担心五条悟会不会因此受伤。

但夏油杰的视线扫过面前实在有点狼藉血腥的场面,还是没松开摁着她后脑勺的手,只是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悟没关系的。”他这么说,又声音轻柔地继续询问,“因为什么?”

少女在他的怀抱里犹豫了,下意识用额头蹭了一下他的胸膛,才小声地回答道:“因为即便你们一时间来不了,我也要活下去等着你们来嘛。”

第73章 第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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