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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衙门见一见松山,你们在这里接着查问。”宋宁交代宋元时以及沈闻余。
她回到了衙门。
等进到牢中的时候,她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松山已经苍老瘦弱到辨不清年纪,乍一看蜷缩在地上的他,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但实际上,他今年只有二十六岁,正当年。
“松山?”宋宁蹲在他面前,喊了他几声。
松山躺在稻草上,似乎感应到有人来了,虚虚地睁了一只眼看了她一下,扯了扯嘴角又闭上了眼睛。
杨长更说的没有错,他活不过这个月。
“给他找大夫。”宋宁对牢头道。
牢头一怔,压着声音道:“大人,他……他的情况元先生和您说了吗?他不能砍头,出去后百姓可能会暴动,劫法场。”
“让他这么死了,最省事了。”
他们也不敢害死他,就暗暗地作践他,三年下来身体再好武艺傍身的年轻人也扛不住。
就像现在的松山。
“现在有个和他有关的案子,需要他清醒地来回答我们的问题。”宋宁对牢头道,“去将徐大夫请来。”
牢头一听不敢怠慢,连连应是,让人去请徐大夫。
徐大夫看过病,对宋宁道:“……身体亏空的太厉害了,要想保命得仔细养着,这牢房……怕是不能住了。”
“有环境好的吗?”宋宁问牢头。
牢头指着最前面的一间:“那间可以,我给他拿被褥来,和寻常老百姓家里差不多。”
宋宁去看了一眼,颔首道:“可以,交给你办了。”
“先将他命保住,至于砍头倒也不冲突,养好了身体再砍。”
牢头不敢违逆,宋宁说什么就是什么。
松山又恍惚睁开一只眼睛看过宋宁,又无力地继续昏昏沉沉。
“大人放心,您要想问他问题,小人治疗两天,后天他应该就能清醒一点回答您的问题。”
宋宁道谢:“那就交给您了,出诊费用以及医药费,结束后去找元先生结算。”
徐大夫应是。
宋宁从牢中出来,又重新回到江记,她站在“竹”的房间下仰头往上看。
从里面插上门闩后,又上二楼从窗户跳下来,重新回到后院,将乌宪和姚珊弄出来……然后呢?
目的是什么?
松山吗?
会不会姚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她将乌宪扣留起来,引起她和衙门的注意……或者,姚珊从一开始出现,就带着目的?
“没有证据和根据。”宋宁道,“如果是姚珊,她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宋宁走进江记,沈闻余已经查问过一遍了,见她回来,便上来说他的收获:“……姚珊平时在柜台上,看着和什么人都熟悉,但私下里她不和任何接触。”
“她的隔壁邻居也说她很正经,住过来二十三天,没有见过她和哪个男人拉扯。”
宋宁觉得意料之中,越是聪明的女人,越是会掌握人际交往的安全距离。
姚珊显然是聪明的女人。
“至于男女关系,还真有客人纠缠他,有人要娶她回家,有人抬她做妾。”
“但都是来这里吃饭的人,比如乌宪。”
宋宁微微颔首:“看来私生活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搜她家了吗?”
沈闻余点头:“搜了,家里只有女人的衣服,衣服和胭脂水粉首饰有很多,但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什么意思?”宋宁问沈闻余,“你认为她家少了什么?”
沈闻余颔首,回道:“不像是个女人住的地方,没什么五颜六色的摆设,冷冷清清和男人差不多。”
“没有温情,也不布置没有买房,那就表示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长住。”宋宁道,“但实际上她一个女子,找到一个掌柜的事情做,已是很不容易。”
这和个人能力无关,而是当今社会对女性的限制。
她为什么想要走呢?
沈闻余也没有想明白。
姚珊这个人,粗粗去看并没有问题,她就是一个正常的聪明的与众不同的女人而已。
但如果去细看,就觉得她有问题。
看来有必要去写信去一趟登州,查一查姚珊和松山的事。
“王爷回来了。”宋宁问赵熠,赵熠坐下来,回道,“没收获。”
打更的都问过了,没有人见过,昨天晚上在这条街上,发生了什么不同的事情。
“你们呢,有什么收获?”赵熠问他们。
宋宁说了她查到的:“线索乱七八糟,我没有想明白。”
沈闻余也和他说了,叹气道:“不管她有没有嫌疑,但现在连她的人也失踪了。”
民兵在帮忙找人,没有人来回信,显然是没有找到。
宋宁和账房交代,让他们这两日不要开门做买卖。
她在大堂里走了一遍,又一步一步上了楼梯,走的很慢,目光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墙上为什么留松山标志性的字呢?
她重新站在“竹”的门口,因为敞开着门,里面的血腥气散了不少。
乌宪啊……你媳妇还没娶上,可千万别有事。
宋宁站在窗户边上,赵熠跟着过来,宋宁转头看他,回头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什么,又猛然转过身去。
“怎么了?”大家都惊了一下,跟着站到窗口来。
宋宁的视线投向远处,穿过一排低矮的院墙,在这一排的院前后,能看到一间院子的庭院。
庭院里杂草丛生,还能看到屋顶上几片瓦已经凋落了。
“杨叔。”宋宁指着那个院子,“那个院子,是谁家?”
杨长更上前来冲着那边打量,又伸出头两头辨认,很肯定地道:“大人,那是原来的唐家,现在院子废弃了,里面没有住人。”
“唐家?”宋宁看向赵熠,赵熠道,“确实姓唐。”
松山灭门十七口,就姓唐。
“这么巧合?”沈闻余朝那边打量着,又回头问宋宁,“此人做这么多,目的不会就是引我们去唐家?”
赵熠道:“我看,不单单是去唐家,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松山翻案。”
翻案?杨长更不相信:“赵捕头,这不可能。”
“松山灭门案,十七口人命,不但有仵作验刀伤吻合,还有幸存者亲眼目睹松山的脸。”
“不但如此,松山自己也认罪了。”
赵熠不以为然,淡淡地道:“你认为没有可能,可做这件事的人却显然觉得有可能。不但觉得有可能,还利用乌宪给我们布局了。”
杨长更惊讶不已,他想说这事不可能,可赵熠说的有道理,好一会儿他道:“所、所以他在房间里留下了松山作案的标志性痕迹?”
“既然此人费尽心力的让我们注意唐家的院子,那我们就承了心意,去走一遭吧。”宋宁道。
大家鱼贯下楼。
“杨叔,我记得卷宗上说,唐家是做米油的?”宋宁边走边问道。
杨长更应是:“大人好记性,看过一遍就记得。”又道,“这个案子是天权二十一年的下半年,我记得当时过了中秋节了,应该是九月中旬。”
“五更的时候,打更的闻着冲天的血腥气,院子外面狗也闹腾狂吠。”
“打更的就留了心,往前找了巡逻的民兵。民兵爬围墙进的唐家。”杨长更说着一顿,忽然想到,“当然,当时他家几个门也是从里面锁的。”
众人挑眉,不等多想,杨长更左拳击右掌:“大人,属下想起来了,当时我们都没有去,可因为案件太过重大,于是听说了不少。”
“唐家的桌子上也倒着酒菜,角楼的二楼住着唐二爷的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三岁,被一刀毙命。”
“听说血流了一地,滴滴答答。还有人说每天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还能听到两个孩子在楼上打闹的笑声。”杨长更自己说的都毛骨悚然。
鲁苗苗道:“这、这就有点可怕了。”
“不会有这些的,别怕。”宋宁拍了拍鲁苗苗的头,“杨叔,三年前的案子,莫非又是隆兴达?”
杨长更苦笑:“还真的是。”
隆兴达也不是一开始就垄断,而是从上一任推官离开后,郑红申调任了程之来,这个时候,隆兴达才真正彻底将理刑馆架空。
在这以前,理刑馆也接案件,算是和隆兴达不分上下。
“大人您就想,但凡有点名头的案子,都不是衙门做的。”杨长更道,“当时咱们的人手也少了,许多人捕快都去隆兴达做事了。”
鲁苗苗点头:“因为隆兴达有钱,换我,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