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裕听他们争论的焦点是陛下与赵道长为何在望仙台外的围廊上进行仪式,不免有些疑惑。
他也仰头望去。
此刻刘异与李瀍正绕着围廊决斗。
中间李瀍快把嗓子喊破了,想让楼底下的人上来救驾。
可今夜风大,两百五十尺的楼层又太高,加上底下丝竹乐声吵闹,导致下面没一个人听见帝王的求救声。
以楼底下人的仰望视角,仅能看到上面有两道紫色人影在跳动,看不清具体面貌。
李德裕眯眼凝望片刻,低头时对着陈商大骂:
“你个蠢货,你脑子到底什么时候丢的?哪家门派如此修行?”
“啊?”陈商被骂得懵逼,“那陛下在做什么?”
李德裕没空理他,当即招呼李党众人聚集。
“我看望仙台上情形不太对,你们且随老夫上去查看。”
他当即带着户部尚书李回、兵部尚书李固言、刑部侍郎刘三复、礼部侍郎陈商、右散骑常侍柳仲郢、兵部郎中李拭、太仆卿赵蕃、太常卿孙简、宗正卿李仍叔、鸿胪寺卿张贾、鸿胪寺少卿陆简礼、秘书监李践方、秘书少监吕述……等上百李党官员向望仙台门口走去。
他们抵达门口时被羽林卫拦下。
羽林郎牛栏山严肃道:
“无陛下诏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望仙台。”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李德裕解释:“我等看见陛下好似在望仙台围廊上奔跑,感觉蹊跷,想上去查看陛下平安否?”
“李太尉请安心,我等一直在此驻守,此处没有外人闯入,陛下如何不安?你也说好似看见,说明看得并不真切,兴许是你们看错了吧。”
“是否看错,容我们上去一验便知。”
“不行,我都说了,无召不得入内。”
“你们……”
这时兵部侍郎白敏中、刑部尚书崔元式、吏部尚书崔龟从、吏部侍郎崔璪、兵部郎中崔珦、殿中侍御史崔慎由、尚书郎崔球、中书舍人崔荆、户部郎中郑薰、给事中郑亚、右拾遗郑颢、左拾遗郑从谠、给事中高少逸、大理寺卿马植、御史大夫赵开、尚书郎王龟,还有刚刚加入的户部侍郎韦琮、给事中韦弘质、太子詹事韦宗卿……等在内的上百刘党官员,也赶到了望仙台门口。
刑部尚书崔元式率领众人拦住想往里冲的李党。
老头义正严词地指责:
“李太尉煽动朝臣在望仙台吵闹,是想搅了陛下的修行大计吗?”
白敏中插话讥讽:
“我看李太尉大概认为自己权倾天下,也有资格进到望仙台里修炼吧。”
郑颢面色阴寒,冷着脸说:
“大唐皇后出自我们荥阳郑氏,如今帝后都在里面修行,郑氏绝不允许你们擅闯,若帝后修行出岔,你们岂非将帝后安危置于危险境地?”
陈商质问:“我们刚才看到陛下好似在顶层围廊奔跑,陛下若真遇到危险,你们担待的起吗?”
郑颢反问:“你们冒然闯入将帝后陷入危险,你们担待的起吗?”
双方当即拿出在朝堂辩论的劲头,争吵不休。
全力憋笑吃瓜第一线的牛党和无党派人士,如户部侍郎卢商、工部尚书柳公权、监察御史萧邺等,此刻正饶有兴致地围观看热闹。
他们没想到向来以人多势众、仗势欺人着称的李党,现在居然成了弱势群体。
官员中最淡定的要属司天台众人,几乎人均松弛到括约肌了。
今天普天大醮前,他们总觉得会在哪个环节出岔子。
看到如今情形,他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司天监秦应阑凝望大唐第一高楼——望仙台,暗戳戳地思考:
“怎么才能让下任皇帝将这座楼划给司天台观星用呢?”
“我这操心的命啊,才七十多就有白头发了。”
至于皇亲国戚,恨不得李瀍有难,八方点赞。
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李瀍出事,大不了集体转个身,这样就看不见了。
李德裕扫视一圈可拉拢的助力,忽然瞥见外圈被留在楼底下的几百名道士。
他认识其中一名叫王琼的道长。
李德裕喊来王琼道长,请求王琼率领几名道士进楼查看。
他想让道士上楼羽林卫总不能阻拦吧?
王琼也感觉两个紫袍都在望仙台顶楼外廊颇为奇怪,这跟赵归真之前跟他讲的流程不一样。
他率领十名道士正跟羽林郎协调入楼,却被另一伙道士给拦了下来。
为首之人是罗浮道士轩辕集。
轩辕集帅气地一甩拂尘。
“贫道劝王道长稍安勿躁,刘真人离宫前特意交代贫道,让贫道今日务必守在望仙台楼下,今夜除非望仙台走水,否则任何人都不得上去打扰帝后修行,负责陛下修行将功亏一篑。”
轩辕集此话一出,三百多名道士大半站在了轩辕集这边。
轩辕集和之前入望仙台护法的邓元起,均出自罗浮山。
邓元起虽受李瀍信任,可若论起在道门内的地位,他是拍马也追不上轩辕集。
轩辕集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但罗浮山一门擅长生术,可令童颜不老。
道门盛传轩辕集实际年龄超过百岁,他还与已经得到飞升的吕洞宾是故友。
当年吕洞宾去探访他时,在罗浮山留下了一首诗:
罗浮道士谁同流,
草木衣食轻王侯。
世间甲子管不得,
壶中乾坤只自由。
现在轩辕集与王琼各带领一伙道士,也在望仙台门口对峙起来。
朝臣对朝臣,道士对道士。
上千喷子吵吵嚷嚷,高能对骂,偶尔还挥舞几下王八拳,陷入集体疯狂。
这边风景独好,更听不清望仙台顶层的呼救声了。
李德裕眉头紧锁,暗道不好。
他只不过想让人进去探一下望仙台顶楼的情形,为何招致这么多人反对?
这些人为何执意不许他们上楼?
多年的朝堂斗争经验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李德将礼部侍郎陈商、右散骑常侍柳仲郢、鸿胪寺少卿陆简礼和兵部郎中李拭单独叫到一旁。
“陛下一定遇到危险了。”
陈商、柳仲郢、李拭、陆简礼疑惑问道:
“李太尉何以确定?”
“那些道士还有朝臣,明显被串联过,今天不惜与咱们撕破脸也不让我们的人进去,还能为什么?”
柳仲郢震惊:“难道他们想造反?”
“恐怕是。”
陈商顿时六神无措,慌张问道:
“那他们会杀了我们吗?”
李德裕想扇他耳光,最终忍住了。
“我们得先营救陛下。”
“怎么救?”李拭问。
“羽林卫可能也被他们收买了,我们得另外搬救兵。”
李德裕派陈商和李拭,分别去找神策军左右护军中尉吐突士晔和马元贽。
让他俩告诉神策军镇守望仙台的羽林卫叛乱。
神策军部分军队就驻扎在大明宫西内苑,离此处很近。
北衙禁军虽不归宰相统辖,但护驾是北衙军队的首要职责。
李德裕认为只要两支神策军能来一支,就足够镇压羽林卫和叛乱的朝臣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