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李炎在天坛上进行祭天的第五道程序——送帝神,他们将牛牲和玉帛一起投入到如巨鼎般大小的燔柴炉中。
最后一道程序很简单,叫“望燎”。
要求人间帝王和天坛的人站在燔柴炉边的望燎位上,观看贡品焚烧过程,行注目礼。
当时李炎和礼部大臣们聚精会神观看贡品在燔柴炉内付之一炬。
人人表情肃穆,虔诚不输当代人看升旗仪式。
在他们的注视中,锦丝顷刻化成灰烬,真玉璧还在烈火中炙烤,牛牲表皮已逐渐转黑。
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
骤然,“轰隆~~~~~~~~”一声巨响。
炉子里熊熊燃烧的贡品和燔柴四射喷溅而出。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热浪推倒,眉毛、胡子、衣服被漫天飞散的火星了着。
他们一边哀嚎一边惊恐地拍打身上的火焰,此刻谁又顾得上谁呢?
这就是李炎最后的记忆。
现在他已从惊恐中彻底转醒。
李炎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
“刚刚那声是雷劈的吗?”
李党众人纷纷噤声,他们不知道如何回答。
平底不会炸雷,如此巨大的声响只可能是天降雷罚。
针对谁不言而喻。
长久的沉默中,让李炎知道了答案。
他厉声道:
“传旨下去,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准议论,不准外传。”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李德裕面色尴尬提醒:
“陛下,今日参加祭天的至少有五千人。”
人数不次于看见乌鸦泣血的老百姓。
众口悠悠,根本封不住啊。
“李司徒,你认为该如何办?”
俩舞伎已经将李炎收拾得七七八八,这时以崔铉为首的牛党众人纷纷从四面八方冒出来。
他们个个装得惶恐而忧虑。
明明皇帝就在眼前,令狐绹非要装模作样都大喊:
“保护圣驾,保护圣驾,你们怎能让陛下坐地上?”
杜悰:“陛下,我可找到陛下了,陛下安否?”
崔元式:“陛下让老臣担心死了,呜呜呜~”
……
演技一个比一个精湛。
李党众人都看傻了。
奶奶个熊的,雷劈的时候你们就在我旁边啊。
天雷把你们腿劈折了吗,还是把脑子劈坏掉了?否则怎么可能现在才找到。
李炎这时没空计较这些。
“崔相,你说说如何才能平息民议?”
崔铉拱手回道:
“祭天出现异象,微臣认为稳定民心要以安抚为主。”
“如何安抚?”
“大赦天下以凝聚民心,圣人云眚(shěng)灾肆赦,估终贼刑,除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犯此十恶者不赦,其余罪犯皆应免其罪罚。”
牛党众人纷纷附和。
大赦天下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大唐平均每隔十八个月就会有一次大赦。
这直接导致监牢里面很少有被关押超过三年的犯人。
要么重罪直接斩了,要么没到日子就被赦免了。
在大唐犯罪幸福指数奇高。
儿子还来不及管别人叫爸爸,犯人就回家了。
只是这次大赦距离上次时间有点近。
一月杀胡山大捷时已经赦过一次,现在刚过去半年。
一般遇到十种状况可以大赦天下,这次符合其中“灾异”条件,确实可以大赦。
但李炎心里有些犹豫,刘异那小子正在牢里关着呢。
他又看向李德裕:
“李司徒,你意下如何?”
牛李两党难得出现意见一致的时候,李德裕这次竟也同意大赦。
为了凸显李党比牛党高级,他还额外附加两条:节约和减税。
李炎脸色一沉,凝眉而视。
老子在盖望仙台,你这时候跟我提节约?
敲打谁呢?
前线正在打泽潞,你这时候跟我喊减税?
那谁打仗啊?
李炎感觉只有大赦天下没成本,可他下定不了决心。
这就跟拼夕夕一样,不管多少人砍一刀,进度条都是99%,始终达不到那个点。
他正在犹豫时,内给事王文干跑过来。
“陛下,奴婢可找到陛下了,羽林郎的书信到了。”
牛党、李党纷纷疑惑。
哪个羽林郎?
羽林郎是羽林军中的武将官职。
这不带名不带姓的,不像是王文干的汇报作风啊。
李炎催促:“快拿过来。”
拆开信笺后,李炎扫了一眼,顿时双眼含笑。
这是今天遇到的唯一好事了,现在进度条终于满格。
他再抬头时,脸色一扫之前的阴霾,带着三分欢喜、七分从容道:
“那就大赦天下吧。”
就在这时,金吾卫右翊中郎将萧鄂领着几个人找到此处。
孔彪躬身行礼。
“微臣右金吾卫执戟孔彪参见陛下。“
李炎和牛李两党大臣看得一脸疑惑。
这人身上没穿铠甲,应该是巡街金吾卫。
巡街金吾卫不在长安城巡街,怎么跑这来了?
李炎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忐忑问道:
“出了何事?”
“回禀陛下,驻扎在辅兴坊的左厢神策军跟驻扎在修德坊的右厢神策军刚刚发生械斗。”
“啊~”全场震惊。
李炎一砸大腿,怒斥:
“他们疯了吗,为何械斗?”
孔彪陈述今日右厢神策军带着东市商铺被焚毁的上百商人,去左厢军驻地搜查。
结果真在他们军营中搜到了大量珠宝、绢帛、花椒等值钱的东西。
有珠宝商人现场认出了自家的南海大鲛珠和白玉骆驼。
也有丝绸商人认出了自家布行刚织成的千丝锦,这个还没上市售卖过。
这些东西都是在东市大火那夜本以为烧掉的商品,没想到被转移到了左厢神策军军营。
李炎听到这脸上蒸腾出一万伏特的怒气。
火烧东市是他秘密派给左厢神策军三团的任务。
右厢神策军并不知道。
李炎心里暗骂宇文鹰这个混蛋竟然敢动歪脑筋趁火打劫,想中饱私囊,结果给自己留下了尾巴。
孔彪还在絮絮叨叨继续讲:
“现场商人不停怒骂叫嚣,军营外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左厢神策军怒极,与右厢神策军打在一处,双方各有损伤,我等巡街金吾卫前去劝架,却被神策军打伤,我家王大将军拖着病体去调解,结果被他们用利器划伤整个面部,现在已毁容到无法辨认的程度,大将军派微臣来恳请陛下为金吾卫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