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哭了一会儿,绣橘说:“姑娘可不好再哭了,这是喜事。哭肿了眼睛,下午还要去二奶奶那呢。”
就下炕扭了帕子给迎春敷眼睛。
迎春又拉绣橘上来,悄悄说:“二哥哥和嫂子说奶嬷嬷一家就放出去了,会给我请教养嬷嬷的。”
绣橘念佛,“这些年受了那老货多少晻脏,姑娘的东西就像是她家的。”
“你看看下面的小丫头可有合用的,慢慢提点上来帮手,二哥哥说要放司琪出去了。”
迎春有些舍不得司琪,也知道贾琏和凤姐说了,就不会再留司琪了。
绣橘想的明白,那王善保家的是大太太的陪嫁,平时就有些不着四六的,司琪又是火爆不让人的脾气,虽能维护姑娘,但昨天那么一闹,司琪也是受了牵连了。
“二爷说是放出去,不是配小厮?”
“嗯。”
绣橘替司琪高兴,放回家由自己老子娘选,总比在府里拉了去随便配小厮好。
说了话,主仆看看时辰,午觉也不能睡了,起身梳洗,去凤姐的院子了。
第25章 红楼25
25
却说这日一早, 贾赦叫来林之孝和吴新登二位管家, 对他们说:“你俩个在荣国府当差也是多少年的了,我是当心腹依靠。现今分府, 出了这样的局面,老太太派人传话, 要你们俩个回去。”
二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贾赦接着说:“回去好好当差,以后那府里能支应开了, 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回来也不勉强。家里八岁以上的孩子,愿意送这府里当差, 就送进来交给你们二爷、二奶奶, 也不会亏待了他们。愿意带去那边就带过去。”看看二人, 也不等他们回答什么, 仰头捂着脸,说了句,“那也是我亲娘和亲兄弟,你们现在就过去吧。”
二人只好磕头出门。出了门相视苦笑, 这叫什么事啊!却对这样的主子没办法, 只好回去收拾。
林之孝找自己的媳妇说了, 俩人没法, 就交了手头的差事,对唯一的年将十岁的女儿红玉, 怎么安排却犹豫, 林之孝家的主张带去荣国府, 先不当差,夫妻二人都在荣国府也好有个照应。林之孝却说:“看老爷和二爷现在这样,不如放到大姐儿身边,做个玩伴儿,以后也是大姐儿房里的大丫鬟,就是求情自家婚嫁,还是跟了大姐儿去做房里管事,都好。”林之孝家的想想不错,就和贾琏说了。贾琏满口应承,答应放到大姐儿房里。二人放心去了。
吴新登夫妻却是没那么多犹豫,直接让家里的二个小子来拜见贾琏,一个八岁一个十岁,贾琏收了二人给凤姐做小厮,内外院传话。
这俩位外管家带着各自妻子回了贾府,商量一番,先去荣庆堂拜见贾母,林之孝就说:“大老爷说了,您是大老爷亲娘,老爷又是他亲兄弟,让我们回荣国府好好当差,什么时候能支应开了,我们再回去就是。”
贾母高高兴兴叫几个人起来,说道:“老大是个好的,孝顺的。赖大家我信任了一辈子,到了这样。”就拭泪,众人忙出声安慰。
贾母道:“要是老太爷还在,何要我个老厌物谋算。你们好好帮老爷、太太支应着,必不委屈辜负了你们。”
几人应声说是,辞别贾母,自去找王夫人。
这几人本来就是荣国府的内外管家,见了王夫人,领了职值,林之孝做了大管家,吴新登做二管家,再加上张才、周瑞等等,外面就转动起来。内宅依旧是林之孝家的,吴新登家的,和周瑞家的,各领一摊子管事媳妇,终于消了管家缺失的混乱,荣国府恢复正常。
贾母待几人走后,沉思半晌,对鸳鸯说:“这老大,是不是我这老糊涂的往日错待了他?”
鸳鸯哄劝贾母,“大老爷总归是老太太的亲儿子,是孝顺的。这不就是昨儿那么一说,今儿就送人回来,还都送回来了。可见是把老太太放心上的呢。”
贾母也不再说话,自己想着心事。这老大要是孝顺的,那自己是……?
鸳鸯也是无法,既往有凤姐在,能说说笑笑的,逗笑老太太;或者赖嬷嬷,能陪老太太说说话;再有就是宝玉,老太太看宝玉就开心高兴,宝玉又去了族学。
就问老太太,“让姑娘几个过来陪老太太说说话儿?”
贾母却没兴致,摇摇头,自己想自己的去了。
黛玉领了紫鹃,雪雁在屋里忙,几个花样子,挑那个都觉得不够好。紫鹃就说,“要不姑娘画几个新鲜的。转过年去,雄鸡报晓也恰好是和了哥儿的生肖。”
黛玉画了几个,觉得不够好,又着紫鹃去请惜春来,带雪雁细细调了颜色,备好画笔。
不一会儿,惜春过来,说:“林姐姐,既是画花样子,又何必调颜色?”
黛玉就回到,“想着要绣肚兜的时候,不好拆线的。花样子上有个底色,照着绣,可不是事半功倍。还要辛苦四妹妹。”
引着惜春到案前,指给惜春自己画的那几张。
惜春拈画笔思量,然后一起呵成,一个活灵活现的公鸡,跃然纸上。然后小心地一点点上色,直画了多半个时辰,才搁了笔。
紫鹃就赞,“四姑娘画的可真好看。”
黛玉也是赞不绝口。
雪雁就说,“四姑娘画的这么漂亮,姑娘可怎么绣出来啊?”
黛玉就说:“仔细了绣,三个月总能得了。”
紫鹃道;“正月是不好动针线的。”
惜春想想说:“林姐姐绣了肚兜,我就绣双虎头鞋,到时候穿上,定是好看的。就是时间有点赶。”
雪雁就说:“姑娘,也不用太赶的,满月的时候穿上也好啊。”
黛玉和惜春就同时松了口气,尽量吧,不然就满月吧。
贾珍那天回府后就整理库存的银两,看了又看,就是舍不得抬去户部,这几十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在想想父亲的话,又是舍不得的心疼。从秦可卿病逝,贾珍就大病一场,这才好了没多久。心里反反复复纠结银子的事,没二天就又病倒了。
尤氏不知贾珍心里有事,见他才好没多久就又生病,就急忙忙请了太医看诊。太医说是郁结于心,要贾珍宽怀为上。尤氏送了太医回来就不高兴,以为贾珍还是为秦可卿,也就敷衍着贾珍,安排人表面伺候到位罢了。
贾政拿了省亲园子的图来找贾珍商量,听说贾珍又病了,仔细问是郁结于心,以为贾珍是推脱不想和他商议修园子,略问问贾珍有没有吃药,就闷闷地回去贾府。几个清客看贾政不痛快,也只是到皮不到肉地奉承贾政一番,诸如晋封贵妃,贾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等等。贾政越发心烦,又无处可发泄,听说林之孝回来了,就紧着打发小厮请几个管家都过来。
贾政给管家和清客们参详省亲园子图。那园子是从东边一带,接东府花园,至西北,一共三里半。东院原来就是贾府的花园子,在贾赦搬出去后,就都空了出来,山子野胡老公在原图上又修改了一番。原是分府前就成了图的。众人审察了两府地方,缮画省亲宫殿,一面参度办理人丁。
贾珍看贾政闷闷离去,想想还是勉强挣扎起床,带贾蓉贾蔷去了荣国府。
贾政见贾珍过来很欣慰,看他病容憔悴,赶紧安排他就坐。
一些人商量之后,决定先拆了东府会芳园的墙桓楼阁,接入东院花园,把荣府东边所有的下人群房拆除,会芳园本有从北墙角下引来的一股活水,加上贾赦住着的东院旧园也曾反复修建,其中的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皆可挪来再用,这样的筹划,地利人和,大概算计起来,所添有限,还是能够实行的。
贾政不耐俗物,只凭贾珍、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几人安排。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景点,又有山子野督察,贾政下朝闲暇,不过各种看望看望,最要紧处参与商议罢了。
贾蓉领了差事单管打造金银器皿,贾蔷领了去姑苏的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的事,带了单聘仁、卜固修俩个清客相公陪同。因贾府在金陵甄府存有五万银两,就带了贾政的信件会票,先支三万两,剩二万两存着,等置办彩灯花烛各色帘帐的使用。贾珍、林之孝等点人丁,开册籍,一天天忙起来。
因为贾府忙着修建省亲园子,宝玉就没了贾政的检查功课,一天天在族学混过,就回家在姐姐妹妹跟前,心里实在是畅快非常。这一日族学休沐,宝玉早起就想回了贾母去看秦钟。忽见二门影壁前茗烟探头缩脑。宝玉忙问他:“做什么?”茗烟说:“秦大爷不中用了。他家的老头子特来告诉我的。”宝玉听毕,忙转身回明贾母。贾母吩咐:“派妥当人跟去,到那里尽一尽同窗之情就回来,不许多耽搁了。”宝玉忙出来更衣,催促的车到了,带着李贵茗烟等一直去到秦家。那想悄无一人,遂蜂拥而入内室,吓的秦钟的两个远房婶娘、嫂子并几个姐妹,躲避不及。
此时的秦钟已经是发过几次昏,易箦多时矣。宝玉大哭,也只是送了秦钟最后一程。
李贵看宝玉痛哭不止,劝解半日,强带着宝玉离开,生怕宝玉犯了病症。贾母听说帮了几十两银子外又另备奠仪,,宝玉去吊祭。七日后变送殡掩埋了。只有宝玉日日悼念,思念不已,然亦无可奈何了。过了几日也就不知不觉不再提了。
第26章 红楼26
26
迎春带绣橘等二个小丫头过来时,贾琏已经去了前院。凤姐指着上午的厨房账本子说:“妹妹, 你看的这帐本子是一个月的, 尚能记得前后矛盾之处, 如果是三个月、六个月、一年的呢?”
迎春回答,“估计就会忘了前面的了。”
凤姐说道:“我们换个记账方法,记成这样的明细账。”凤姐给迎春讲了简单的明细账制作方法,迎春领悟的很快,然后说:“这样就能查到每样东西买的时间,价钱, 就是记账要一页页翻到了记, 不如流水帐记的轻松, 一样样查起来也不好查。”
凤姐就说:“这记帐,就是为了以后查看的。”
然后告诉迎春按新方法把这个月的帐本抄录一遍, 自己就又去眯糊睡觉去了。
贾琏回来吃晚饭, 看迎春趴在炕桌前,炕桌上摊着左一册右一册的帐本。见贾琏回来,迎春要起来,贾琏止住她, 跟着平儿去西屋更衣。
待贾琏转回来,迎春已经把账本子收拾起来。贾琏说:“二妹妹不用急, 一本本看就好,不用一次看这么多。”
迎春抿嘴笑:“只有一本帐呢。二嫂子教我换了一个记明细的方法, 这样就能看出同一样东西一个月内的买了多少, 用了多少, 花了多少银钱,谁买的,从那买的,谁领去用了呢。”
贾琏听了稀奇,拿起一本看了又看,心里十分稀罕,要是以后都这样记法,就不虞出现赖大那样的蛀虫了。
照例是饭菜摆出来,凤姐就醒了。贾琏就问凤姐教迎春做帐的事,凤姐笑:“我也是给那些个管事媳妇们逼的,一样的东西三天前一个价,三天后就多了二成,打量着东西多我记不得了。我就一直琢磨着怎么换个记法。一样的东西挨天地都记在一起,到时候每日的流水一比对,自然知道。一个月一结账,一年算一次总账,再不会出错的。”
贾琏就假模假样拱手:“可不得了,二奶奶,你要是读书,状元就是你的了。”
一屋子的丫鬟就凑趣,拜见王状元!迎春抿着嘴笑。
凤姐就说:“先不说读书的事,二爷和二妹妹得空得教教我认字了。””
贾琏笑,“先拜了我做先生,送了拜师礼才教。”
凤姐拍拍肚子道:“要多少,你和他说。”
一屋子笑语不断。
吃了晚饭,贾琏打发二个婆子点了灯,送迎春主仆几人回去,又带了大姐玩了会儿。到了大姐儿睡觉的时辰了,大姐儿还不想睡,好容易哄得大姐儿跟奶娘回去了。
夫妻洗漱上炕,凤姐就笑自己,“这一天天的睡的,除了吃就是睡,可就是怎么也睡不够。”
贾琏安慰凤姐:“都说怀孕想什么就是缺什么,必是你之前过于辛苦了,如今才这样思睡的。”一时抱住凤姐,心里满是怜惜,不用想也知道他一走小半年,凤姐独自支撑管家理事的辛苦。他在家的时候,还能镇镇外面的管事们,就是耍滑偷懒出奸也有他看着。这小半年,还不知道那些管事的伙同管家媳妇给他的凤儿添了多少堵。
抚摸着凤姐消瘦的脊背,“你这样睡,也没见胖点,还是多吃点的好。”
凤姐说:“好。多吃点,儿子也壮实。”
二口子气氛温馨。
凤姐就说:“家里进人的事,还得二爷辛苦。迎春那里得添二个嬷嬷,4个丫鬟。嬷嬷要那种宽和敦厚,心里有章程,能帮迎春决断的,最好知医药或是知厨、女红,得有一样出色能耐的,以后是要陪迎春出阁的。大姐儿这里先要一个嬷嬷,性格温柔的,最好能识字知礼,还要二个小丫头,性格活泼,口齿伶俐,好陪着大姐儿玩。”
贾琏就说:“你放心,我这里已经托了人,年前宫里会放出一批人。进丫头的事,要不要从家生子里挑选?”
“家生子里有最好了,父母在这边府里的优先吧。只怕进来的丫头小,还拿不住自己,被父母要求着做点什么。二爷你知道的,自从知道有了这一个,我的心就没好受过。”凤姐抚摸略凸的肚子,慢慢说着。
琏二就受不得了,抱着凤姐“苦了你们娘俩。”
“这孩子从坐胎就不好,我就是怕,心里怕极了。就怕有人暗的不行,明着来。我这一天重过一天的身子,给哪个说是无意的撞一下、吓一下,都可能要了这孩子的命。我也怕太太,天知道那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在那府里从来都是不找我麻烦的,居然会冲到我院子里骂。”
“这还有几个月才能生呢,我一天天地提溜着心,想现在,再想以后,可怎么能让他平安长大呢。怎么才能清了府里心思不正的,二爷,大爷那时候可是都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凤儿,你放心,有我琏二活着,必护了你们母子周全。”
“那就全靠着二爷了。辛苦二爷呢。”
“呵呵,呵呵,凤儿,我是当家的,该我做的。”
“今儿,我答应林之孝了,把他家女儿放到大姐儿身边。你看看合适不?不合适就当大姐儿那边多一个人,该给大姐儿添玩伴照样添。”
“明天带进来看看吧。”
“外院的管家们确定了?”
“还没有呢。老爷也是愁。说是可以另外选,也不是一下子能选出来的。这事儿,得在我和老爷当差前选好。”
想想府里百事待兴,二人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二爷,从旁支里选人如何?”
“旁支?总是一个祖宗的,怕不好来做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