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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他身为太子,自不该被人当着皇帝的面欺到这个份上,但可惜,这个皇帝也是恨不得他死!
他自幼是学过几手防身招术,但那又哪里够与人过招?更莫说是跟一力杀死了八匹恶狼的沈长缨!
他当然是不会下场的。
他若绝口不回应,道理就全占在杨肃这边,他们会在朝上死死咬住他就是针对朝廷良将,且还会继练火上浇油挑拨武将士兵!
他必将节节败退,引狼残害朝廷良将的事情也将作为他们攻击他的最大把柄。
他望着面前这一圈人,与侧前方的顾廉对上了眼神。
顾廉凝眉半晌,拢手走出来,挑中了长缨开口:“沈将军英武过人,若论武艺,将军自是比太子殿下优秀。
“我想比试就不必了,不过让将军担个五城营副都督也委实屈材,不如沈将军还是留在吉山卫,官职再往上挪挪?
“以将军的实力,臣提议,至少可升任个卫所佥事,还请皇上恩准。”
他退身跟皇帝拜了拜。
杨肃和沈长缨要杨际的命,他们当然不会傻到把命交出来。杨肃他们自然也是吃准了他不会下场,所以才会以自戕相逼。
但逼迫到这地步自然还得有个结果,杨肃如此豁得出去,无非是想替沈长缨讨还个公道罢了。
他若还不代表顾家这边放低姿态,接下来必然又会以此为由撕咬着杨际不放,闹下去实在是划不来。
认输是免不了的了,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将军自有实力升官晋职,不必顾大人做这个人情。”杨肃道,“为了皇兄的名声,还是痛痛快快地出来应个战为好。
“我杨肃连命都摆在这里了,他连个沈将军都不敢战,谁相信他带来那么多狼是没有恶意?
“即便是我们信了,天下百姓呢?”
顾廉挑眉,随后压了压声:“倘若王爷想再往上挪挪,让沈将军做个指挥同知,我也可以考虑附议。”
“我不考虑。”杨肃望着前方,“太子要是不想跟沈将军打,那就跟我打也成!”
顾廉敛目:“都是兄弟,当着皇上的面,王爷这又是何必呢?”
杨肃轻笑:“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这口气我要是不给沈将军挣下来,顾大人觉得我又得拿什么来回报她这股忠心呢?”
顾廉看看沈长缨,收回目光道:“那王爷究竟想怎么挣?”
“这话不该问我,该问沈将军。”杨肃转身过来,又看了看身边凌渊他们,“就算沈将军应了,你还得看看这些将军们服不服!”
顾廉凝眉自长缨起,依次从凌渊冯少殷他们脸上滑过,最后道:“金吾右卫还缺个副指挥使,我以为沈将军年轻有为,可以胜任。
“不知道诸位将军意下如何?沈将军又意下如何?”
金吾右卫乃亲军十二卫之一,既不属五军府管也不归兵部管,直属皇帝。
但因为皇帝父子相互防备,金吾右卫前些年也让东亭侯顾哲给占过来用来成了护卫东宫的一支兵马。
历年担任此职的都是朝中世家与功臣之后,能让长缨直接担任金吾右卫副指挥使,可以说的确有诚意了。
凌渊与冯少殷互视后,又看向了杨肃。
先前说逼杨际下场,自然实施到位的可能性不大,要这么废他,也阻力不小。
如今他们先低头,肯交代这样的职位出来,也没理由不谈。
长缨无所谓,五城兵马司如今反正是妥妥地到了杨肃手上,她进了金吾右卫,自然是比在五城兵马司又好上许多,甚至可以说比起在吉山卫当千夫长要高出一截。
杨肃看过他们神色,看向顾廉:“沈将军不要金吾右卫副指挥使,她要腾骧左卫指挥使!”
闻言,顾廉与杨际同时抬起头,长缨与凌渊他们也都露出了意外……
腾骧右卫与吉山卫一样隶属京师二十六卫之一,属御马监四卫,每一卫皆有内臣也就是太监监军,但指挥使仍是武将。
这四卫人马皆是昔年蒙古逃过来的勇士,虽为御马之职,但实为禁军之重,被称禁军中的禁军,除去防卫之外,还兼皇店打理等,俗务颇多,但权力极大。
这个位置,作为二十四监里排位第二的御马监下的位置,比起金吾右卫又要更显不同了。
杨肃居然要帮她争取腾骧卫指挥使……不,就算这个职位很重,关键是他为什么要跟顾廉和东宫争取?难道,腾骧左卫已经被东宫所掌控?
长缨听到这里,正在消散中的精气神不觉又聚起了些。
“这个恐怕爱莫能助,况且以沈将军的将衔,也还做不到正三品武官级别——”
“那就打。”顾廉才刚表态,杨肃就垂首拔出了管速手里的长剑,“看是跟沈将军动手,还是跟我来拼个死活,我随意。”
顾廉脸色有些不好。
皇帝道:“为着个小小五城指挥使,两个皇子当着百官闹成这样,这是朝廷的悲哀,也是朕的过失。朕有罪。”
百官闻言,皆跪伏在地:“皇上!”
长缨屈膝要下地,皇帝上前托起她手肘:“行人司行人听旨,将太子与晋王今日狂妄放浪之举各自细拟折子送到乾清宫。
“此外,再拟旨,太子遇狼匹攻袭,命在旦夕之时得亏沈将军及时赶至救下,升沈长缨为从三品怀远将军,就任腾骧卫指挥使之职。钦此!”
长缨弃戟跪地:“臣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杨肃亦道:“儿臣领罪!”
百官唤起。皇帝瞅着地下杨际,久久未发一言。
顾廉拢手半晌,再跟长缨拱手:“我大宁将士为朝廷为国家出生入死,以血肉躯卫护社稷平安,太子愧对万千将士,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些年殿下也为国立下不少政绩,还望沈将军能不计前嫌,日后继续为国效忠。”
长缨听到这里,勾了勾唇。
一场生死之战,终于落幕。
仿佛九死一生,又仿佛预料之中。
夺嫡路上谁不是两手沾血,以尸骨为阶,踏上的那至高处?
趁着百官忙于启驾,她提着长戟往校场外走去,边走边抹着脸上血,神色适然到仿佛不过才打了场演练回来。
杨肃望见她,转身冲皇帝拜了一拜,而后带着王府部众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