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们的确做错了，你就算是惩罚，这都已经是罚款了，那就让他们家重新种菜就行了，干嘛要两个月不收人家的菜啊！”赵老蔫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他就知道，亲戚就是亲戚，得讲有些人情，赵犇这样做的有些过分了。
“爷爷，别的都好说，这两个月休停是必然的！”
赵犇只好解析：“他们几家用农药过度了，不仅仅是影响当季蔬菜了，更是影响了土壤，所以需要重新培土，需要先深耕翻土，然后爆嗮土壤，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科技消除这些农药残留在土壤里面的成分，等等的工序，等到监测合格之后，他们才能开始重新种菜，这两个月都是短了，如果不是看在亲戚朋友，我就该让他们休整半年，我不过是觉得本来种菜就背债不少了，他们家也有家有口的，所以我只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现在这样做，都已经遭人诟病，很多人说我徇私了！”
他叹气，看着赵老蔫，继续说道：“爷爷，我是村主任，也是平安蔬菜种植合作社的社长，如果我立身不正，那么我做什么都做不成，以后继续有人犯下这样的错误，那就会影响我们平安蔬菜的品牌，那我该怎么管，我如果不管，平安蔬菜就完了，我管，人家就会说，那谁谁谁也这么做，你怎么不管，我该怎么回应呢！”
之前赵犇回农村，不算是一时热血，也算是沉思许久的决定，回来的这段时间，发展倒是挺顺的，虽然问题不少，但是也好解决。
可慢慢的，他就发现，其实问题很多了，比在城里面干活更难。
在农村这样的环境之中，你如果想要做成点事情，就要立规矩，立不好规矩，大家都不会服你，但是立了规矩，就得亲朋好友都一视同仁。
因为农村的人事复杂，基本上不是乡亲乡里，就是有点血脉关系的。
你做过分了。
人家觉得你冷血。
你要是不去做，大家就会得过扯过，你也别和他们讲什么大道理，因为他们听不懂，有时候农村，就是人云亦云的。
“何至于此！”
赵老蔫算是听明白了，也能理解赵犇，但是他的心里面却有些难受，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村委会。
看着他的背影。
赵犇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爷爷啊，你这让我很难做啊！”
“现在觉得难做了吧！”这时候，村支部的黄岩跨步而入，笑吟吟的看着赵犇，轻声是说道。
“难也要做啊！”
赵犇耸耸肩，抬头，目光看着黄岩，道：“岩伯，最近挺清闲的，都在看戏吧！”
“我倒是想要看戏啊！”
黄岩坐在了赵犇的旁边，叹气的说道：“很多事情能追求根源，赵成飞他们这些人突然之间种菜偷懒，原因在于村里面的风气在变，有钱就变坏，感觉这都快成定律了，一个个手里面才有一点点钱，就忍不住想要耍钱了！”
这段时间村里面的风气，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他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做。
“感情你都知道啊！”
赵犇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知道有什么用，能制止他们一次，两次，我们村支部还能跟他们一辈子啊，这种事情，得想办法从根子上解决，不然是压制不住的！”
黄岩叹气：“我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这才苦恼！”
然后他又说：“不过看你今天在镇府做了一场大戏，我就觉得，你小子可能有些想法了！”
“我能有什么想法！”赵犇挠挠头：“你都不行，你还指望我！”
“不指望你，难道指望我啊，我老了！”
黄岩的一句老了，多少心酸啊。
这也让赵犇感概。
英雄迟暮。
这个上过战场，当过执法者的老兵，终究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退休之后都在为这个村子付出，到了现在，他已经连付出了机会，可能都没有了。
特别是舅老爷死了之后，黄岩就有一种天命将近的感觉。
“我向镇府提了一个要求，申请一个第一书记！”赵犇想了想，还是如实的告诉了黄岩，轻声的说道：“有个人分担一下你村委的工作，我想会好一些的！”
“你就不怕来的人不合适我们平安寨的行事风格，而闹出矛盾来，最后拖后腿？”黄岩看着赵犇，轻声的问。
有能力是一回事。
能不能适应，却是另外一回事。
搭班子，讲究是默契。
“那就要看县府肯不肯放任，如果肯，老熟人来的，我很熟悉，知道他做事情的风格，应该可以搭班子！”赵犇对这个高中时候的老师，颇有信心，他看着黄岩，道：“如果你有意见，那另当别论！”
“我能有什么意见！”
黄岩摇摇头，道：“我之前是想要让你来当这个村支书的，但是后来又觉得你说的对，人的精力本来就有限，因为村委的事情，而影响到你，又有些得不偿失，而我自己，老了就是老了，得认命，赵卫国也好，白三年也好，都差不多，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这个村子了，如果有一个能和你配合的第一书记，我们倒是很欢迎的！”
“就等你这句话了！”
赵犇说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有些事情，得从根源上解决，这方面，我是比较薄弱的，只能指望这上面下来的第一书记了！”
这做人，得有自知之明，让他来搞一搞农业经济，他还有这个自信，但是让他来抓村风村貌的建设，来抓党章党风，他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
两日之后。
县府。
魏进安走进了县一把手的办公室。
“书记，这是龙山镇提上来了一个申请！”
他把文件递给了一把手。
“给平安寨配第一书记？”
看到这个申请，洛书记推了推眼镜，看了看魏进安，道：“这是龙山的想法吗？”
“不！”
魏进安摇摇头，道：“龙山没这个想法，雷铜现在要是平稳，不会破坏发展的，一切都会让步农业经济发展，但是是平安寨自己提上来的！”
“就是平安寨的那个小家伙？”
洛书记笑了笑，道：“他的想法？”
“嗯！”
魏进安点头，说道：“这小子还是很敏锐的，随着经济发展，伴随的太多的问题，让他感觉到吃力了，他更加明白，想要发展，不单单是把经济搞起来就行，需要更多的支持，特别是思想建设方面不能走偏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现在平安寨的情况来说，比较团结，这是优势，但是隐藏问题也很多，因为一直以来的风气，这个村子向来都是民风彪悍的，那是能动不动就来一场全武行的村子，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了落后和不足，特别是村风村貌的问题，村民素质问题，还有另外一个关键的原因，黄岩这些人村支部的人老了，跟不跟得上节奏先不说，但是有时候农村人，越老越心软，他们更加不好管了！”
“这小家伙还是很有觉悟的！”洛书记想了想，说道：“那人选呢？”
“龙山镇提出了一个人选，但是……”魏进安笑了笑：“我觉得应该是那小子自己选的！“
“谁？”
“韩东平！”
“这愣头青？”洛书记楞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了：“这赵三牛怎么知道咱们县府还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啊！”
这的确是一个宝贝疙瘩，那是能怼天怼地，连他这个一把手都敢怼两句，和这个整个县委大院那是格格不入的人。
“他是韩东平当年的学生！”
魏进安斟酌了一下，说道：“他估计想要一个第一书记来协助他建设好平安寨的精神面貌，但是又担心这个人选会影响平安寨的经济发展，熟人自然最好，互相熟悉能避免很多问题，至于为什么选韩东平，我觉得是他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吧，平安寨本来就是沉疴难治，如果原则不够坚定，信念不够果决，觉悟不够高的人，根本是没办法深入解决这个问题的！”
“可韩东平合适吗？”
洛书记眯眼：“我刚来这县委大院的时候，感觉他是一个人才，可到现在，我依旧感觉他是一个人才，但是我还是压着他，就想要他成熟一些，可我怎么感觉，他就是头牛啊，不懂得转变啊！”
“合不合适，得尝试过才知道！”魏进安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是赵三牛的想法，我觉得应该成全一下！”
他想了想，又说道：“他之前在镇府那里唱了一出大戏，感觉没这么简单，或许是他意识到了很多问题，但是却又不好解决，所以才杀鸡儆猴，可随着种菜规模越来越大，这些问题更多的，这还是根本性的问题，思想进步了，就没这些问题了，我看不仅仅是平安寨，龙山好些村子，都需要进步，需要甄选第一书记下乡，团结好基层村干部，搞好村风村貌的精神建设工作！”
“龙山啊，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洛书记念叨了一下，然后一咬牙，道：“你说的有道理，就龙山现在的情况来说，他们提上来的那一份计划，更是不容有失，这将会是金和在农业经济发展的至关重要的一步，你让雷铜做一份关于龙山各村的第一书记下乡的计划书，直接递上县委！”
“至于韩东平，你先和他聊一下，看看他自己的想法，他如果愿意，就让他去，在这县委大院待太久了，也不见得是好事，或许下去历练一下，能让他成长起来！”
“好！”
魏进安点头。
…………………………
中午。
大院食堂。
一个三十出头，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独自坐在角落里面吃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韩！”
魏进安拿着饭盆，坐在了对面。
“领导！”韩东平连忙站起来。
“不要这么拘束！”魏进安笑了笑，压压手，道：“最近怎么样！”
“也就那样！”
韩东平坐下来，回答说道：“每天写稿子，整理资料，按时上下班，感觉自己文笔好想有好了很多了！”
“当初你就不该考进来！”魏进安说道：“你不合适这条路！”
“领导是来劝我放弃的？”
韩东平抬头，看着魏进安，当初考进来的时候，魏进安还是给了他很大的支持的，也给了他一些机会，可惜，他过于耿直让一些人没法下台，结果机会变成了危机了。
“回去教书不好吗？”
魏进安问。
他知道韩东平志向在这方面，但是他感觉韩东平性格很难走的太远，他如果去教书就不一样，应该是一个比较出色的老师。
“也不是不好！”
韩东平笑了笑，说道：“但是人不能在舒适圈里面一直打滚，我想做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小时候就这点愿望了，现在长大了，不想放弃而已！”
为官一方，造福百姓，这对很多人小时候来说，可是一个不错的口号啊，但是长大了基本上都忘记了。
可韩东平记得死死地，哪怕师范毕业之后，当了老师，还是不忘记考编制，最后成功了进了县委大院。
只是这些年来说，发展不顺是必然的，他也清楚自己的性格，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不讨人喜。
“看来你是坚持啊！”魏进安轻声的道。
“再坚持坚持吧！”
韩东平点头。
“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多说了，现在有一个机会，下去到农村当一个第一书记，你愿意吗？”魏进安问。
“第一书记？”
韩东平想了想，目光一亮，问：“我倒是愿意，做再多的报告，不如实践，我申请过两次的，但是没批，领导想要我去哪里？”
“平安寨！”
魏进安笑了笑，吐出了三个字。
“平安寨？”韩东平皱眉：“是龙山那个平安寨？”
“嗯！”
魏进安点头。
“为什么是我啊？”韩东平想不明白。
“不是我们选你，而是平安寨点名是你！”
魏进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