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卡多营地。
帐篷里,帕南正细致地给唐宇做着创伤清理,摘掉黏在皮肤上的烧焦纺织物残留,轻轻弄下一块都有坏掉的表皮随之脱落,露出里面焦黑的血肉。
这种由内而外的重度烧伤,她这辈子都是头一回见,可想而知唐宇遭受的痛苦与折磨。
那场磁暴让整座夜之城断电,公司广场周围多家公司的电子设备、网络服务、芯片颗粒数据尽皆烧毁,足见其威力之强。
现在的唐宇跟死尸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唯独不同的是,身躯既没有复苏也没有腐烂。
帕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宇才能苏醒,但心底至少已经有了一线希望。
这时,米契来到帐篷外面,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帕南的动作。
帕南这才放下手中的镊子和工具,起身解开帐篷锁带走了出去,出来后反手再把帐篷合得严严实实。
“什么事,米契。”
米契一副老神栽栽的模样,沉声道:“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先听哪个?”
帕南双手叉腰无奈笑道:“呵,我都猜到了,是不是又想说索尔好心办事,最后事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失败了。”
米契和蝎子总是想缓和她跟索尔的矛盾,对此,帕南心知肚明。
米契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帕南,你太聪明了,那你应该知道部落里最近对你的说法,就连我跟蝎子也担心你,成天跟一具烧焦的人守在帐篷里,大家还以为你中招了,想着找个巫师来部落...”
帕南不以为意地回道:“呵,那就找个巫师来作作法,我这边没有意见。”
米契见帕南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继续打感情牌:“索尔尝试着去找过生物科技,那边同意先赊账提供微生物纳米机器人技术服务,前提是把人送过去。”
帕南脱口而出:“想都别想,信生物科技的话,我还不如去找个巫师,指不定还靠谱些。”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然后我就把之前做得生物体征报告发过去,你知道生物科技那边怎么回复索尔的。”
米契顿了顿,模彷公司老的语气:“索尔,我们提供的是神经损伤修复技术,不是提供起死回生服务...”
帕南当场失笑了:“呵,这么说索尔还平白无故受了顿气,活该。”
米契无奈耸耸肩,再次劝道:“你知道索尔是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过你提到找个巫师看看,我看着是有准,要不试试,索尔那边有路子。”
帕南刚想回绝这个没头脑的提议,手机却收到了信息提示。
她让米契稍等下,背过身后,从紧绷的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
“巫师。”
帕南立刻懂了,重新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回身跟米契说道:“我觉得你说的不错,试试总比干等着强,凡事都还有个万一。”
米契很是认真地点点头,动身准备去找索尔商量,走时交待:“那你收拾收拾准备出发,索尔那边应该没意见,我再去问问蝎子。”
帕南乐得甩甩手,催促道:“快去快去,等你好消息。”
说完,帕南拉开门帘进了帐篷,继续手头的清理工作。
没过多久,唐宇身上的纺织残留物已经清理干净,虽然还是浑身烧伤跟焦炭似的,但已经能看出来是副年轻男人的躯体了。
她拿起医用消炎镇痛的喷雾罐,摇了摇后,对准伤口进行大面积喷洒,同时用干净的棉签擦拭掉落的皮肤组织碎屑。
等正反两面都完成工作后,她再拿出医疗绷带,给唐宇裹上一圈又一圈,直到包扎好全身每个地方。
现在的唐宇看起来,就跟一具缠满绷带的木乃尹没什么区别了。
帕南特意用床单给唐宇包扎起来,只露出脑袋部分,然后系上结带,刚好方便打包带走。
她这边收拾完后,米契那边就来消息了。
索尔已经同意带人去找巫师部落,不过这种超自然事件没办法保证成功与否。
帕南背上唐宇出了帐篷,索尔还有米契都已经等在了外面,唯独少了蝎子,于是问道:“蝎子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米契替帕南拉开车门,回道:“蝎子这两天自闭症犯了,老是戴着帽子闷着头,一声不吭的,不管他了,我们先出发吧。”
索尔看了眼包得跟粽子似的尸体,神情很是无奈,只觉得帕南这丫头是越来越傻了,连路边捡来的不知名尸体都要坚持守着,不是昏了头就是中了招。
这次去巫师部落,他非得请个大神给帕南看看,以免真的有什么邪恶力量影响了她的心智。
帕南把唐宇放进后车厢,自己也跳了进去。
米契驾驶位,索尔副驾驶位,坐好后便一脚轰下油门出发了。
巫师部落是一个信奉神明的流浪群体,专门从事祈福祭祀丧葬等活动,部落收入来源基本都靠其他流浪家族供奉。
部落的生存与发展,某种程度是靠天赏饭,安定的环境、富足的水源、适合驻扎的地形等等,都缺一不可。
阿德卡多和巫师部落也保持着联系,那里也常常会成为各部落之间的纽带,偶尔会在神明的注视下进行交易。
车上。
索尔有些担忧地说道:“帕南,那晚你救我回来的事,乱刀会那边已经有了动作,夜游鬼首领猎狗人带着打手肆意破坏我们的运输线,一直蓄意针对我们,已经牵连了不少人,现在一些贩子都不敢跑我们的货物。”
索尔神情严肃郑重,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口。
“情况很棘手,我担心再这样拖下去,部落不得不迁移前往更远的地方,我考虑离开夜之城这一带,你觉得如何?”
离开夜之城?
帕南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索尔,部落迁移可是要面临很大风险的,我们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这块适宜驻扎的营地,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现在说放弃就放弃,反正我不同意!”
坐在一旁的米契也劝道:“是啊索尔,部落也正是因为搬到这里才逐渐壮大起来,乱刀会虽然棘手,部落生存环境更重要。”
索尔颇为无奈,两人都在反对他,却又解决不了现在的困境。
又想留在这里,又想安心发展,就只有一个办法,搞垮乱刀会,至少让他们不敢在明面如此猖狂。
但跟生性凶残的乱刀会开干,仅靠部落里的人远远不够,除非各部落肯联合起来绞杀乱刀会,否则乱刀会的人杀了一批又会再起一批,根本纠缠不完。
三人一路无话。
直到暮色笼罩荒原时,三人的视线里才出现了随风飘扬的绸带旌旗,以及遍地的篝火。
巫师部落里,高高立起的木桩顶上,挂着硕大羊头骨架。
各类大小祭祀台上,摆放着刚刚宰杀的新鲜牛羊头。
身披动物皮毛、戴着羽毛彩面的巫师们,正各自围着篝火疯疯癫癫的吟唱跳舞,神秘又诡异。
不少人是从其他部落赶到这里,专门请求巫师们举行祭祀仪式。
整座巫师部落热闹非凡。
帕南一行人进入部落后,找了处无人的篝火旁坐下,索尔则主动去找部落里的大巫师说明情况。
等了没多久,便有巫师部落的人过来,让帕南他们把尸体抬到大巫师所在的地方。
帕南背着唐宇,旁边跟着米契,在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巫师所在的祭祀台前。
这处祭祀台与其他处不同,不仅台面架设的最高,就连后面的篝火坑也是最大的。
大巫师面容苍老,白色编发垂在两侧,见到来人并未多言,只是示意把人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帕南将信将疑,按照大巫师指示,将人放好后便立在一旁紧紧盯着。
大巫师上前检查,确认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后,询问死亡时间和尸体存放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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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南只回答个大概,差不多七天左右。
大巫师再次审视桌面上的尸体,神态认真而严肃,她和索尔曾有旧交,本来是出于交情,答应安排手下巫师举行复活仪式,现在却开了口,面向族人说道,音色苍老而缓慢。
“这场复活仪式我亲自来办,你们抓紧时间准备。”
索尔感到颇为意外,没想到大巫师愿意亲自为这具尸体举行复活仪式。
他知道大巫师为了保持与神明的灵性沟通,不曾接受过任何赛博化改造,身体各项机能早已损耗殆尽,连动一动都费劲,却愿意亲自举行复活仪式,足以说明她对这具尸体的重视。
没多久,一场声势浩大的复活仪式筹备完毕,顿时吸引了整座巫师部落的人前来围观。
人们守在祭祀台周围,新奇地望向篝火坑中间那具包成木乃尹的尸体。
牛羊现宰现杀,成堆的枯枝木柴堆在篝火坑里,古老的祭祀道具一件件摆放在台上。
大巫师身着祭祀袍衣,郑重地戴上了羽毛花脸面具,拿着宝石骨杖节和皮鼓,颤颤巍巍走到了祭祀台前。
所有巫师都聚集而来,围在了篝火坑旁,等待大巫师的吟唱。
冬!
杖击皮鼓。
大巫师带头吟唱起来,随后其他巫师也都纷纷吟唱起来,神秘而苍老的神祠嗡嗡回荡四方。
片刻后。
篝火坑里的木柴无火自燃,紧接着越烧越大。
巫师们见大火烧起,各个也都更加卖力地吟唱跳舞,气氛诡异而兴奋。
帕南见此情形急忙想要冲上去,生怕唐宇真的在里面出事。
旁边的索尔和米契连忙拦住了她,破坏巫师祭祀现场,是要遭大霉运的。
烈火、吟唱、舞蹈、牛羊、鲜血,绘出了一副壮阔而神秘的复活仪式画面。
熊熊燃烧的大火升腾而起,将人们的视线彻底隔绝在外。
无数人期盼着,是否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渐渐的。
人们好像看到一道身影,于火光中缓缓立起,进而悬浮升空。
巫师们吟唱得更卖力了。
直到那具‘尸体’在万众瞩目之下,漂浮在火堆上空,高温烈火丝毫不得近其身。
全场寂然。
“啊啊啊...神明,流浪者部落的神明,请您于黑暗中带来火的光明!”
大巫师声嘶力竭地吼道,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带着全场巫师们一起匍匐而跪。
围观众人见到巫师们跪下,继而纷纷学着匍匐在地,恭敬至极。
帕南见此情形目瞪口呆,一时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该跪还是不该跪。
米契赶紧拉了她两把,让她有样学样。
在巫师部落,大巫师最高,必须得体现足够的敬重,否则得罪巫师部落,以后这个圈子都别混了。
一道无形力场噼开了火堆,压出一条道路来,尸体顺着道路悬浮而出,在众人的礼拜注目中,来到了帕南身后,似往常那样趴在了她背上,再次陷入了沉睡没了动静。
帕南:“...”
大巫师:“...”
米契:“...”
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