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不好,不能下地打茬子,所以周一以后的每天晚饭后,陈思静就坐到冯玉芬那屋的热炕上,听满屋子的人云山雾罩地瞎扯。代常福是哥四个中最小的一个,他的母亲还健在。每天晚上,代常福的哥哥嫂子都要来报个到,本家的堂兄弟也凑热闹。代常福开玩笑说,他们是早八点晚八点,有时间的。
天气最终又渐渐暖和起来,天空中又呈现出春天的暖意。到了四月的三四号,地里有了打茬子的人影。
星期六的下午,陈思静和李祥君早早地出来。陈思静换了一身衣服,戴了一顶深蓝色的前进帽。看上去,她添了几分妩媚,少了几分娇气。李祥君问:
“行吗?”
陈思静回答说:“怎么不可以?在家里也干过。”
李祥君推过他的破自行车骑上,陈思静在后面紧跑几步,然后猛地坐到后座上,把车子撞得一侧歪。
“哎呀我的妈呀,真是千金!”李祥君逗趣道。
李祥君在说话时,忽然想起林影来,她坐到后座时,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一点感觉。
出村子后,李祥君疾风似的把车子蹬得飞快。陈思静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欢笑着,说:“慢点,你要飞呀?”
李祥君脸上有汗渗出来,他放慢了车速,对陈思静道:“你说,你要你不嫁给我,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份罪了。”guqi.org 流星小说网
陈思静回答道:“唉,就这个命啊!谁让我相中你了呢。”
她叹了一口气,旋又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不到三点,天还早,太阳挂在西边半空中,高高的。
到了地里,李祥君唾了一口唾沫,抓起茬子打起来。他边打边对陈思静说:
“慢点,有我呢。这一垧多地儿,用不了三天,拿下。你头一天干活,悠着点,别累着,嘞坏了我心疼。”
陈思静哼了一声道:“快干活,少巴巴!”
李祥君被呵斥,并不生气,他猫下腰,打起茬子。
陈思静打得不比李祥君慢,这让他很惊奇。他嬉皮笑脸地说:
“哎,思静,你以前干过?”
陈思静直起腰,向前望望又向后望望,说:“干过?没有,我们家不种地。”
她的脸上挂满了灰土。李祥君恍然大悟,说:“对,对,你们家不种地,你爸是干部。”
李祥君和陈思静两个人边干活边说话,不觉太阳贴在地平线上。陈思静腰已直不起来,她从来没有干过这么重的活,吃过这样的苦。
李祥君看着她,目光透着无限的怜惜,说:“我帮你直直。”
陈思静似是嗔怪地回道:“还没累着你?”
他们往回走时,太阳的余辉还在。
因为累,陈思静就先坐到车后架上,然后李祥君再骑上车。
“我连说话的劲都没有了,祥君,可咋整啊?。”
“那个劲有没有?”
“扯犊子,好好骑车,还是没累着你。”
“现在我驮你,等晚上了你再驮我。”
“我发现在你现在晒脸,跟谁学的?”
……
代老太太晚上多煮了玉米碴子粥,就为让陈思静吃现成的,这便让陈思静感动。吃过饭躺在李祥君烧过的炕上时,她腰还是酸的,就算是翻身都费很费气力。
第二天早饭后,陈思静硬撑着和李祥君去了地里。李祥君担心她累坏了,不厌其烦地嘱咐她慢些时,陈思静回应道:
“咋慢也得猫腰,慢打快打都是打,抽筋扒骨地还不如‘煞愣儿’地干。”
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思说闲话。陈思静咬牙干了一天后,看看还有一少半没有打完。
星期一下午下班后,李祥君没有让陈思静和他一起去地里。
“你可别去了,瞅你一天嘿呀唬叫的,听着就叫人难受。”李祥君这样说,陈思静装出不高兴,她反诘道:
“我累还不兴我叫吗?”
陈思静知道李祥君心疼自己,他也知道李祥君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只会默默地关心。她叮嘱李祥君早些回来,说完时眼圈竟湿润起来,像是要久别似的。虽然她叮嘱过,但李祥君很晚才回来,看上去他非常疲惫。陈思静责备他,嗔怨他。她端过热水让他洗脸洗脚,李祥君享受着陈思静的关爱。
虽然陈思静的腰还有一点酸痛,但做起家务来还不碍事。她特地为李祥君做了春饼,炒了土豆丝。
在饭桌前,李祥君端祥着盘里的饼和小搪瓷盔里的土豆丝,一副好奇的模样。陈思静见他出神,以为他累晕了头,忙把一箸土豆丝卷在一张饼里递给他。李祥君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吃法,以前,母亲也从来没有做过。他接过来,上下看了看,一口咬掉了一大块。
“好吃?”陈思静笑盈盈地问。
李祥君不答,只顾点头,又连着咬了几口,一个春饼卷土豆丝就这样被他报销了。
陈思静又卷起了第二张。肚子里有了底的李祥君抬眼看着陈思静道:
“你也吃呀,别老瞅着我,都给瞅抹不开了。”
陈思静的脸上忽地又浮出做姑娘时的红晕,眼睛里像充盈了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