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进到叶家的东屋后,赵守志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看着北墙下的酒柜说:“那玻璃画还挺有意境呢,山水和钓鱼的小船,还有远处的亭台。”
赵守志是在瞎说,他仅仅是用此来掩饰内心里的一点点激动。叶迎冬上一眼下一眼看着他道:
“我妈上你们屯子了,我爸不定啥时回来。我嫂子回娘家了,听我哥说她妈和她嫂子吵吵了。我哥他们得傍黑才能回来。我哥在她们家可是个人物了,上等客,都高眼看待。”看书溂
赵守志嗯了一声,抬眼看去,见叶迎冬手里拿着湿抹布擦拭着柜面的灰尘。
“我们屯子?谁家?我好像听你说过。”赵守志问。
“老冯家,东头住,冯宝安,那个锯匠,可懒可懒的,他儿子叫冯云涛,当兵的。我老姨可能干了,一天没闲着时候,我那老姨夫没啥能水,就知道看锅台。”叶迎冬把抹布放下说。
“冯宝安,哦,他姑娘叫冯玉芬,我俩在一桌坐过。”赵守志拍了一下腿,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那个晌午歪,可吊歪了,在桌子上划线,过线就拿胳膊肘撞我。有一回,她非说她那边冷,要把桌子往炉子那靠,然后就搬桌子,把我挤的快贴炉子上了。”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哈哈哈,她叫晌午歪呀,还第一次听说。”叶迎冬撩起眼皮打量着赵守志,嘴唇翕动着好像有话要说。果然,过一会她又道,“你今天表现挺不错呀,像个领导干部似的。”
赵守志知道叶迎冬在批评他,批评他发言错漏之处。但他不服气,辩解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赞美张老师,最后象征性地提了点意见。”
“还象征性地提意见!我都不稀说你,还象征性地提。你赞美张老师没错,咋往高了说都没错,咋还像做报告似的说啥瑕不掩瑜不影响全局。其实这些话也没啥,就是你那神态,有点啥呢,装?我也说不好,都是听别人学的。”
赵守志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了,像被击中要害一样。他忽然意识到自研讨会上发言的不当,就低声说:“其实也不是装,是、是我没把自己的位置摆正。”
赵守志善于自查自省的品质让他很快矫正自己言行,不至于偏离得太远。
“去把泔水桶倒了,然后你顺便揪两个、七八个青柿子,再打四五个土豆,我要给你做土豆片炒柿子。”叶迎冬亲昵的笑容展现给赵守志,就像年轻的母亲责备孩子后又心疼不安了,“我去小卖店看看有没有肉,再买点花生米。对,你家就卖花生米,对你来说,花生米是不算菜的。可是,四六八碟地炒又太麻烦,咱们都上班没那个时间。人不说了吗,新姑爷进门,小鸡没魂,没四六八碟的我咋的也得俩菜。哈哈哈……你抽不抽烟?要抽烟,我就买两盒烟。”
叶迎冬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听来也颇有意思,所以赵守志喜滋滋地看着她,眼睛里有异乎寻常的光辉。叶迎冬稍微扭捏了一下,道:
“那么看我干什么,又不是不认识。”
赵守志收回自己的目光,自语道:“不看不看,再看我是王八蛋。”
“哎呀,你个缺德的玩意,说啥呢?不理你了,我去小卖店了,记住,摘柿子打土豆。”叶迎冬说完,款款地走了出去。
赵守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和叶迎冬准备着晚饭,忙碌又快乐。但叶吉平没有回来享用,叶安军也没有回来,所以这偌大的三间房里就只有赵守志和叶迎冬用餐。或许是叶迎冬感受到了二人世界的温馨浪漫,如花的笑靥绽放在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清爽美丽。
叶安军他们到家时已是五点多。他的屁股刚沾炕,忽地又站起,说上刘所长家看看,有重大事情和他商议,便急慌慌地出门。叶迎冬看哥哥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呶呶嘴道:
“一准是玩去了,还有事!谁信呢?嫂子也像火燎腚似的抱着孩子没影了。”
“我信,安军从来就是诚实的好孩子。”赵守志偏坐在炕沿上说。
“就像你多大似的,还叶安军是孩子,我看看你哪旮瘩大。”说着,她凑上前扒拉着赵守志的耳垂。
赵守志趁势抓住她的肩膀,再向里一带,叶迎冬便倒在赵守志的怀里。叶迎冬吃吃地笑着,做无力的挣扎。
叶安军和嫂子像是约好了一样回来时是七点多,此时天还没黑。叶迎冬问他咋没打麻将时,他回答说确实有事找刘所长。看他的样子不是在说谎,叶迎冬便不再追问。其实,她好像知道哥哥嫂子像是在有意回避,好留出空间给他们。
西屋传出叶安军与刚到家的嫂子的谈笑声,欢快而且热烈。叶迎冬也受到了感染,美滋滋地乐个不停。
天光暗淡下来后,赵守志斜倚着墙壁问:“我睡哪屋?”
叶迎冬故意瞪大眼睛问:“你想睡哪屋?”
赵守志回答道:“那屋不行,你哥你嫂子是夫妻,我住进去不方便。这屋倒是可以,就是我有点抹不开,怕到时不好意思脱衣服。”
“假装正经,跟谁学的?去,抱被褥!”叶迎冬扳着面孔道。
天黑透了。叶安军和嫂子过来坐了一会,说了一会话后,回西屋了。在出东屋门时,嫂子回身说:“我把西屋门插上了,东屋门插不插你们说了算。”
在她将门轻轻掩上时,叶迎冬抬手拍了赵守志一下。
“躺下吧,你挨着我爸,我在边上。”叶迎冬说着背过身子解扣子,然后做贼一样钻进被子里。
赵守志没那么拘谨忸怩,他麻利地脱衣,脱得只有一个背心和裤头。他忽地掀开被,看了两眼又闻了闻,然后腾地钻进去,再把被子盖到身上。现在,他们开启了喁喁私语的模式——
哎,你说那个周老师那么缺德,得啥掏送啥,啥磕碜说啥,还老师呢,误人子弟!
他好像就那德行,不说那话他就活不了。
有一回,他劁猪回来迟到了,校长说老周你再不能占用工作时间了,影响不好,你猜周老师说啥?他说,我就会劁猪,要是会劁人,我是非给他全劁了,省得他吱哇乱叫唤。这家什给校长气的,直翻白眼。
我老听别人背地里叫他周大冤种,挺有意思的,
你刚上来才哪么几天,这儿的破事儿多着呢,周老师逮谁跟谁横,不对心思嗷就起来,要不咋叫大冤种呢。
哎,我看那个大冤种也不是全不讲道理,那天他还掏出劁猪刀子要把李老师劁了呢,说他就会狗仗人势欺负人。
是是,他这方面挺让人佩服的,这叫不畏权势。
哎,赵守志,劁猪的劁咋写?
焦虑的焦加一个立刀。
啊,我会了。
……
你说,咱俩结婚了是要你妈家住还是在这另买一个房子?
到时再说。
不行,现在就说,
现在还没结婚呢,说这话有点早。要是你想现在结婚,我就说。
哎呀,别动手动脚的,一会我爸回来了。
他回来那个铁门咣啷咣啷响,听得真切。
那也不行……你坏蛋……呜呜……嗯…
赵守志现在已挨到了叶迎冬的身边,与她做浅层次的拥卧。
叶迎冬把手搭在赵守志的腰际,软软地警告:“听见门响你赶紧回你被子里去,睡觉时手老实的,别乱动。”
赵守志认真地敷衍着,右手抚弄着她的秀发。
虽然叶迎冬警告赵守志安分老实,她却在朦胧中将手伸给了赵守志。
在叶迎冬家住了一宿的赵守志于第二天下班后回到家里时,见屋里的几个乡邻正在议论——
刘三宝子逮起来有两年了吧?
有有有,他那年给抓起来时刚进冬子月,还没到大冷的时候。
听说判了三年,该出来了。
这个刘三宝子,干啥事不中,非干那事,丢人现眼的。
谁说不是呢,也不是没媳妇,那大狗熊媳妇那样式的他也霍霍,哪百辈没见过女人?
这刘三宝子,正经话一句没有,扯犊子一个顶俩。那年,他给李宝发帮工盖新房,虎了吧唧地把地界的木撅子往西边老马家那边挪。那人家老马家能干吗?这通骂呀!你刘三宝子就别吭气呗,不,他伸手要揍老马婆子。这家伙给李宝发吓的,连哄带吆喝老半天才给他糊弄回去。
别,停,刘三宝子是王亚娟的亲叔伯两姨哥,你嘴有个把门的。
叉,这事给忘了。
哎,去年,三宝子媳妇上大队咋回事了的?
你不知道嘛,知道还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