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有病,他是真娇

傍晚,定宁山脚下守着不少神策军。

定宁山上,夕阳洒落在屋檐霜雪上,明尊琉璃药师佛殿内,金身佛前香火弥漫,滚滚青烟飘荡不息。

有清水自碧绿的毛竹水管中流出,叮咚叮咚,宛如山泉在汩汩流淌。

沈君曦三人烧香诵经后,苏天雪闹着要去街上逛逛。

沈君霆没吭声,沈君曦一口应下,能多带哥哥在外面走走,她是愿意的。

临近新年,这阵子上山祈福的人不少,然而这会儿时候天色晚了,下山的小道上便也就不剩下几个人。

三人走在山林道上。

一股苍凉神秘的笛音悠悠传来。

沈君霆耳力最好,闻声耳朵微动,神色一变,紧张的握住沈君曦的手,分辨着说道,

“阿曦这曲子不一般,听着类似是控制蛊虫的冥曲,似乎会影响神志,我们速速离开此地。”

此时天色黑了,四周来往的几个香客手上都提着不明不亮的灯笼。

沈君霆不开口,沈君曦都没有听见笛音,也没太注意四周。

可是现在看来往香客的脸,一个个好似青面死人。

她再往身侧枯树林中看,远处树木间鬼影幢幢。

暗夜鬼魅如浮光掠影的般的在眼前闪过。

“我没听见,是不是这附近有什么致幻的毒物,但你们两人没发现?”

沈君曦问向身边这两位用毒蛊的高手,她是不太善用毒蛊的。

现在忽然不确定是自己的眼睛、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他们出了问题。

“我似乎也听见有人在吹奏笛子,像驯异虫的频率,阿曦你没听见?

你看到了什么了吗?谁下致幻药物会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多少也不够用啊!”

苏天雪眨巴眨巴眼睛,有沈君曦与沈君霆在。

她没什么紧张,稍稍警惕的观望四周。

“致幻药物?我也没有察觉到,算了,别说了,我们速速下山。”

沈君霆一手拉着沈君曦,一手拉着苏天雪快步下山。

痛恨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不远处伪装成百姓的香客忽然转身,掏出藏在腰间兵器,缓慢的围上三人。

诡异催魂的笛音越发越强,一声干涩的嘲笑声自空中传来。

“好歹也是隐医谷出来的人竟然连摄魂音都中了,就这般本事能徒手解决花孔雀,老朽是半分都不信啊。”

沈君霆捏紧了妹妹的手,询问道,

“阿曦,你没听见笛音吗?”

苏天雪跟着问道,

“对啊,阿曦,你没听见吗?”

沈君曦面色警惕的凝视着渐渐围上他们的人,冰寒的目光在他们宛如死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沉声回道,

“对,我没听见,现在我眼前是,六个人把我们围上了,难道我分不清真假?”

苏天雪瞠目结舌的望着昏暗宽阔、空无一人的下山大道,什么都没有啊!

沈君霆被妹妹的状态吓坏了,顾不上多的将她揽住,

“阿曦把眼睛闭上,也许因为着了道所以听不见这笛音,虽然你没理由会中这般低劣的迷魂曲,但是…你从现在开始不得妄动,不得提内气,知道吗?”

“呃……我不乱动。”

沈君曦望着沈君霆身后的死人脸,嘴上答应沈君霆不乱动,但是当那人拿着挪着诡异静步朝着沈君霆冲过来的时候,她利落的拔下头上玉簪,手腕翻转,狠狠投掷出去!

一击爆中那人眼珠子!顿时鲜血四溅!

那人连嚎都没嚎就倒了下去,匕首落在地上!

含有剧毒的滚烫血珠喷洒在沈君霆背脊衣裳上,落在沈君曦的手上,灼的她手背一阵痛痒!

如同剧烈过敏般泛起数个红肿水泡。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中摄魂曲了,而不是我。”

沈君曦揽着沈君霆,凝眸冷视着附近的这帮毒人。

她抬起手,闻了闻毒血的味道,仔细辨别着来自哪些毒草。

随后就将哥哥推给了苏天雪,冲过去捡起地上匕首,直接上前与剩余五人缠斗。

苏天雪听后顿时惶恐了。

她紧紧的抱着沈君霆的胳膊,眼前的视线真的越来越模糊,甚至看不起沈君曦在与什么在搏斗!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好像真的是我们中招了?”

“我内力薄弱,你基本功差劲,来人是想利用你我骗阿曦,分散阿曦注意力。”

沈君霆懊恼极了,放在往日他能相信自己的五感。

好歹也有接近一甲子的功力,但是现在…太薄弱了!

“我这么没用的吗?”

苏天雪气的跺脚,她旁的还行,但是内功就是学不会!!

怎么学都学不会!

“山外有山,天外有人,防不胜防,阿曦清醒的便好,你什么都不要看了。”

沈君霆安慰的拍了拍苏天雪发颤的手。

苏天雪被慰藉到了,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我们阿曦最能打了。”

沈君曦觉得这不是能不能打的问题,这些毒人是受暗处人某种声音频率控制,毒人无惧疼痛,全身没有死穴!

没有趁手兵器,打起近战,她每每挥刀都要开毒人喷洒出来的血!

极容易伤敌八千自损三千,打的是畏手畏脚!

她有心魔,是容易中幻觉不假,但是她中幻觉仅仅是视觉,不可能连触觉、嗅觉都出问题。

她听不到证明内力抵御了,哥哥和天雪听见了不正常频率的音调,证明中招了!

眼瞧着一群鬼魅人影刮过林中,成群结队张牙舞爪的朝她袭了上来,她眉露烦躁,转身一记飞刀击中来人眼眶,穿透脑袋,朝着沈君霆两人喊道,

“苏天雪,你好歹出声啊,找片树叶吹引蛊曲也行,活人和死人打,我真的很吃亏!”

他们一个个铜墙铁骨,骨头碎了都不觉得疼,唯有眼睛算是弱点,简直太恶心了。

“啊……我想想办法。”

苏天雪睁眼,为难道,

“可是我不会吹,大哥,你还行吗?"

“我的手指难以控制,当下吹奏不了曲子……”

沈君霆垂着头,捏着自己被烧伤的手……他的手指勉强能够拿筷子、写字,但不复灵活,还是没办法吹奏能与之抵抗的东西。

“我的意思是,不行你就赶紧喊救命!笨蛋!”

沈君曦简直了,山脚下就是神策军,眼见局势不对,当然要喊支援,她要面子!苏天雪可以不要!

当然了,沈君曦也不是打不过,她担心这么下去,解决不完,保护不了他们两人!

苏天雪娇俏的脸庞一红。

“救命啊!有刺客!!凌墨大冰块!快来救人了!!”

“凌墨救人啊!!!!!!”

在山下守着的都尉是凌墨,沈君曦三人不喜被人跟着便让他们都在山下候着。

苏天雪极具穿透力的嗓门回荡在山谷里,令山下的神策军立刻奔赴上山……

“凌墨是谁?阿曦身边的人吗?”

沈君霆问道,沈君曦给他提过家里的不少人,比如沈东、南、西、北,沈长青,但是姓凌名墨没有。

“嗯,阿曦自己捡的小哥儿,长的可俊了,比前阵子被阿曦杀死的柳明庭还俊些!”

苏天雪随口回道,凌墨的确英俊,标准的剑眉星目,鹰眸犀利冷峻。

“那柳明庭做什么被阿曦杀死了,他与阿曦不是从小就很好吗?”

苏天雪琢磨了下,怕越说多,越漏嘴,回道,

“柳明庭喜欢阿曦,阿曦不喜欢他,他拿她的事威逼她妥协,于是就被宰了。”

沈君霆垂着头,无奈说道,

“嗯,实在该死,我落的这般,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暗处的蠢蠢欲动的毒人齐齐奔赴上来,越发越诡异的笛音时时刻刻都在努力摄取三人的神志。

这些毒人都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裳,看起来像是平常香客。

实际上面容诡异,如妖魔恶鬼,一个接着一个静步游荡上来。

所谓静步便是小幅度的快步走,衣摆之下的脚步很快,快到不发出声音,宛如飘浮着移动,诡异至极。

沈君曦穿梭其中,手中冰冷的刀光迤逦着血色锋芒无声划来人的脖颈,衣裳上冷热交融的毒血气息恶臭难闻。

她的兵器青琼银针很好,但贵重还容易磕碎,不好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用匕首杀人对她来说是一种别样的折磨。

但是这些毒人拿的都是匕首,但凡捡一把剑,她都能用舒服点!

好在这些人的目标是她,暂时没有攻击苏天雪两人的意图。

但是暗处的毒婆婆发现沈君曦的目光一直往一旁的两人身上扫,心下一动,为让沈君曦分心,躲在树林中朝着他们两人射出淬了毒的袖箭!

沈君曦赫然听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不待看清,便手快的将手中的匕首丢掷出去。

飞速旋转的匕首倾斜着斩断半截箭羽,呼啸飞驰的箭矢失去准头,没入沈君霆身旁的石缝中。

同一时间,沈君曦从面前毒人手中夺过了另一把小刀,她发狠的聚了内劲,猛的掷向发出箭矢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噗嗤”一声,没入血肉。

放暗箭要付出代价。

因为意味着方位暴露了。

蛊笛落地,毒婆婆吃痛的捂着肩膀,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这真的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她手上培养出的毒人根本不够收拾她!

沈君曦的轻功超然,身姿灵巧,穿梭战场于无形。

毒人包围不得她。

另外她内功极高,兵器在她手中被运上劲儿,威力骇然,刀刀致命。

摄魂曲唯有配合上夺魂蛊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但是携带毒蛊的毒人根本进不了她身,控制不得她的神志!

凌墨等人飞奔上来后见一地尸体都吓得不轻。

神策军门拔出长剑一拥而上对上了成群的毒人。

凌墨手中的剑蓦然被沈君曦夺走,可她刚朝着毒婆婆的方向跑过去,又停下脚步。

回首看向苏天雪两人,继而烦躁的将剑丢抛给凌墨,冷冷道,

“速速处理掉这些毒人,尸体要用火烧,设法追查暗处人来历!”

她担忧自己去追暗中人,哥哥与天雪会有意外。

她接受不了意外,人有了软肋,不得不瞻前顾后。

“今天是我不好,不想阵势太大,所以没将府中的暗卫一并带出来,来人的目标是我,你们被牵连了。”

沈君曦走到两人跟前,语气沉闷。

“怪我,要出来上香,阿曦身份不同,不能像是往日一般随意走动。”

沈君霆将过错拦在自己身上。

往日他们在江湖虽然也有小打小闹,但出不得这么大的阵仗。

江湖人自由,但是手握大权的王候将相哪里有自由。

哪里能随便走动。

“阿曦你的手背肿得厉害,被毒血灼着了,我们快回家敷药。”

苏天雪抓起沈君曦的手背吹了吹,剪水双瞳中里满是心疼失落。

他们三人中,数她最差劲,什么忙都帮不上。

沈君曦抽出了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心情尤为沉重,这不是怪谁的问题,谁都没有错,但是得斩草除根,早日把控京城。

住在一座漏风的城,危机会随时再来。

她也好,苏天雪和哥哥也好,不可能不出门啊。

戌时,夜色已深。

阎烈提着灯笼匆匆赶赴镇国府门前,急等着开门。

岳峰听闻后赶到府门前,朝着阎烈拱手道,

“阎大人深夜到访,为了何事?”

阎烈面色焦急,“哎呀”了一声,心急火燎道,

“快快,快带本官去见小侯爷,卧龙遇上凤雏,造孽了啊!出大事了!”

岳峰脸色略沉,先将阎烈先迎了进来,又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把阎烈的随从拦在府外。

岳峰领着阎烈进了议事厅,垂首抱歉道,

“阎大人莫急,老身这就去请小侯爷来,府中现在没有丫鬟,不能为您看茶,怠慢之处,望您见谅。”

阎烈来也不是为了喝茶,连忙朝着岳峰摆了摆手。

没了沈青林,沈君曦这镇国府恢复了军营管理、作息制。

未对外招过小厮、丫鬟。

全都是论着辈分安排家里人。

解甲的孤寡将领各领其责,做饭、洗碗、打扫,该做什么做什么。

府内上下除了年迈的老将需要小辈照顾着些,其余人也用不到下人伺候。

论起来,沈君曦都不需要人近身伺候,生活自理,继承了沈昊山多年来的良好作风。

也就公孙柔带着丫鬟,她的丫鬟是做女官时的贴身侍从,也不算是下人。

军营便是这样规章严明,鲜少有乌烟瘴气的事儿,岳峰管着现在的镇国府别提多畅快。

一盏茶后。

沈君曦赶来了议事厅,她刚沐浴完没多久,乌发湿束着。

“小侯爷,您可算来了,您赶紧随下官去兵部看看吧!宸王命霍风调动京中神策军封城了!霍风竟然真听他的!这可怎么得了!”

阎烈急的都冒汗,拉着沈君曦的胳膊就要朝外走。

沈君曦神色微怔,却是没由着阎烈出门,站在厅中疑惑道,

“封城?阎大人,你先说为什么事??”

阎烈急的跳脚,心急如焚道,

“宸王在一个时辰前到下官刑部衙门,将裴尚书捞回了户部衙门,下官虽不清楚缘由,但看在小侯爷的面子上就偷偷放人给他。”

“然而半个时辰前,下官从早年嫁入裴府的幺女,派来的丫鬟口中得知,裴府裴氏一门三百二十人被悉数捉拿!

不是我刑部、也不是宗正院抓的人,是霍风那个老匹夫抓的!

宸王若是仅捞户部为他办事,下官无可争议!

但丫鬟说,若是裴尚书办不好宸王交给他事……便是满门抄斩啊!”

“户部尚书做假账该当问罪,也无论如何罪不及满门!

何况我幺女嫁给了裴家,简直天降横祸!”

“现在,太子因为封城一事也去了兵部,下官来时,兵部已经闹起来了!小侯爷到底管不管了!”

阎烈的情绪尤为激动,沈君曦认真的将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游疑问道,

“阎大人表达的事情是,宸王先命神策军封城,后捞裴尚书回户部衙门办事,如今还抓了裴氏全家,包括您的幺女。

太子得知京城被封锁,急忙赶往了兵部,宸王现在可能在兵部与太子吵架了?”

阎烈擦了把脸上的汗,点了点头,

“据那丫鬟说,宸王仅给了裴廉十二个时辰,时辰一到,霍风就动手!这不是疯了吗!”

事情太急,他急的表述不清楚,得亏沈君曦听明白了。

沈君曦想了下,调兵封城,捞人办事,还抓人家全家为要挟,狠啊!

这不就是逼着户部清查京都嘛!

户部上下官员对京城居住的王侯将相、平民百姓、奴籍仆从的来历,籍贯等等都有详细户籍记录,并且应该定时上门调查各个府邸实际人员。

这是基本职务。

在没有新的户部尚书前,原来的户部尚书肯定是最了解的这些的人。

也许……可能……病秧子知道她在定灵山被刺杀了?

要清查京中上下?

可是他调兵部封城,太子肯定跳脚啊!

他是拿着霍风当枪使!

霍风反心已起,绝对是萧宸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侯爷,你别想了,救人要紧,您快随下官走吧!”

阎烈作势就要将沈君曦拉走,他鲁莽的举动牵扯到了沈君曦手上的纱布。

沈君曦吃了痛,长眉轻蹙,问道,

“棠相呢?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知道吗?还能站着看戏?”

阎烈骤然失神一瞬,继而义愤填膺的说道,

“棠相……棠相早前是与宸王一起来的下官衙门!但小侯爷,无论办什么事,没这么办事道理!便是先帝与陛下也从未如此手段狠辣过!”

“不管是查案还是办事,岂能就给十二个时辰?!”

沈君曦觉得……这事真的有些胡闹,兵部也好,萧宸也好,哪里来的权利斩人家满门?

可萧宸人都抓了,问题在怎么应付太子上,不是救人上!

现在不能直接谋反,还有禁军在外!

她故作吃痛的蹙眉,

“哎呦……阎大人,您这急起来都不看小爷的手!下午啊,小爷这手险些被贼人砍了去,兴许是神策军将此事汇报了霍风。

霍风为小爷着急担忧便自作主张了。

这事不如先让他们查,查不出来再说查不出来的话,您也别太着急了。”

阎烈这才注意到沈君曦的手裹着纱布,顿时明白了!

难怪……难怪……

这帮人是为了沈君曦啊!

“小侯爷,您不会早就知道了?在这戏弄下官?”

阎烈盯着沈君曦的脸,甚至怀疑是不是沈君曦授意的。

“晚辈怎么可能知道,晚辈方才刚沐浴拔毒出来,险些命都没了,哪有功夫抓凶手!”

沈君曦这会儿头发的确带着湿意,她也是真不知道。

阎烈这算得上是一手消息了。

“此事极可能是因为本侯遇刺,所以您得赶紧去安抚太子,将贼人抓出来!

现在京中是太子坐镇,本侯在天子脚下,被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刺杀,是太子空悬户部,管理不善导致!

太子失责再先,此时怎能与宸王产生冲突?

他应当与宸王同心协力揪出贼人,抓到了贼人,裴氏一门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阎大人放心,无论成败都是吓唬裴大人罢了,不会真的祸及满门,您还是帮忙设法去规劝太子!”

沈君曦无奈之下只能先忽悠起阎烈。

阎烈得到沈君曦这句话安心不少,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得先去定住太子,随户部一起去查!

当下就面色沉重的疾步走了。

天下的父母谁不在意自己儿女,阎烈再刚正,也见不得嫁出去的女儿被牵连。

世家门庭就是这般,因为门当户对,所以大多数都在互相缠绕着。

牵一发则动全身。

沈君曦墨眉冷峭,面庞肃清站在屋中,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始作俑者!

看看这小家伙带着霍风等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太子摄政,他封城,他是真胆肥!

若不是阎烈等不及的找上门,她都不知道!

岳峰端着一杯热茶进了厅中,呈到桌上,

“家主,来尝尝,上好的云雾茶,往前在府里都藏着,等着您用。”

沈君曦眉目稍缓,坐回主位檀木椅上,刚端起茶盏,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呦,小爷的九殿下竟然回来了,未免早了些吧?!”

沈君曦抬眸看向月色下自照壁绕进院内的萧宸,端着茶盏吹了一口。

沈西比萧宸更快跑进门,望着沈君曦毫发无损大松了口气,叹道,

“听凌都尉说,家主您今日出门遇刺了,可吓坏我了!还好还好,您安然无恙,要我说,家主您出门多带些人啊!”

萧宸怀里揣着一个油纸包,神态如常的走到沈君曦跟前,将手里的冒着热气的油纸包打开,清浅温润询问道,

“小侯爷,我给你带了菱粉糕,你饿不饿,要不要尝尝?”

沈君曦随手捏了块温乎软糯的糕点,咬了一口,不轻不重的嘲道,

“听阎烈说你挺忙的,没想到还有功夫逛临安夜市!”

“不是,这是在我们清平街上的百年字号买的,不是临安集市!

宸王一直在怀里抱着,和太子殿下争论的时候都抱着,太子还以为宸王抱着什么宝贝,一度想抢去看!可好笑了~”

沈西虽然比小北看着沉稳些,但也是少年,也许是皮肤黑,显得眼睛更亮,笑容很是大方爽朗。

“清平街,户部裴府嘛,怎么样,好玩吗?棠容就这么教你剑走偏锋?把人家阎烈都吓的搬出先帝祖训!”

沈君曦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染着火气的看向萧宸!

封城可以,以性命要挟也可以。

但是明目张胆的抓人家满门逼迫办事,着实过了!

老人、孩童、妇人何其无辜,这般行事,传出去还得了?

萧宸也没在意岳峰与沈西,浅笑着蹲到她面前,

“小侯爷不生我气,户部仗着惠妃在宫中得权,这阵子便是被关押在刑部也不着急。

他大概觉得无论如何,家中总归安全,女儿惠妃、阎烈等官员都会保他家人。

可户部衙门这些年漏洞极多,他与他的手下,为了躲避许多失责的罪名,会将很多只有他们知道的问题藏起来,不会轻易帮我好好的清肃京都。

我出于无奈,唯有逼他一把,唯有逼上死路他才会不怕得罪宗亲,不怕得罪颍川王,查明白了,查出结果。

刑部阎烈担心女儿被牵连,定会好生配合户部挨家挨户清查,现在的京城连一只老鼠都跑不掉,至于绞杀九族……都是吓唬他们罢了,你不生气,好不好?”

沈君曦冷着脸,挥了下手,岳峰以及沈西会了意,这拱手退下去了。

她一抬手,一直在袖子里受伤的左手便露了出来。

萧宸乌瞳一紧,笑容瞬时消失殆尽,追问道,

“神策军没说你受伤,小侯爷武功那么高,怎么能伤着了?”

“你现在可以吓唬,但是你以后还能这么吓唬人吗?

这话岂能乱说!

我知道你想法是好的,主张也没问题,但帝王一言九鼎!岂能这般蛮横行事!

就算逼不得已,只能这么做,你该暗中做,这话若是传出去,你是要做欠骂的暴君啊?你嫌天下如今太安稳了??”

沈君曦是很腹黑的人,便是威逼利诱也不能落人口实。

萧宸这简直还没上位,做的是什么事!

“你听我说,我是故意放丫鬟走去通知的阎烈,那丫鬟出刑部大门我就将她抓走了,其余人一个没放,风声传不出去。

阎烈知道此事也不会告诉旁的官员,最多来找小侯爷了。

至于裴廉,他现在也许恐慌、恨极了我不假,但若不是太子针对他,他怎能落到被我捏着的境地?

他最恨太子。

等明天,过了十二个时辰。

他帮我清肃京城找出刺杀你的江湖人氏,他的恐慌便也就过了,我可给他甜头,假意扶他一把。

如今他已经看清自己孤立无援的局势,一定会牢牢依附于我!

为了官位荣华,更会上下缄默,不会将此事传出去。

后日,我会让他写信给惠妃,惠妃是聪明人,她是一心为儿子筹划,一心疼儿子的母亲。

萧逸命悬一线,除了小侯爷无人能救,江南很好,可拿来赠他!

作为交换,我想回行宫威逼利诱惠妃,与惠妃联手合作拿到玉玺,控制住萧辙!让他写下废太子,改立我为储君的圣旨。

惠妃掌管后宫,圣旨由她拿出来再好不过。

小侯爷,我们就这么做好不好?待到辽东兵至,我既是萧氏正统亦有兵权在握,不畏禁军……潘王不得轻乱……无人可……可…可…”

萧宸蹲下地上,起初的嗓音温润轻软,后来嗓音随着瞳孔的震颤而发颤着……

他在解沈君曦手上的纱布,她的雪白的手背猩红溃烂着。

他被狰狞的伤口吓着了心。

因此嘴唇也开始抖了。

“小侯爷,你这是中毒了?”

“你疼不疼?会不会影响到别的?”

“我以为你一点事都没有,如果有剧毒你是不是就死了?是不是很危险……是不是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萧宸双手捧着她的手背,仰着下巴喋喋不休的在问她,仿佛如果不一直说话,清莹的双眸里,那些着急忐忑的泪光就会化做泪珠滚出来。

沈君曦脑子里还在过他话的可行程度。

随着他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快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最终蹙眉冒出一句,“你别急,你让我细想……”

“嘶……”

萧宸冷不丁的用唇贴上她血肉模糊的伤口,痛的沈君曦拽手。

但他抓握她手的力气大,一时竟没抽出来。

“你也不怕嘴烂了!这有毒!你松手!松!”

毒人的血中有混杂着各种异毒,她这伤口会持续烂一阵子,等毒素排清才能结疤复原。

“你也会受伤,你也会打不过旁人!你中毒,你也会死……”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有这个问题存在,一字一句说着,紧紧的盯着她。

原本听沈君曦遭到刺杀,他仅是心颤了一瞬,得知她安然无恙便急着想揪出暗藏在京中的人。

颍川王是萧室宗亲,他的人藏在京中任何一个王孙宗亲府邸都有可能。

京城人口基数大,本就鱼龙混杂,寻常时候户部岂敢挨家挨户搜查?

但是不查,岂不是还有第二次?

他不能忍受,便一定要查。

他拿捏户部尚书全族性命,户部便得冒着大不违去闯入各个府邸!

清查京城所有人口!

刑部如今也得跟上!

此番已成瓮中捉鳖的局势。

“我不死,我活成老怪物!你在想什么东西,我这不是好着了吗!”

萧宸像是没听进去,恍然松开她的手,从地上起身,转身就朝外走,

“我去随户部、刑部亲自去把人揪出来,今晚京城里谁都跑不掉。”

“你站住,阎烈去找太子了,你夹在中间,以什么身份同他们一起!回来!”

沈君曦甩了甩被他捏疼的手,她知道萧宸是心疼她,但未免有些叛逆了。

萧宸眸露挣扎,顿时止步,又转身快步走向她,不顾旁的将她抱住,娴熟的吻她的唇,自唇齿间喃喃说道,

“嗯……我没身份,你给我身份好不好……让我去行宫拿身份…我突然好难受……我不想让你等太久…我想要…我害怕…我害怕……”

爱欲的渴望里携杂着对心爱的人浓浓的保护欲。

萧宸清晰的知道唯有夺权才能昭告天下她的身份。

他是她的,这几日他越来越迫不及待,恨不得第二天睁眼……她便能嫁给他,属于他。

得知她在京城被刺杀,就好像万般期待的梦会摇摇欲坠的会破碎,将他吓的要死。

沈君曦偏过头不给他亲,推了他一把,

“萧宸,你能不能冷静点!”

被拒吻的萧宸不甘心的望着她的眉眼,无辜问道,

“我反复计量,计划周全,如何不冷静?我很冷静,一点都没冲动,你相信我让我去,好不好?”

沈君曦说不上来,对,计划的没问题,拿捏了几方人心。

除了个人风险大之外有实施的可能性,但冷静?

他看着哪里冷静了?

他像是疯了!

萧宸呼吸有些急促的揽着她的腰,将她笼在怀里的温馨感觉让空虚的灵魂被稍稍填补,舒适的愉悦感迅速蔓延开来。

他快被融化了。

若是能一直这么抱她,他也不想出这个门,但是不行的……为了能一直抱她,他必须出这个门。

沈君曦见萧宸状态实在不对,一把夺过他的手,为他把脉,眉头轻蹙,冷声责备道,

“脉搏来去快速,脉律如此不规整,延长停歇严重,你是不是最近没好好睡觉?也不怕真弄出心疾!”

她不知道萧宸几天有没睡觉,长期以往人极易狂躁,思维是清晰不假,但是容易崩溃,尤为损伤心脉。

见她双眸冰冷摄人。

他细细密密的睫毛静谧的垂了下来,遮住了纯粹的乌瞳,不敢看她了。

他这几天睡不着,想看着她,想陪着她,想处理诸多事。

一时一刻都不想休息,他不想,他的身体也不想。

“行了,你回院子里睡觉,今晚我坐镇揪人,顺便去平了你引起的事端。”

萧宸将脑袋埋入她颈窝,清寒的脸已然绷着了,但不敢直接说“不行”,尝试无声的摇头反驳。

沈君曦觉得萧宸这举动未免幼稚极了,于他耳边轻轻威胁,

“呦,小东西现在就敢不听话?不怕我掐断你腰了?嗯?”

萧宸喉结上下滑动一瞬,乌黑深邃的眼底翻涌出一股旖旎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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