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推门而出,看到的是一条木质走廊。

半透明的人影在廊内旁若无人地走动着,无法碰触,也无法沟通。徐徒然谨慎地顺着走廊往前走去,注意到走廊两边还连通着不少房间,紧闭的房门上,还都贴着那张规则纸。

她拿出随手带的普通水笔,关于“钥匙”和“门”的发现写在了规则纸上,跟着一间房一间房地看了过去。她发现,这些半透明的人影中,不少似曾相识的影子——正是她在一开始那间密室里发现的几具尸体。

他们此时全是活人的状态,自顾自地讨论、研究、进着盲目的祷告与尝试。徐徒然观察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此时,貌似是正走在一条时间轴上,而且是在独自逆——她的,正是这些人生命的终点。而他们正在努力追求探索的,正是她一开始就看到的结局。

对于这些人所做的事,她只能旁观,无法干涉。很快她也发现,自己在这里的探索是在浪费时间——这条走廊里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些死生前的景象。从结果来看,他们不可能是她要找的“生还”。

于是徐徒然加快脚步往前走去,途中看了几次规则纸,发现上面陆续呈现出了新的内容,全是来自另外两人的交流:

杨不弃得到她的提示,也顺利地脱离了密室。而且用他的话来说,徐徒然给的提示,可以说是帮忙了——和徐徒然不一样,他是被困在了现实中的影音室里,那里没任过去的场景,只在影碟箱里,放着很多没封面的自制光碟。

那些光碟可以放到播放器里,通过投影屏进播放。播放的内容,却全是鬼屋71号过往住客的日常生活内容。杨不弃为了找到出去的方式,硬『逼』着自己看了一阵,看到险些神智恍惚,几乎要自己当做这里的住客之一——还好那会儿他还在抽空帮笔仙之笔改方案,思路时不时被拽回来,没被带太偏。后来得到了徐徒然的提示,福至心灵,这才顺利地借光碟找到了开门的钥匙。

“太险了。我费了好劲才找点影片角放置钥匙的片段。那段情节后两秒,就是角的『自杀』片段——那段内容,被赋予了很强的暗示。能洗脑。”

事后杨不弃提及此事,依旧些后怕。他的钥匙是在沙发缝中找到的,而只在影片中角钥匙塞进沙发缝的同一时间,伸手到现实中的沙发缝中去掏,观看才办法拿到那把逃离的钥匙。可以说是相当令人厌烦的设计了。

当然,这部内容,他并没在规则纸上提及。他只是通过规则纸报了下平安,之后连报了几次坐标——他在脱离密室后,就顺利回到了现实的地下室。因为暂时没看到其他的时空幻影,先上了楼,去帮养兄治了下伤,观察了下地面上的情况。

【一楼的女鬼少了一些,估计都被吃了。你哥身体上没什么问题,不过情绪不太稳定,我就让他继续睡着了。等找到确定的出路,把他带上。】

杨不弃在规则纸上如此写道。

仍在过往的回廊上找路的徐徒然,默默给他画了个心。

至于蒲晗,也冒过几次泡。不过发言相对就要简短许多。而且加意味不明。

一开始也是报平安,告知自己已经逃离了密室。却没细说他那边的情况。在报了两次位置后,他的发言,就逐渐变得令人费解起来。

【啊,我一开始还以为这些碎片只是泡泡。现在才发现我错了。们其实像水。或说,独立的水域】

【不要担心,我在换气。现在的我离水面很近。我想做些趣的尝试。】

【我开始下潜了。】

【这似乎比我想象得要深。】

【完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海女。深入过头的海女。】怎么说呢。

不说牛头不对马嘴吧,但看着确实挺让人不安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意为之,他的这些发言,都写在规则纸的第八条旁边——那条内容原本是要求他们不要和时空碎片内的存在交互,后被几次新,最终变为了一句简短的告诫:

【不要深入】简简单单四个字,与蒲晗的那些古怪发言放在一起,愈发令人忧心忡忡。

那家伙……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徐徒然望着规则纸上久久没新过的内容,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老实说,她现在的情况也算不上好。毕竟她先前对笔仙之笔的恐吓不全是虚张声势——她现在是真的能看见随处可见的黑『色』丝线,甚至能看见黑线上一道道凌『乱』的弧线。

她现在知道了,那些弧线,全是闭合的眼睛。而当们张开时,就是自己身上的无知之盾彻底失效的时候。

而一旦蒲晗真的出事。都不用等她作死了,下一秒她就能被远程联动,带着一起送人头……

徐徒然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假装看不见正在自己视野里轻轻蠕动的线团,转身快步往前走去。

总算她的运气没差到极致——这条漫的走廊终于迎来了出口,她推门而出,发现自己站在了地下室的游戏室外,不远处,杨不弃正震惊地看着自己。

“你……你刚才是从哪儿出来的?”他困『惑』地皱眉,“我刚才就在游戏室里,才出来……我没看到你。”

“我从一个时空碎片里走出来的,应该是空间重叠?”徐徒然不确定地说着,目光朝两边扫过,“蒲晗呢?”

“我也在找呢。好一会儿没看到了。规则纸上也没状态新。”杨不弃叹气,“对了,你那个……”

他手指比划了一下,徐徒然明白过来:“哦,那支笔啊。”

她一手按上自己口袋。笔仙之笔正静静躺在里面。事实上,自从她离开密室,开始在走廊内探索后,那笔就乖乖回到了她的口袋,没一丝动静。

“你……确定还要带在身上吗?”杨不弃疯狂明示,“似乎并不简单。”

“为什么不?领都领回家了,当然得物尽其用。”徐徒然理所当然地说着,“哦对,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还得回一趟房间,去拿个灵异物件……”

徐徒然说着,越过杨不弃,往外走了几步。脚步忽然顿住。

杨不弃不解地看她:“怎么了?”

徐徒然奇怪地看他一眼,手指指向另一侧:“你看那边?什么情况?是陷阱还是什么?”

杨不弃探头看了眼,只看到装饰华丽的墙壁。

他往前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确认什么都看不到后,次转向徐徒然:“什么什么情况?你看到什么了?”

“……你看不见?”徐徒然微微瞪眼,目光掠过杨不弃的肩膀,度落在方才所指的方向——

只见那边,几个半透明的人影,正一个戴着金属面具的人围在中央,不住在他身上推搡着,似正在催促他前。

那人身披一件古怪黑袍,身形被挡去半,五官也全被遮住。只能从身高判断,是个男人。

然而他的右手,却是异常得白皙漂亮——指甲盖上着精致的兰花美甲,手腕上是宝石镯,无指上还戴着钻戒。

“菲菲……”徐徒然难以置信地开口,次看向杨不弃,“那个就是菲菲和蒲晗吧?你真看不见吗?”

“啊?”杨不弃懵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我真没看见……他们怎么了?”

徐徒然正要张口描述,忽见远处的菲菲猛然扬了起来,似是要去拍打那个正推搡蒲晗的人,却被人用铁尺重重抽在手背上,痛得往后一躲,仿佛小动物般缩回了黑袍人的怀里。

黑袍人挨打的右手护住,不满地转头,还没来得及出声,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踉跄一下,被人顺势一扯,身影没入走廊的拐角后面。

徐徒然:“……”

“来不及解释了,到时候规信联系!”她飞快地说了一句,立刻追了过去。

杨不弃心头一紧,忙跟着跑了起来。不过他起步比徐徒然慢了些许,徐徒然的速度本身很快,是以等他追到拐角处时,徐徒然人已经拐了过去——

杨不弃站在走廊口,猛然停步,瞳孔微缩。

只见他面前的走廊上,空空『荡』『荡』,一派安静。

别说蒲晗了。

就连方才只差他几步远的徐徒然,也已不知所踪。

另一边。

徐徒然在转过走廊拐角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

熟悉的『潮』湿感和腐朽感扑面而来。她一脚踏下去,陈旧的木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回到了那条木廊。那条属于过去的木质走廊。

不过此时的木质走廊,似乎比她先前经历的要干净一些,两边也没见什么苔藓和菌菇,木板看着也要新上许多。

看来,这是一块靠前的时空碎片——徐徒然在内心得出结论,跟着加快脚步,追向了前面的一人。

那些人走得并不快,徐徒然轻而易举地赶了上去。她小心伸手,手指穿过面前半透明的人影,直接拍在了黑袍人的肩膀上。

黑袍人的脚步蓦地一顿。徐徒然试着开口:“蒲晗?是你吗?菲菲?”

黑袍人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话语似是被什么隔绝,非常不清晰。倒是他的右手,闻声立刻爬上了肩膀,一下搭在徐徒然的手上,弯过手指亲昵地蹭了蹭。

那只手的手背上还留着之前被抽打的痕迹,红通通的一片。徐徒然安抚地拍了拍她,一步绕到了黑袍人的侧面,不假思索地摘去了他的金属面罩——

果不其然,那张面罩下,是蒲晗的脸。

他像是一个被压在水底许久后,终于度浮上水面的人,在面罩摘下的瞬间重重吸了口气,开始用力地呼吸,一边呼吸一边右手从肩膀上拿下来,心疼地抱在怀里。

“谢、谢谢。”他艰难地向徐徒然道谢,脸『色』看上去加苍白,“我还以为我要憋死在这儿了。”

“没事。不过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徐徒然一脑袋雾水,“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送死。”蒲晗无奈地说着,脚步放缓了些许。立刻被身后的身影重重推了一下。

这些人影,说来也怪——他们看不见徐徒然的存在,也不管她和蒲晗的交谈。但只蒲晗一流『露』出不想和他们走的意愿,立刻就要上手『逼』迫——他们的手打不到徐徒然,往蒲晗身上招呼时却是毫不含糊。

看得徐徒然都点不忍心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得不跟着蒲晗一起往前走,“你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蒲晗:“……”

他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些悲凉:“这事吧,说来话……”

没等他开始话,徐徒然口袋里的笔仙之笔就飘了出来,美滋滋地开始往空中写字:

【还能为什么?这个傻瓜,自己卷进了时空片段的事件里,嘻嘻。】

语气间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徐徒然:……

她开始些后悔替这钢笔解封的事了。从目前来看,那次解封别的用处没,倒是让这笔的自我表达顺畅了。

以前还得徐徒然找,才资格说话。现在说开腔就开腔,而且还能往空中写字,那字儿还是3d立体可移动的,就非贴在你眼前,想装看不到都不……

就很烦。

徐徒然懒得搭理,直接问蒲晗:“详细情况?”

“不是说可以跟着过去的生还离开吗?”蒲晗慢悠悠道,“我找了一圈,没找到符合条件的时空片段。就琢磨着,既然过去的生还那么难找,那我们能不能自己生造一个。”

“……”徐徒然挑了挑眉,心里腾起不详的预感,“然后?”

“然后……你应该也发现了。正常情况下,虽然我们无法碰触时空片段里的‘活人’,但我们可以碰触其中的‘死物’。”蒲晗道,“我找到了一个时空片段,这个片段里,一个倒霉蛋被当作祭品,要被送去活祭。我看到了他的结局,就用手边的工具制造了一点意外,给了他逃跑的机会。”

徐徒然:“……继续?”

“但那个倒霉蛋实在不争气啊,逃跑时自己磕到桌角,死了。”蒲晗叹气,“而这个片段里,必须人被活祭。这是必须发生的‘事件’……”

于是原本身为异时空访客的他,意外被这片时空“吸收”了,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

并被当作那个逃跑未遂的倒霉蛋的替代品,直接打包,押赴刑场。

笔仙之笔快乐地在空中飞舞,沿途留下嚣张的红『色』字迹:

【手捧着窝窝头,菜里没一滴油——死刑场的生活,是多么的痛苦呀……】

徐徒然:…………

“闭嘴!”她一记眼刀横过去,“烦我现在就把鬼屋71号招过来!”

“……”笔仙之笔顿了一下,默默擦掉了身后的歌词。徐徒然闭了闭眼,次看向蒲晗:

“冒昧问一句。你在做出决定前,想过,万一失败了会怎样吗?”

“想过。”蒲晗认真点头。

徐徒然:?

“我死,然后你死,然后杨不弃和你哥死。最后我们一起上慈济院的培训手册当反面材。”蒲晗不紧不慢,“不过在我

死之前,我会先把菲菲砍下来。她生命力顽强,应该能独自生活一段时间……”

徐徒然:……不,不是让你想后事,是想对策啊哥。

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啊!

徐徒然狂弹蒲晗脑瓜崩的心都了。她现在明白,为啥说些人,等级越高越不正常了——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半透明人影,默默『摸』了下小指上的尾戒,正在规划出拳的角度,蒲晗忽然次出声:

“说起来,你看到我留在规则纸上的留言吗?”

“啊?”徐徒然一下没反应过来,“哪条?你要下海的那条?”

“……是当海女。”蒲晗噎了一下,“海女,就是以前潜水捞珍珠的女子。”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勾了勾唇:“就像我说的,这些时空片段,看似泡沫,实际都是独立的水域,深不见底。越往下就越容易被吞没,难折返……最终只能溺死其中。”

说完,深深看了一眼徐徒然。

“虽然现在说似乎点晚了……但你或许该离开了。”

徐徒然:?

“一个烫知识。当你去救一个溺水的人时,必须注意姿势。不然一个不慎,你也会被拖入水中。”

——就像是呼应着他的话一般,那些原本理都不理徐徒然的虚幻人影们,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跟着齐齐转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徐徒然的身上。

脑中的危机预感与蒲晗的劝告齐齐响起: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徐徒然:……

“走什么走。”她咕哝一句,倏然转身,重重一拳,闪电般地砸上身后人的鼻梁,同时飞起一脚,旁边的人直接踹到在地。

她捏了捏拳头,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

“不是打不过,什么好走的!”

十钟后。

“我去,这些人什么情况!”

徐徒然拖着蒲晗沿着走廊一阵飞奔,想骂人的心突破天际:“怎么打啊,根本打不过!”

蒲晗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跑得快要背过气去:“你之前不是还说,一拳一个……”

徐徒然:“……”

我那时也不知道这些“人”那么难打啊!

徐徒然是真的无奈了。

严格来说,那些“人”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不坏”。

徐徒然一枚能让她攻击到任存在的尾戒,是宜系统开局就送的道具,凭借这个道具的力量,她打人倒是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这些家伙仿佛是水做的,不管造成什么伤害,都能迅速复原,并无穷的精力投入到抓捕蒲晗这项工作之中——堪称锲而不舍,身残志坚。

徐徒然的控制技能倒是能派上用场。但她的控制效果都时效,时效一过,对方立刻就追上来,“七号冰”造成的控制和伤害,也仅能起到拖延作用——

她还临时拍了好些灵异照片扔过去。孵的女鬼们却像是对这些过往的人影毫不感兴趣,只管自己咬架。糟糕的是,他们现在跑不出去。

这条木质走廊,像是没尽头,一路往前延伸,不管往哪个方向跑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两边只肮脏的白墙,没任一个可供躲藏的房间。

“我想了想,这可能是因为,你实际还没被这段时空‘吸收’。”蒲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开口,“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一份子,只是看客。所以很难对这里造成颠覆的影响……”

【而一个时空片段,必定存在边界。】笔仙之笔挥动笔尖,好整以暇地接口,【就像线段,必定存在两个端点。没端点,线条就会无限延伸。】

这个时空片段里的事件,必须得一个结局,一切才会结束。而徐徒然作为外人,能对这个结局施加的影响限。

笔仙之笔趁火打劫:【如果你现在帮我解开部封印,我就……】

“不帮,滚。”徐徒然不假思索,跟着转向蒲晗,“对了,既然我能施加的影响限,那你呢?你难道不能把他们都干掉吗?”

蒲晗张开口似是想说话,结果还没出声,自己先被呛到了,转头开始可怜兮兮地咳嗽。

一边咳一边抚胸口,仿佛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娇花。

徐徒然:……算了,当我没说。

“……我比较在意的是,你刚才脱人家裤子干嘛。”

蒲晗被徐徒然拖在身后,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终于忍不住问道:“虽然我承认,看那傻个穿着平角裤搞追杀确实挺意思,但这似乎太过低俗,而且我家菲菲还在……”

言下之意,徐徒然直接脱人裤子的方式,辣到他媳『妇』眼睛了。

徐徒然:“……”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想脱他裤子的!”徐徒然嫌弃地看了眼手里提着的牛仔裤,深深吸了口气,“我想要的是上面的钥匙,但这钥匙圈卡在他裤腰上了!我死活扯不下来我什么办法!”

她倒是想直接拿钥匙跑路啊。可她的物理攻击对这些家伙来说不痛不痒,控制效果都时限,能找到机会把这条挂着钥匙的裤子硬扒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要不是蒲晗体力太废,『逼』得她必须拖着人跑,她完全可以空出一只手,边跑边解裤子上的钥匙扣……

徐徒然望着手里攥成一团的布料,她真正的目标——那把挂在钥匙扣上的银『色』钥匙正一晃一晃,看得她越发郁闷。

会想去抢钥匙,是因为受到之前经验的启发。当时徐徒然独自被关在密室里,正是先拿到了钥匙,才触发了出去的门。正好她和蒲晗在进入被追杀的状态后,就一直被迫在这没尽头的走廊里狂奔,循环往复,连个出口都看不见……

徐徒然就琢磨着,或许这里同样需要一把钥匙,才能激活出口。

问题是,她现在已经拿到钥匙了,料想中的出口却迟迟没出现——这还是她在那群人身上搜过后,找到的唯一一把钥匙。

是她猜错了?还是说,这连在裤子上的钥匙不,必须得拿下来……

徐徒然正暗自琢磨着,垂在蒲晗身侧的菲菲忽然动了起来,不住朝她挥着手,手指指向她抓着的那条裤子。

徐徒然:……?

她半转过身,不明所以地裤子递过去。

菲菲也没接,只探了过去,在布料上『摸』索一阵,『摸』到挂着钥匙的挂耳上,旋即五指一弯,用力一扯——

嗤啦一声,牛仔布做的挂耳应声而断。菲菲两指捏起被硬扯下的钥匙,冲着徐徒然开心地晃来晃去。

徐徒然:……

她看了看力出奇迹的菲菲,看了看跑得快要背过气去的蒲晗,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手中布料一扔,伸手接过了钥匙。

而就在她钥匙拿在手里的一瞬间,原本看似漫无尽头的廊深处,终于出现了一道门。

那道门是金属制的,很窄,上面开着个用铁条封起的小窗,光是看着,就给人一压抑不适的感觉。

然而眼下已经没反悔的机会了。徐徒然不及细想,拖着蒲晗上前,一下钥匙怼进了门里。

开门,进屋,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因为怕之后没留言的机会,徐徒然进门之前还顺手贴在上面的规则纸撕了。哐当一声巨响,隔绝了外部的杀意,徐徒然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吐出口气,转身规则纸改贴到门内侧,看向房间内部时,表情却是一顿。这个地方,看着就很不正常。

肮脏、凌『乱』、阴沉。木质的架子上摆着刀具和一些手术器材,每件物品上都沾着干涸陈旧的血迹。旁边是一张白『色』的小床,小床旁,还些古怪的仪器——这些东西都被潦草地推到了房间的角落,像是用完了却无暇收拾的旧玩具。

另一边的角落则是好几个木箱子,并排而放。房间的最中央,则是一个单人浴缸,里面此刻灌满了水。

徐徒然不自地走上前去,透过摇晃的水波,俯视着白『色』的缸底,心情复杂地开口:“这里,是什么地方?”

蒲晗正坐在旁边艰难地顺气,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说了,那个被我放走的人,本来是要用来‘献祭’的……”

他视线扫过四周,闭眼摇了摇头:“很显然,外面那些人,他们实际并不知道真正的献祭仪式是什么。只能凭着只言片语的‘神谕’,一点点地尝试……”

而的错误“尝试”,正是以其他的生命为代价。

“……一群蠢货。”徐徒然抿了抿唇,“自己不做人,也不把别人当人。”

“所以他们死了。”蒲晗耸肩,才刚耸完,就听身后的铁门被砰砰砰地锤响。

铁门被锤得不住摇晃。徐徒然警觉转头,立刻拖来了一旁的病床,重重抵在了门上,闭了闭眼,迅速思绪收拢回来:

“我们不能就这么被困着,到处找找吧。说不定这里还别的出口……”

“很遗憾,看着似乎并没。”蒲晗往四周扫了一圈,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一条死路。”

徐徒然:……

那我进来的时候你不说?!

“我当时什么都没看到么。”蒲晗无奈地说着,转身爬到了病床上,试图用自己纸片般的体重,增加一些堵门的重量,“杨不弃现在在哪儿?试着通过规则纸向他求助看看?”

“可以试试。”徐徒然掏出自己随身带的水笔递过去,“不过他现在能看到的东西似乎和我们不太一样……”

她想起当时在地下室的时候。明明蒲晗就站在那里,杨不弃却死活看不到——这让她真的些怀疑,就算杨不弃看到了求援信号,是否能办法赶过来。

“啊,也难怪。”蒲晗回忆了一下之前看到的内容,认同地点头,“杨不弃本身受到71号的影响就最弱。而且他还是我们中,和时空碎片交互最少的……”

如果时空片段比作水域,他就是那个已经深潜入水的人,徐徒然则属于已经下水,却随时可以上岸。杨不弃则是那个从头到尾,就把两只脚泡在水里的旱鸭子。

一个待在岸上的人,确实是很难看到水下的情况的。

“说实话,实在不,就开门,你自己出去吧。”蒲晗呼出口气,道,“他们的目的是处死我。对这个时空而言,你是外人。你只要丢下我,他们就不会管你了。”

徐徒然正蹲在角落翻箱子,闻言头也不回:“让你被处死,菲菲不就要守寡了吗?”

“严格来说,要守寡的那个本来是我……”蒲晗话说一半,菲菲一耳光忽然拍了下来,他『摸』了『摸』脸颊,只得无奈改口:

“而且我其实也未必会死。方才的话其实些是逗你的。我好歹也是辉级,虽然是个水货,但多少也些自保手段。”

【不过自保过后,还没余力继续对抗鬼屋71号的精神攻击,这个就难说咯。】笔仙之笔很没眼力见儿地跑出来凑热闹,【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解封五钟,结束五秒钟……】

徐徒然不客气地挥开:“你装什么装?不是已经给你解开一点了吗?半点用都没?你不是能搞那什么圣痕吗,往人心脏上写啊倒是?”

笔仙之笔:……

笔仙之笔陷入了沉默。

不知该不该告诉徐徒然,自己那一点使用圣痕的力量,是经年累月中慢慢攒起来的。本来是打算用来伪造神迹好骗人替解封的。辛辛苦苦一共就攒了三发,全耗在她身上了……

“没办法吗?那就收声。”徐徒然头也不抬,“合着我特意解个封,就为了给你解除禁言外加解锁一个聊天气泡是吧?要你用。”

笔仙之笔慢慢落到了地上,套在屁股上的笔帽盖回脑袋上,不说话了。

铁门被撞击得频率已经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蒲晗坐在病床上,难受得皱眉,蹲在木箱前的徐徒然忽然开口。

“蒲晗,我确认一下。我因为还没被完全纳入这个时空碎片,所以无法对这里造成颠覆的影响——但你,是可以的,对吧?”

她说话时是背对着蒲晗的。蒲晗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莫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风雨欲来的气势。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不知为,他心中忽似什么东西悬了起来,“但你也看到了,我肉搏的话打不过他们……如果我要开的话,你最好提前离场……”

“没要你打。”徐徒然说着,转过头来。蒲晗这才发现,她手里多了本东西。

那是一本挺久的笔记本。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里面记录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用你打,我们另外找个打手。我见过那家伙的手段,下手很利索。”徐徒然平静地说着,那本笔记本翻开。

“花草、碎骨、粉笔、盘子、水……该的材料这里都。接下去,只要设法解读出这段咒文……”

他们就可以召唤出鬼屋71号。

在过去的碎片时空里,召唤出属于过去的鬼屋71号。

蒲晗:“……”

那什么,我们要不还是商量下关于肉搏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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