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走远》全本免费阅读
池聿觉得此刻的他或许很狼狈。
每次从那个看起来好像很温馨的房间里出来,都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主治医生是个很亲和的人,即便许多情绪他不愿意讲,但她还是很有耐心地引导他往好的地方想。
效果都很一般,没什么起色,也并无恶化。
今天也一样,离开前仍旧开了那些重复的药。
接到林颂安的电话的时候,他很错愕,欣喜随之而来,又在瞥见手里捏着的病例报告时,重新归为平静。
他没去思考她怎么又回来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要克制,离她远点。
华灯初上,高楼的灯火已显现,亮起一盏盏装饰城市的光。
身后是步履匆匆的行人,偶尔有人擦肩而过,池聿惯性向前,差点跌进江水里。
很奇怪。
面前的长江阴沉沉的,波澜起伏小,像是平静又绝望的黑洞,轻而易举便把人的注意力吸走,吸引着有关的一切思绪不断往下坠。
池聿一顿,轻轻眨了下眼。
恍惚中,他以为自己穿越了时间,江水出现漩涡,漩涡又急又深,而漩涡中间,投射出一张稚嫩的脸。
阿津。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不顾桥边护栏的阻碍,倾身向前,掌中抓到一片虚无。
只是很快,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胳膊忽然被人猛的握住,巨大的力气将他扯离桥边,踉跄着后退。
“你疯了?”
林颂安睁着眼,双手死死地抓住他,不敢放开。
池聿反应迟钝地看向她,动作也有些机械,任由她愈发用力。
“你做什么?”林颂安的语气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想跳下去?”
“……”
这是误会了。
池聿张了张口,声音还未发出,面前的姑娘忽然转身,但拉着他胳膊的手没放下,执拗地将他往前扯。
他不得不抬脚跟上,走出去很远,胳膊才被甩开,重新落回身侧。
“我——”
声音在对上那双通红的眼时顿了顿,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哭什么。”
林颂安死死咬着唇,浑身发抖连拳头也握得紧紧的。
她在网上浏览过抑郁症可能会出现的念头,其中百分比率最高的一项,是寻短见。
她不知道池聿为何会站在桥边往下望,只是刚刚从她的方向看过去,男人就像是主动倾坠一样,不顾任何。
林颂安还是没说话,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执拗的,看到池聿心软。
他滚了滚喉结,才主动伸手,一点点掰开她握成拳的手指头,而后大掌强硬地占据她的手心。
“吃饭没?”
“……”
“饿不饿?”
“……”
林颂安吸了吸鼻子,另一只手擦干没忍住掉落的眼泪。
她抬手拦了一辆车,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手心攥得死死的,直到回到池聿家里。
“那叫个外卖?”池聿又问。
林颂安松开他的手,去拿他另一只手里的袋子。
她动作很快,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东西便已经被她夺走了。
“药怎么吃?”
她终于出声,声音不重,像是强装镇定。
池聿一顿,视线落到她手上,半晌,轻轻扯唇:“岑竞一告诉你的?”
“上次在你家看到的,”林颂安转身去烧开水,“药。”
她抽出里面的病例单,正打算仔细看看,怎料男人伸手把东西取走,粗糙的纸划过指腹,唯余一点点触碰后的感知。
“我自己能吃。”
水很快就烧开了。
林颂安深吸一口气,放下愣在半空中的手,沉默地往他杯中倒了一杯水。
余光瞥见桌子中央的水果刀,她又伸长胳膊把它收起来拿在手里。
紧接着,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
电视柜前的剪刀,沙发旁边放着的指甲钳,甚至连散落在地上的笔,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林颂安一一收在怀里
而后她把东西一股脑丢进垃圾桶里,似是觉得不够,又蹲下身来把垃圾袋用力地打成结。
池聿站在林颂安身后,目视她一桩桩行为。
他也不阻止,就这么任由她执拗地斩断一切他“赴死”的可能。
室内安安静静的,空气里,只有沸腾过后的水汽氤氲在上方。
许久。
池聿缓缓道:“我要是真的想死,你把这些收了能有什么用?”
“不许说这样的话!”
像是找到一个宣泄口,林颂安猛然站起身,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回忍都忍不住。
她听不得一点点关于死亡的话题,在身边人那样一个接一个离开她的情况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却还是在听到池聿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假设时崩溃。
池聿有一瞬间怔愣。
反应过来时,面前的姑娘已经把眼泪擦干,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
今天天气还不错,虽没有太阳,但也不下雨。
立夏刚过,温度甚至升了些,尽管随着夜的来临又渐渐变凉。
池聿取出一板新的药片,熟练地挤出两粒,就着放凉的温水服下,喉结轻滚,口中留下淡淡苦涩。
钟表的指针有规律地拨动着。
独自坐了一会,男人站起身往厨房走。
林颂安垂着脑袋背对着门,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察觉到她的肩在颤抖。
池聿蜷了蜷手指,走到她身旁,轻轻俯身。
“不哭了。”
“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
委屈的时候越安慰越止不住情绪。
林颂安把头扭向另一边,池聿也跟着绕到她的另一侧。
见她还要别开眼,他索性直接双手握住她的胳膊,用了点力,让人与他面对面。
“眼睛都肿了。”
池聿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泪,皱着眉头轻声道。
“不用你管。”林颂安明显带着点脾气。
“给你做碗面好不好?”池聿又说,“听见你肚子叫了。”
“……”
吵架呢。
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林颂安沉闷地“嗯”了声,暂时没再跟他掰扯刚刚的事。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留下一句“要加个蛋”就出去了。
池聿只煮了一碗面,这个时候他向来没什么胃口,再多煮一碗也是浪费。
林颂安没问他怎么不吃,自顾自地起筷。
等吃完了,池聿才问她:“什么时候又回来的?”
林颂安不答,反问他:“你来明江找过我?”
“……你指什么时候?”
“这两年。”
池聿缓慢地“嗯”了声:“有时间就去了。”
“那怎么不来见我?”
“怕你不想见。”
林颂安把目光放到不远处的药盒上,尽管她很想知道具体情况,但她并不认为现在是一个合适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