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有雪落,天地皆白。
明亮的火光摇曳生姿。
夏族的年轻人们在这块巨石上凿刻出一块坑洞,作为营地,然后又在坑洞之中生起篝火取暖。
这是他们夏族在外面过夜时常用的手段,看似目标明显有些危险,实际上却无比安全。
这里是极北冰原。
在这里栖息的荒兽大多都是陆地上的走兽。再者,大多就是像玄冰鳄首豹那样的两栖荒兽。
在这片冰原上,只有极少数荒兽拥有制空权。而他们夏族的御兽一共有两种,第一种就是他们的雪熊。
这种雪熊的真名叫做极北冰熊。
这种冰熊擅长冰道的攻伐手段,更擅长近身搏杀,力大无穷,而且还拥有极高的智慧。
它们这一族,只要成年,便可自然而然地蜕变为三阶统领级荒兽,又有群居的习惯,还是极其可怕的。
夏族人用漫长的岁月打动它们。
现如今,它们和夏族已经是同生共死的关系。
在过往的岁月中,它们一直都将夏族人视作是它们的伙伴。
而这第二种荒兽,就是拥有制空权的荒兽,天游寒隼。
天游寒隼并不是稀有的荒兽,只是这极北冰原树木太少,所以各种飞禽一类的荒兽才不愿在这里生存。
这一族的整体实力和极北冰熊一族的实力差不多,都是成年以后自然而然地就能突破三阶修为。
对于夏族人而言,拥有了极北冰熊就等于拥有了陆地。
而拥有了天游寒隼,就等同于是拥有了天空。
所以,在外面,他们更喜欢在高处设立他们的营地。
这样一来,既能让他们避免某些陆地荒兽的袭击,又让他们无惧于天空的威胁。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些夏族年轻人也不敢再掉以轻心。
以前走出部落,都是随众多族人一同出行。只要他们遵从族里的规矩做事,他们就能平安无事。
如今走出部落,族人不在他们的身边,他们又没有太多在外面世界生存的经验。
刚出门就遇到大雪崩,然后又遭遇玄冰鳄首豹……
若不是碰巧遇到那个神秘青年,他们这些人又有几人能够生还?
他们也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们不过是刚离开部落而已,以后的路还很长。
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如果他们连独立生存都无法做到,那以后的他们又该用什么来拯救夏族。
然而,在这些年轻人里,也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是这般悲观。
起码白冰鸢就不是这样。
此刻,白冰鸢在凝视暮雪山脉。
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暮雪山脉已有一段距离,但借着月光,多少还是能看到暮雪山脉的轮廓的。
呼——
感受着晚风的凉意,白冰鸢就这样凝视着那片漆黑的山。
他觉得他的心很乱,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之感。
除了这种烦躁之感以外,他的心里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执着之感。
白冰鸢很清楚,他之所以烦躁是因为他自己不够强大。
白天的经历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背负着夏族第一勇士的称号。
他在这样的光环之下长大,也一直都有想要守护族人的想法。
守护夏族、让夏族更强盛。
这就是他的理想,他一直觉得只要他努力下去,这理想就有成真的一天。
但事实也向他证明,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是远超他的想象的。
若想要理想变成现实,那就得拥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那个人……”
想着、念着。
白冰鸢的眼里先是浮现出自责和愧疚之色。紧接着将其取代的,便是好奇和向往。
他将黄昏时遇到的那个神秘青年牢牢记住,更记住了那一战的每一幕情景。
他很好奇。
他好奇……一个人到底要经历怎样的修行,才能变得那样强大?
他很向往。
他向往那个神秘青年的强大实力,他希望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实力。
这样一来,也许他的理想就可以实现。
……
然而,就在白冰鸢还在胡思乱想时。
另一边,他那个有些古灵精怪的妹妹,却已经找上事情的正主了。
夜色如幕,愈加漆黑。
夏族的年轻人纷纷依偎着他们的御兽,被一头头雪熊抱在怀里,他们吃着烤肉,痛饮着御寒的烈酒。
那个神秘青年……也就是赵扶摇。
他受到了这些人的盛情邀请,进入他们的营地休整。
赵扶摇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也进入到这巨石营地之中。
但他来了以后,便一直都坐在营地的角落里。
他身披黑袍,头戴兜帽,并起双腿紧紧地抱着剑。
从始至终,他与这些人没有太多的言语交流。
任凭他们如何劝他、邀请他,他都不响应他们。
此时此刻,赵扶摇还是老样子。
他坐在角落里,任由晚风撩动他外露在外的几根发丝。
他始终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剑,独享夜的寒凉。
他是一个怪人。
至少夏族的这些年轻人是这样觉得的。
在这些年轻人的眼中,赵扶摇的身上有年轻人没有的沧桑气。
他们很不解。
明明赵扶摇看上去和他们一样年轻,但赵扶摇就是比他们沧桑。
而且,赵扶摇浑身上下都在散发一股奇特的凉意,忧郁而危险。
在过往,他们夏族人出门在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外族人。
但大多数外族人都能融入他们夏族的氛围,都可以享受热闹。
可唯独是今天这个帮了他们所有人的人,实在是奇怪,与所有人格格不入。
当然,他们也是打心底里尊重这个年轻人。尽管赵扶摇很怪异,但赵扶摇是毋庸置疑的强者,。
灵荒世界无垠之大,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各有不同。
但无论是什么地方,那里的生灵都一定会遵从一条法则。
这条法则就是弱肉强食,是强者为尊。
所以,不管赵扶摇再怎么怪异他们也能接受。而且他们还觉得,也许这就是强者的特质。
“今天,是你救了我。”
“我的名字叫白雪雁,以后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尽可以到暮雪山脉的夏族部落找我。”
“只要不违背我心中道义,我白雪雁一定会帮你。这救命之恩,我会好好铭记的。”
“对了,还没有请教。”
“你……叫什么名字?”
白雪雁打量了他许久许久。
看到他始终如雕塑一样,一直坐在原地不肯动弹,她终于发问。
她能看出来,他是个奇怪的人。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样的人一般都极其危险。
但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是出身于雪山部落的女子,她的身上虽然没有其他部落女子的剽悍气质。
可她也有几分洒脱之气。赵扶摇的强大实力,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出于本心,她还是想多了解他一些。
其实她也不能确定,赵扶摇听了她的话就一定会回应她。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直率的讲话方式是最有效的方式。
像对待别人那样对待眼前这人,反而可能无效。
“赵扶摇。”
赵扶摇抬起头看向她,给出答案。
他看不清她的样子。
这是他在极北冰原修行的第四十五天。
因为他每天都处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他的眼睛出了严重的问题。
这导致他时时刻刻都需要承受眼睛的灼烧之痛,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你……”
白雪雁欲言又止。
她以一种复杂的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个青年,她发现这青年的眼睛是灰色的。
她想起来,族里的老人们曾经说过,在雪地里待久了的人,可能会患上一种病。
这种病叫雪盲症。
若只是刚刚患病,能得到及时救治就还有复原的可能。
可若是放任不管,那患病的人就会永远失去光明,变成瞎子。
她见过许多患病的人。
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极其在意他们的眼睛,会因此而变得慌乱不已。
可她眼前的人似乎很不一样。
在赵扶摇的眼睛里,她只能看到平静和从容,还有藏匿在平静之下的悲伤。
若这种平静和从容还能形容,那这份悲伤就是无法言喻的。
赵扶摇淡然道:
“在我同那些荒兽厮杀时,你的同伴也曾提醒我,这也是恩情。”
“一报还一报。”
“那所谓的救命之恩,姑娘还是忘了吧。”
“我不是什么好人,姑娘也不必记得我。”
“你……倒是坦诚。”
听到他如此说,
白雪雁无奈地笑笑。
闻声,赵扶摇点头以作回应。随即他就低下头继续享受夜的寒凉。
可紧接着,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嗷呜——”
阵阵狼嚎声响起,他们向巨石下面望去,却见一头头白狼正嚎叫着向远方狂奔。
而这些白狼的目标,正是他们夏族的族地——暮雪山脉!
“不好,这是——”
还不待在场众人说什么,人群中就有人大吼道:
“你们快看,他下去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怪异的黑袍青年已伫立在狼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