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东路,直隶州徐州。
布政使胡坤看着一份密信,神色间满是郑重。
他逐字逐句的将信看完,深度思考解读,双手背负,慢慢踱步。
差不多思考了两刻钟,胡坤望向师爷,“嗯李顺,让人去将经略安抚司、转运司、提刑典狱司、提举常平司的主官立刻叫来。”
师爷当即一惊,“小的这就去办。”
说着,师爷当即向外走去,点卯了几个亲信,让人去置办。
“主君,四司主官可都是正三品大员,一年里正式相聚的日子也不多,这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走回屋里,师爷便郑重的问了问布政使。
自太宗皇帝更改官制,四司主官权职极高,彻彻底底的涵盖一路各类权限,官位也是响当当的正三品,说一句紫袍大员也是毫不夸张。
权势高,自然也就造就了不一般的地位。
如今,也不是每年官位调整和上面查税的时候,四位齐聚可着实罕见。
胡坤将信递给师爷,袖袍里紧紧捏着的拳头意味着他的心里并没有那么轻松。
他有点激动,相当激动!
时来运转,他马上要发达了。
师爷大致望了望信,当看到“楚阁老南下,代君巡查天下,首论江南。”时,当即一喜,“楚阁老江南巡查,这是大人的机缘啊!”
“不错。江南东路是阁老起势的地方。前几年,阁老也曾在江南为官,同我也有不小的交际。”
胡坤深深吸了一口气,袖袍里的拳头紧紧的捏着,他这些人为官一向谨小慎微,也没什么太大的污点。
以前,看着那些贪赃枉法的同级官僚,他找不到任何清廉的理由。
如今,有了!
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彻彻底底巡查的机会!
胡坤双目望向远方,炯炯有神,“此番,新帝登基,阁老巡查天下,乃是高规格巡查。
这一看,必然是有人升有人降。我一直有向阁老示好,要是让阁老看到我的忠心.我这入京为官的事情就算是成了。”
“那大人的意思?”
师爷隐隐有了猜测,看上去却满是求教。
“让人将江南的驻军都调集,官道上百步一人,务必将阁老的安危守好!”
胡坤神色凝重,安危是表达忠心的基础,要是连阁老的安危都不重视,你怎么让人相信你是个忠心可靠的人?
当然,这也不是做做样子。
要是真让阁老在他的地界受了点伤,九族都不够补的。
“是!”
“嗯阁老是扬州人,当年也曾卧冰求鲤,名扬天下。让人去一趟扬州,将扬州本地的特色一一采买,务必要最好的。”
胡坤相当用心,阁老是什么样的人物?
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小道消息,就连官家的私宴家宴,楚阁老也是常客。
买东西,贵重已经不重要,心意才重要。
相比于山珍海味,他相信十年未曾去往扬州的阁老更喜欢家乡风味。
君不见,扬州王昂拜访阁老时送的也是一捧扬州黄土吗?
“是!”
“阁老千里迢迢入江南,住的地方也得妥善安顿,你务必得上心。等准备的差不多,我亲自去看看。”
胡坤详细的安排起了各方各面,一点细致的地方也不放过。
等四司主官到来,胡坤又详细安排了账务等收集的事务。
相比于以前那种小打小闹的巡查,楚阁老的这次巡查是各方各面的,务必得准备周全。
要是谁掉了链子,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胡坤相当重视这一次的巡查,这可是和他的前程相关,要是谁碍了他进步,那就都别混了!
浪涛拍岸,礁石惊鸣,砂砾震颤。
波涛汹涌,江水一起一浮,明亮空旷。
楚鸿一袭紫袍,静静的站在甲板上,金紫鱼袋轻轻挂着,举手投足间尽是当权者的威势。
看着宽阔的江海,楚鸿望了望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江岸。
十年!
十年了啊!
十年前,他一人乘船,孤身千里科举。
十年后,五千精兵护送,一举一动尽是威势,随意一言恍若天堑。
“大人当年曾坐船经过这里?”
刘世安看楚鸿目光里有怀念的意味,当即些许猜测。
“当年,科考的时候途经过。”
楚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刘世安也是他的心腹,没必要隐瞒什么。
“这样啊!”刘世安当即了然,“大人一直驰骋官场朝堂,十年未归,如今当是衣锦还乡啊!”
“哈哈!是啊,衣锦还乡啊!”
楚鸿微微的点了点头,江南,衣锦还乡啊!
皇后一袭素衣请罪,以凤冠顶珠相赠。
这却是让国舅爷宠妾灭妻的事情消弭,太后也安稳的前往南京修养。
也因此,他和桓王分别巡查天下和巡盐。
这次,他第一个巡查的地方就是江南。
主要就是两个目的:认识适合简拔的官吏,祭拜亡母。
江南是大本营,自然是得大力简拔。
他有自信,三年简拔,可使江南满是心腹。
十年主持科考,可使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真正的遍布天下,而不是那种夸张性的遍布天下。
要是,他有机会在内阁干二十年天底下但凡不是他心腹的人,注定不能升官!
咳咳
这次前往江南,自然是认识一些适合简拔的官员。
相比于江南,其他路肯定有大量要被拿下的官员。
这个时候,自然是江南官员补上去。
至于祭拜亡母,好歹也是让亡母有了个公主的称号,怎么着也得去拜一拜的。
“这次巡查过后,韩师也到致仕的年纪了啊!”
楚鸿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又望了望刘世安。
“大人的意思是?”
刘世安一阵激动,楚阁老这意思看样子是打算二十九岁就竞选人臣巅峰?
那.为何会在他前面特意说这些呢?
难道?
“这也是陛下和桓王的意思。”楚鸿望向江岸,“宰辅大相公权势极高,要是来一个存心制衡皇权的,陛下新进登基,未必会过得安生。”
“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刘世安唯大人之命是从。”
刘世安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表忠心。
“这次巡查天下,王老太太尚未入京,伱要准备好处理王家的事情。”
楚鸿平淡的声音在江涛声里尤为轻微,但穿透力却是极强。
刘世安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要和王家作切割吗?”
他也是政斗经历丰富的人,知晓楚阁老和王家必定会做过一场。
这本来是双赢的局面,但王老太太鼠目寸光,心胸狭窄,注定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的。
而看楚阁老的意思,是准备主动出手?
“看王老太太的意思,看她争不争吧!如今,长柏也是我的人,但我估计那王老太太不是个明事理的,怕是会挑起争端。”
楚鸿微微摇了摇头,王老太太是个眼界宅的人,怕是会蜉蝣撼树。
这一点,从原剧本王老太太敢掺和新帝和太后之争,而不是为盛长柏铺路,就可以看出来。
刘世安也知道王老太太的为人,当即了然,“大人放心!”
“嗯,要是我上去了,你便来接我的位置。”
楚鸿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让刘世安热血沸腾的话语。
“多谢大人!”
刘世安目光坚定,满是激动。
“嗯。”
楚鸿安然屹立,静看江河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