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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茯苓向官府投案,说魏郢之死与她有关。
因原本已经确定的案件中,又出现新的变故,府衙大人不得已,只能再度提审陈遇对峙。
在公堂上,他们终于相见,看到孟茯苓,陈遇叹了口气,道:“你不该来的。”
孟茯苓面容清冷,回答:“你也不该来的,却还是来了。”
陈遇辩称道:“我有我的理由。”
闻言,孟茯苓『露』出不只是嘲讽还是悲哀的笑,道:“那么,我也有我的理由。”
不待陈遇回应,她又接着道:“别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你不愿姓魏,不愿以那个人义子的身份或者,我也同样不愿。”
在孟茯苓的供词中,确实是陈遇杀了魏郢不假,但此事被她发现以后,她并没有叫来守卫捉拿陈遇,反倒提出要与他合谋,两人将魏郢的尸体藏在祠堂中,陈遇在晚上率兵离开,而她,则留在将军府为他制造不在场的证据。
所以,管家在祠堂中看到的人影是她,由于准备匆忙,她又十分害怕,遗漏了很多细节。
比如,死去一天的人,伤口凝固,血『液』干涸,即便被她从祠堂拖到池塘边,沿途也没有流下血迹,比如,管家他们发现魏郢的时候,他的尸体早已冰凉,根本不像刚刚死去的人。
可魔刀弑主,荒诞怪异,再加上我师父韩征在红闻馆作祟,几乎所有人都将其视为阴阳怪事,所以,这些线索,起初才没有被人发现。
她将自己杀害魏郢的原因,归结于多年前魏郢『逼』迫她嫁给自己,她本不情愿,即便不得已,嫁进了将军府,也没有一天好过,原本以为可以如此忍气吞声妥协一生,但渐渐地,她发现,时间越长,她心里的愤恨就越多。
魏郢是对她很好,而她在很多情况下,也确实如妻子一般照顾着魏郢,可惜,并非心甘情愿,纵然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她把对魏郢的恨,说成是杀他的理由,又把陈遇说成是自己的同谋,是完成她心中夙愿的人,却只字不提她与陈遇的其他事。
以致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猜错了,她与陈遇之间,并无私情,仅是简单的合谋关系?
此案牵连甚广,府衙怕惹出麻烦,暂且将他们收押起来,并把卷宗重新整理上报给朝廷。
在牢狱中,孟茯苓拜托了我一件事,看在我们同是秦人的份上,让我把那把琵琶拿给她。
萧琢下令让我们回去,并派人将陈遇和孟茯苓押解回京,那天,站在甘州城外,回首望着身后的城门,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些黯然。
起初,我来到此,最大的目的就是查探千年魔刀与我师父的关系,并且找出师父的鬼魂一直在红闻馆中作祟的原因,现在,事情都查清楚了,疑问得到解答,我和师兄之间的仇怨也就此化解,可我这心里,却仍是不大好受。
说到底,我和陈遇是相同的人。
我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作为徒弟接近在师父身边,他为了报仇,也成了魏郢的义子。
我杀了师父,他也大仇得报,可我还活着,更甚至,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也得到师兄的宽容和谅解,他却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结果。
倘若早知这样,或许我就不会来此了。
回到盛京,我与师兄分头行事,他陪着朝廷派来的人,押着陈遇和孟茯苓去天牢,而我和林素闻以及师妹回红闻馆。
刚走到门口,还没跨过门槛,却被人叫了下来,皇长孙府的人等在外面,见到我,首先施了一礼,道:“顾大人,皇长孙殿下召见。”
我和林素闻相视了一眼,不明白萧琢此时急着召见我是为何意,只能转身跟着他们走。
见林素闻跟着我,那人拦了一下,又道:“皇长孙殿下说,此次想与顾大人单独相处,商议一些事情,还请林公子留步。”
听此,我更加觉得奇怪了。
那个萧琢,整天说林素闻是他的好友,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很亲密似的,如今能有什么事情与我商议,却不想让林素闻知道?
我沉默着,向林素闻点头,示意他没事,林素闻看了宣召我的人一眼,转身就离去了。
陈遇的案子牵连到景王府,也关系到睿王,萧琢此时召见我,极有可能与这两件事有关。
他曾说过,想要查探景王府当年的惨案,不会对那件事善罢甘休,不知此时是否还记得?
再说睿王这边,陈遇说魏郢杀他全家,却没有证据,更别说他所推测的,为了掩盖当年屠庄的事,魏郢联合师父陷害我父亲的事了。
不过,这件事倒不是说就此死无对证了,当年围困山庄那么多人,全是魏郢手下的兵将,如今魏郢死了,他们却还活着,只要从他们那里得到口供,或许陈遇的事还有转机。
不过,杀人屠庄,此为大罪,即便是奉魏郢的命令行事,也有不可推卸的罪责,想从当年那些人口中获得证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此事还得萧琢出面解决。
我在心里敲定主意,与那些人来到皇长孙府,却没有见到萧琢,他们只让我在亭中等候。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见到萧琢的地方,那时,他一个人坐在这里煮茶,并且让我品尝,我失去味觉,在他面前险些『露』出马脚。
原本院中的清脆幽幽,如今已换作了几株红枫,婀娜绰影中,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我在亭中等了他很久,才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回过身,见萧琢走至亭下,身边却无一人。
连忙向他施礼,却被他伸手制止,他来到亭中,跪坐在中央的茶案边,示意我也坐下来。
“不知殿下今日唤我前来,有何要事?”
我跟着他跪坐下来,仍是向他施礼问道。
萧琢却道:“你这次甘州之行,事情办得很好,本宫都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快回来。”
我低首答道:“此次在甘州,魏将军的案子,全因人犯投案自首,才能如此迅速结束。”
他拎起茶壶,抬手斟茶,似是随口无意地问道:“你这次在甘州,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我觉着有些不对劲,萧琢的态度不对劲,原本还以为他找我前来,是为了商量睿王和景王府惨案的事情,可说到现在,他却始终都没提到那方面去,却对我在甘州的事情很感兴趣。
我与师兄争论对峙时,当时只有陈遇师妹和林素闻在场,陈遇和师妹就不用说了,不可能会将我的事汇报给萧琢听,但师兄,他一向『性』格坦『荡』,对朝廷忠心耿耿,更对萧琢信任崇敬,而林素闻,他们林家本来就与萧琢站在一起的,当初他跟着我时,也经常把我的事告知萧琢,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他们两个有可能。
隐隐地,心中有些不快,虽然我很想相信,以他们与我的交情,不会将如此重要,且会威胁我『性』命的事告知他人,但我从小就对人戒备深重,这种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虽然心中慌『乱』,不知萧琢到底得知了什么事,表面还是保持冷静的样子,向他道:“微臣此行十分顺利,全赖殿下福泽深厚。”
他将斟好的茶水端到我面前,我故作受宠若惊,连忙接下,却听他道:“听闻顾大人此次与人发生冲突,那人可曾伤到你么?”
我一个慌神,茶水掉落在地上,连忙伸手去扶,却被萧琢首先握住了手腕。
他低低地道:“昙儿,你还好么?”
他的话,把我吓得不轻,任他捉着我的手腕,愣愣地道:“殿、殿下……”
“殿下……”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又悲哀地呵了一声,对我道:“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曾抱过你,跟你一起玩过,我们放过风筝,你跟在我身边,追着风筝,追着我,总是‘哥哥’‘哥哥’地叫着我?”
“二十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既然回来,为何不找我,为何不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他的眼中,尽是关切和悲痛的神情,我知道,他若知道我回来了,一定会待我好的。
事到如今,再狡辩已没有任何意义,我很想知道,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是师兄还是林素闻。
淡淡地回答道:“早在二十年前,那个人就已经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即便以最初的身份回来,又有何意义呢?”
“现在对他来说,为了查清当年的案子和仇人,让人以为他死了,会比活着更好。”
“但是最起码……”
萧琢依旧扯着我的手腕,表情沉痛,道:“最起码,要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我低下头,心中有些愧疚,又听他道:“我现在,四面楚歌,倒不是说,怕什么朝政权势,而是因为,我们是亲人,不管睿王叔也好,抑或其他亲族也罢,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本该相辅相持,可因为王位,因为我储君的身份,他们都变成了敌人,环伺盛京,时刻准备倒戈相向,如今,我身边只有一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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