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弈秋的话,令我愣了片刻,又装傻道:“前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晚辈所记不错的话,萧昙应是已故景王世子的名字,前辈因何判定我与他有关?”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林弈秋淡淡回答道:“顾大人术法高深,天下难有与你匹敌者,可你的师门……韩征虽是术士,但身为术士,令他名誉天下的却是他的身份,睿王的幕僚,应教不出顾大人这般惊才绝艳的徒弟,再说天矢之阵,连我都使不出来的阵法,顾大人又是如何使出来的?”
“顾大人即是修行的术士,应当知道二十多年前,盛梁曾有一个与我们林家不相上下的修行世家,他们与顾大人一样,也姓顾。”
“顾家?”
我故作疑惑地回想了一阵儿,道:“以前听师父提起过,说长营那里是有一个顾家,而且与林家积怨颇深,二十年前,顾家与林家发生冲突,两家大战,最终顾家失败,被林家驱赶出长营,前辈所说的……可是那个顾家?”
林家的人,好像都挺不喜欢被人说成是与顾家出自一个地方的,之前的林素闻是,现在的林弈秋也是。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他露出些许不悦的情绪,道:“天下人都知道,长营之地,从来都是我们林家祖先修行生活的地方,顾家不过是几百年前迁来的外乡人而已,之后又在我长营之地,修行邪恶术法,陷害林家的人,林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原来如此。”
我低头笑了笑,道:“晚辈虽与顾家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些往事,听着倒也有趣,日后若是有何疑惑的话,再向前辈讨教询问。”
林弈秋目光审慎地望着我,我知道,他仍在怀疑我与顾家,以及萧昙的关系。
只能道:“天矢之阵虽是古时遗留下来的术法,现在很少有人修习,但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它,我们红闻馆中,就有几个术士熟悉这种阵法,此次能够施术成功,也多赖他们从旁辅助,前辈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随便找他们询问,至于晚辈的师门……”
顿了顿,又厚着脸皮道:“术士修行,本就十分依赖天资,同样是修行之术,被不同的人修炼,其结果也会大有不同,晚辈只是将师父交给我的东西,认真研习了而已,前辈非要说晚辈修行绝佳,无人可敌的话,兴许是晚辈资质过人,是个天才也不一定。”
林弈秋道:“顾大人不单聪慧过人,还伶牙俐齿,怪不得皇长孙殿下如此看重你。”
他这次怀疑我的身份,并不是林素闻萧琢或者师兄那里走漏了风声,定然是看萧琢对我的态度特殊,多次维护,才觉得我是萧昙。
不得不说,林弈秋真是个老狐狸,原先我以为,只要不露出破绽,就不会被他怀疑,谁能想到,从这些日常我们都注意不到的小事中,他居然能联想到这么多的事情。
看来以后对他,须得更加小心才是。
我垂下眼眸,笑了笑,道:“皇长孙殿下即便再怎么稳重,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年轻人么,总爱跟年轻人一起的,晚辈与殿下年龄相仿,聊得投机,他对晚辈多看重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前辈若是怀疑晚辈的意图,担心晚辈会对殿下不利的话,也尽可放心,晚辈对殿下绝对忠诚,就像前辈对殿下一样。”
片刻,林弈秋冷哼了一声:“忠诚?”
“你的忠诚,就是故意让盛京结界破损,好在天下人面前大展本事,好让殿下更加信你,依赖你,觉得离不开你?”
林弈秋果然在怀疑结界的事,只是他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我,我有点犹豫,若此时将郑宏文供出来,他肯定必死无疑。
想到郑宏文,想到齐焕之,更想到齐焕之重伤之前,对我说过要保全郑宏文的话,我沉默片刻,道:“晚辈承认,在百鬼夜行之前,盛京结界确然出现问题,但此事仅是晚辈疏忽所致,若前辈想在皇长孙殿下面前告我一个失职之罪,晚辈甘愿受罚,但你说晚辈故意使结界破损,好让殿下更加重用我之类,不过是前辈的武断猜测,晚辈是一个术士,虽在尘世中,追名逐利,但身为术士的信仰还是有的。”
林弈秋逼问我:“我如何信你?”
我想了片刻,道:“因为素闻。”
“素闻是前辈的亲子,他的性情,前辈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又是否会觉得,他所相信的人,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宵小之辈?”
林弈秋沉默下来,良久道:“素闻自幼与世隔绝,心思单纯,容易被人迷惑,或许我可以相信他的判断,觉得顾大人是个好人,但我也敢断定,在你身上,定然掩藏着许多秘密。”
闻言,我笑了笑:“前辈这话倒是有趣,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秘密,为何我却不能?前辈敢说,你就没什么事不可与人知么?”
体内的怨灵,已经快压制不住,我决定主动出击,扰乱他的心神,于是道:“晚辈记得,长营林家,世代守护当朝的君王,这是林家对历代君王的承诺,亦是你们一直蒙受圣宠的原因,但据晚辈所知,你们林家,似乎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接触皇长孙殿下,这是为何?”
“皇长孙殿下,虽是盛梁的储君,但毕竟还没成为王上,林家这样瞒着当今的王上,与殿下暗中来往,是否有结党营私之嫌?”
“你……”
许是被我踩到痛脚,林弈秋的脸色微变,随后道:“含血喷人,一派胡言!”
“是么……”
我冷冷一笑,表情意味深长道:“二十多年前,淑瑾娘娘与太子殿下意外薨逝,且被判定是死于某种阴毒的术法,世人皆怀疑是景王妃所为,可依晚辈所见,在当时的天下中,能够做到此事的,应该不止顾家一个,况且太子与娘娘薨逝后,殿下失宠,你们林家又如忠仆贤臣般出现,扶持殿下行至如今,难道仅是出于同情,抑或能够未卜先知,预料殿下在长大以后,会成为一代贤明的君主?”
“你想说什么?”
林弈秋道:“林家对王上忠心耿耿,对殿下的照拂,仅是因为他是皇室后裔,并未做过半分对不起王上抑或殿下的事。”
见他一本正经地辩驳,我又是一笑,道:“你们林家与皇长孙殿下究竟有何关系,晚辈并不感兴趣,事实上,正如晚辈刚才所说,我对皇长孙殿下忠心耿耿,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殿下,就像你们林家一样,我想要的,不过是在盛京,能有一席安身之所罢了,倘若前辈连晚辈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要破灭的话,相信在皇长孙殿下面前,林家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我原本向他提起太子和淑瑾娘娘的事,只是出于试探,但看他此时的态度,当年那两个人的死,却愈加显得微妙起来。
我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冥冥中,却又觉得这些疑团的背后,所掩藏的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如今还是观望的态度。
林弈秋道:“你刚才说,盛京结界破损,以致百鬼夜行,是你大意疏忽所致?”
我点了点头,道:“前辈也知道,晚辈前段时间不在盛京,临行之前,将盛京结界的分布图交给红闻馆中的术士,因北邙山那个地方,位置偏远,罕有人迹,又是王上新修建的皇陵所在,是以一时忘记了,才会导致妖祟攻城时,冲破北邙山的结界,侵入城中。”
想到齐焕之,我最终将郑宏文的事隐瞒了下来,却不知道以林弈秋老奸巨猾的性情,对于此番说辞,究竟会不会相信。
果然,听到我的解释,他讽刺地一笑,道:“这些话,顾大人不妨在皇长孙殿下的面前说一遍,看他还愿不愿意相信你。”
萧琢那边很是棘手,我不想骗他,但也不想因为这些事,为红闻馆招来祸患。
正低头思忖时,却见一个白衣少年走过来,向林弈秋施了一礼道:“家主,少主来了。”
听说林素闻来了,我心头一喜,正要起身去迎时,却听林弈秋道:“看来,与顾大人比较投缘的,不止皇长孙殿下一个。”
我故意露出迷人的笑脸,道:“素闻端方雅正,是个难得的君子,晚辈也很喜欢他。”
林弈秋起身,我也想跟着他去见林素闻,却又听他道:“我们父子多日不见,尚有一些事情要谈,顾大人若不介意的话,这茶刚刚煮好,先留在此处品尝片刻如何?”
他说着,招了招手,又有几名少年走过来,站在廊下,一副看押犯人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单手撑着下颌,道:“即便晚辈说介意,如今也走不了,不是么?”
林弈秋居高临下地望了我一眼,道:“今日与顾大人相谈甚欢,可惜时机不对,很是遗憾,他日若有机会,再请顾大人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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