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刚进行不久,外头便传来了吵闹声。
薛妈妈皱起眉头,心说果然还是来了。
“姑娘,您先忙着,我出去看一眼。”
“好。”苏晚点头,自顾自地坐着手术,丝毫不为外头的事情分心。
左右,外头有袁聿在,有徐青云在,若袁聿靠不住,那还有徐青云。而只要徐青云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约莫有半刻钟,房门被推开,苏晚头也不回地喊:“薛妈妈?”
“哎……”薛妈妈应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外面如何了?”苏晚侧眸看了一眼,见纱帐外,薛妈妈正低头擦眼泪,眉头略挑,收回视线问了一句。
“没事儿,姑娘莫要分心,我儿在外头守着,断不会叫人闯进来。”
“嗯。”苏晚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度安静下来,苏晚松了口气,看了一眼从段湘宁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开始准备缝合。
院子里,袁聿脸色阴沉,徐青云盯着他看了一瞬后,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来,送到他面前:“吃糖吗?”
袁聿正生气,闻言愣了下,看了一眼面前的麦芽糖,又看了一眼徐青云,见对方眼神澄澈,毫无杂质,缓了神色,婉拒道:“多谢,不过,不用了。”
徐青云看着他,略想了下,道:“你还是吃一块儿吧,我娘子说,吃糖心情会变好。”
袁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起苏晚先前同自己说的话,轻笑了下,伸手拿了块儿麦芽糖塞进嘴里。
“多谢。”
徐青云见状笑了起来,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儿麦芽糖后,仔细地将油纸包包好,又塞回怀里。
袁聿看着他,心底生出无限的羡慕。而后轻轻摇头,无声地笑了。
等苏晚推开门从屋子里出来时,已经是午时。
听到声音,袁聿和徐青云齐齐回头,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苏晚面前。
“娘子,你总算是出来了!”
“苏姑娘,我家小姐她怎么样?!”
见两人齐齐开口,苏晚哭笑不得,抓住徐青云的手,冲着他笑了下,转头对袁聿说:“手术很成功,夫人没事,只是现在还没醒过来。”
“那就好。”袁聿松了口气。
苏晚想着他方才紧张的模样,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在联想薛妈妈泛红的眼眶,开口道:“袁公子,方才,外面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
“这……”
见袁聿脸色瞬变,苏晚回想薛妈妈刚刚一直摇头的模样,心下了然,笑了笑,道:“无妨,若不方便的就不说了。”
“也没什么不方便。”袁聿看了一眼徐青云,见徐青云满心满眼的都是苏晚,眸中浮现出几分羡慕。
苏晚疑惑地看他。
袁聿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低头轻声咳了下,道:“方才吴师爷来了。”
“吴师爷?”苏晚蹙眉,“他来做什么?”
“他说……”袁聿脸色不好,皱了下眉头,又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方才压低声音道:“他说,他妹妹坏了姑爷的骨肉。”
“啊?”苏晚愣住,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明白了袁聿的这句话。
“难怪……”
“什么难怪?”听见苏晚的话,袁聿好奇地问。
苏晚叹了口气,“我第一天来给你家小姐治病的时候,那个吴师爷就为难我,还警告威胁我,我那时候没理他,后来薛妈妈跟我说了些事,我便一直提防他,可奇怪的是,那个吴师爷一直没出现,直到昨天……”
“昨天?昨天怎么了?”袁聿皱起眉头,神情紧张。
“也没什么,就是他找了几个地皮流氓跟踪我,但而我巧妙躲开了。”
“真是胆大妄为!”袁聿气得怒骂,转而对苏晚道:“姑娘放心,以后由我派人送姑娘回去,绝不让姑娘再有危险。”
“不用。”苏晚笑着摆了摆手,“我相公在呢,我相公能保护我,就不劳烦袁公子了,袁公子还是好好看好你家小姐,莫要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点姑娘大可放心。”袁聿抱拳,神色认真,“我自幼在段家长大,老爷和夫人对我很好,只要我有一条命在,定护小姐无恙。”
“那就好。”苏晚笑了笑。
因为手术之前给段湘宁喝的是麻沸散,直到暮晚时分,段湘宁也没能醒过来。
袁聿看了看天色,为难地道:“苏姑娘,我家小姐还没醒,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您看,您和您相公明日再走可以吗?”
“嗯。”苏晚点头,虽然她觉得手术很成功,但心下仍旧有些担忧。
袁聿闻言松了口气,“那苏姑娘家里?”
“无妨。”苏晚的视线从段湘宁脸上移开,“我来时,同我娘说过,今天可能不回去,所以,无需让人过去通禀。”
“那就好。”袁聿脸色缓和许多,“姑娘先忙,我这就让人给姑娘准备房间。”
苏晚点头,见他转身时喊住他,叮嘱道:“袁公子,如果可以,让我住的距离夫人近一些,也方便夫人晚上醒来时,我来看他。”
袁聿闻言,眼睛睁大了几分,随即拱手道谢:“辛苦姑娘了,我这就安排下去。”
“多谢。”
“姑娘客气。”袁聿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薛妈妈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苏晚还在段湘宁床边坐着,慈祥地笑了。
“我瞧着夫人睡得很好,姑娘莫要太过紧张了,过来喝一碗绿豆汤解解暑吧。”
“多谢妈妈。”苏晚起身走过来,端起碗喝了口冰凉的绿豆汤。
薛妈妈说:“你家相公在外头,我刚刚让我儿子带着他去偏厅歇息了。”
“让您费心了。”苏晚放下碗道谢。
“这有什么费心的啊……”薛妈妈脸上带着笑意,“你不知道,我看到你从夫人肚子里取出来的那些东西,一开始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就松了口气。”
苏晚安静地看着她。
薛妈妈笑了笑,缓缓说道:“夫人小腹刚大起来的时候啊,我们都以为夫人是怀孕了,很是替夫人高兴,可请了郎中来瞧,可郎中说,夫人并非喜脉,我们那时候啊,都想着,兴许是郎中诊断错了,可一连换了几个,都说夫人没有喜脉。”
“本来,姑爷听闻夫人有孕的时候就不高兴,一听说夫人没有喜脉,越发不高兴。那时候,夫人也开始怀疑自己,可偏偏,肚子在长大。”
薛妈妈说着,叹了口气,低着头,拿帕子擦眼泪。
“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三年,用别人的话说,三年了,就算是怀了个哪吒,那也该生出来了,可偏偏,夫人的肚子摆在那儿,瞧着像是怀孕四五个月的,可偏偏,没有喜脉,也诊断不出什么来。”
“原本,在姑爷高中后,两人的关系,便说不上好,又有了这件事,一连几年,姑爷都没怎么跟夫人说话,也不歇在这里,而夫人,也越来越不好,因为那肚子,夫人这几年几乎从不出门,即便出门,也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看自己,也生怕从别人嘴里听见什么闲话。”
薛妈妈声音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低下头,抹了好一会儿眼泪才继续:“如今,夫人的病能治了,她以后出门都不用再遮遮掩掩,也不用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了。”
“她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