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除夕。
三十那天中午,饺子的香味儿从锅里飘出来时,孙达院门后点燃了鞭炮。
苏晚穿着厚厚的袄子,围着狐狸毛做成的围脖抱着汤婆子站在廊檐下。
烟火之间,炮竹声中,她忽然很想徐青云。
明明,徐青云只是离开了两个月而已,她却油生出一种,他离开了很久的错觉。
她心下有些难受,说不出是疼还是酸。
青黛站在苏晚身边,看着不断爆炸的炮竹面无表情,安静而沉默。
吃了饺子后,徐镁带着小豆丁过来串门。
因着前一天下了雪,再加上徐家附近没什么人家,周遭的林子和草地全都银装素裹,很是漂亮。
孙达便带着两个孩子打雪仗,苏晚因着怀孕不能参与,便窜托着青黛去。
然而,青黛摇头拒绝了。
苏晚见劝不动她,也便没说什么,就站着门口看他们玩儿。
申时后,天空又落了雪花。
孟氏怕冻着孩子们,便催他们回屋子里玩。
几个人便走到火炉前烤花生吃。
所谓烤花生,就是在炉子上放个铁架子,然后把先前收获的,未曾加工过的花生放在上面烤。
能烤的外皮变色,飘出香味儿后,扒拉到一边,趁热剥开吃。
苏晚头一回见这种吃法,只觉得新奇又好玩。
尤其是有些花生,烤着烤着就“啪”地一声裂开。
每当这时候,小豆丁都会拍着手道:“看,花生开花了!”
每当这时候,徐镁都会纠正,“那不叫开花,那叫裂开了。”
孙达则会说着道:“说不定是花生觉得烤火太热了,所以就把厚厚的外衣给脱了。”
众人闻言全都笑起来,唯有青黛面不改色,一言不发。
在火炉的温暖里,在花生的香气里,苏晚感受到了浓浓的年味儿。
她想,过年真好啊,可惜她家小相公不在。
要是她家小相公也在就好了……
日头落下时,徐有龙撑着伞、踩着雪花来请徐大海去老宅吃饭。
先前,徐老二和徐老四都以及刘氏,都曾表示老爷子希望一家人一起吃个年夜饭。
但因着苏晚怀孕,青黛和孙达又跟老宅的人不熟,徐大海和孟氏便婉拒了。
但对于徐有龙来请徐大海过去吃饭的事情,孟氏笑着答应不说,还回屋翻出年前准备好的石冻春让徐有龙带了过去。
苏晚虽觉得这事儿在情理之中,但准备晚饭时,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孟氏笑着解释说:“你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直到有了孩子才回来,以前忙的时候,过年也不在家,很少能跟你爷爷打照面。”
“如今,难得他在家过年,而老爷子又年纪大了,过去吃个年夜饭,老爷子能高兴点儿,你爹也能心安。”
苏晚点了点头。
孟氏继续道:“虽说老爷子有不对的地方,但,那也是你爹的父亲,青云的爷爷。”
苏晚再度点头。
孟氏叹了口气道:“这人上了年纪,总是见一面少一面的,这些年,你爹虽然不说,但我也能看出来,他心里啊,是惦记着老爷子和这些弟弟妹妹的。”
闻言,苏晚点了点头,说道:“爹是仁义之人,先前闫娟儿就说,这些年姑姑虽然没回来,但爹和几个叔叔时常托人给她们捎带东西,尤其是爹和四叔,会偷偷过去给他们送吃的。”
孟氏笑起来,“他们兄弟几个,在这方面还是很像的。”
苏晚认同地点了点头。
孟氏道:“人生在世,有兄弟姐妹,有时候也是好事一件。娘就没有,所以娘有时候很羡慕你爹爹。”
因为羡慕,所以连带着对徐家的人也很好,即便自家没多少银子,孟氏也没拦着徐大海关心徐三花。
甚至于,她自己也会买吃的给徐镁他们。
苏晚想着,忽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里,徐家并不穷。毕竟徐大海是镖师,徐老四也时常出门赚钱。
唯一不赚钱的徐老二,则有个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女儿。
所以,徐老二能光鲜亮丽,徐有龙能去私塾读书。
而她刚来时,之所以觉得家里穷,完全是因为他们住的房子太破了。
可,仔细想来,他们那时候之所以住破房子,完全是因为孟氏拿了一百两银子买下她给徐青云做媳妇导致的……
想到这儿,苏晚有些汗颜。
可,饶是他们住的茅草屋,她的衣服也不少,而且也没像徐三花母女那般,穿的破破烂烂的……
不仅如此,胡娘子也说过,苏晚一直都是村里女子羡慕的对象,因为,她过的实在是太好了……
想到这儿,苏晚顿觉自己是被幸运之神抽中了。
正想着,就听孟氏道:“按理说,今晚是要守夜的,但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宜熬夜,咱们就不守夜了,吃完饭呢,可以玩,就玩会儿,不想玩的话,就去睡觉。”
“哎,成。”
苏晚笑着答应下来。
然而,这边吃饭刚吃到一半儿,闫娟儿便拎着徐镁和小豆丁过来了。
苏晚瞧见几人很是惊讶,问他们怎么过来了的时候,闫娟儿笑着道:“小婶婶说,外公和舅舅在喝酒,我们几个孩子待着也没意思,不如来找二嫂玩。”
徐镁在一旁点头:“我娘的确是这么说的。”
苏晚哭笑不得。
孟氏则笑呵呵地让几人坐下,给他们添了碗筷。
等吃完饭,又将屋子收拾出来,而后拿了一堆干果点心放在桌子上,又让孙达在屋子里多放了两个火炉。
除此之外,还端了一盆地瓜和,一盘花生出来,让大家伙晚上饿的时候可以烤地瓜、烤花生吃。
苏晚出生在发达的后现代,小时候对过年的印象就是看春晚、玩手机。
奈何,这个时代没有春晚,也没有手机。
就在苏晚想着接下来的时间要玩什么时,孙达便摸出一把纸牌来。
“这是什么?”
苏晚好奇地问。
“二嫂,这是叶子牌。”
“叶子牌?”苏晚想了想,似乎有点儿印象,但因为没见过,也没玩过,这才不认得这种花牌。
孙达勾唇一笑道:“今个儿除夕,左右咱们人多,不如来玩叶子牌。”
苏晚缓缓点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边,孙达已经开始讲解玩法和规则,说到一半儿时,苏晚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闫娟儿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叶子牌?”
闫娟羞赧道:“我师傅爱玩儿……”
苏晚嘴角抽了下,就见闫娟儿不好意思道:“我师傅觉得,老跟那些人一起玩没意思,就、就教会了我,让我跟她一起玩。”
苏晚闻言,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明明记得,忘忧说那位姑娘是个大家闺秀来着啊……
想来,是她迂腐了。
一个大家闺秀,既能偷跑到康平府做厨子,那么爱打叶子牌,也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