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氏看到那个小小的麻核,浑身都剧烈的颤了起来。
原本就惨无人色的脸,这会儿更是煞白一片。
麻核……
怎么会有麻核!
她的桂哥儿!
荣氏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然而无论是席天地,还是鲁氏,都跟她说节哀顺变。
她的桂哥儿好好的,节什么哀,顺什么变!
一定是这个大夫的医术不行,她要带桂哥儿去找更好的大夫!
荣氏闷头抱着桂哥儿小小的尸身冲了出去。
阮明姿恰巧拿着几样药材过来,找席天地帮她炼制几样药丸,差点同荣氏撞了个满怀。
荣氏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掐尖好胜,看都没看阮明姿一眼,紧紧抱着怀里早已冰冷的小小尸身,站稳后飞快的往外跑去了。
阮明姿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就见着追出来的鲁氏,她惊讶的唤了一声“二舅妈”。
鲁氏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同阮明姿说了一遍。
“……你姥爷姥姥,也都知道桂哥儿不是姚家孩子的事了。”鲁氏轻叹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说句没有缘分。好在还有笑笑承欢膝下……两个老人家情绪倒还算稳定。只你大舅妈一家,像是天塌了一般。”www.九九^九)xs(.co^m
关于桂哥儿其实不是早产儿一事,阮明姿先前就听席天地说过,眼下倒也不是多惊诧。只是没想到桂哥儿好不容易调理好了身体,竟然会因着一个麻核……
“不过话又说回来,依着炎哥儿媳妇看孩子的那股小心劲儿,怎么会让孩子拿到麻核塞嘴里?”鲁氏喃喃道,突然一个可怕的猜测划过她的脑际,她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些干涩,“不会吧……”
阮明姿没说话,只拨弄了下拿来的几样药材。
她知道鲁氏在想什么。
但两个人都带着几分默契的,没有把那个可怕的猜测说出口。
鲁氏白着脸,被那个猜测骇得心惊胆颤的,颇有些语无伦次:“……既然这边没事了,我,我就回去了。我家月芽儿跟妍妍在一块呢……我这就回去了……”
阮明姿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几样药材递给了一旁的席天地,将人送了回去。
鲁氏没多待,匆匆回去了。
阮明姿隐隐觉得,这事还没完。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出了一桩大事。
荣氏放了一把火,将羊氏跟姚家老大的院子烧了个底掉。
在家中午睡的羊氏跟姚家老大,谁也没逃出去。
只有在外头玩牌的姚常炎,堪堪逃过一劫。
当他回来时,就见着披头散发貌似癫狂的荣氏,光着一只脚,站在熊熊燃烧着的院门前,又哭又笑。
周遭是来来回回拎水帮着救火的邻居,唯有荣氏,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口干舌燥的姚常炎浑身一冷,终于意识到什么,
他猛地推了一把荣氏,牙齿都在打颤:“你,你疯了?!”
荣氏被推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手心磨出了血,她却不管不顾的放声大笑起来:“桂哥儿,娘给你报仇啦!”
姚常炎浑身都在发颤:“你,你……”
根本说不出话来。
荣氏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看都不看姚常炎一眼,散乱着的头发下露出两只红肿的眼来:“是娘不好,当时,就不该给把哭得凄惨的你让那一对黑了心肝的老不死抱了会儿!”
“麻核……麻核!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荣氏放声大笑起来,眼里却流出了两行泪。
配上红肿的眼,犹如厉鬼血泪。
姚常炎不由得后退一步,他喃喃道:“疯了,疯了!”
荣氏狠狠的擦了一把泪,猛地抬起头,死死的看向姚常炎:“我是疯了!桂哥儿是个意外,他虽然不是你的骨肉,但我却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但你爹娘却都想要桂哥儿死……桂哥儿死了,他死了!我要那些害死他的,都给他陪葬!”
姚常炎被荣氏那凌厉凶狠的目光莫名吓了个胆颤。
然而荣氏说完这些,却没再理会他,自顾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恍惚的笑了下:“桂哥儿,娘在这守着呢,那对老不死的,一直没出来,这会儿定然是烧死了!……你等等娘,等一等……”
荣氏说完,犹如扑火的飞蛾一般,不带半分犹豫的,踅身奔入了那熊熊燃烧的院落中!
周围帮着救火的邻居都惊呆了。
姚常炎吓得跌坐在地,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看着那越烧越烈的院子,放声大哭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哭得到底是谁。
最后火扑灭时,众人帮忙在被封死的里屋找到了两具烧的漆黑的尸体,看不出是谁来,但应该就是失踪的羊氏跟姚家老大了。
院子里则是卧着一具尸体,那尸体的怀里,还紧紧的抱着一具小小的尸骸……
大家都不是傻子,从荣氏死前那番话里,多少推出了些什么。
这羊氏跟姚家老大,害死了桂哥儿,荣氏一把火烧死了他们,然后又自杀。
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外人也只能唏嘘几句。
发生了这样的惨剧,阮明姿连忙回了牛家村,生怕姚父姚母太过伤心。
姚父一下子老了不少,姚母却是哭得又犯了病。
因着这,阮明姿推迟了去京城的安排,长住在了二舅舅的家中,陪着老两口陪了许久。
直到九月,秋风送来了桂花的香气,姚父姚母才堪堪从老年丧子的哀毁之中慢慢回转。
阮明姿再三嘱咐之后,带着绮宁,迈上了前去京城的旅程。
然而行至半路时,阮明姿听说一桩事,说是近来京城临近几个行省,有一伙盗贼在流窜,不太安全。
她稍作思量,便舍了马车,同绮宁扮成了一对上京寻亲的乡下兄弟,打扮的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看着就是风尘仆仆行了不少路的。
他们给一个雇了镖师的商队交了些零散铜钱,那商队查过他们的路引之后,便默认了捎带他们一程。两人各自背着一个包袱,坐在那商队运送粮草的马车后头,颠颠的,跟着商队往京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