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阮棠乍一眼看到,楞住半秒,而后惊呼出声,走廊声控也随之打开。
白炽灯的侧光照下,尹汉杰直挺挺站在那,面部表情狰狞,眼球因为过于用力微凸,他投来的视线恶狠狠的,仿佛随时能把人给吞噬。
阮棠看清了来者,明明是认识的人,但反而觉得更可怕。
她的手扶住前方的桌角,紧张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尹,尹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尹汉杰怪笑了声,从容地把前门锁上,缓慢转过头,他语气阴森森的,带着质问,“阮棠,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我没有骗你!”她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男人冷笑:“还想瞒我吗?我刚看到视频,你请假那天去找那位总裁了对吧,你否认也没用,那就是你,我绝对认得出来你的声音。”
阮棠听的手臂上起满鸡皮疙瘩,他看起来像是发了失心疯,她往后躲,偏偏办公室就那么大,没后退几步她的背脊已经贴紧了墙面书柜。
尹汉杰开始走近,他状态近乎癫狂,每一个字都咬的极重:“上周五你拒绝我,说和你外婆看电影,其实也是和那个男人。”
“你平常不肯和我吃饭,你却愿意和陈志文,许泽衡在一起,许泽衡他甚至能摸你的肩膀,对,你居然愿意让他摸你的肩膀!”
肩膀?
阮棠忆起她和许学长聊天那日,许学长走之前是象征性地安慰她,所以拍了拍她的肩,但绝对没有多余冒犯的动作。
她这下忽然明白过来,抬起头难以置信道:“尹汉杰,这些日子,原来都是你在监视我!”
那种若有似无被跟踪的感觉,竟然都来自于眼前这个疯子?!
时间刚过五分钟,玻璃窗外的灯暗了下去,惨白的月光在男人的脸上罩了层恐怖崎岖的面具,他手上缠绕绳索,对此供认不讳,“对啊,是我又怎么样。”
阮棠无比气愤,可眼下不是追责的时机,她悄悄往后门挪动,一边妄图安抚他,“好,尹汉杰,我,我不怪你,我也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请你这次放过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放过你??”
尹汉杰被这三个字触到了禁区,刹那怒吼道:“我最恨别人骗我,你既然答应了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骗我那么多次,你还好意思让我放过你!”
阮棠虽然害怕,但听到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同样是怒不可遏,“不是,你说清楚,我到底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看了我写的卡片,接受了我送的白玫瑰,你就承认了是我的初恋,就是我的!”
男人说完立刻激动起来,毫无逻辑的咆哮重新震亮了走廊灯,灯光穿透窗户,将办公室内分成了明暗两块,他就在黑暗里发疯似的原地蹦跳,同时念念有词。
对尹汉杰来说,初恋是唯一,是不容许玷污的,他一直没对谁动过心,阮棠是三十年来头一个,他心目中的爱人应该和除他以外的所有男人都保持距离才对。
谁能想到在她如此清纯的外表下,竟是那样放荡!
“换了那么多男人,你怎么那么下贱!”
阮棠被迫听着他造谣出来的污言秽语,她真的压根没想到先前的白玫瑰是他送的,早知道当时就该别管风度,直接扔垃圾箱里去!
尹汉杰停下跳动,他转过身,又走向阮棠。
眼看他越走越近,阮棠急的不断摇头解释:“不,我没有接受,我根本不清楚是你送的,我把花放在公共区域大家都有看到,尹汉杰,我把买花的钱赔给你行不行,你放过我,我以后保证不报警。”
尹汉杰答非所问,呵笑道:“没用的,我锁住了。”
阮棠心里一凉,原来她从贴上后门开始说的所有话,都是在遮掩她不断推后门的手,可是门外面被锁住,就算她再用力推,也不可能打开。
尹汉杰老早就看清她的小动作,但他太过自信,所以没想拦住她。
男人阴翳的眼神使得他走的一步都好像牵线木偶,阮棠看着他肮脏松垮的袖口下,那根晃动的绳索,恐惧提到了嗓子眼,双腿直直发抖。
她无处可逃,除了维持不断地用身体撞后门。
一下,两下,三下。
阮棠感觉她的肩胛骨差点要散架,但她不敢停,对面的尹汉杰像是在逗猫遛狗,刻意走得很慢,脚步却很重,踩的她心慌胆颤。
或许是运气好,外面那把锁并没有锁紧。
千钧一发之际,在尹汉杰一伸手就能用绳索套到她时,门被撞开了,阮棠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跌了出去!
这个时候,她没办法思考方位,只顾循本能往西边楼梯下走。
“有人吗!有人在吗!救命!”
阮棠能听得到尹汉杰的脚步紧紧跟随,她不敢往后看,一遍又一遍地高声呼喊救命,尴尬的是现在这个时间段,教学区全没有人,学校保安也没到夜班巡视的时候。
“扑通——”
阮棠摔倒在台阶,来不及看伤口,她马上爬起来。
尹汉杰压低怒吼:“站住!”
他伸手一捞,拽到了阮棠的背包,迫在眉睫的当口,阮棠索性扔下包,头也不回跳下几节阶梯。
楼梯旋转角度陡峭,无意中将男女悬殊的力量拉到平均,阮棠体力不差,她拼了命用蛮劲往外冲,尹汉杰一时竟然没追上她。
夜色下的办公楼外,水泥地上静的像一滩死水。
阮棠跑的腿脚发软,她预备走校门口,然而在强烈的精神刺激和紧张的作用下,她七拐八弯,不知不觉绕进了校区后排的小块备用土地。
备用土地这半年还在建设,地上随处摆着木头泥袋,最要命的是,工人还建了临时的墙做遮挡,阮棠走错朝向后,发现无法再往前。
根本就是一处死路。
阮棠心急如焚,看了眼四周到处是平地,她没处躲,若是往回走则很有可能再碰上尹汉杰,都怪她刚才边走边喊,救星没喊到,还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要是包还在就好了,她的手机还在包——
不对!
阮棠记得她把手机放包里之前,看了眼闻景琛发来的短信,后来她就顺手放进了口袋,所以
阮棠发着抖的右手往上衣口袋一摸,真的在!
她这时候即使惊惧到极点,也是完全没空哭的,疾步躲到角落的箩筐后,阮棠用手机迅速拨通了110。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您的通话将被录音。”
阮棠甫一听到对面温和严谨的女警声音,激动的难以言表,她努力的,用口齿清晰地说:“警察好。”
“请报上姓名,地址——”
阮棠打断她:“我叫阮棠,这里是兰庆区富安街道200号利亚国际学校,我在校区后排备用土地电表架旁边,同校的尹汉杰要伤害我。”
——“已收到!稍侯,注意找地方躲避,我们十分钟内会尽快赶到现场,请让电话保持通畅!”
好。
阮棠挂完电话仍然不放心,生怕接线员门听不清她报的位置,她放缓呼吸,把地理位置和所处环境,重新编辑一遍发给了12110。
做完这些不过是两分钟,尹汉杰还没追上来。
北风吹得呼呼作响,阮棠弯腰躲进倒扣的大箩筐里,她紧张的手脚发凉,不停地默念安慰自己,变态不一定能找到这儿来,又或者警察比他先赶到,总之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只剩下祈祷。
阮棠看了眼手机,她好想发个短信给外婆,但倘若最后没事,岂不是要连累外婆白担心一场。
可是她此时此刻真的很害怕。
就是在这样极度地惊恐紧张的情绪中,阮棠的手机屏幕蓦地一亮,她低下头,闻景琛的新短信一下撞进了她的视线。
【闻景琛:回去了?】
她瞬时鼻尖一酸,憋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是在汪洋深海里抓到了属于她的一块浮木,哪怕他可能远在千里之外,但在这一秒,她确定他在想她。
阮棠的指尖悬在他的号码上,就在即将拨出电话时,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尹汉杰找到了这里。
阮棠只得将手机迅速藏在身后,借此挡住屏幕漏出的光。
她的一双眼睛透过箩筐的编织缝隙,看见尹汉杰那双脏兮兮的老式鞋在不断地来回踱步,他一会儿走远,一会儿又走近。
阮棠心里打鼓,他到底是发现她没?
冷不丁一句。
“阮棠,我知道你在这,你可能没留意,你掉了一只发夹。”
阮棠惊慌地摸了摸头发,确实,耳边的发夹不见了,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因为胆怯发出更多的动静。
“哈哈,你太傻了,这里可没什么地方可以躲的。”
尹汉杰的笑声恐怖,他慢慢弓下身体,一个个地搬开地上散落的箩筐,搬之前还会往里先偷看一眼,哪怕明知里面空白,也要搬开来欢呼一下,像是在和阮棠玩个游戏。
他搬起一个。
“你是我的女神,我怎么会伤害你,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陪我看电影,陪我吃饭,陪我回家,所有你陪别人做的事,以后只能陪我做,听到了吗。”
又搬起两个。
“乖,快出来。”
尹汉杰差不多把其他的空箩筐都搜完,唯剩下角落里的两三只,在他眼里,其实真的很明显,最大的那只一直在战栗发抖呢。
阮棠看着他走近,感觉仿佛冰凉的蛇缠上了她的脊背。
她的手不断在颤,皮鞋终于停顿在她面前,在最后这样的时刻,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她相信警察会尽快赶来,还有
阮棠反手盲按下了闻景琛的号码。
“我找到你了!”
尹汉杰嘿嘿两声后,拎起她呆的那只大箩筐,阮棠单手紧紧插入勾住箩筐的洞眼,用力往下压制,死活不肯让他提起,作最后的斗争。
可惜纯比力气,女人怎么会是男人的对手,没过几秒,竹条被撕裂,她完全暴露在尹汉杰的视野中央。
阮棠避无可避,流着泪向他求饶,“尹汉杰,你放过我!”
“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跟我回家。”
阮棠疯狂摇头,“不,我不要!”
尹汉杰原本还想继续好声劝服,紧接着看到她始终藏在身后的右手,他瞬间猜到了状况,怒吼了声,侧身跃过去抢她的手机。
恰巧在同时,电话拨通,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慵懒的低笑:“不是说有聚餐,还没结束?”
阮棠看到尹汉杰手里的屏幕显示接通,也不管闻景琛到底能不能听见,她声嘶力竭地叫喊道:“景琛,救我!我在学校——”
既然已被发现,她破罐子破摔,边哭边喊:“闻景琛,我好害怕!”
尹汉杰听到她口中不断呼喊别的男人的名字,心头的怒火更甚,他一把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顷刻间踩碎成了两半。
阮棠这一刻简直是绝望。
尹汉杰粗鲁地拎起阮棠的长头发硬生生往外拽,她栽倒在地上,他也不扶她,而是提着她的手腕在地上拖,粗石砂砾的摩擦很烈,她露在外的手臂肌肤像是在被火撩。
阮棠挣脱不开,她用最后的力气大声喊了他的名字:“闻景琛!”
——他能不能来救她,如同每一次,毫无预料地出现那样,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闻景琛今天才回到淮城,也是很巧,他下了飞机,看到阮棠说有聚餐,莫名就想到学校门口来接她。
看在她这几天很听话,比如早上别人传给他的照片里,她穿的都是中高领。
电话打来,闻景琛刻意等了几秒,是笑着接起的,“不是说有聚餐,还没结束?”
——“景琛,救我,我在学校——”
——“我好害怕!”
“嘟——”
后车座上,男人的脸色有如风云骤变,他想问下去,但阮棠的话音刚落,手机咔的一声彻底断了线。
闻景琛捏着手机的掌骨骨节泛白,他咬牙出声:“开车进学校。”
萧禾坐在驾驶位,全然不知内里,他看了眼窗外,“总裁,通行杆关了,我下去找保安打开大门。”
“撞进去。”
萧禾转过头,以为自己听错:“总裁?”
“不会开就滚!”
闻景琛按住座椅的扶靠起身前倾,手臂因为过于用力,半边青筋暴起,他俊美森冷的面容看起来勉强还算镇定,然而语调中的狠戾根本遮掩不住,“立刻,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