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你这是连祝大人也骂了,我明天就跟大人禀报,看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谁不知道祝文喜欢吃人肝。
还是活人肝。
张望这话不是连祝大人一起骂畜生了吗?
张望气得脸红,“你有种就去!”
“谁不去谁孙子!”
眼看两边要打起来,有人劝,“算了,张头,王头,都是兄弟,何必动气。”
张望是猎户出身,使得一手好弓箭。
被祝文抓了全家到漠城。
因为他有武艺,祝文对他比别人略好些,给了他个小头目当,但其家人都在漠城,三个月才得见一次。
官差中,分为以张望为代表的猎户、村民小团体,和最早主动投靠祝文的人,两派。
平时互相就看不惯,别苗头也是常有的事。
往常张望都忍了,可今天他不想忍。
“谁跟这种畜生是兄弟!”
姓王的头目本都打算闭嘴,但听张望这样一说,顿时火冒三丈。
“张望,别仗着你有几分本事就在我面前嚣张。”
“我告诉你,你们都是贱民!”
“只有我和我兄弟才是祝大人的心腹。”
“要是你识相点,以后还有留你口饭吃,要是得罪了爷爷我,叫你死无全尸!”
张望将手中的木管狠狠扔进火堆,溅起无数火花。
什么心腹,不过是走狗。
要不是祝县令答应他们在这做满两年,就发还五石粮食返乡,他才不会在这受气。
“呸,谁怕你不成?”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昨日本是他和家人见面的日子,可祝县令却以最近矿场产量不佳为由,拒绝他们见面。
张望还隐约听见有人说,祝县令把妇孺送给契丹人做口粮的事。
他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的家人。
本就烦躁,这会恨不得飞去漠城看看。
可王二狗这群人比他们多,他想去也去不了。
张望一站起来,跟着他的村民和猎户也都站了起来。
王二狗这边也不示弱,双方人马对峙着。
“呵!”
忽然,王二狗笑了。
“张兄弟,我说着玩的,生什么气!”
祝县令可说了,矿场的事是大事,不能有误。
先忍忍这些贱民。
等县令彻底有了话语权,张望这些后来的,全部要下去挖矿。
“都坐都坐,辛苦一天了,吃肉,吃肉!”
众人又逐渐恢复了说笑。
只是这其中多少真心假意,就不知道了。
萧策贴着墙壁,听了几耳朵,默默记下在场官差的数量。
开始寻找百姓的住处。
他要收复漠城,没有百姓可不行。
晋王不会再迁百姓到漠城,如今这矿场的百姓,每一个都很重要。
矿场很大,但人多的地方并不难找。
很快,萧策看见了一排排靠着墙建的木棍山洞。
外架着木头和枯叶做成屋子,依山而建,这就是矿工住的地方。
每一个屋子中,像蝌蚪般挤满了矿工,目测不下两百人。
这样的有二十多个。
只有一半多有人。
说是屋子,其实就是无数烂木头随意钉在一起,成个屋子的框架。
把矿工集中框起来。
木框屋只有成人的一半高,屋子小,人又多,进去后不能躺不能站。
只能勉强坐着。
进出都是靠爬行。
人们挤坐在一起,大部分人沉沉睡去。
也有饿的,或者不甘心睡不着的。
透过腐烂的木框,看向远处官差点燃的篝火。
“什么时候能回家。”
“我好想回家,我想村子。”
刚来的一段时间,每当这个时候,总有很多人哭。
现在已经麻木或者习惯。
因为哭没有任何用,只会招来毒打或者饿肚子。
“胡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在最边上的木框屋中,男子望着漆黑的天空,再一次问。
听声音,很年轻。
黑暗中的萧策,悄悄靠近。
勉强看清了男子的脸,稚嫩,不超过十三。
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矿山的活,要爬到深深的地洞中,将矿石一点点背出来。
祝文竟让一个孩子来挖矿,简直丧心病狂。
就在少年问完话后,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回答,“快了。”
“县令说挖满一年就能回家,还有半年。”
“小石头快睡了,不然明日起不来。”
小石头十分疲惫,“可是胡叔,我睡不着。”
“我的手和脚全磨烂了,每天都还吃不饱,我的腹中烧得难受。”
饿的。
“唉。”
胡叔叹口气,“小石头,再忍忍。”
“半年后,咱们就能回大石村了。”
“到时候,叔给你做好多饼,怎么样?”
小石头吞了吞口水,假装高兴。
“真的吗,叔?我一个孤儿,你可不能骗我。”
“绝不骗你,睡吧。”
胡叔劝小石头睡觉,其实自己也饿得难受,只是成年人比孩子更能忍罢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假装睡觉。
由于木框房出行不便,里面充斥着各种污秽的气息。
累极了的人,长此以往,也会习惯。
可小石头还是睡不着。
他望着远处的火光,闻着远远传来的肉香味,腹中快要烧起来。
突然。
一个不明物体塞到了他伸出木框的手里。
他本能缩回手,却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
小石头小声问“谁?”
无人回应。
除了远处的官差,这边静悄悄的。
小石头实在饿得很,也不管这东西能不能吃,直接往嘴里塞。
这么香甜的东西,总不能是木头吧。
一口下去,香气直冲脑门。
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遮住脆响的声音。
即使吞下去后,嘴里的香味依然没有散去。
他还舔了舔自己的手。
“小石头,你在干嘛?”
胡叔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动静睁眼的瞬间,闻道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种味道,无疑是食物。
“你吃什么了?”
他小声问。
小石头也不知道,他刚想说话,刚刚的香甜气息再次浮现。
就着远处的火光,他看见了木框外的手。
手里放着四块刚刚的金黄小饼。
来不及害怕,来不及恐惧。
饥饿的本能让他抓起饼就往嘴里塞,自己吃的同时,不忘往胡叔嘴里塞两块。
胡叔想问什么,终究被嘴里的美食征服,还没来得及问,牙齿已经把饼干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