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以为是自己按摩的手法不对,掌心离开光滑的皮肤,直起腰身:“还是你来吧,我毕竟不是专业的。”
这样一身肌肉是很难练出来的,如今贺司宴躺在床上,肌肉萎缩的过程能延缓就延缓一点吧,他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好,我来吧!”李伟接过手,“您要是什么时候想学了,随时跟我说就行。”
谢秋点头:“好的。”
“当然您别误会,我绝对不是想偷懒,减轻自己的工作内容!”李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毕竟您已经跟大少爷结婚了,平时多接触接触,有利于培养感情。”
“我知道。”谢秋笑着回道,“你放心,待会儿你走了,我就跟贺先生好好培养感情。”
李伟连连应声:“好好好……”
日常按摩结束后,李伟暂时离开了房间。
谢秋熟练地将旁边的椅子搬到床边,语气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贺先生,晚上好,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呢?”
等不到回应,他又自问自答道:“我今天过得也挺精彩的。”
谢秋把白天在食堂遇见贺景辰小迷弟的事情当成故事讲了出来,讲到最后自己都乐了:“以前看小说看到这种桥段我都觉得好假,真的会有人那么说话吗?没想到今天就让我碰上了。”
不过一想到原主可能也做过很多类似的事,他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对了,我的书买回来了。”谢秋站起身来,“等一下,我去拿过来。”
不一会儿,他抱着几本书走回床前。
“贺先生,我给你读睡前童话故事吧。”谢秋坐回椅子上,轻声说道,“我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有个比我大一点的姐姐,很喜欢给我讲睡前故事,只不过……”
只不过那个姐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能等来童话里美好的结局。
可是他依然选择相信童话故事,这个世界已经足够现实了,他愿意在内心留一块小小的地方,装满浪漫的童话。
他相信野兽会得到美女的拯救,相信睡美人会被英俊王子的真爱之吻唤醒,相信小美人鱼的结局不是化成泡沫,而是变成圣洁勇敢的灵魂进入了天堂。
谢秋翻开童话故事书的扉页,开始轻声读了起来。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谢秋的声音清亮好听,刻意放轻了,好似泉水般汩汩流淌在房间里。
他并不是在对着书本朗诵,而是用一种很令人舒适的语调,将《海的女儿》这个故事娓娓道来。
在低柔的讲述声中,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表情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安宁平静起来。
“……于是她就跟其他空气中的孩子们一道,骑上玫瑰色的云块,升入天空里去了。”
谢秋停了下来:“你看,小美人鱼最后是去了天堂的。”
虽然小美人鱼将刀子扔向浪花,牺牲自己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身躯化成泡沫的准备。
就在谢秋准备读完最后一段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你——”贺景辰看见他,不由皱了皱眉。
谢秋举起手中的童话书封面,主动自证清白:“我什么也没干,只是在给司宴哥哥读书而已。”
贺景辰定睛一看书封,顿时感到一阵无语:“你给我哥读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怎么啦?”谢秋笑了笑,“推荐二少也看看童话,对你有好处。”
内心多一点美好的事物,别总把他想得那么阴暗。
贺景辰:“……”
他怀疑对方在内涵他什么东西,但是他没有证据。
谢秋适时转换了话题:“二少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谁找你了?”贺景辰下意识反驳道,“我来看我哥。”
“哦。”谢秋比了个手势,“那您请。”
贺景辰抿着嘴唇,尊驾是一点都没挪动。
谢秋阖上书:“是需要我回避吗?”
“不必。”贺景辰惜字如金,迈开长腿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病床上的男人脸上。
谢秋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出去。
跟贺二少共处一室,保不齐对方又该认为他在耍什么心机了。
结果他刚站起身来,贺景辰就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谢秋:“……”
他选择用行动来回答这个问题,一个漂亮的转身,往房门的方向飘去了。
晚些时候,苏婉蓉回来了。
向来优雅从容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疲倦,进门后就换下高跟鞋走向沙发。
谢秋下楼时,看见她正靠在沙发上小憩,立即放轻了脚步。
他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拿起放在一旁的薄毯。
刚披上毯子,苏婉蓉就醒了过来:“小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有一会儿了。”谢秋往后退开,“洗了澡,还给司宴哥哥读了会儿书。”
“你还给司宴读书啦?”苏婉蓉打起精神来,“给妈说说,读了什么?”
谢秋一本正经地回道:“《海的女儿》。”
“真的呀?”苏婉蓉故作惊讶,“妈还以为你给司宴读了《睡美人》呢。”
谢秋配合地回道:“这个下次再安排。”
苏婉蓉掩唇笑了起来:“小秋真可爱。”
“一般一般。”谢秋谦虚地回道,“A市第三。”
苏婉蓉被逗得笑容满面,拉着他的手坐到沙发上继续说话。
与此同时,贺景辰站在楼梯拐角处,一半的脸在灯光下,另一半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二少爷。”保姆的声音响起来,“你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贺景辰回了两个字,若无其事地走向客厅。
苏婉蓉这才发现小儿子:“景辰,你也回来啦。”
贺景辰应声:“嗯。”
“那准备开饭吧。”苏婉蓉转头吩咐道。
餐桌上,贺景辰开口问道:“母亲,您今天去了集团总部吗?”
苏婉蓉简单回道:“对,去开了个会。”
她的态度显然是不想多谈,但贺景辰却一反常态地追问道:“是集团内部又要发生什么变动了吗?”
“暂时还顶得住。”苏婉蓉轻叹一口气,“你好好读你的书,集团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我——”贺景辰想说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我明白了。”
谢秋在一旁埋头苦吃,完全不想参与他们的话题。
母子二人之间的心结已久,迟早是要爆发的,那个契机就是贺景辰想要提前进入贺氏集团,而苏婉蓉却不同意。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吃完晚餐后,谢秋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点进微信,发现通讯录一栏多了个小红点,有陌生人请求添加好友,备注是“白佑”。
谢秋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还是点击同意好友,万一是原主认识的人呢?
很快,对方的信息弹了出来。
白佑:【你很有胆量,敢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谢秋:【你是哪位?】
白佑:【你装什么?】
谢秋:【我没装,我真的不认识你。】
白佑:【你竟然敢说你不认识我?】
白佑:【[发怒][发怒][发怒]】
谢秋看着对话框里愤怒的表情,脑海里冷不丁浮现出一张狼狈的脸。
这熟悉的语气,难道是……
白佑:【你今天让我在食堂出了个大丑,还敢说不认识我!!!】
谢秋:“……”
果然是那个贺景辰的小迷弟,居然都追到他微信上来了。
谢秋:【你从哪里弄来我的微信?】
白佑:【哼,没有我白佑弄不到的东西。】
谢秋:【又自信了,白少爷。】
不知道是不是“白少爷”这三个字起了作用,这回对方没有再发火。
白佑:【你今天说你对辰哥哥没有非分之想,是真的吗?】
谢秋:【比真金还真。】
白佑:【那你为什么会从辰哥哥的车上下来?】
谢秋:【你不知道我跟贺景辰的哥哥,有婚约吗?】
原主跟贺司宴的婚约,在圈子里应该不是什么秘密才对。
白佑:【拜托,谁都知道贺家大哥根本不会娶你的好吗!】
谢秋:“……”
白佑:【再说了,贺家大哥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我会觉得你转投辰哥哥的怀抱也很正常吧!】
谢秋:【有理有据,可惜大错特错。】
白佑:【怎么说?】
谢秋:【自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有一个人,无论他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变心。】
白佑:【!!!】
白佑:【对不起!是我对你误会太深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
谢秋笑而不语,语言艺术的魅力就在于此。
反正贺司宴暂时也不会醒,他想怎么胡说八道也没人管。
假如能借这个白少爷的口,将他从这场乌龙里摘除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谢秋:【现在知道也不迟。】
白佑:【还有一件事……】
谢秋:【你说。】
白佑:【我要为我自己今天在食堂的行为,向你道歉。】
谢秋:【嗯。】
他没有回复对方“没关系”,因为无论对于原主还是他自己来说,“野种”这两个字都太过分了。
他们是无父无母,但他们不是野种。
谢秋退出微信,按熄了手机,往隔壁病房方向走去。
推开门,他先进卫生间仔细洗干净手,然后才开始准备毛巾和温水。
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谢秋脱男人衣服时,动作利索了不少。
用来按摩的精油已经被皮肤吸收得差不多了,玫瑰花的香气却始终萦绕在鼻尖。
谢秋认真地帮男人擦拭干净上半身,犹豫片刻后,还是脱下了他的睡裤。
擦的时候离那个部位远一点,应该就没事了吧?
幸好这回没再出什么意外,顺顺利利地擦完了身体。
谢秋悄悄松了口气,帮男人盖好被子,自己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贺先生,你不介意我在床上趴一会儿吧?”
“我歇两分钟,等会儿就回自己房间哦。”他趴到床沿边,小声说道,“别担心,我洗干净了。”
沉睡中的男人,自然不会拒绝他。
谢秋转过脸,盯着垂放的大手看了会儿,忍不住握起那只手,边欣赏边感叹道:“真好看。”
其实他是个手控,对于美手要求极高,很难碰见完全符合他审美的一双手。
但眼前的这只手修长笔直,骨节分明,从指尖到指根的长度非常惊人,中指指缝间还有一粒小痣,莫名添了几分禁欲又性感的味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肤色实在太苍白了。
“贺先生,有空我要带你出去晒晒太阳。”谢秋将男人的手放在脸颊旁,打了个哈欠,“带你感受阳光,雨露,鸟语,花香……”
尾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至消失在空气里。
好半晌后,谢秋握住的那只手动了。
这次动的幅度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大,苍白的指尖按在软乎乎的脸颊肉上,极其缓慢地往下滑动,像是试图用手指描摹出他的轮廓。
半梦半醒间,谢秋以为脸上有蚊子,抬手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贺司宴的手瞬间又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