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绚走后,柏咫涯下楼来。
“怎么样,有缺的吗?”
“基本上该有的都有了。硬要说的话,还缺个茶壶吧。”
“茶壶?”
“嗯,我有用茶壶泡茶喝的习惯,来了玉桦市后还没时间买。”
“哦,你对茶壶的质量讲究吗?”
“并不一定要什么大师工艺的,普通点的也可以,到时候我网购一个就行了。”
“其实这附近刚好有个卖茶壶瓷器的店,就是只有晚上才会开门,我今晚刚好要出去,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顺路带你过去。”
柏咫涯想了想,说道:“行,那到时候就麻烦舟小姐了。”
“嗯,没事。”
……
房伯黑色高级轿车载着苏氏姐妹,穿过几条稍显拥挤的道路,径直开进了长水区南部的景区之中。
长水区有一条呈马蹄铁状的城中河,被称作「云湾河」。
被云湾河所环绕的小山便是「施山」,两者共同组成了玉桦市的着名景区「云水玉山」。
两个月前,这片景区关闭了,宣称将要进行为期一年以上的维护修整,开启时间另行通知。
只有小部分人知道真实的原因,但数量其实也不少。
因为景区内新建了几座豪宅别墅,而「苏只」贵族们出入景区的时候从未遮掩过。
推开仿古式的朱红板门,一个身着青衫,神色乖巧而灵动的妙龄女子迎面走来。
她叫翠儿,算是苏若蕖的丫鬟。
现代的贵族们有些生活相对会更朴素低调,所以家中并无仆人,顶多养些护卫;还有的贵族仍保留着以前的传统,起居出行皆有不少仆从照料,家中的琐碎事务也各有管家打理。
苏只处于两者之间。
苏若蕖的哥哥打从一开始便不想要仆人,他虽然也很嫌麻烦,但他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边更麻烦。
妹妹苏芙荑也是如此。
苏若蕖本人则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主仆关系。
然而他们的父母并不这样想,耐不住兄妹二人的执拗,最后将期望的目光投向苏若蕖。
于是,禁受不住父母的满心期望,苏若蕖从仆从中挑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孤儿,作为自己的贴身丫鬟。
“这一个怎么够呀,宽衣洗脸,端茶倒水都得花几倍时间才做得好,俩多挑几个,我看这个就挺机灵的”
“我也觉得,那就让她们几个去二哥或者芙荑那儿吧”
眼看再下去苏若蕖也不要了,她父母也只好作罢。
当时那个被挑中的丫鬟,就是翠儿。
翠儿要大苏若蕖四岁,画得一手好水墨画,苏若蕖跟她学过画画,但总是不得要领,两人间的关系比寻常主仆要亲密许多,虽说日常生活中翠儿一直在服侍苏若蕖,但苏若蕖更多是将她当作值得依赖的人。
尽管翠儿是苏若蕖的丫鬟,但这些年来,她也没少照顾过苏芙荑。
前些年苏芙荑经常偷偷溜出去练剑,每次有人来找她,都是翠儿帮她搪塞过去的。
而且苏芙荑的性子虽然比较野,但毕竟是个女孩子,生活中的诸多不便也是由翠儿照料。
几年下来,这两人的关系也变得相当不错。
“翠儿,哥哥那儿有消息吗?”苏若蕖柔声问道。
“听说二公子要回一趟本家,八成要多些时日了。”
翠儿接过苏若蕖手中的包,递来一条湿热的毛巾。
苏若蕖用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又接过她手中的一盏茶,连着饮了几小口。
翠儿朝门外望了望,问道:“怎么没见到四小姐?”
“芙荑从房伯那儿听到了些什么,今晚要出去,索性先不回来了。”苏若蕖说道,“她这两天在学校里待着闷得慌,房伯没拗过她。”
翠儿当然也知晓苏芙荑的性子,只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苏若蕖笑道:“房伯这次让她带着灵武去了,不用担心。”
“嗯”
翠儿点点头,但心中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
……
柏咫涯并没有大包小包的将自己的生活用品往舟婧的屋子里搬。
因为过于麻烦,他选择现买。
不知为何,他网购的速度似乎比别人要快一些,所有东西在两个小时后就到了。
“你不是说网购吗,怎么这么快!”
面对一脸惊讶的舟婧,柏咫涯平静说道:“我挑的商家效率高吧。”
“那茶壶是不是不用带你去挑了。”
“茶壶我还没买,既然附近有专卖的实体店,我也有些兴趣,还是去看一下吧。”
六点左右,晚餐时间,柏咫涯还在签收快递,舟婧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似乎在捣腾着什么。
她点了两份外卖,其中一份是请柏咫涯吃的。
“庆祝你入住,别客气。”
八点不到,签收完毕后,将生活用品都整理得差不多的柏咫涯便待在房间里,开始看起了书
楼下一直没什么动静,一直到十点左右,舟婧终于走出了房间,上楼敲了敲门。
“怎么样了?我差不多要出发了。”
柏咫涯打开门,舟婧披了件牛仔外衣,手里握着一罐刚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
“行。”
两人走出房门,舟婧领着柏咫涯朝红叶公寓走去。
舟婧住的普通民宅在红叶公寓外,公寓东面正对着的马路对面,沿着一条小巷拐进去,大约走二十米能看到一棵白杨树,树后便是舟婧的屋子了。
马路上,人流涌动,车来车往,往西的马路口对面便是酒吧、ktv、舞厅、棋牌室、台球馆、洗浴城器具一条龙的美花路。
柏咫涯喜欢人来人往,但不会置身其中,他对那些地方比较排斥,觉得自己之后应该也不会走进那些地方。
舟婧与大门口熟悉自己的保安打了个招呼,带着柏咫涯走了进去。
虽说是公寓区,但这个点却没有多少人,路灯散发清冷的白色光芒,落在舟婧的发丝与长腿上。
柏咫涯换下了高学制服,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似乎是不习惯用皮带的缘故,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裤。
此时仍是初春,路人大多要穿两件,相比之下他的衣物有些单薄。
当然,与下身只有一条热裤的舟婧相比,他只是清凉了些。
“前面就是了。”舟婧伸手指了指前方一家楼边的小铺子。
店铺只开了半扇门,有些微弱的灯光从中亮起,若是不注意看,都不知道是家正在营业的店。
“你进行后就报我的名字,我有点小事要去旁边那栋楼处理一下,你要是挑好了自己先回去好了,喏,刚才忘了给你了。”
舟婧说着,递来一串钥匙。
“好。”柏咫涯接过钥匙。
看着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正朝菊楼走去的舟婧,柏咫涯朝她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转身朝店里走去。
推开半扇门,两盏明灯分别位于左右两侧,照亮墙边的摆饰与另一侧的柜台。
琳琅满目的物件堆积在柜台旁,各种瓷器、铜、铁等饰品、器具不加分类地摆放在一块暗红色的绸布上。
后方有一扇黑漆漆的木门,看着有些年头了。
“小伙子要点什么?”
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高高的柜台中传来。
一个比柏咫涯要矮二十多厘米的男人探出头来。
他戴着口罩,看不清样子,只是眼角与额前的皱纹表明其人生阅历应该不少了。
“我是舟婧小姐介绍过来的,听说……”
柏咫涯的话还没说完,他便转身,缓缓走进了一旁的门后。
过了几秒,一个面容朴素的中年阿姨走了出来。
“小伙子,要看点什么。”她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身前,笑眯眯地看着柏咫涯。
“有茶具吗?”
“有的,可多着呢!要什么样的呀?直嘴的弯嘴的?紫砂的、铜的、铁的、银的?这样,我挑几个给你看看吧!”
她热情地说着,无视了柜台旁的那一堆东西,转身走进了黑门内。
开门的瞬间,里头黑漆漆的,阴森一片,见不到半点光。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正看着外面,一副随时会冲出来的样子。
“小伙子稍等会儿,啊。”
她进门前瞥了一眼柏咫涯,后者的视线正落在墙边的装饰上,闻言点了点头。
大概一分钟的功夫,她走了出来,一只手端着个方形大盆,上面盖着块白布,另一只手从柜台下挪出一张小桌子,带到柏咫涯面前,将方盆放在桌上,掀开白布,十来个款式各异的小茶壶静悄悄地坐在盆里。
“这就是个样式,你要是觉得哪个好,我再给你去拿大的。”
“谢谢,麻烦了。”
“没事儿。”她笑着挥挥手,坐回柜台后,说道:
“这茶壶的也有讲究,有人对最重视外观,或是要釉面出色的、或是铁胎银丝的、或是手绘出众的,也有人追求一定要出自大师,全手工、纯手绘,柴窑烧制的。材质也各有讲究。小伙子你喜欢哪种?”
“实用就行,大口带球,里外有釉,样子普通点的就好。”
柏咫涯的视线迅速掠过那十几个样式小壶,打开几个观察了一下。
中年阿姨笑眯眯地看着柏咫涯,几缕精光透过眼缝一闪而过。
“这个不错。”
柏咫涯把玩着一个白瓷茶壶,正端详着。
“好嘞。”
她应声又钻进了门里,没过一会儿,端着个大号的白瓷茶壶走了出来。
“听说这可是出自某个民间大师的亲传弟子,既然你是舟小姐介绍来的,我给你打个八折,就八百六吧。”
“行。”
柏咫涯一点都不砍价地爽快答应了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正当他准备付款时,忽然侧头,似乎是身后的方向发生了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
中年阿姨见状问道。
几秒后。
咚——
一声缥缈低沉、若有若无的钟鸣从店外菊楼的方向传来。
中年阿姨抬头朝店外看去,神色微异。
同时,那黑漆漆的门后,传来几声响动。
店里的灯光闪烁,明暗不定。
随后,似乎有什么呼啸而过,一阵大风吹过,店门吱呀作响。
柜台摇动,中年阿姨转头向黑门内看去。
“咳咳”
一声沙哑的咳嗽从门内传来。
灯光恢复正常,响动也消失不见。
她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柏咫涯,脸上重新变成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
“哇,刚才好大的风啊!”
柏咫涯的神色始终没什么变化,他点点头,手机扫了下柜台旁的二维码付款,说道:“茶壶先放在这里,我一会儿过来拿。”
“嗯,行……”
中年阿姨将柏咫涯送到门口,看着他走向菊楼的背影。
她回到店内,伸手朝店门敲了敲,那两盏灯顿时熄灭。
黑暗笼罩着店铺,她却行动自如地绕过柜台,走进了黑门之内。
嘎吱——
黑门静静关闭,寂静笼罩整间店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