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咫涯没有让夏霖等太多时间。
他出现在夏霖面前的时候,几道裂纹爬上了右眼的半块镜片,衣领与袖口处有些破损,点点灰烬依附在裤脚与黑色运动鞋上,看着有几丝狼狈。
只是那帽子像套了铁丝似的,紧紧地贴着他的头皮。
一旁,梅画鹭凑了过来,看见柏咫涯平安无事但却是独自上来以后,小声问道:
“那个小姑娘死了吗……?”
夏霖沉默着,脸上不见悲喜,认为梅画鹭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可想而知的。
但柏咫涯却给出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爆炸了。”
柏咫涯看着夏霖说道:
“地下的片广场炸出一道向下的缺口,一个叫关虎儿的女人和虞素琴一起掉下去了。”
夏霖问道:“关虎儿是谁?”
柏咫涯简单说明了一下。
梅画鹭听了以后,眼睛亮了起来,神色激动地喊了一声“苍虎神”!
“我就知道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他涨红了脸,感觉那山间的寒风一下子不再刺骨了。
“苍虎神现身救人了!”
夏霖瞥了他一眼。
这苍虎神明显只是个修习时出了岔子的武者吧,是人啊,而且还有个关虎儿这么土气的名字呢。
“你准备怎么办?”夏霖问道。
“缺口通向山底,不过是在另一端。”
柏咫涯看向蛇神山的西面——那紧邻着虫神山的另一头。
“现在她们还是生死未卜的,关虎儿或许不用担心,但虞素琴恐怕凶多吉少。”
听他这话,似乎不打算袖手旁观。
夏霖沉默片刻,忽然轻飘飘地说道:“我原先一直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个热心肠的人。”
柏咫涯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平静说道:“我对关虎儿无意间掌控的灵术有些兴趣,稍加完善的话,说不定会成为新的异灵术。”
他环顾四周的白袍难民们,又回头向山下看了一眼。
“你通知灵武处了吗?”
“嗯。”
柏咫涯看向不远处的两块岩石间的阴影处,问道:“司命在那里?”
夏霖点头。
“好。”柏咫涯道:“那你们先走吧。”
夏霖看着他。
“走?”梅画鹭愣了愣。
“”柏咫涯转过头去,对梅画鹭说道:“今晚这里发生的事情牵扯到了很多复杂的东西,你反正什么不知道,都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跟着他先离开吧。”
他说完,又对夏霖说道:“幻阵已经消失了。这下面……大概要花些时间,我今天大概不去学校了,你回去赶紧休息一下应付测试吧。”
幻阵消失了?
夏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道:
“不过其实我对这测试不是很在意。”
柏咫涯说道:“可你家人似乎不这么想。”
他指的当然是夏霖的姐姐夏煦。
夏霖莞尔。
此时,一阵阵引擎声从七八百米外传来。
夏霖来到胡茬男身边,说道:“灵武处的人几分钟后就上山了,你们可以准备一下了。”
说完,他便对梅画鹭说道:“走吧,我带你下山。”
“哦。”
梅画鹭点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但没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柏咫涯。
“救救她……”
柏咫涯斜眼俯视着他。
在那双平凡的眼瞳中,流转着单纯的情绪。
尚未沾染世间的污秽,未因什么复杂的原因而扭曲。
尽管眼神完全谈不上有力,但却是极为干净澄澈的。
柏咫涯轻轻点了点头。
“赶紧。”
夏霖的声音传来,梅画鹭只感觉身体一飘,随后整个人被夏霖拎在了手中,向山下飞速落去。
“哇啊——”
喊声渐远。
胡茬男告诉其他人,灵武处马上就来了。
柏咫涯悄无声息地抓住了岩石间的司命,带着他来到了另一处阴影中。
这里离蛇神山的另一头更近,而且也能看到周围这些人的情况。
没过几分钟,细碎的声音从山下传来,越来越近。
很快,几个穿着制服的灵武处干员携带着灯光,出现在难民们的眼中。
一个年轻的男人看着他们,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向空中释放出一道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灵气。
随后,他向这些穿着白袍的男女老少说道:
“我叫董秋武,是灵武处干员。没事了。”
简洁而坚定的话语,仿佛初春的暖阳,融化了他们身上的枷锁,温和地包裹住那一个个伤痕累累的身躯。
一个中年女人神情发愣,嘴唇不断颤抖着,最后双眼一闭,两行清泪落下,哭出了声来。
她的哭声并不怎么动听,只是真情实感,极富感染力。很快,大约三分之一的受害者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霎时间,山间一片呜咽,悲怮而委屈,但想来更多的应该是劫后余生的安心。
很快,注意到董秋武发出的金色灵气,一个个干员陆续赶到此处,开始处理安抚这些受害者们。
柏咫涯看着这一幕,认为没有问题了,于是转身,拎着司命向西侧的山下行去。
……
黑暗之中,烬符突然坐起身来,大声嚷嚷着:
“灵武处办案!给老子让路!把钱都交出来!”
她睁开眼,愣愣地看着周围。
“诶,人呢?那群瘪三呢?”
“你做梦做傻了吧。”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烬符转过头去,雷甸正蹲坐在一方岩石上,无所事事地望着远处。
“这什么地方啊?”烬符站起身来问道。
“山底。”雷甸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在这里?”
雷甸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记不记得你脑子秀逗了,要追猪,然后跳崖了。”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你脑子才秀逗了呢!弱智雷甸!”
“然后我拼命把你扔回去了……”
“有吗?好像也有这么回事……不对,你撒谎,我这不是也在下面吗?!肯定是老子为了救你才跳下来的。”
雷甸眼皮一抽,咬牙切齿说道:“因为你这个傻嗨又自己跳下来了!”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那不是说明我讲义气吗!?”烬符自豪说道。
“那我拼命把你扔回去的意义是什么啊!”雷甸怒道,又叹了口气,“还好我们运气好,掉到这片柔软的草坪里。”
两人的身下有一片极为柔软的草堆,手感甚至不像是草地,更像是厚厚的棉花。
“然后我睡着了?”
“你晕过去了,现在才醒来。”
“我为什么晕过去了?是不是你把老子当肉垫了,啊!”烬符说着,伸手夹住了雷甸的脖子。
“都说了你后来自己跳下来的!要当肉垫也是你拿我当肉垫啊!”雷甸一边推搡着她的头一边喊道。
烬符手上的力小了一些,问道:“诶,是这样吗?那谢谢你啊,小雷甸!”
“不用谢,我也没给你当肉垫,你掉下来的时候我躲开了,你头着地的,所以才晕过去了。”
烬符眨眨眼。
“噫——”
“别掐我脖子啊,要死人的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