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南精神卫生中心,503房。
陈冬阳坐在阳台的小马扎上,遥望着宁静的夜空。
郭德庄也搬来一个小马扎,和他一起沉默。
但没过多久。
郭德庄就憋不住了。
他吵着闹着,要让陈冬阳讲故事给他听。
“哥哥,歇够了没,可以开始讲故事了吗?”
“再等等,我捋一捋。”
“要多久啊?啊!啊!啊!”郭德庄前面还轻言细语,后半部分,直接开始恶龙咆哮。
“你再吼就真没故事可以听了,别说话,安静点。”
“嗡。”
翁了一声,郭德庄紧绷着脸,等待陈冬阳酝酿完成后讲故事给他听。
郭德庄倒不是认为陈冬阳不给他面子,而是他傻乎乎地以为不说话等于不能呼吸,在憋着气。
终于,在郭德庄快要撑不住,老脸憋得通红之际,陈冬阳想好要讲什么故事了。
为了让值夜班的那位老哥也能听见,陈冬阳特地把马扎搬到了摄像头底下的墙角。
郭德庄也想这么做,但被陈冬阳制止了,因为他讲故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郭德庄早点睡,所以让郭德庄回床上躺好后,他才再开始讲。
“昨天给你讲了白雪公主,今儿个就给你讲讲王子的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
陈冬阳觉得,这个开头,真是童话万金油。
因为接下来可以套进“时间、地点、人物……”的其他要素。
至于有杠精要问“很久很久”是多久,那他也只能说,因为不知道过了多久,所以才说是“很久很久以前”。
儿童文学家的事,能叫语病吗?
但郭德庄这位勤思好学的听众,很不配合地听完后再提问,老是在陈冬阳讲完一段或者一句的时候,抛出问题打断他的思路。
“哥哥,你这故事不是讲王子的吗?怎么一开始就将国王有很多漂亮的女儿啊。”
“哥哥,这公主真的刁蛮,人家青蛙帮她找着了宝贝,转头就将答应过人家的事情给忘了,你说是吧。”
“哥哥,这公主是不是你说的颜值狗啊,当王子还是个青蛙的时候,就嫌弃别人是丑八怪,等他回复原本面貌后,马上又跟人家如胶似漆了。”
“哥哥,这结尾的啪啪声是啥意思啊?”
“自己想,答案我在前面说过了。”
“庄,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一定能想出答案,当然,如果你猜不出来,我也不会说你是个‘笨小孩’。”
“但前提是,你今晚要安安分分地睡觉,等明天一早,我再告诉你答案。”
郭德庄确实猜不出答案,他试着猜了“马车要散架”、“车轮压到地上的树枝”……
但陈冬阳很狡猾地打了个补丁,“只有三次机会,三次机会用完了就要睡觉。”
为了不浪费最后一次机会,郭德庄用被子捂住脑袋,苦苦思索着。
监控室。
“二中,你说这结尾处,王子和公主听到的‘啪啪’声,是啥意思?”
张文辉自问自答,快速鼓掌了两回。
“滚犊子,人家陈冬阳结尾前不是说了吗,一直暗中保护王子的仆人,为了避免自己悲伤过度,在自己心上装了三道枷锁,后面看到自己的小主人重新变成正常人后,那枷锁肯定就拆了呗。”
“哦,合着遥远的古代,还有这种心脏架桥技术啊,厉害了。”
“等等,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探视,503那波人是?”
监控室内的显示屏中,陈冬阳所在的503号房外,除了保安护士,还有几名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外来户的外界人士。
他们俩,一人在耳麦中跟现场保安对接情况,一人负责放回放。
原来在陈冬阳开始讲故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进院了,跟值班医师沟通了下情况后,便有人安排带路,让他们来到503门外。
只不过,他们站在门外并没有直接开门而入,反倒像是在偷听。
“唉,这冬阳小哥真可怜啊,我能感觉到,他故事里的青蛙王子就是他本人,他幻想着能遇到一位能解救他于苦海之中的美丽公主。”
“说不定还想当驸马然后晋升国王呢。”
“行了,你们少说两句,等会进去后,记得事先背好的台词,咱们录完就走。”
外来的六个人,正是明日星星捧出的五位少年偶像,以及他们的经纪人。
今天本来他们可以早点下班,赶完通告后去各忙各的。
但是忽地不知道为啥方少勇这位大少爷,打电话给他们的经纪人,让他们来香山南精神卫生中心“看望故友”。
金主爸爸吩咐的事,再不情愿,也得办。
他们是一个团体,有的出身显贵,有的出身平凡,但被偶像梦工厂的乾娱选中,那就至少有三年的带飞红利期,所以这段时期内,除非爆红,不然根本不可能跟签约公司叫板。
哪怕是这五位少年偶像,其中一个家里有矿,一个家里有房,一个家里开贵族学校。
隔行如隔山,又不是什么触及底线的事情,来就来呗,走个过场而已。
在他们眼里,陈冬阳只是出现在下一个热帖里衬托他们友爱仁义的工具人罢了。
而他们不屑于隐藏的轻蔑、敷衍,被旁边的护士和保安尽收眼底。
贵圈,真脏。
饶是他们在精神卫生中心,见过太多白云苍狗,也不免有些反感当着他们的面作秀。
“叩叩叩,陈冬阳,有人找。”
护士长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陈冬阳这才明白,为何郭德庄又用被子捂住了头。
原来他知道有人来了啊。
而自己讲故事讲的太投入,竟没有发现走廊里的脚步声数量、音量不对劲的事情。
护士长身后,还有几名面带微笑的青春少年。
六个月的封闭式训练,还是有效果的。
他们进门前大多面无表情,个别无所谓的还面露厌恶。
进门后,笑得跟老友相逢似的,很是热情。
这搞得陈冬阳都有点怀疑,自己跟他们是不是真的很熟。
鲜花、礼物,接踵而至,陈冬阳两只手都拿不过来。
“冬阳,还记得我是谁不?”
“你是,赵闰?”
谁知,另外一边的少年悠悠道:“我才是赵润,他是王晓。”
“哦,对不起,我忘了,我只记着当初你们当中,好像还有个未满十八岁,差点被节目退了。”
“那是节目组故意炒……总之,身份证上是满了18周岁的。”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幸苦各位了,这么晚还大老远地过来看我,来就来呗,还送这么多好东西干啥。”
“没事,没事。”为首的队长王晓深情道:“咱希望你健健康康的,等你那天出院了,来给我们演唱会捧场呗。”
“没错,到时候请你当我们演唱会的神秘嘉宾。”
“呐,这是我们出道的首张专辑,抽空听听。”
陈冬阳将那盒有些沉的黑芝麻糊以及西洋参放下,郑重地接过了那张专辑。
站在远处用手机摄像的助理终于艰难地偷拍完了想要的画面,回头剪辑成一个VLOG,放到网上后,买买热度,又是一个很好的正向宣传投资材料。
“咳咳。”
他提醒几位可以收工了。
陈冬阳刚接过专辑看了两眼,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几位少年,现在一个个挂着生人勿近的表情。
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保安甚至过来拍了拍陈冬阳的肩膀,唉了一声,然后跟着出去了。
陈冬阳撇嘴道:“真是莫名其妙。”
“他们莫非又在搞什么骚操作?算了,看在送了这么多礼物的份上,先不计较。”
“还行,真是瞌睡到了有人送枕头,回头研究研究,这世界的偶像组合发的专辑什么水平,哟,这西洋参,挺粗的啊,啧啧。”
“这芝麻糊的罐子,怎么有点沉呢?”
“我giao,里面有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