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宫门前被上官琅桦拦住的,沈昭前脚才跨出宫门,后脚就被上官琅桦骑马拦下。
“小子,我们谈谈。”上官琅桦未着盔甲,也没有佩刀,浑身却透着在战场厮杀后的血气,那已经是融入他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宫门前广场上,不止有守门将卫,还有往来出入的官员和北镇抚司今日当值的缇骑。
路过他们身边时,皆不约而同看向他们二人,带着戏谑好奇的目光。
沈昭目光轻扫过旁人,那些人纷纷移开目光,假装看天看地,就是不再看他们。
但那脚步却是放的越来越慢,势必要听些岳婿间的八卦。
沈昭拱手行了一礼,“请您稍等片刻。”
而后转身同下属吩咐了一回,方上马,跟在上官琅桦身后离去。
他自是心里猜测,他这岳丈莫不是又想和他比武?比武是假,借此揍他一顿才是真的。
娶了麻烦精,还当真是给他自己添了一堆麻烦。
行至目的地,却是一片竹林,一方石桌上官琅桦只叫他下马,坐下后不无嘲讽,“要想见沈千户一面当真是难。”
“岳丈若有事,尽管吩咐便是。”沈昭一顿,“北镇抚司公务繁忙,还请岳丈见谅。”
上官琅桦冷笑了一声,“罢了,你我心知肚明,我为何要拦你去路。”
“我也不喜欢同人绕圈子。”quwo.org 橙子小说网
“岳丈请讲。”沈昭明白,无非就是让他待麻烦精好一点,或者是更好一点。
上官琅桦拿出一份信推过去,“我要你签了这份休书。”
沈昭终于意外,“您要我休了您女儿?”
上官琅桦瞥了他一眼,不无嘲讽,“你倒是怪会想美事。”
“要休也是我闺女休了你。”
沈昭只问,“是您的意思,还是阿彩的意思?”那麻烦精日日都同他找麻烦,可在旁人面前,特别是他祖母还有她父亲面前,从来都装得同他夫妻恩爱,他再是糊涂,也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麻烦精是不想让长辈们参与其中。
这封休书,断不可能是麻烦精写的。
上官琅桦催促他,“是我的意思又如何,她是我闺女,我替她做这个主又如何,你签了就了事。”
沈昭把信封推了回去,“恕小婿不能签。”
上官琅桦一拍桌子,石桌震的一响,沈昭垂眼一看,石桌上随之多了道裂纹。
“你凭什么不签?是你对不住我女儿在先,你仗着你沈家的势,就可以随意欺辱我女儿不成?”
“就算不嫁你,难道我女儿就嫁不出去了吗?”
“纵使她不想嫁人,我也能养她一辈子,让她不必受旁人的欺负。”
沈昭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却不停地回着上官琅桦前日同他的那次见面。
那封休书,他自然是没签名。
他半阖了眼,余光瞥见对坐的人抿着唇,红着眼,要哭不哭,当真是让人心烦。
她又有哪点好,他当时怎么就没同意。
那分明是个极好的,可以轻易摆脱麻烦精的时机。
是因为他敢签休书,他祖母就敢将他赶出家门,认了那麻烦精当亲孙女。
若要和离,也不是现在。
“若是有朝一日,她亲口告诉我要与我和离,我会答应她,只是不是现在。”
“您若是觉着我不诚心,您可以提条件,提到您觉着满意为止。”
还是他就是不想签呢?
时隔五年,拢共就见了她爹不到十日,就又分别,下一次相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阿彩心情低落,一直到行至公府前,她一直都没说话。
“少爷,少夫人,咱们到了。”外头车夫稳稳当当将马车停下。
阿彩打起精神,揉了揉脸,笑着看向沈昭,“夫君,走吧,去给祖母请安。”
变脸是在眨眼之间,沈昭的目光轻扫过眼前人的脸庞,竟有些叹服。
每日看麻烦精在他面前表演变脸,时不时给他找点麻烦的日子,倒也不错。
他先下了车,伸手牵着阿彩下了马车。二人手牵着手走进了公府,这才知道沈老夫人不在家。
沈昭意外,“祖母去了何处?”
他出门前,沈老夫人是在家的,还说等着他将人给接回来,接不回来的话,他也就别回来了。
且不说这些年沈老夫人轻易不出门的。
莲河说起,“林家送了信来,他家老太太昨夜摔了一跤,……”
“老夫人说什么都要去见她一面,这才出门去了。”
“约莫着晚些时候就会回来了。”
沈昭静默,前些日子他才去给林老夫人送了六十岁的寿礼,那日见着林老夫人身子骨很是康健,人也很健谈,这才几日,人却不行了。
莲河叹气,“毕竟老夫人已经认识林家老夫人快有一辈子了,原来不见却也常常互相送东西,日后却……”
她只觉自己说多了一点,“瞧我这张嘴,少爷,少夫人,你们先回房休息吧,晚些时候,老夫人回来,你们再来同老夫人说说话也不迟。”
纵使同林老夫人并不亲近,听见林老夫人将要离世的信息,阿彩心情更加低落了。
她走到半路停了下来。
沈昭转头看她,“怎么了?”
阿彩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有些闷得慌。”
为什么人生总是充满了离别呢?
她和她父亲,沈老夫人和林老夫人。
沈昭本不想管她,却又开口生硬的宽慰,“生离死别,不过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阿彩抿了抿唇,“是人之常情,就一定要接受吗?”
“你可以不接受,但你改变不了,不是吗?”沈昭淡淡的反问。
阿彩原就心情不好,这会子心情更不好了,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同沈昭争个高低,于是她一笑,“夫君说的很有道理呢。”
她惯常不会阴阳怪气人,这话一出来,宝瓶就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阿彩不想再多说,只朝前走去。
一行人回到夕照院远门前,却又停下了脚步。阿彩讶异的看着眼前一幕,又看了一眼院门上的牌匾,是夕照院没错呀,不是她走错了地方。
不止是她,旁人纷纷随着她的动作看了院子里,又看了一眼牌匾。
“宝瓶,我们没走错吧?这里还是咱们的夕照院吗?”宝书还是不敢相信。
宝瓶心里也是一突,“别乱说。”
沈昭皱起了眉,他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倒是忘记家里还多了个麻烦。
穿着素衣的年轻女子,拿着拨浪鼓正在哄着怀中不停哭闹的娃娃,那娃娃哭得声嘶力竭,却仍然在嚎啕大哭。
女子不停哄着,“别哭了,乖乖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