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本王这便前去。”朱肃点了点头,钦差与亲王入京,按制,本来就是要先入宫觐见皇帝,向皇帝复命之后,方能回到自己的府邸的。
只是,特意叫人来催促自己,于朱肃而言,这还是第一次。这让朱肃心中不免惴惴。
莫非是贵州建制,遇到了问题?亦或是因为马烨之死,老朱对自己仍有所不满?
朱肃不由得加快了进宫的脚步。
因为大明的财政状况日渐良好,朝野上下,也渐渐接受了“钱花出去了,才能让老百姓收益”的新型市场经济理论,故而本来还有几分节俭气息的大明皇宫,如今也是越加的巍峨堂皇。
谨身殿该是在朱肃出京这段日子里,也翻修了一次,朱肃举目望去,显得比先时更壮丽了几分。一路上朱肃遇到了些来往谨身殿的官吏,熟识的不认识的皆有,见到内侍引着朱肃入宫,这些官吏们都毕恭毕敬的向朱肃作揖,往来人数之多,让朱肃颇感到意外。
这些年,老朱实际上已是退居二线了。朝中事务,大多都交由太子朱标管理,只有十分重要的奏疏,才需要老朱亲自过目……可如今谨身殿竟有这般多的官吏往来,贵州建制之事,竟让老朱如此劳心么?
等朱肃进了谨身殿,谨身殿中,果然仍站着数量不少的官吏将佐。老朱正端坐在上首,如昔年一般埋首与诸多奏疏案牍之中。见朱肃来了,他面色一暖,招呼道:“咱的小五儿回来了?”
“你等先下去罢,等论出了头绪,再拟出奏疏上报给咱就是。”
“是。”一众官员躬身行礼,又齐齐朝朱肃致意之后,便鱼贯而出,离开了谨身殿。
殿中,只余下了老朱父子二人。
“坐。”老朱招呼朱肃道。“西南之事,辛苦你了。”
“若无你维持局面,西南半壁,只怕已然陷进战事里了。”
“分内之事,孩儿不敢称劳。”朱肃道,有些诧异老朱竟然没有提马烨之事。不过老朱不说,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而是看向御案上的那一大堆奏疏,奇道:“朝中发生了何事?竟劳动爹你这般劳碌?”
“莫不是因为贵州建制之事?”
“贵州建制?”老朱怔了怔,而后摆了摆手,道:“那些事,交付六部与内阁按部就班去做,也就是了。何必劳动咱?”
“嗯。这事,倒与你也有几分关系。”老朱从御案上抽出一本奏疏,随后丢到了朱肃的面前。“你且看看这个。”
“嗯?”朱肃展开奏疏,随后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大越黎氏,竟敢废立君王,屠杀宗室?”
“嗯。”老朱点了点头,眼眸之中泛出异彩。“听闻,占城国国主制蓬峨已然逝世,安南已无外患……这黎氏,是开始为篡位夺权作准备了。”
黎氏……果然如老五所言,开始展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也就是说,大明收复安南、扩展南面疆域以抵御小冰河的契机,也将临近了。
安南,古称交趾,自汉唐以来,一直是中国的领土,五代以后,方独立成国。自立国号为大越
元末战乱,安南趁机从中国版图脱幅,一度发兵攻入思明路永平寨,超越元代定界铜柱二百余里,霸占丘温、庆远等五县。
大明立国之后,老朱曾经诏谕其归还,然安南彼时,已经处于黎氏掌控之下,黎氏不愿归还,当时的大明注意力亦主要投射在北方,不愿意在南方兴起兵戈,于是老朱只是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暂时放了安南一马。
只是,自此大明对这个狼子野心的安南国,便十分没有好感。老朱更是数次拒绝了安南的朝贡请求,将其摒弃在朝贡体系之外。
在确定了要对安南下手之后,老朱更是派出了数拨锦衣卫,打探安南动向,探明了安南权臣黎氏的发家之路。
黎氏全名黎季犛,因战功而成为大越权臣。当时,是大越陈朝皇帝陈裕宗在位。彼时的大越陈朝已经开始衰落,而他们南方的占城国,却正处于强势的鼎盛时期。占城国王制蓬峨屡次出兵与陈朝对垒,陈朝节节败退,无一胜绩,甚至他们的“皇帝”陈睿宗,都被打的没于阵中。
此后占城势力更加强盛,甚至一直打到都城升龙城下,大越无法制止。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对抗占城国的侵略,成为了当时陈朝的第一要务。
黎季犛便是在此时,掌握了大越陈朝的大权。他率领陈朝大军,第一次击败了占城国主制蓬峨的军队,这使得大越上下欣喜若狂,大越朝廷给了黎季犛如同救世主一般的待遇,黎季犛也因这份军功,拉拢了大越朝廷中绝大部分的官员与贵族。
借着这份权力,黎季犛成功将大越的国都,迁移到了自己的势力圈顺化,而后效仿三国之时的曹孟德,做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生意。
短短几年,黎季犛已经废黜了两任陈朝君王。而今占城国王逝世,占城已不复为大越之威胁,黎季犛自然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谋朝篡位之事。
“按照‘历史’的进程,黎季犛接下来,会遍杀陈氏子弟,然后以自己的儿子篡位夺权,对我大明诈称陈氏绝嗣,他儿子是陈氏外甥……以此从我大明处骗得受封。”
“甚至,他还会叫其儿子改姓胡氏,期望借此瞒过我大明耳目。”朱肃道。
“哼,乱臣贼子,狼子野心。”老朱不屑道。虽然也不喜安南陈氏的做派,但黎氏这种既当婊子,也想立牌坊的做派,更教老朱恶心不已。
他是皇帝,最痛恨的就是此等野心篡位之贼。
“所以……我大明准备怎么做?”朱肃道。“是准备坐视黎氏,杀尽陈氏子弟,还是救助陈氏子弟,以襄助陈氏为民,出兵黎氏?”
“这两者,只怕都不能很好的光复安南旧土……不知爹,您是想要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