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身
且说若音回到自己房中,取出一个匣子,里面收着她素日积攒的体己。又想到那太医院的韩彦言语间对李享给自己的药很是稀罕,心道,若是给多了倒也罢了,但若给少了,恐对不住李享这番心意,故来到柳湘莲所在,问起他来。
柳湘莲道:“要说二弟这药,倒真是奇物,听他所说,俱是他从他师父手中得来,世间无二的。”
若音闻言,微微点头道:“既是如此奇物,我与弟弟多少诊金,方全礼数?”
柳湘莲思量了一会,问道:“二弟可有当场与你索要诊金?”
若音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我得知姐姐能好起来,心里太欢喜,放了他在廊里就去取银钱了,等我回去,弟弟已经走了。”
柳湘莲闻言笑道:“既如此,那便不用给了。”
若音疑道:“这是什么话?滴水之恩,尚当涌泉以报,何况是这等心意,岂有不回应的道理?他虽是你义弟,与我却实无瓜葛,况且这药连那太医院的人都稀罕,岂能随意慷他人之慨?”
柳湘莲道:“你有所不知,二弟如若有心收你的钱,只怕你把这一匣子金银首饰都拿去,也是不够的。在这之前,二弟曾给户部挂名行商的薛家大公子薛蟠诊治过,张口便要了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若音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司乐署中的姑娘虽然个顶个的样貌出众,才艺精通,但是所产生的收益都是归到官中账上,只有客人私相赠与之物才能自己留下,饶是如此,若是姑娘性子软弱,亦或无人帮衬,这些体己也是攒不住的,因此别看若音在这司乐署中艳冠群芳,但所积攒的银钱其实也不多。
柳湘莲继续道:“是的,二弟为薛大公子诊治张口便要八百两银子,可是给薛家小姐诊治又分文未取。”
若音听了笑道:“想是那薛家小姐生得不俗,弟弟看上了。”
柳湘莲道:“我原也以为是这样,后来我们去到扬州,二弟又给林家夫人诊治了一番,也是分文未取,只是让他略尽地主之谊,难不成他还能瞧上那林家夫人不成?”
若音掩嘴笑道:“也未尝不可啊。”
柳湘莲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觉着二弟心里自有一杆秤,做事取舍全看其心情,大概他厌那薛家公子可恶,所以才要价甚高。二弟不是个糊涂人,他既没要,便不可能是忘了,就依我的话,你把银子收好,说不得他日后有相求的地方,到时再尽力便好。”
若音听罢,看着那些躺在匣子里的金银首饰,想起曾经一曲红绡不知数的宁莺,苦笑道:“此时还是拿得出手的,将来半点拿不出的时候也有呢,只怕到那时迟了。”
......
次日清晨,尽管喝了酒,李享还是被其生物钟强行唤醒,洗漱了一番,便去叩柳湘莲的门,出乎李享意料的是,昨夜柳湘莲并未留宿司乐署,因此听见李享叩门,柳湘莲也扶着额头起身。
李享笑道:“我以为大哥不在家呢,这下扰了你的清梦了。”
柳湘莲摆了摆手道:“只因今日有约,故而不敢放纵误事。”
等到众人皆起,用过早饭,便有人上门请柳湘莲过去。
“二弟,我给你介绍一下。”柳湘莲按着来人的肩膀道,“这位是尚荣兄。”
赖上荣?李享看着这人,心道,这不是那荣国府大总管赖大的儿子么?这厮虽是贾府的家生奴才,但一落地就被贾母开恩还了自由身,借着其父赖大在贾府的势力,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生活,后来甚至捐了前程,做了官,彻底翻身。
只不过,李享隐约记得这人不是什么善类。
柳湘莲说罢又向赖尚荣介绍道:“尚荣兄,这便是我的义弟李享,你家那园子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赖尚荣道:“就跟先前说的一样,这里家里确实需要好些银钱,不然断不会这样贱卖的,原本估摸着收成后能得净利二百多两银子,现急用钱,便只收本钱,原本已有好几处人催着要定,但既是柳二哥的义弟有意,那就无法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享听这意思,心道,原来柳湘莲所说的那园子是赖大家的?做奴才做到这份上也是不容易了,原本入了奴籍的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那就是主子的私有财产。所以奴才不管积蓄多少,只要主子一句话,那都是要拿出来的,但有了赖尚荣这个自由身的儿子又不一样了,赖大可以赖尚荣的名义安置财产,作为荣国府的大管家,又借着贾府的势头,其发家速度惊人。
柳湘莲抱拳致谢道:“哦,如此便多谢尚荣兄美意了,今日尚荣兄要我留出一天空来,不知有何要紧事?”
赖尚荣伸手一请道:“来,咱们边走边说,李兄弟也一道去吧,我们去把文书拟定,把园子承包的事情一并了了,两相方便。”
李享闻言,便也跟了过去。
路上,赖尚荣道:“前儿我二叔交代我一件事,宁府里头的珍大老爷的岳母做寿,要请一戏班子,我倒也找好了,那里头的小生虽是个新秀,但生的却是百里挑一。原本戏文都预备好了,只待前去祝寿,结果那小生不知怎么的就被一个王爷给收了去,养在府里了,这临了给我出这么个篓子,我正要去找个补缺的,可巧柳二哥这就回来了,我心想再没比你厉害的了,况且是大喜事,珍大爷极爱排场,出资不少,走这一趟二哥也不亏的。”
柳湘莲听明了缘故,苦笑道:“昨儿跟几个兄弟去了趟司乐署,本是给我接风洗尘的,到头来倒让我唱了半宿,今日又要应尚荣兄的约,我是一天不得受用了。”
赖尚荣闻言大笑道:“哈哈哈,辛苦柳二哥陪我走这一趟了,事后我一定好好谢你。”
柳湘莲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之前听尚荣兄偶然提起过,那珍大爷的岳母不是已经去世了么,怎么这会子又做寿?”
赖尚荣道:“是这样,原本确实是没了的,但那边又续了一个,所以这会子是给那位新来的做寿。”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赖府,进得门去,李享颇是吃了一惊,这赖府竟比当日在扬州住的林府还要宽敞气派。
去到书房里立了文契,赖尚荣便领着柳湘莲和李享去到了他家的园子。
那园子打理得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立,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是那满山跑的禽畜和地里种的作物,多有与众不同的。李享问起缘故,赖尚荣笑道:“不瞒二位,这里的作物和禽畜原已寻好了销路,就是要销给几位王爷府里的,你看这些猪啊鸭啊长得奇形怪状,口味也差不到哪里去,但价格可就天差地别了。”
看过园子后,李享也没了后顾之忧,当下交了银子,在文契上画了押,随后三人便往宁荣街去,在那里,宁府已经人马齐备,准备出发,远远地,李享瞅见那人群中衣着最是鲜亮贵气之人,生得高挑身材,留着山羊胡子,面如刀削,正在检阅礼品人马,指点江山,必是那宁府老爷贾珍无疑了。
话说回来,贾珍的岳母?那不是尤老娘么?她有两个女儿,皆是天生的尤物,不知到底是怎样的绝色?
这些天来李享先遇英莲,后见宝钗,接着又连还未长成的林妹妹也见了,又去那司乐署玩乐了一阵,这人间春色一个赛似一个,而那尤老娘的两个女儿,尤二姐和尤三姐在书中所述亦是不凡,这让李享也有些期待起来。
赖尚荣与柳湘莲,李享同坐一车,人马行至城外,赖尚荣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李享说道:“李兄弟现如今住在柳二哥那里,可有意要置房舍?我家在这西门外倒有几处房产,闲置久了无人打理,李兄弟若有意,也可一并买了去,用不了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