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二彻底慌了神,他就算精明也无法与朝廷抗衡。
“还请掌柜的救我。”
钱老二想到老者曾说见他乃受人所托,既是受人所托,不如帮人帮到底。
钱老二不觉得老者有骗他的必要,一则这是回春堂的声誉,二则老者其实根本没必要见他。
既然见了,便更不会拿这种事做儿戏。
钱老二苦苦哀求,他若早知道这方子害人,宁可毁了也不会带到这里。
什么钱财,什么富贵,他都不要了,他要先保住性命。
老者见他哭诉得差不多了,这才伸手拿回了方子。
“罢了,这方子回春堂留下了,至于钱财……”
“不,我不要钱财了,这方子是您偶然得到,您没见过我,我也不认识您。”
钱老二的聪明劲儿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命都保不住了还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只要保住了命,一切才借由可能。
钱老二的快刀斩乱麻,倒让老者对他刮目相看。自进门一来,老者就看出了钱老二的市侩本性,方子本身无罪,有罪的是使用他的人。若这方子到了回春堂,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拿在钱老二手中,这就是要命的炸药。
没想到,钱老二这般看得开,老者也就没了吓唬他的必要。
“你倒是个机灵的。”
老者将浑身的气势收拢,面对钱老二的哀求,他也作出回应:
“放心,回春堂不会占人便宜。我看你在城中没有住所,你可以用这方子从我这里换一处宅院。”
老者的话正合钱老二心意,只是这好事忽然天降,钱老二觉得受之有愧。
“真,真的?”什么叫一刻天堂,一刻地狱,钱老二在此刻体会了个彻彻底底。
不用家破人亡,不用重罚,他还可以得到院落?
“老夫不屑说谎。”老者皱眉,这钱老二就是有惹人不快的本事。明明看起来市侩得不行的人,这会儿又愚笨非常。
老者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却不喜欢和市侩的人打交道。他喜欢和憨态之人打交道,却不喜欢与莽撞之人打交道。
钱老二比较可贵的一点是,这四样他全都占了。
“掌柜的这样说我自然是信,实不相瞒,我当初拿这方子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换一处院落。家中老母整日操劳,她还没见过城中的风景。我想把老母接到城中住些时日,可惜没有适当住所,只能作罢。感谢掌柜的圆了我一个梦,今年终于可以把家中老母接到城中。”
钱老二到底是精明的,他知道说什么话能对自己有利。老者果然看他的眼神变得和蔼了许多,神情不再冷凝。
“倒是个孝顺的。”
老者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钱老二:
“这是一百两银票,算是成全你一份孝心。”
一百两的银票,只为一份孝心?
钱老二在说这话之前,可从未想过他的孝心这般重要。
“这可怎使得?”
他想要推脱,之前还显得精明的人,这会儿又愚笨起来。
“不是我给你的,好好收着吧。”
老者说话间已经将方子收好,让人领着钱老二去看宅院。同样,那院子也不是他给的。不用付出什么还能落个好人名声,老者乐得去做这个好人。
“多谢掌柜的。”
钱老二很快沉浸于得到院落的喜悦当中,也就忘了再问老者是受谁所托一事。
不消片刻,在不远处的一所院落内,叶里红手中拿着一张药方,端端正正呈给了主子爷过眼。
“爷,回春堂收了钱老二的方子。”
他将方子放到男人面前,“您瞧。”
赵伯琮拿起药方,略略看了几眼,就放下了。
“的确是宫里头的方子,钱家居然还有这等造化。”
宫里的方子不外传,便是谁家内眷用了宫里的方子,也都不声不响,没有哪个敢用宫里的东西做人情。
“是钱老二的媳妇儿,以前是城中张员外的继室,张员外是张培元御医的族叔。”叶里红把调查好的结果禀报,这件事就出在张家,而那张培元正是如今宫内风头正劲的御医。
“拿着宫里的方子做人情,太医院也该整治整治了。”赵伯琮面色阴沉,对于宫里的事他一惯不怎么过问,可这事已经超出了寻常,再不整治非惹出大乱子不可。
“把这件事告诉宿豫。”
叶里红得令,瞧着赵伯琮没有动身的意思,不由奇怪。
“爷,您不回去吗?”
主子爷已经在钱塘县待了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主子爷在同一个地方待这么长时间。
赵伯琮不答反问:
“听说老太太弄了个两季稻?”
赵伯琮自然没有空关注钱家的种种,奈何有人非要关注,他为了关注那个人,不经意就关注到了钱家。
“这您都知道?”叶里红可惊奇了,想到主子爷的能耐,又觉得这件事不算奇怪。
“可不,老太太厉害着呢,现在整个上崖村都把钱家那块地当宝贝供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叶里红自打那日受老太太照顾后,总会关注到钱家种种。他关注的就比赵伯琮细节多了,只要事关老太太,叶里红都爱看。
赵伯琮默默思量了会儿,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神情忽而变得悠远。叶里红不敢打扰,候在一侧。没用多久,赵伯琮再次开了口:
“你觉得两季稻能种出来吗?”
他觉得这事挺稀奇,那个什么钱家老太太也的确是个人物,最起码这件事他还没从别处听说过。
“当然能。”
叶里红对这件事无比赞同,“想当年,我打家劫……劫富济贫的时候,遇到从外面来的商队,听说他们那就能种出好几季的稻谷。”
叶里红小心地陪着笑意,生怕自己无意间说出来的话又激起了主子爷的狠辣劲儿。
想当年,他当山大王当得好好的,赵伯琮非要攻占他的山头,将他好好的一个山大王弄成了锦衣卫。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叶里红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对主子爷没有怨气,反而庆幸主子爷救他于水火,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奈何当年年轻气盛,惹了主子爷生了不少气,每每提及总少不了一顿暴揍,他害怕主子又要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