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榻旁的桌面上摆放着各式菜肴,色香味俱全,可谓是熏鸡与烧鹅齐飞,什锦豆腐共长天一色。
只见那花玉满坐在桌旁,拈着筷子挑挑选选,夹起烧子鹅闻了闻,揶揄道:“真香,我玉满楼的拿手菜。”
萧扶玉坐在饭桌的对面,铁青着脸地咽了咽口水,被绳索束缚的手紧紧攥成拳,实在是太过分了!来人护驾......
花玉满眉目弯弯,朝她道:“饿不饿,想吃吗?求我呗。”
萧扶玉撇开脸,不看她半眼,“你想得美!”
花玉满低声笑了笑,二人僵持片刻,她最终还是叫下人盛上香软的米饭,往萧扶玉身旁坐过来,把鹅肉喂给她。
花玉满笑道:“没有毒的,放心。”
萧扶玉则看着满桌佳肴,不愿张口,她是有骨气的。
第34章 邳州 我同花玉满仅仅是师门之情
三年前, 前谍阁首尊卫衡隐居于冀南山,山中大火,为争夺翎羽玉, 穷凶极恶的死士齐至私院,为保其子卫玠逃脱, 卫衡死于刀刃之下。
从冀南山出来,卫玠已是伤势过重, 眼目失明, 最后落身于邳州的玉满楼内养伤。
卫衡在世时名望颇大, 德才并重,广受敬佩,世人鲜少知晓其门下有两名学生, 一位姓顾,不久后化名为顾风眠安于监察司内任职督捕,一位便是如今玉满楼的花玉满。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卫玠于玉满楼养伤近有一年时日,便携先帝遗诏赴京任其丞相之职,于去年夏至才得栖清露治愈双眼, 因此一直以盲者称作相位。
清晨初阳已起, 行在官道上的马车内,身着锦衣的卫玠靠着车壁, 身形修长, 气宇清朗, 他半阖眼眸,神色冷漠。
花玉满, 原名孟玉满,与孟临川为兄妹,此次孟临川停在邳州, 很大一部分是来寻她,二人皆为江湖之人。
花玉满比卫玠仅年长两个月,说起来还得称她一声师姐,只是在知晓她有别样的情愫之后,他就此对其回避不少。
想必是因为近来京都盛传卫相府妾侍的消息,才对雪儿动手,只是此前,他没猜想到而已。
萧扶玉在她手上,应不会出什么意外,况且花玉满不知晓萧扶玉乃为当今皇帝,只是当她为妾侍辞雪。
只要不是摄政王等人所为,这就好办许多。
卫玠抬手轻抚眉眼,马车行了一夜,些许疲惫,片刻后,不免轻启薄唇道一声辞雪......
他曾十五岁时随师姐下山云游,在梧州一见被护送往京都的辞雪,那时尚在年少,懵懂无知,带着一身侠肝义胆。
只记得她误闯入他的眼帘,骗他带她逃跑,却武艺不精,不敌一众护卫,负得一身伤后,才知她是京都皇戚,并非什么被拐骗的小女孩。
便是这一面,他记住这名为辞雪的女童,后入京中,都不曾忘却,寻不见辞雪为何人,心中执念至深,令府内一处居苑为辞雪居。
直到眼目恢复光明,他却在明堂龙椅上再见辞雪的容颜,已成十七少年,俊美无双,天子名为萧扶玉。
情起于梧州,死也于梧州,起于她,灭也于她。
陈年旧事,他今生是忘却不少,整整一夜,倒是让卫玠想起许多,那时师姐骂他愚钝,白费一身伤。
马车入了邳州城,百姓安居乐业,当初卫家被迫离开京都后,便是定居于此。
一路官道平坦,马车缓缓停在华贵的红袖高楼前,牌匾上仍是那熟悉的金漆大字,玉满楼。
门前的伙计见此,连忙令人前去传报,回首只见马车上素白华服的男人下车,行径优雅。
伙计上前行礼,“大人光临邳州玉满楼,小的有失远迎。”
眼前的男人双目处系着白绸,面色冷漠,不作半句言语,身旁的侍卫冷道:“速速带路。”
伙计不敢再磨蹭,领着人往玉满楼行去,尚在清晨,楼内客人不多,不愧丞相大人,转眼便找到邳州玉满楼来了。
几人走到里头楼苑,长廊曲折,那红衣女子抱着猫儿出现在廊道尽头,像是特意出来迎接。
领路的伙计停了脚步,躬身道一句:“楼主。”
花玉满眉眼含笑,身姿风韵天成,缓缓走近道:“你倒是总算来见我了。”
卫玠步伐缓缓停下,回道:“总算这词,言重了。”
花玉满轻哼一声,上次他来邳州卫家,不就有故意躲避她。自她坦白心意后,卫玠便对她回避不少,少说也有一年未见了吧。
留给他的苏幕遮玉牌,不见用过一次,难得用此玉牌,还是顺妾侍心意去的。
卫玠身形微动,低声问道:“辞雪呢。”
花玉满轻蹙眉头,不满地抱着猫儿转身,“你倒是没念几句师姐情义,开口便是你的妾侍雪儿。”
话语中,她提步缓缓往回走,卫玠跟随其后,神色不变,“她身份不一般,不得胡来。”
花玉满顿了一下,缓缓道:“我不过是想见见她,见见你的心上人,你说我们差在哪儿?”
卫玠回道:“师姐不比任何人差,只是卫玠不谈风月,只论国事。”
“不谈风月?”花玉满漠然地笑了笑,侧身过来看他,“那她是什么,国事?”
卫玠回避她的话语,道:“何必将心思放在卫玠身上,风眠也许久未见过师姐了。”
师弟顾风眠对花玉满素来上心,外人皆看得出来顾风眠的心思,他们相差三岁,花玉满只当他是毛头小子。
见卫玠提到顾风眠,花玉满眼角笑意散去,停下脚步,回道:“这次让你来,便是问你,若还看重你我这份情谊,就莫再回避于我,往后我不会再把心放在你身上,至于顾风眠,莫再提他。”
长廊内气氛沉凝,卫玠将手负于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与顾风眠的关系越发恶化......
“既然来了邳州,便多留两日,你不是还想见孟临川吗。”
花玉满轻抚怀中橘猫,迈开步伐,缓缓道:“辞雪姑娘安然无恙,我乃江湖义士,做不了卑鄙龌龊的事,不像你们官场中人。”
卫玠微微蹙眉,不过提了一句顾风眠,她便收了好脸色,她这官场中人,不知是说他,还是顾风眠。
越过长廊,便会来到楼苑的厢房,花玉满停在房前,伸手推开房门。
只闻见房内有一阵佳肴酒香,卫玠负手踏入房间,在莺燕屏风旁,是一桌鱼肉佳肴。
萧扶玉的衣裙上略有些灰,她正坐在桌前,心满意足地喝着排骨汤,手腕上挂着松开的绳索。
听见有推门声,萧扶玉侧首望去,只见卫玠的身形出现在房间,她怔了怔,顿时手里的排骨汤不香了。
“卫玠......”
萧扶玉当即放下碗筷,来不及用手帕擦嘴,提步走到卫玠身前,心中一阵委屈,“你终于来救我了。”
卫玠微顿,伸手握上她的手臂将人拉近,查看可有受伤,见她并无什么事,紧蹙的眉头松懈下来。
萧扶玉则继续道:“你看看我这副模样,何时遭过罪,没吃没喝的,你再来晚点,我就要被她给卖了。”
一旁的花玉满微微挑眉,抱着猫儿坐在房间内的圈椅上,轻语道:“胡说八道。”
萧扶玉看向花玉满,驳道:“这分明是你刚才说的做的。”
见二人欲要吵起来,卫玠出声道:“行了。”
萧扶玉心中亦是有气,卫玠则揭下眼绸,打量她的面容,命人拿来手帕,她抿着唇,接过来擦去唇边的米粒。
花玉满见此,别开眼眸,只听卫玠拉着萧扶玉的手出了房间,她眸色黯然,轻抚怀中猫儿。
......
在厢房外的走道角落,萧扶玉擦拭唇边的手放下,低恼道:“你与这玉满楼的楼主可是关系不浅啊,为此还将我抓来,胆大包天,待我回去便抄了玉满楼。”
卫玠眸色微深,淡漠道:“她是微臣亡父的学生,臣的师姐。”
萧扶玉冷视着他,“从未听你提过,她分明对你有意,怎么,你要护着她?”
怎么说来,这花玉满同卫玠可谓自小识得,她不曾了解过他有几段情史,不成这还是他少年的情窦初开?
“陛下要怪罪,便怪于臣护卫不周,害陛下受苦。”卫玠神色不改,道:“花玉满只是无心之过,并无恶意。”
萧扶玉微咬贝齿,“你真护着她啊,都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卫玠道:“臣看过了,陛下安然无恙。”
萧扶玉心中一酸,这样的话,她还宁愿给那花玉满拉一刀呢,这样她就有理由控诉自己的委屈。
“朕回去就命人把玉满楼给抄了。”
“陛下以何种理由抄,玉满楼牵连不少权贵,不曾违纪,以抓了陛下为由吗,那天下不都知陛下女儿身了。”
卫玠神色冷漠,言语微沉。
萧扶玉顿在原地看着他,心中更为委屈,缓缓开口道:“所以朕不重要。”
卫玠只见她眼眶微红,缓和语气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话语刚落,他便见萧扶玉眼眸里落下泪来,明明被抓的是她,为什么不顺着她。
见到她落泪,卫玠顿住,心中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突然不见身影,他是很紧张,不然也不会一夜不眠地赶到邳州,只是见到她相安无事的那一刻,便放了心。
他知道花玉满没有恶意,但她不知道,也没有护着花玉满的意思,只是理性回答她。
卫玠伸手将萧扶玉揽入怀里,总算知道低下声来哄她,前世她不在乎他,也不需要他怎么哄,所以他没想到她会因此而委屈,以为只要说清就好了。
他语气温和下来,“我同花玉满仅仅是师门之情,不曾有过半分越礼,你大可放心,男女之间能做的,只与你做过。”
“她说是你相好的。”萧扶玉推了一把他,却没将卫玠推开,气恼道:“你可知被人抓走,我也很害怕好吗。”
“我知罪。”卫玠的手臂桎梏着她的腰肢,轻抚她后背,哄着道:“不是相好的,也没有护着她,只是分析事情,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我很抱歉。”
第35章 休息 倒是你,此刻非往我身上缠……
萧扶玉下巴抵着卫玠的肩, 听此总算安分些,低首把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轻声道:“你和她真的一点出格的关系都没有?”
“没有。”卫玠的手掌覆上她的后颈, 指尖轻抚,“我曾身负重伤于玉满楼疗养, 眼伤也是在玉满楼得来的栖清露所治,师姐于我有莫大恩情, 仅此而已, 你自应了解我的。”
萧扶玉微微瘪唇, 手攥着卫玠身后的衣摆,虽然花玉满将她绑来,但的确没有伤她。
只是她素来将卫玠当作独属自己的人, 忽然出现个师姐与他关系亲近,还说什么老相好的话,她自然会恼怒。
卫玠片刻沉凝,松开她的身子,用略粗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心中不免轻叹, 怪他见不得她落泪,令他以为她是爱着的。
卫玠道:“自古忠义难两全, 若陛下真要抄了玉满楼, 使我左右为难。”
萧扶玉轻轻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看在他的面子上, 她还是可以不和花玉满计较的,前提是别和她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