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人明白过来,这就是高人的境界,他们不懂没有关系, 只要玖珠不会出事就好。
“京城风水不利我们修行, 明日我们便回陵州。”大道长跟明家人行道家礼:“你们不必招待我们,自去歇息。”
“两位仙长, 玖珠对你们十分想念,请二位在京城住上几日, 与玖珠好好叙叙旧。”明寄远见两位仙长准备离开,开口挽留:“明日一早我就去宫里递信,让玖珠出宫与你们相见。”
“明日的事,等明日再说, 先睡吧。”大道长打了个哈欠, 京城人就是这点不好,一个比一个能熬夜,这都过了子时了, 一个个还精神百倍。
“不敢打扰仙长们休息,请往这边走。”明寄远放下心,两位仙长没有直言离开,说明她们是想见玖珠一面的。
晨曦刚刚破晓,玖珠就从梦中惊醒,她看着华丽的床帐,才恍然回过神。
“这么早就醒了?”云渡卿伸手揽住她的腰,含含糊糊道:“再睡一会儿。”
“殿下,我梦到师父了。”
听出玖珠语气里思念与低落的情绪,云渡卿睁开眼,坐起身拿被子把自己跟玖珠裹好:“是不是想她们了?”
“我梦到她们端着一大锅药,跟在我后面拼命追。”玖珠打了个哆嗦:“上一次做这么可怕的梦,还是我偷偷把药倒了那次。”
“明小猪,你小时候还挺皮,连药都敢偷偷倒。”见她这副心虚的模样,云渡卿伸手揉乱她一头长发:“再睡半个时辰,等会我陪你回家探望岳父岳母。”
“好。”玖珠迷迷糊糊往他胸口一滚,躺回床上,不忘拉起被子把云渡卿露外面的胳膊盖好。
被她这么一折腾,云渡卿倒是没了睡意,侧首看睡得安心踏实的明小猪,他气笑了,真不愧是小猪,说睡就睡。
他轻手轻脚穿好衣衫,吩咐杨一多准备马车,他要跟太子妃去明家。
“太子殿下。”杨一多犹豫道:“您刚册封太子,就携太子妃去明侍郎家,小的怕其他朝臣以为您亲近岳家。”
“这种事竟然还需要他们以为?”云渡卿神气十足地反问:“难道不是事实?”
杨一多被太子殿下的理直气壮,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话虽如此,但有时候可以……不用表现得那么直白。
“殿下,詹事府的官员已经选拔好,您今日可要见见他们?”杨一多放弃刚才的问题,转而提及刚组合起来的詹事府。
按理说,詹事府的官员,还会选几个太子的心腹谋士进来,但是由于他们家殿下刚成为太子,又没有养谋士门客的习惯,所以整个詹事府上下所有官员,全由陛下与吏部定夺,殿下本人倒是半点都不操心。
“就算不见,我也能猜到,肯定都是京城里熟人,见与不见都那么回事,没必要来来回回折腾人。”云渡卿大度挥手:“等他们三日后上值再见就行。”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殿下您懒得连火都不打算点?
“好的,小的这就派人到各位大人的府上传话。”
即将到詹事府上值的官员听说太子殿下不急着见他们,不仅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忐忑不安。
吏部与陛下安排他们到太子府任职,太子不愿意提前见他们,不知是对他们不满,还是不信任他们的能力?
能留在京城做官的,最容易多想。他们思来想去,都得不出答案,只能鼓足劲儿,等着在太子的詹事府大展身手,让太子另眼相待。
被无数詹事府官员揣测心思的云渡卿,此刻已经乘坐马车,跟玖珠来到了明家大门口,与准备进宫传话的明寄远迎面碰上。
“妹妹,你回来得正好。”明寄远心里大喜:“你的师父正在我们府上,你快去见见她们!”
明小猪的师父到了?
云渡卿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己今天的穿戴,有没有不合适之处。
听到师父到了京城,玖珠拉着云渡卿就准备往大门里冲,哪知拉了一下他,却没有拉动。
“殿下?”她诧异地扭头看他。
“啊,没事,走吧。”云渡卿理了理衣襟,正打算风度翩翩地往屋里走,结果玖珠拉着他,像是一阵风,刮进了明家内院。
“大师父,二师父!”看到师父们,玖珠松开他的手,飞身投进两位正在吃早饭的道长怀里。
两位道长一手扬起碗,一手揽着玖珠,碗里的粥没有洒出分毫:“慢点慢点,别让粥洒了。”
“我好想你们哦。”玖珠才不管什么粥,在两人身上蹭来蹭去。
云渡卿扶了扶冠,理了理袖摆,走到二人面前,作揖行晚辈礼:“晚辈云渡卿,见过两位师父。”
“太子殿下不用多礼。”大道长把玖珠摁到椅子上坐好,从桌上拿了个糕点塞在她手里,转头对云渡卿微笑颔首:“殿下请落座。”
两人虽是山野道人,面对云渡卿却不卑不亢,唯有神情可亲,似是对他印象颇好。
“玖珠常在信中提起殿下。”二道长也拿了一块递给云渡卿,动作与大道长方才哄玖珠时一模一样:“百闻不如一见,殿下神清气正,是个好相貌。”
“多谢师父夸赞。”云渡卿端来凳子,挤在玖珠身边坐下,捧着二师父给他的糕点开始啃。
明家人对望一眼,无声无息退出屋子,把屋子留给两位师父与玖珠云渡卿。
“胖了。”二道长捏了捏玖珠脸蛋上的婴儿肥:“看来你回京后的伙食很好。”
“二师父,别人家的长辈,见到孩子都喜欢说瘦了。”玖珠捂着脸,把脑袋朝云渡卿怀里一躲。
云渡卿朝二道长礼貌一笑,用宽大的袖摆遮住了玖珠。
“啧。”二道长收回手,继续低头扒饭。
大道长注意到云渡卿毫不犹豫护住玖珠的动作,放下筷子:“见到你过得好,我与你二师父就放心了,两日后我们就启程回陵州。”
“大师父。”玖珠伸手拽住她袖子:“你跟二师父多在京城住一段时日,好不好?”
“京城风水不行。”大道长神情平静地看了看云渡卿:“我跟你二师父待不惯。”
“你们此次入京,是为了看我过得好不好?”陵州距京城千里远,两位师父跋山涉水,只为看她一眼。
“你想得倒是挺美。”二道长伸手准备戳玖珠额头,见云渡卿心疼又不好阻拦的模样,手指头一弯,在她头上轻轻一敲:“有人花大钱请我们做法事,我们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玖珠才不信,两位师父懒得连碗都不愿意洗,怎么可能会为了赚钱,跑这么远替人做法事。
不过她没有拆穿,只是伸手轻轻拉住了两位师父的手。
“小猪,你跟两位师父好好说话,我出去陪岳父说说话。”云渡卿站起身,给两位道长行了一礼,为她们关上门时,他看到两位道长的眼神中,满满都是对玖珠的慈爱。
他没有去找明敬舟,而是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仰头看着已经绽放的石榴花,轻轻笑了一声。
明寄远站在院子外,发现了这一幕,准备踏进院子里的脚步停住。他犹豫了片刻,转身来到院子围墙下,隔着墙叫来捧书苦读的明存甫。
“三哥,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耽误我上进考科举。”明存甫靠着墙,眼神却没有离开书本。
“没什么,只是想找个人陪我站站。”
瞧瞧,没媳妇的男人多可怜啊,都没人陪。
“你那是什么眼神?”明寄远挑眉。
“崇拜的眼神。”明存甫看了眼被明寄远捏碎边角的墙砖,咽了咽口水:“弟弟这是羡慕你考上了科举,不像我,天天被关在院子里苦读。”
“你说……”明寄远没跟他计较:“命运是什么东西?”
“命运?”明存甫背书背得脑子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想也不想就说:“大概就是早上起床饿了,想吃包子却只有饺子,或是想吃包子就有包子吃。前者是遗憾,后者是圆满。”
“你说得对。”明寄远恍然点头:“六弟高见。”
看着转身离去的明寄远,明存甫满脸迷茫,三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母妃,杜青珂派人送来了这个东西。”静王把一本书放到韦婕妤手里:“他说昨日的事,是下人办事不力,非他所愿,这里面有您想要的东西。”
韦婕妤冷笑一声,杜青珂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翻开书,这是一个话本。
话本上写,两个前朝遗留的血脉,出家为道,养了一个徒弟,让徒弟引诱皇子,最后祸乱朝纲,为祖上报仇雪恨。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
韦婕妤合上书,正准备把书扔了,突然她神情异常的兴奋,扭头看向静王:“我儿,你说如果有人刺杀帝后,所有证据都指向明玖珠,结果会怎样?”
静王正准备说话,韦婕妤抬手打断他:“不,还有杜青珂。如果我没有记错,杜家是传承几百年的老世家,前朝还未亡时,他们便已是名门望族。”
世家大族家主联手太子妃,为早已经灭亡两百年的前朝报仇雪恨,才算得上是一场好戏。
受明玖珠连累,云渡卿绝无可能成为下一任帝王。
“几日后就是芒种,皇上与苏眉黛会去京郊参加安苗祭祀礼。”韦婕妤把这本话本仍旧火盆,看着它燃成灰烬:“跟杜青珂说,让他把刺客安排好,我会安排人与他里应外合。”
“母妃,父皇与苏后身边护卫重重,我怕刺杀不会成功。”
“成功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刺杀主使者是明玖珠与杜青珂。”韦婕妤取来一壶茶,倒在烧完的灰烬上:“若是苏后能死在刺客手里,太子与太子妃反目成仇,我会更开心。”
“母妃的意思,儿臣明白了。”静王寡淡平庸的脸上,冷意肃杀没有丝毫掩饰。
在玖珠的痴缠下,两位道长离京的日子定在芒种节后。
打动她们的,是芒种节那日的美食。
修行之人,不重口腹之欲,她们那不叫贪吃,那叫品味红尘百味。
芒种节的安苗祭祀礼,有祈求五谷丰登,百姓平安之意,所以每到这一天都格外热闹。
苏后换上凤袍,挑首饰时,在盒中看到玖珠亲手给她雕刻的桃木葫芦。
桃木葫芦圆润可爱,她拿起葫芦,系在了自己腰间。
“娘娘,今日把这个戴上……会不会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苏后摸了摸葫芦,笑着道:“今日向上天祭祀祈福,这葫芦寓意又好,戴在身上福气满满,寓意好着呢。”
香绢笑:“是是是,太子妃亲手雕刻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戴上它,百邪不侵,逢凶化吉,福气满满,瑞气千丈。”
明月宫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十分喜欢太子妃,所以伺候的宫人们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气氛快活极了。
“都别笑了,去麒麟宫那边看看,太子妃那边准备好没有。”苏后含笑道:“太子妃第一次参加这种祭祀礼,等会让礼官安排太子妃与太子站在我后面。有我跟渡卿照应着,免得她紧张。”
说完,她低头摩挲着腰间的桃木葫芦:“对了,多给他们准备一套换洗的衣服,安苗祭祀后,有些新婚夫妻会去打泥仗,我瞧着他们两个肯定会凑这个热闹。”
第126章 陷害 你凭什么,能够指使我做事?……
京兆府衙门。
在余简等一干金吾卫的坚持下, 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说杜家人胆子大,他们却只敢炸先皇的墓碑,其他人的墓动也不敢动。说他们胆子小, 连皇陵都敢动。”一个金吾卫念叨完这一句,见老大翻身骑上马背, 一副急着离开的模样, 赶紧开口叫他:“头儿, 你去哪?”
“我怀疑杜青珂有不臣之心, 要立刻去禀报。”
“今日陛下与太子在城外参加芒种祭祀典礼,四周守卫森严,我们只是小小的金吾卫, 如何能面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