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玖珠身上的宫装繁复,但或许是为了讨齐王喜欢,她今日特地选了颜色极浅的衣服。
宽大的袖摆在空中划过,明玖珠扶着宫女的手,毫不犹豫走向明月宫,她似乎并不在意齐王不同意她的决定。
云延泽看到自己在,在温柔的。但他道,自己此刻一定在盛怒之中。
可是为了明家在朝中的地位,他忍。
他想跟着明玖珠去明月宫看看,可是画面再一次变幻。
二皇子才能平庸,无法协理朝政,无数朝臣推举齐王暂代父皇处理朝政。
齐王屡次拒绝,说自己才德不足。
云延泽站在龙座旁,小心翼翼摸着上面的龙首,坐了上去。
坐下去的那个瞬间,他感受到凉意跟硬,放眼望去,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
那些谄媚的,讨好的,以及……收敛喜怒的,看不出想法的。
云延泽发现,孙家、陈家、明家两兄、六部尚书,这些脸上带着,容却不达眼里。
可是春风得意的齐王,却没有看透这一点。
他嘴上说着才能平庸,却无法掩饰眼底蓬勃的野望。
云延泽终于明白,许自己在外眼里的伪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完美。
就连身下的龙椅,坐起来与他椅子没有差别,甚至有些宽大空荡。
坐在这上面,他甚至有精力去想,明玖珠此刻在做什么?
冷漠无情的明玖珠,与那个站在云渡卿身边,抱着头皱眉的真少女,仿佛有一具皮囊相似。
那日在首饰铺,他看着她与云渡卿打闹,是觉得她讨喜过的。
但他不喜欢她闪亮亮的眼睛里,装着一个云渡卿。
不过那是五弟的媳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再次抬起头,想再看一次朝臣们的表情,然看到夜空中的弯月。
“愿三清尊佑宸王殿下来世顺遂平安,福寿无量。信女愿以余生命数,换宸王殿下一世安宁。”
月光下,明玖珠手捻香,对月长拜,最后把香插在开花的薄荷丛中,眼神盈满杀气。
云延泽忽然心生一股寒意。
恰在此时,她扭头看了过来,黑沉如墨的眼瞳,染上了点点月光。
他看着她的眼睛,甚至有种错觉,她看到了他。
“小姐,这是尚食局送来的薄荷糖。”
她取了一粒放进嘴里,眉头微皱:“春分姐姐,糖的味道不对。”
“小姐想吃什么味道的,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不用。”她摇头,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不重要了。”
“姐姐。”她看着站在桌边的女子:“齐王狼子野心,你去提醒父亲一定要对他多加小心。我这里有一封信,你现在受累出一趟王府,给父亲送去吧。”
“好。”女子接过信,犹豫着看着她:“小姐,你待齐王如此淡漠,奴婢担心齐王对你动粗。”
“动粗?”她嗤:“放心吧,他永远不有机对我动手。”
女子拿着信离开了,她回到房间,走向香炉。
云延泽看到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盒香料。
云延泽认识这种香,是静王母妃韦氏喜欢的一种香。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点燃了香。
齐王推开门,他愤怒地指责,她在齐王的怒火下无动于衷,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直到她问齐王,是谁害了宸王。
齐王惊愕地看着她。
“你说,如果我与你同时在这间屋子里中毒亡,皇上怀疑哪位皇子?”
那香有毒。
云延泽明白了过来,他看到自己转身准备逃走,却明玖珠挡住了去路。
齐王虚弱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门外传来护卫巡逻的脚步声,然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能绝望地听着脚步声走远。
“你肯定在想,我为什么这么做。”
“殿下身份贵重,自然不记得年前,你外祖家手下丢进河中淹死的小孩子。”她走到椅子上坐下,仿佛跟齐王是普通夫妻,正坐在一起聊一般:“我就是当年那个小孩,让你们失望的是,我救起来了。”
“救我的是宸王殿下。”
她了一声:“我为殿下在三清尊前念了整整年的祈福经,盼着他一生顺遂,平安无灾,可是这一切你毁了。”
齐王瞳孔颤抖。
她道是他与母妃害死的云渡卿?
“你们想害死他。”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平安符,贴心口放好:“师父们说,我与修行无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这样吧。”
齐王的神智,已经在慢慢消散。
“忘了跟你说,我的师父已经开始为皇上诊治,许他好起来。”
“即使是死,你们所做的这一切,仍旧大白于下。”
云延泽眼睁睁看着梦中的自己,死在女亲手点燃的熏香之中。
他想起,自己曾打算让云渡卿死于熏香之毒。
梦里的自己死了,明玖珠死了,但他仍旧没能从梦里醒来。
他看到父皇一点点好起来,看到明敬舟把他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查了出来,然后求父皇下了一道旨意,允齐王与明玖珠和离。
明家女为报救命之恩,彻查宸王遇害的真相,最后三皇子静王毒死在室内的故事,早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所以当宸王遇害的真相,与他跟静王有关以后,所有在同情怜悯她,甚至有多愁善感的读书为她写诗作词,赞扬她的恩图报与不幸。
让一对死去的夫妻和离何荒唐,但是却无说明敬舟此举过分。
最后苏贵妃做主,未让明玖珠与齐王合葬,反葬在离宸王墓不远的地方。
伺候她的丫鬟说,她喜食薄荷糖,所以她的陵墓旁,种了多的薄荷。
薄荷越长越多,最后长到了宸王墓旁,生机勃勃,翠绿一片。
云延泽不道自己在梦里度过了多久,仿佛历经了长的岁月,又仿佛是一瞬。
睁开眼看到牢门,他恍惚间以为仍在梦里。
牢门外有狱卒说的声音,以及几个刚关进来的,痛苦哀嚎求饶声。
“罪延泽,今日乃陛下万寿。太子殿下仁善,允你入夜后戴枷在太央宫外给陛下磕头行礼。”
在宗府关了大半年,他看着牢门突然打开,愣怔着没有反应。
怕他自杀,狱卒不仅为他戴上脚镣,为他戴上了口枷。
穿着干净的新衣,他站在宗府侧门口,竟开始畏惧外面的阳光。
他押解进一辆青布马车,他用捆缚的双手掀开马车帘子,贪婪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马车突然停下,赶车的狱卒的声音传进了马车。
“前方是孙乡君的马车,我们暂且避开。”
“小姐。”丫鬟掀起帘子看了一眼:“旁边停着的马车,好像是有宗府的徽章。”
“不必管。”孙采瑶看未看:“今日乃陛下万寿,我虽不宜进宫,但怎么该去道观为陛下上香祈福,不可在路上耽搁。”
“是。”
马车擦肩过,坐在马车里的,没有掀起帘子互看一眼。
他们本就无缘,即使强求,最后是一场空。
万寿宴上,云渡卿跟两个哥哥说完,回头就看到明小猪捧着甜酒喝得开心。
“喝了几杯?”他见她脸颊有些红,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夹了一筷子菜喂到她嘴边。
“喝了三杯。”玖珠伸出手掌,比了一个五:“殿下,这个甜滋滋的好喝,你来尝尝。”
“嘴里说着三,手却比五………”云渡卿叹气,握住她想去拿酒杯的手:“你喝醉了。”
“殿下。”玖珠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想喝。”
“不,你不想。”他无情地拒绝,音刚落,玖珠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给我一杯嘛。”
坐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安王夫妇小声了,见云渡卿望过来,夫妻二赶紧低下头,装作什么没看见。
“为了一杯甜酒你竟然出卖美色,明小猪,你能耐了。”一句说完,他感觉到自己的脸捧住,另外一边脸亲了一口。
“殿下。”玖珠水润的大眼睛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心软。
“能半杯。” 云渡卿叹气,亲手给玖珠倒半杯甜酒:“喝完这半杯,就不能再喝。”
“殿下最好了。”玖珠伸手抱了他一下,捧着酒杯开心地喝了起来。
最后玖珠又喝了几个“半杯”,迷迷糊糊靠在他肩膀上,才算消停。
坐在旁边的怀王夫妇、安王夫妇已经偷偷地个不停。云渡卿没有搭理他们,叹息着伸手揽着玖珠的腰,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
怀王妃突然就不了,她扭头嫌弃地看了怀王一眼,伸手在怀王腰上一拧。
“嘶!”怀王疼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好好的,拧他作甚?
他算是明白了,往日里的贤良淑德全是吴氏装的,现在她整日跟安王妃与太子妃凑在一起,有了妯娌撑腰,终于露出了险恶的真面目!
偏偏太子妃跟她极要好,他除了忍着,能怎么办?
更何况……更何况……
王妃除了对他凶了些,对他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