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消息已经由京兆府传递给六部,我们要做的,就是拼一场。”余简摸了摸腰间的佩刀:“若能立功, 是咱们祖上积德。若立不了功, 也不过是白跑一趟,你们要不要跟我拼一把?”

“拼了!”

金吾卫们纷纷翻身上马, 余简的心腹骑着马,来到余简旁边, 小声道:“老大,我觉得这事儿有点怪。”

“哪里怪?”

“杜家管家说,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在册封太子大典上, 给太子找麻烦。可事情闹出来以后, 太子不仅没有麻烦,还给了陛下把其他皇子关在宫里的理由。”金吾卫就差没明说,这哪里是在陷害太子, 分明是在帮他。

更让人不解的是,他们把杜家管家抓进京兆府后,杜家不仅没派人把管家带走,甚至连杀人灭口都不做。

这是世家的傲慢,还是破罐子破摔?

“殿下。”坐在宽敞的马车中,玖珠看到道路两边皆用黄布遮盖,每隔几步就有侍卫肃立。

不闻百姓喧哗声,除了马车声马蹄声,再无其他响动。

“这么严肃安静,还真不太习惯。”

“所以父皇平日,很少坐帝王仪驾出宫。”云渡卿伸手把玖珠揽进怀里,低头正准备说话,差点被她发髻上的九尾凤凰钗戳破下巴,他把头往旁边一偏,有点怀念她的包包头。

玖珠趴在他膝盖上笑出声来。

“没良心的太子妃,我差点被你发钗扎,你还笑。”他看着她头上各式发钗:“这些簪子好看是好看,拔出一支可以杀人了。”

“殿下你别动,这些发钗很好看。”玖珠护着满头珠翠:“全是母后特意为我挑的。”

云渡卿想着母后送来的各色珠宝,有些头疼。母后再这么送下去,以后他这个做夫君的,就不知道该送什么给玖珠了。

“你第一次参加芒种祭祀典礼,等会就站在母后身边,她怎么做,你跟着做就行。”云渡卿挑起帘子看了一眼:“快要到郊外的祭坛了。”

到了地方,玖珠没能立刻下马车,坐在车里停了一段气势磅礴的鼓号声,才有礼官来请他们去祭祀坛。

怀王妃与安王妃已经在马车外等候,见玖珠下车,给她见礼。玖珠还礼后往四周找了一圈,小声问:“三嫂为何不在?”

怀王妃微笑着向云渡卿行礼,等他跟礼官离开后,落后玖珠半步,小声道:“昨天半夜三弟三弟妹闹得十分厉害,今天早上三弟说三弟妹身体不适,无法出行。”

像这种重要的祭祀礼,王爷与王妃若没有撕破脸,是不可能不让王妃出现的。没想到三弟性子看起来温吞,做事却不留余地。

“太子妃安,两位王妃安。”香绢走过来,朝三人行礼:“太子妃,娘娘让我带您过去。”

见到这一幕,怀王妃心生感慨,皇后对太子妃可真是当做亲女儿疼。这种场合,把太子妃带到身边,无疑是昭告天下所有人,太子妃是天下第二尊贵的女人。

世上打压儿媳的婆婆,总是比抬举儿媳的多,更别提抬举到这个地步。

“玖珠,来。”苏后看到玖珠过来,朝她扬了扬手,待她走近,小声问:“你第一次参加祭祀礼,紧不紧张?”

玖珠摇头:“人多热闹。”

苏后失笑:“确实人多。”

她跟玖珠说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轻轻拍了她两下手背:“现在开始,你就站我身边,只要有我在,你所有的言行举止都是好的,无人敢指责。”

牛角号吹响,祭祀礼即将开始。

祭祀台下的文武百官,公主命妇们纷纷列队站好,屏气凝神。

苏后感觉自己脚背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低头看去,是玖珠亲手给她雕刻的桃木葫芦。

出宫前,她明明把它紧紧系在了腰间,怎么会从腰间掉下来。

眼看着圆滚滚地葫芦就要落下台阶,苏后弯下膝盖,伸手把滚到祭台边缘的桃木葫芦握在了掌心。

嗖。

破空声在耳边响起时,她还没察觉到异样,只听到叮的一声响。

她抬起头,看到玖珠手里捏着她送给她的金铜笄以及半截箭,另外半截掉在了地上。

“父皇,母后,有刺客。”玖珠拎起苏后,把她推进隆丰帝怀里,拦在了两人身前,顺便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塞进云渡卿手里:“殿下,拿着这个护身。”

祭台之上,除了奉礼官,其他人不能上来。护龙卫察觉到不妙,纷纷飞身冲过来护驾,然而奉礼官动作比他们还快,从帽子抽出一把飞刀,直取苏后咽喉。

隆丰帝想也不想,就把苏后护在了怀里,以身为盾,试图护她周全。

比他更快的却是玖珠,在“奉礼官”扔出飞刀的瞬间,她似乎预判到飞刀的方向,掷出手里的青铜笄。

青铜笄与飞刀在空中相撞,齐齐掉落在地。

奉礼官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微愣之下,就被玖珠飞起一脚,从祭台上踹了下去。

文武百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刚来得及叫一声护驾,就看到其中一个刺客,被娇小的太子妃从祭台上踹落。

幸而玖珠反应迅速,才让护龙卫有了冲过来的机会,把四人围在中间,护得严严实实。

眨眼间,云渡卿看到玖珠又从发间拔下一根发钗,警惕地看着四周,这种时刻,她对护龙卫也有几分防备。

现在最危险的,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飞箭。

按理说,祭台方圆两公里内,都经过了重重盘查,所有人的身份也全部审查过,除非有位高权重者与刺客里应外合,让刺客混入其中。

看着玖珠手里的发钗,还有已经歪斜的发髻,云渡卿怀疑是自己刚才在马车里说的话不够吉利。

好好的,他提什么发钗能杀人?

恰在此时,世面八方都有箭羽飞来。护龙卫一手持盾,一边护着四人往祭台下走。

有忠心护主的大臣试图上祭台护驾,但护龙卫担心他们与刺客有牵连,所以并不让他们近身。

六部尚书反应过来,立刻安排官员与命妇们撤离。明敬海拔出一位侍卫腰间的佩刀,威风凛凛地护在外围,躲在他身后的吏部官员们,顿时拥有无限的安全感。

“老大,你看那边的树上,是不是有人在放箭?”金吾卫们赶到祭祀台外围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几个守卫倒在一边,一棵大树上蹲着两个灰衣蒙面的弓箭手。

“快快块。”余简拔出腰间的刀,用力朝树上掷去,其中一个弓箭手从树上掉了下去:“抓刺客!”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金吾卫们闻言,一拥而上,齐齐扔刀,树上剩下的那个弓箭手,瞬间被扎成了刺猬。

“祭台那边肯定出事了。”余简从刺客身上把刀拔起来,见这个刺客还有几口气,让兄弟们把他绑了起来,准备去向太子邀功。

“这些刺客鬼鬼祟祟,肯定不安好心,我们去四周找找,肯定还有漏网之鱼。”

话音刚落,就看到金甲卫朝骑着马朝这边赶来,虽然都是金开头的卫兵,金甲卫可比金吾卫身份高多了。

金甲卫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平时巡逻大街的金吾卫,以为他们只是追捕犯人路过此处,掏出腰牌道:“我等奉命办事,请金吾卫的兄弟行个方便。”

余简艳羡地瞥了眼金甲卫身上的甲衣,客气道:“诸位大人可是去捉拿刺客?”

金甲卫顿时警惕起来,未免引起百姓恐慌,祭台那边发生的事,并未对外声张,这些金吾卫为何会知道?

他们把手搭在刀柄上,气氛凝重极了,争斗一触即发。

“请大人们不要误会。”余简见他们误会,赶紧解释:“这是我们捉到的弓箭手刺客。”

他指了指被绑住的刺客,又指了指旁边的树上。

金甲卫看着树上被扎成刺猬,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刺客,顿时都有些沉默。

“诸位大人,我们这些兄弟,都是金吾卫的好手,这种危急时刻,我等愿意为大人们助一臂之力。”

金甲卫也怕他们离开后,在外面胡言乱语,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

“那就有劳金吾卫的兄弟们了。”

“大家都是大成子民,效忠陛下,乃我辈职责。”

护龙卫担心得没错,官员中也有伪装的刺客,混乱之中,这几名刺客撕下官袍,露出里面的劲衣。

与他们相邻的官员惊呆了,难怪今日这个同僚一直不说话,原来是刺客冒充的!

此刻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就挥向离他最近的官员,突然一粒石子飞过来,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匕首应声而落。

刺客眼神阴冷地看向扔石头的人。

文弱无力的明敬舟白着脸,手里还捏着没有扔完的石子。

“明侍郎,快走。”被救的官员回过神,扑过去抱住刺客的大腿:“你乃我朝肱骨,万万不能有事。”

哪知明敬舟不仅没跑,还朝这边扑了过来,双手抱住刺客另一条大腿。

“你我同朝为官,我怎能抛下你逃走!”

“想死?”刺客冷笑:“我成全你们。”

他双手紧握成爪,朝两人脖子袭去,准备拧断他们的脖颈。

“咔嚓。”

钻心的疼痛从脚腕处传来,刺客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他他他他……他怎么了?”官员吓得连连后退,想起明敬舟还坐在地上,赶紧把他拉起来:“明侍郎,你没事吧?”

“我没事。”明敬舟拍了拍袖摆沾上的尘土:“这个刺客可能身子骨不太好,我方才刚抱他的腿,他的腿骨就断了。”

“骨头这么脆弱,还当什么刺客。”官员见刺客还在哀嚎,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哐当一下,用石头把刺客砸晕了过去。

“明大人,来,我们一起把他绑起来。”他一边说,一边解刺客的腰带。

明敬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没想到怀王的岳父,行事也是如此……不拘小节。

这位被明敬舟救下的官员,正是怀王妃的父亲,工部的吴侍郎。

为什么刺客想要刺杀怀王妃的生父?

低头帮吴侍郎捆好刺客,明敬舟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站起身,看向帝后的方向,然后就看到自己女儿,扯下一支发钗当飞镖,翻手间发钗飞了出去,扎晕一个刺客。

“明侍郎,太子妃好生厉害。”吴侍郎站在他身边,敬佩道:“竟然能用金钗把刺客扎晕。”

“那孩子学了些浅薄的医理,略懂人体穴位,所以才有点本事。”明敬舟干咳一声:“吴侍郎莫要夸她。”

除了九尾凤钗,玖珠头发上的发钗已经扔完了,她把九尾凤钗取下来,放进皇后手里,披散着一头青丝:“母后,你且等等我。”

她扔飞刀的手法不太好,扔出的金钗,有一半扎不到她想扎的穴位,所以她必须要去其他娘娘那里,借些发钗来了。

“等等……”云渡卿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她几个闪身,就窜了出去。

她以前总说她属狗,现在他信了。

因为她跑得比狗还快。

几位高位妃嫔躲在一块,见太子妃跑到她们面前,说了一声得罪了,就把她们头上一些发钗取了下来。

在玖珠准备来拔自己发钗时,韦婕妤狠了狠心,伸手拽住玖珠的裙摆,意图把她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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