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钧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于他不利。
谁能成想,本是弄死夜钺,嫁祸夜铎,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居然因为洛雪的误打误撞,让他的计策功亏一篑了不说,连他多年的布置隐忍,也都一起搭进去了。
皇上没直接对宁安侯府和他动手,这是皇上还念着两分情分。
可那点情分能有多少用处?
说是去南疆治疗……可实际上,他出了这京城,能不能活下去,会不会赶尽杀绝,那还两说呢。更何况,就算能活又有什么用?就蕃……为了给夜钺扫清障碍,皇上倒是狠得下心来。
一双眸子微微眯了眯,夜钧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危险气息。
那模样,庐阳怎么看,怎么觉得心慌。
庐阳心里正寻思着,就见夜钧看向他,“你想办法离宫,去一趟宁安侯府,趁着宁安侯府的势力还没有被父皇清缴,让他们即刻撤离京城。”
“可皇上那边盯得紧,咱们这么大的动作,若是惹恼了皇上……”
“我们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还怕什么?”
打断庐阳的话,夜钧的声音冷冷的,他下定了决心,也就不会再回头了。就算是死路,他也要一条路走到黑。皇子,生来不就是为了权利而争斗的?这是他们的宿命。他即便不能风风光光的荣登高位,也得风风光光的死在争权的路上。
他没有退路。
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不曾有。
心里想着,夜钧缓缓继续,“安排一匹快马,在东阳门外,再安排一队死士,于今夜亥时在那接应,听到没有?”
“是,属下明白。”
“还有,今夜我出宫之时,我希望宗人府里能着一把大火。”
听着夜钧的话,庐阳的身子,不禁抖了抖。眼下,二皇子夜铎还在宗人府中,虽然他也被封了王,准备着年后离京,可现在距离年后还有一段时间,他能不能活着离开京城,还得看皇上的心意。按说,夜铎如今的状况,和夜钧是相差无几的,夜钧这个时候自顾不暇,还要动一动夜铎,
决不是什么好的方案。
只不过,庐阳根本没有开口去劝夜钧的机会。
“都记下了,就去安排吧。”
不耐烦的冲着庐阳挥了挥手,而后,夜钧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一夜之间,他就像是在山海之中跌宕一样,一时上天一时入地,备受折磨。如今,他没有再多的精力,去跟庐阳磨嘴皮子。有那个时间,他还得想想今夜出宫之后,他要如何反击呢。
夜钺昏睡着,却平白得了坐上宝座,一统天下的机会……
未免太便宜他了。
夜铎要死在大火里,而夜钺……也该奔着黄泉路去了。储君,太子……一个死人,他倒要看看,他这太子要去哪里当?阴曹地府吗?
想着这些,夜钧的脸上,也露出一抹诡异阴森的笑来。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夜钧的模样,庐阳都看在眼里,即便他不十分确定夜钧在想什么,可人在困境里,多半都是会挣扎,进而铤而走险的。连火烧宗人府的事,夜钧都想了,那其他的事也就不难猜了。不敢打扰夜钧,也不想这个时候去找晦气,庐阳低头垂眸,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只是,庐阳才出乾清宫,就被人福全带着人逮住了。
庐阳看着福全,面露惊慌,他紧紧的抿着唇,努力保持着镇定,之后才轻声开口,“福公公,草民是要去御药房,给六皇子拿药的。公公这么逮住草民,是何意啊?”
“六皇子的药自会有人送,至于你……还是去个清净的地方吧。”
“公公,你……”
“这是皇上的意思,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宫里的权势游戏,你玩不转,这种时候不沾手,那就能留住手,不张嘴,那就能留住脑袋。不然的话……”
眼神里骤然荡动起一抹冷意,向来和善的福全,猛地伸手扯了庐阳一把。
将他拽到自己面前,福全勾唇。
“人这小命,都只有一条,不知道珍惜的人,总会在闭眼的时候后悔。庐阳,你是个聪明人,应
该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吧?”
“是,草民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
甩手放开庐阳,福全虚拂了一下他肩头不存在的尘埃,之后才笑着继续。
“人够聪明,才能活得长久。跟错了主子办错了事,那都是一时之误,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上仁德,肯给机会,这聪明的人就该懂得抓住。要不然,为别人扛了事,担了责任,背了黑锅,送了性命……那这聪明二字,就是笑话了。这些话,你好好想想吧。”
话音落下,福全冲着人押着庐阳的人挥了挥手,他们很快就将庐阳压了下去。
至于之后的审问,以及皇上想知道的事,就不归他管了。
福全转身回了乾清宫。
不过,他知道皇上在见皇后,也就没去打扰,他转身去了洛雪和夜钺那。人都说圣意难测,可如今皇上这心里装了谁,都是明摆着的,他即便不刻意恭维,可多帮着洛雪和夜钺两分,与之交好,也不是坏事。
更何况,他这心里,也是真担心夜钺。
另一边,御书房。
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皇后,皇上缓缓将这折子放在了龙案上,“哭什么?难不成,是朕委屈你了?”
皇上语气不善,皇后听着,眼泪不自觉的更汹涌了些。
“臣妾不敢觉得委屈,臣妾……”
“既然知道朕的决策,没委屈了你们,那你就该知道收敛了。净心禅院,禅不禅的倒是其次,你该好好学学静心了。”
“皇上……”
“你是天启的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一边说着,皇上一边起身,一步步走向皇后,“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朕也知道,你受不了老六出京就医,受不了自己去了净心禅院,受不了老三当太子。可是,你应当知道朕没有赶尽杀绝。如若不然,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在朕的眼前哭。这些道理,你不该不懂,你也不该不知足。”
人的忍耐和包容,都是有限度的。
他也一样。